<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 那時的二月還比較寒冷，一陣風來，總會讓人臉上感覺冰冷的如刀割般，如果臉上有皸裂，刺疼感覺尤甚。半裂的嘴唇張口就是霧氣，已幾次用火夾燙粘過的黃綁膠靴下多是白霜。村子里人們少有安靜坐著的時候，長輩們多是在田里、在山中、在路上不停的勞作，孩童和玩伴們多是在園子里、在草叢中，在放牛場開心盡情的跑玩，或許，只有不停的勞作和奔走，才能填飽肚子，才能更好的抵御冬末。</p><p class="ql-block"> 在入冬的時候，與母親找了幾個裝肥料的蛇皮口袋把臥室的“墻板”重新修補了一下，解決了住的這個難題，這冬在媽媽每天早上盛的那碗熱氣騰騰的米湯里，算是快過完了。就著老家過年的習俗和余味，二月時吃的、穿的、玩的總是一年中最豪氣的，逛廟會、走親戚、送祝福，每天安排的滿當、每天充滿期待、每天填滿了開心。</p><p class="ql-block"> 外有百年松柏鎮(zhèn)守，內(nèi)有筆直金竹圍持，歷史久遠的古剎俯視著公平壩子和它的子民，特有的肅穆，對于缺乏知識的年幼和淘氣，具有非常大的震懾作用，幾乎所有的多動癥都可以在這里安靜下來。跟隨著母親，學著大人的樣子，虔誠的在不同樓閣和各個位置進行了跪拜、禱告、進香、上文書，在物質(zhì)都極度匱乏的情況下，還是慷慨的一步一步走完了繁瑣的程序，所有的心愿只不過是為了感謝一年的保佑，期望來年風調(diào)雨順，莊稼好收成，家中無疾無災。</p><p class="ql-block"> 爺爺在父親13歲的時候就走了，奶奶也沒有等到我們出世，所以，每次到外婆家，簡直像掉進了蜜罐里。吃著火塘邊外公外婆煮的茶罐蛋，品嘗著舅爹舅媽釀制的楊梅酒、紅米線，跟著表哥表姐們到處玩耍，晚上3個人床頭床尾一張床的溫暖，無法復制，難以忘懷。臨走，都還不忘記要上點零用錢，帶上幾瓶腌豆腐、腌蘿卜……那心情，就像手推車下長嶺山的大鵝腦，根本剎不住、慢不了，在外公外婆家的所有記憶是如此美好。</p> <p class="ql-block"> 由于正在假期，今天約著對面村的打泥巴仗，明天跑到上邊寨大戰(zhàn)吹寶蓋，沒有假期作業(yè)的體驗，更沒有城里讓人羨慕的各類培訓班。從清晨到黃昏，村里的小孩有的只是山上砍柴摘果找豬草，河里摸魚抓蝦游野泳，左鄰沖粑粑，右舍米花茶，嘴嚼不停、腳走不停、兜不曾癟、三兩玩伴，講不完的張三長李四短，約不歇的山中唱田里玩，永遠的精力充沛，永遠的童趣無邊。</p><p class="ql-block"> 依著久違見面的父親，凍紅的小手害羞的剝開一顆大白兔，放進嘴里，不敢使勁嚼，這樣更耐吃，愣是讓自然分泌的口水慢慢的把一整顆大白兔全部包裹起來，直到張嘴口水就會流出的時候，才會把滿是奶香味的口水咽下去。穿著胸膛印有“中國”二字的紅色運動服，在村子里繞了一圈又一圈，瘦小的身子板，頭卻抬得格外高，胸膛挺得特別筆直，狠不得在腦門上寫上“我就是這村里最靚的仔”。沙…沙….那二月的風搖曳著竹園，演奏著這冬去春來的山歌，掠過家門口，落在秋千上下一張張紅彤彤的小臉，笑的無憂無慮、天真爛漫。</p> <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 那里的二月已經(jīng)暖和得很，詩蜜娃底的大盈江面浮冰消融，江水泛著晨光，霧氣中水土肥沃的兩岸歌聲不斷，村莊依稀可見。