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一個陰沉的傍晚,一只黃白色的小鳥飛到了我的門口,一動不動蜷縮在角落,我蹲下來向它招招手,它就一晃一晃地向我走來,慢慢地依偎在我的手心里,我不認得它是什么鳥類,它應該也不認得我是誰。我小心翼翼地把它用盒子裝好,回到家,我在廚房給它拿了熱牛奶和米飯,找來柔軟的盒子和衣物,想給它安一個家。等我激動著把一切準備就緒,不管我如何叫喚,它就是不吃不喝,也一動不動,眼神萎靡,只是蜷縮著。</p><p class="ql-block"> 這場景,讓我想起了外婆,最后一次去看她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一個巷子里,目光憂郁著望向天空,地上一個收音機,放著哀怨悱惻的客家戲曲,一只小狗,臥著聽,半睡半醒。</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就那樣靜靜地陪在她身旁,看著深秋的傍晚,夜色越來越濃。犬吠聲幽幽傳來,起風了,我清楚地聽到一片接一片枯黃的枇杷葉子從樹上飄落,那種寂靜像是在訴說一個無法言說的痛處。</p><p class="ql-block"> 等我第二天發(fā)現小鳥的時候,它依舊維持著我剛開始看到它的樣子,蜷縮著,但這一次它完全僵硬了。我的心像是被重錘狠狠的擊中了,當死亡就在眼前的時候,一顆心就這樣支離破碎的往下墜落、墜落。那一剎,悔恨從心頭升起,我昨天大概率知道小鳥可能是生病了,為什么我沒有給它喂點藥,而是抱著一種聽天命的心態(tài),眼睜睜看著生命從我手心里滑落。</p><p class="ql-block"> 外婆的離開讓我一直無法釋懷,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就這樣靜靜地消失了。記憶中她一直是一個勤勞善良、愛笑的老媼,任何時候看到她,都是那副眉眼微笑的樣子,似乎她的世界里沒有貧苦,沒有絕望,無論什么時候不開心了,來到她的身邊,吃一頓她做的飯菜,心情就能明亮起來。</p><p class="ql-block"> 總是在不經意的夢境里,外婆拉起我的手,還是那樣的眉眼微笑看著我。當我伸出手去,夢就醒了。</p><p class="ql-block"> 晚年的她疾病纏身,在各大醫(yī)院里輾轉,最后在無奈中放棄了治療,終日坐在門口的小巷子里發(fā)呆凝望,笑容在她的臉上消失了。我始終猜不到,那段日子她在思考什么,凝望什么。那個傍晚,我即將離家遠行,看著外婆沉重的面容,我握著外婆的手說:“外婆,我們合個影,你笑一笑好不好?”。</p><p class="ql-block"> 日子總是在不經意間把人甩在了身后,而我們依舊孜孜不倦地把更多的人群和事物搬進了自己的生活里。那天我在高速路口防疫點值班,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形形色色的人群從車里下來,做完核酸又揚長而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路口。一天下來要給幾百輛車做查驗,人數近千人。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在眼前晃過又消失在人海??粗@些人群,我時常會陷入沉思,人真多啊,為什么我們掃碼總掃也掃不完,這些人都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他們又要到那里去?忙忙碌碌的生命,到底是為了什么?</p><p class="ql-block"> 只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外婆就離開了人世。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正走在暮色重重的街道上。呼嘯而過的晚風,又吹落了一地的秋葉,我的心第一次被重錘狠狠地擊中了,七零八落,大顆大顆的淚水往回吞咽。一切都來不及了。</p><p class="ql-block"> 生命的到來和逝去,多像這高速路口的車輛,來的來、走的走。像一粒微塵,像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終其一生的忙碌也只是和普通的動物、植物甚至無機物的存在那么偶然,沒有目的、沒有意義、也沒有必然性。</p><p class="ql-block">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歲月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不管它給生命帶來了什么,留下了什么,它終究是件悲傷的事。(于10月29日傍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