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又是一年大年初一，昨晚跨年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小時候和奶奶一起在村里的舊宅守年的事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小時候跟著奶奶比較多，幾個月就被她背著去山坡上放牛，晚上也是和奶奶睡的。還記得有一次，奶奶不知道要忙什么，讓我跟著爸媽先去海邊的家等她回來再接我回村里的舊宅睡（那時爸爸媽媽叔叔嬸嬸他們已經(jīng)搬到海邊住了，過了一兩年我和爺爺奶奶才下去），但等奶奶回來時已經(jīng)太晚了，她不知怎么就傳了口信來說讓我就在海邊睡（也許早就安排好的），我聽了后坐在床邊扶著掛蚊帳的竹竿哭得稀里嘩啦凄慘極了，后來爸媽不得已才又把我送回奶奶那。</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所以從小我和奶奶最親，奶奶也比任何人對我都要好，比起爺爺要在海邊叫人給我蓋棟房子的那種大手一揮的豪邁，奶奶的愛是慈悲寬厚，溫潤而無聲的，直至現(xiàn)在她又把這種愛傾注到殷暢身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這就是我最親愛的奶奶。</p><p class="ql-block">2016年底時帶奶奶去了趟北京。這老太太愛戴墨鏡，有點潮。</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記憶里和奶奶守年的情景是后來全家都搬到海邊住后，每年大年三十晚我再和奶奶兩個人回舊宅點燈守到開年的時辰才開始點香燒炮給祖先磕頭拜年的情景，這時辰是爺爺算好的，有時是凌晨十二點半，有時是凌晨一點或者兩點，反正不固定。而守年這活，也不知怎么就輪給奶奶了，輪給奶奶也就相當(dāng)于輪給我，因為我總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奶奶。</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上面也說到守年是回村里的舊宅守的。我們家的舊宅在五十多年前的農(nóng)村也是很闊氣的了，坐北向南，方方正正的，一座三房的紅瓦屋，兩邊是上下都各有三間房的兩層水泥騎樓，中間是一條長長的院子，又干凈又整潔又寬敞。但畢竟房子常年無人居住，進去后總有一股霉味，特別是紅瓦房中間的那間堂屋，屋里光線比較暗，地上又還是紅泥地，墻上窗子是木制的，屋頂?shù)臋M梁是木制的，屋里擺著的八仙桌和八仙桌后面的柜子及右邊的床也都是木制的，床還是古時的幡床呢，床幡架上還擺著奶奶陪嫁過來的木箱和小叔小時讀書的課本，都是舊物，也早就發(fā)霉啦，而我們偏偏就在這里守年。所以多少年后直至今日，當(dāng)年進了屋子里那種瞬間暗掉的昏黃光線，和撲鼻而來的混合著泥地和木制家具潮濕的霉味及后面燒起香來那種古老的香味的氣息，仍然讓人忘不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站在院里拍舊宅。</p><p class="ql-block">我小時候二樓走廊上種滿了黃色、紫色、白色等各色日本菊花。</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舊宅堂屋。</p><p class="ql-block">左邊是一臺舊款冰箱，右邊是我上面提到的幡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某一年新年和奶奶在舊宅門口拍的，身后那顆高大的是鳳仙花，腳跟下那是一叢小菊花。（爺爺最愛種花）。</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那些年大年三十的年夜飯是全家人都在海邊的家吃的，到了下午五點多，我和奶奶才洗好澡，穿上新衣服回到村里的舊宅，開始我們的守年任務(wù)。從下午五六點到晚上九點多我還沒睡覺的這段時間里，我和奶奶并沒什么事做，因為奶奶不喜歡去別人家串門聊些家長里短——估計我現(xiàn)在不擅長和別人聊家常也受了奶奶的影響，雖然我們家是大家庭也總有親朋好友到家里來做客。</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奶奶兩個人沒事做那要怎么打發(fā)時間呢，有時是講故事，奶奶會講周扒皮和瘦狗（一個故事主角的名字，通常是帶點詼諧諷刺的）等一些民間流傳出來的傳統(tǒng)故事不奇怪，但這個只讀了一兩年私塾的30年代出生的農(nóng)村老太太繪聲繪色而且與原著沒什么偏差地講出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灰姑娘和她后媽斗智斗勇等西方童話故事時，現(xiàn)在的我回想起來卻是非常震撼和感動的，因為它讓我的童年充滿了對童話世界的想象，也許也對我的浪漫主義的形成起了潛移默化的作用，雖然她總是把白雪公主叫成雪白兒。</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除了講故事，奶奶還會唱歌，她帶著濃重的雷州口音一句一句教我唱國歌，唱抗日戰(zhàn)爭的歌，唱童謠，以至于現(xiàn)在我若是不經(jīng)意唱出來的革命歌曲，都還是帶著奶奶的口音的。</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而有一年，奶奶居然開始帶我玩起撲克紙牌來了，而且那時我才十歲不到。我家是對但凡與賭博有一點擦邊關(guān)系的娛樂活動都是不允許參加的，比如玩撲克牌，比如打麻將，主要限制人是爺爺，他覺得賭博會壞人心智，是糜爛作風(fēng)，包括他非常反對我小姑丈賭錢，小姑丈來家里一次就罵他一次，而有一年我爸出去玩麻將深夜不歸，爺爺就趕過去，一把把家里的摩托車車頭直接給砸了，90年代初，摩托車在農(nóng)村還是比較稀有的，爺爺也不心疼。</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大概91年時，我和弟弟們在舊宅院子前面拍的。</p><p class="ql-block">我們身后的這臺摩托車后來不是被爺爺因爸爸打牌砸了就是在路上起火燒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奶奶那天晚上不知道從哪里拿到的撲克牌，她給我分了五張牌，她也給自己分了五張，然后叫我翻過來給她看，教我湊整點，看誰的點數(shù)大，誰就贏，她說這叫十點半，我問她怎么會玩這個，她說小時候出去放牛常和別人玩，可見這家規(guī)完全是爺爺一個人訂出來的。