大盈江的太平小鎮(zhèn)離縣城12里，隔江望弄璋姐冒，西聯(lián)昔馬銅壁關，南下過拉咱入緬甸，是當時百里八方闖江湖和攬工找活兒的重要中轉(zhuǎn)站和集散地，吃、喝、玩、樂，衣、食、住、行，樣樣俱全，返工的、路過的、找工的、回鄉(xiāng)的，腰桿別著長刀的景頗男，穿著筒裙婀娜多姿的傣族女，肩扛鼓起蛇皮口袋的的外鄉(xiāng)人……男女老幼有事無事都會到太平街子上走走、逛逛，露個臉、放個炮，打個招呼、告訴別人，我回來了、我又來了，我在這兒，有活沒？</p><p class="ql-block"> 明顯比老家村里熱鬧得多，人也多得多，不用站到山頂看炊煙裊裊，而是吃喝玩樂都擠在街子里，滿是喜氣的笑臉覆蓋了一年的再忙再苦再累，著新衣、互拜訪、送祝福、展未來。一個個挖玉石、伐柚木、賺大錢，一個個伐木被抓，販毒被斃，一刀下去家破人亡的古怪離奇在流傳，意淫著每雙好奇的耳朵，增添著邊境小鎮(zhèn)日復一日的生活談資。老倒哐當?shù)穆曧?，三批一出的吼叫，一聽一想一整天，一拉一吼一整天，油頭粉面的擼起了袖子，被抓打著的敗家子，瞬間淹沒在補位的人群和“下注，要開了”的又一聲重復。</p> <p class="ql-block"> 餌絲、米線、稀豆粉，燒臘、撒撇、鹵雞腳，卷粉、拌菜、泡魯達……各類自制的小吃攤從不缺忠實粉絲，每個攤位都是里外三層。夾頭炮、二腳踢、沖天炮、煙蝴蝶等各種鞭炮和焰火交相展示，小普哨被驚嚇的尖叫，到處充斥著的吆喝。兩片粑粑后，田里炸鼠洞、河里摸小魚、電子游戲室的滿頭大汗，爛泥地上的足球小將，午夜場的旱冰王子，半包圍的二人沙發(fā)面前VCD一票難求，突然的流星照亮著一個一個個在街邊、在田角、在墳地，在暫時逃離了家長的少年羞澀的臉和滿是光的眼。</p><p class="ql-block"> 合著溫暖的晚風，許是公社門口電桿上大喇叭反復重復“穿上雙星鞋、瀟灑走世界”的激情吶喊，許是兒時古剎祈禱的福報，許是大盈江后浪推前浪的鞭策，許是花季雨季霧季正面硬剛的青蘋果樂園。幸得父親嚴厲母親仁厚，沒有沉迷于江湖的傳說和隨波逐流爽到爆的誘惑，逸夫樓下的撮撮身影，球場上的奔跑不息，早熄的宿舍盞盞手電，縣城最高的頂層出租房傳出的吶喊，最純最真的懵懂與燈紅酒綠的粉飾太平，充滿荷爾蒙的氣息眼神反復廝殺、決斗、直到后知后覺曾經(jīng)自卑的勝出。</p><p class="ql-block"> 銀光水泄的鳳尾竹下，心動了象腳鼓的節(jié)奏，跟隨著目瑙縱歌的腳步，觸摸著指尖的溫柔，一襲長發(fā)飄柔香，一曲不再猶豫離故里。盡管是一百個不愿意，一千個傷心的理由，當還猶豫著誰伴我闖蕩時，滴落在大學錄取通知書上的熱淚裹雜著曾一起見證沖進日韓世界杯的激情，穿透了腳下的泥土，烙上了叫青春的倔強。手工制作的三層書架上記錄著最美的高中歲月，再看一眼充滿了奮斗氣息的房間和一張張熟悉的笑臉，無人相送的大客車后視鏡中，仿佛出現(xiàn)了模糊的熟悉身影。來不及投遞的信件捎去了一路順風的祝福，偶然聽到過彼此錯過的擦肩，單純的總期待著下一次再見星光依舊燦爛，卻未曾料想共賞曇花一現(xiàn)約定的秘密成為了最美的后來。追夢的煙云隨著18和二月的風不甘的消散，二月的風吹過你，吹過我，你在一座城，我在一座城，同城已不同心，同學已不同情，大家從未曾忘記的懷念到歷經(jīng)風雨有苦難言的忌憚，我們一起含淚滿滿品嘗著那口酸澀的青春無悔和美麗遺憾。</p> <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 花開四季、茶香八方，養(yǎng)胃洗肺好睡的醉美臨滄，二月多是暖冷相融，一如你看到那靜悄悄的冰絲玉帶瀾滄江和纏綿絕美的290公里邊境線上的火把墻，動靜相隨、平戰(zhàn)結(jié)合、互有攻守、總體可控，穩(wěn)。邊疆兒女歷經(jīng)千年的純樸情感，不忘初心為國守邊的使命加持，讓每個臨滄人從未怠慢，總書記的八月回信精神更是響遍佤鄉(xiāng)大地，鞭策著這里的每一個人一定會守好世代生息的美好家園。不同其他的季節(jié)，各自生活打磨后的此時此刻，站在臨滄城市中心地標三館，仰頭可見飛機劃過天際，側(cè)耳可聽緬寧大道車流，視力好的遠眺能見和諧號，而你卻越發(fā)覺得安靜的只剩風和自己，適合早、中、晚任何時候的任何情緒。</p><p class="ql-block"> 除了幾個節(jié)日特定的展示活動外，城市中央最為空曠的胸懷，擁抱著每一個熟悉和陌生的到來。地上溜達的小鳥一直到離它一米之距，才會跳躍到兩三米高的枝頭，還來不及說它，它就在那兒嘰嘰喳喳開心的朝你歌唱，無論你心情如何，鳥兒都是開心如此。記憶中沒有凋謝的花草，頂多也就是葉子會少些，湊近已可細細觀到勤勞的蜜蜂和撒歡的蝴蝶，雖不能相助，也不愿打擾。告別那些小勤勞，走在獨特的火山石頭路，偶爾會有家鄉(xiāng)的錯覺闖入腦海。廣場遠處時常會傳來小朋友的嬉笑聲，抬頭尋聲望去，加上滿是轉(zhuǎn)動的小飛機迎風展翅，總會被忐忑不平的石頭道讓你趔趄或崴腳，叫人不得不看認真啰，一步一步往前，特別是還連帶著白首黃童。規(guī)劃的亞微會展中心如每個人的同心圓一樣，令人期待，特別是人工肺亞微湖的建成，完善這座城市結(jié)構(gòu)的同時，更給這里生活的人們帶來更自由、更新鮮的呼吸。</p> <p class="ql-block"> 趕上“黨的光輝照邊疆、邊疆人民心向黨”的奇遇，從青春豪氣志在四方到天下茶尊大美臨滄，從逢山開路遇水架橋到救死扶傷大愛無疆，品嘗著瀾滄江畔悶熱潮濕的菠蘿蜜，三人集體宿舍的紅磚房走進了三室兩廳的商品房，從牛滾塘里長大到常喝著的訶子汁，一個人生活已經(jīng)加一括號再平方，一樣的酒量已不一樣的醉，期盼的主角已毫不在乎負債累累。大學時耀眼的紅色芬達已砸爛，缺角的灰黑貝斯已贈友，陪伴多年的箱琴灰塵布滿，折疊的電子鼓已經(jīng)肢解，最為代表古典前腰出處的小細腿也已夢斷綠茵場。你的婚禮、他的葬禮，你的成功、他的失意，未實現(xiàn)的無數(shù)個承諾，未履行的無數(shù)次約定，全部歸在了只為五斗米折腰的笑話和謊言里，可，這卻確實是所有成年成人的大多數(shù)經(jīng)歷。</p><p class="ql-block"> 時代的每一粒灰塵，是每個普通人肩上的一座山，時代的組成，就是每一個普通人普普通通的一生，仗劍天涯赤子意行遠，木難成舟不盡江湖事，曾幻想的張弓揚善孔孟道，文韜武略將相才，早已被罷工的洗衣機，見底的奶粉罐和等待學校成績單時的焦慮，滿屋追逐的小強搞得辨別不出那清晰的獵戶座，唱不出無悔這一生逝去的日子。現(xiàn)實的三維里，時光匆匆，思緒匆匆，親朋也匆匆，時也、命也、運也更匆匆。曾借口“躺平”和“佛系”麻痹安慰自己，而每一個平凡世界的平凡自己，不能停下努力，停下，生活將會毫不客氣的再次賞賜你無能為力。夢，其實還在，只是注視著鏡中抹淚的自己，不知道什么還能讓自己留下回憶，也不知自己到底會給生活留下怎樣的回憶？所以，感恩當下，時刻準備，或是最好的珍惜！</p><p class="ql-block"> 確定，已是二月，能感到風的撫揉和春的氣息，雖然明顯不是那時和那里的風，這風，還有些許寒冷，讓你還不敢恣意的脫去外套，自由自在的逍遙，可這風，卻又著實帶來了幾分期許，畢竟，冬天即將被這風給吹散殆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