后面這紙牌游戲連續(xù)玩了兩三年呢，所以那時屋里點著的油燈微弱的火焰和白天拜除夕時點著的一對紅燭光總是在我腦海里搖曳著，搖曳著，溫馨而亮堂。</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舊宅全景圖。</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般玩到九點多我就睡覺了，我不知道奶奶什么時候睡的，有沒睡著，因為她要看著時辰起來拜年。而到了時辰后，奶奶就會叫醒我，穿好新衣服，還強調(diào)下地的一定要穿著新鞋子在地上重重踩上幾腳，應(yīng)該是寓意著以后做人做事要腳踏實地去做吧；還不能踩門檻，別人叫你時你一定要應(yīng)答，不然會挨罵，說討你新年彩，因為新年叫人人不應(yīng)的話，叫的那個人會倒霉一年的。一起床奶奶就邊忙活邊千叮萬囑我這些規(guī)矩，年年如此。</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在高鐵上喝罐裝雀巢咖啡。</p><p class="ql-block">坐飛機時，空姐問她要什么，她也說要咖啡，這個農(nóng)村老太太喜歡走不尋常的路線。</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而這時爸爸媽媽叔叔嬸嬸弟弟妹妹們也都回到舊宅了。大人們開始燒香點蠟燭，磕頭拜年，再是燒炮，把鞭杖高高的掛在二樓樓頂，一直垂到地下，有時還要盤上幾圈，因為鞭炮越長寓意著家業(yè)人丁越興旺，點燃后一片霹靂啪吧聲，而村里其他人家的也開始陸續(xù)響起來，電閃雷鳴般，一時間方圓幾公里的天空都被點亮了，隨之而來的便是涌入室內(nèi)的一股股嗆人的濃煙，躲也無處可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時我們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十幾口就擠在這間狹小的堂屋里互道新年快樂，學(xué)習(xí)進步，身體健康，生意興隆等拜年的話，然后大人們在煙霧繚繞中給小孩子發(fā)紅包，小孩子鄭重地領(lǐng)了紅包，跟發(fā)紅包的人高高興興地道謝祝福，一起喜氣洋洋，其樂融融地迎接著新春。個把小時后拜完年，就又各自回去睡覺，等天亮，還會回來再拜一次。當(dāng)天<span style="font-size: 18px;">晚上也就是大年初一晚上我們就又會回到海邊的家睡覺，</span>至此我和奶奶這一年的守年任務(wù)也就完成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來的后來，大人們都老了，我作為大姐早離開家自立門戶，而弟弟妹妹堂弟們也都長大成家，小侄子小侄女冒出一個又一個，組成了一個新的大家族。怎么守年，拜年，就是他們的事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陽光透過屋頂?shù)牟晒獠Ａ瑑A瀉而下，形成一顆心。（見下圖）</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有一年清明回家拜神剛好被我拍下這一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舊宅雖已殘垣斷壁，但上方那片天空依舊湛藍，一如我關(guān)于舊宅的記憶仍是那么鮮明深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今天早上一起床就給家里的長輩發(fā)紅包拜年，也給奶奶打了電話，奶奶在大年初一這一天總是顯得格外精神，說話語調(diào)也總是高昂的，見到誰都高高興興地問新年好，說一堆拜年的話，奶奶在三十年前就是這樣的了，而只有聽到奶奶這樣興高采烈地問我新年好，祝我身體健康，萬事如意，我才覺得今天開始就是新的一年了，萬物復(fù)蘇，代表新的希望和進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寫于2019年大年初一。</p><p class="ql-block">更新于2023年大年初一。</p> <p class="ql-block">后面加一些相關(guān)的圖片。</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后來家里在舊宅旁邊蓋起了新房，舊宅作為危房被夷為平地。至此，我的新生代小侄子侄女們再也無相關(guān)舊宅的記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10后的小侄子侄女們只知道有現(xiàn)在的新家了。不曾知道旁邊曾有座承載了三代人記憶的舊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2021年，我家被評為全國最美家庭，市電視臺過來采訪，照了全家福，只可惜我缺席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2021年底，姑姑嬸嬸們帶奶奶去七星巖走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七星巖游記。</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2021年，我和奶奶的合影。</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含飴弄孫。</p><p class="ql-block">大弟弟兒子兜兜。</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含飴弄孫。</p><p class="ql-block">大堂弟小兒子可可。</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含飴弄孫。</p><p class="ql-block">小弟和小堂弟的女兒、兒子。</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這是妹妹的孩子，2022年年中，我?guī)棠套宋鍌€多小時的車專程從湛江到佛山去看望。還帶了硇洲特色的背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奶奶前前后后一共準(zhǔn)備了十幾二十條銀鏈子，就等著迎接她的曾孫們。直至妹妹的孩子出生時，她說現(xiàn)在還剩7條。</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新生代孩兒們長大了，知道幫祖祖干活了。</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