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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腳菱娃(下)

延河農(nóng)夫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個時候的陜北,還很閉塞,男女交流就是“授受不親”。菱娃的行為漸漸傳到二爺父子的耳里,也讓他們覺得很丟人。老張家是那一帶的大戶,豈容媳婦有這樣的行為。</p><p class="ql-block"> 一天晚上,菱娃回到家里,二爺推門進(jìn)來,十分鄭重地對菱娃說道:“菱娃,你要好好照顧家里,照看女兒。再也不能往外邊跑,尤其是不能和陌生男人搭訕說話?!绷馔迏s說:“我只不過是學(xué)唱了幾首歌,并沒有做下什么丟人的事?!倍攬远ǖ卣f:“那也不行,女人家就應(yīng)該行孝道、守婦道,在家照看父母、丈夫兒女,不能在外面拋頭露面。”菱娃又說:“那紅軍里還有女戰(zhàn)士呢,你怎不說?!倍斏鷼獾卣f:“別人女娃我管不著,可你是我的兒媳婦就不行!”說完竟摔門而出。</p><p class="ql-block"> 菱娃望著憨憨的丈夫,不經(jīng)意的說道:“大(爸),這是怎么了,我又沒干什么錯事,對我怎么這么兇?!碧貌矅?yán)肅的說:“你要記住大(爸)的話,以后不要出去了,我們好好過日子?!?lt;/p><p class="ql-block"> 菱娃繼續(xù)絮叨:“怎么,你也這樣?聽劉干事說:外面的世界……”話還沒有說完,堂伯一巴掌打過來,打得菱娃眼冒金星,耳膜嗡嗡。而且,堂伯狠狠的說道:“你給老子再敢提劉干事,老子殺了你?!?lt;/p><p class="ql-block"> 打懵了的菱娃不知所措,坐在坑頭,不聽話的眼淚涮涮的往下流,心中暗語道:“我這是怎么了,我做錯什么了?你們這樣對待我?!?lt;/p><p class="ql-block"> 躺在坑上,菱娃怎么也睡不著,望著已進(jìn)入夢鄉(xiāng)的丈夫,一臉懵逼,鼾聲雷動。平時憨厚本分,對自己體貼入微,只會傻傻憨笑的丈夫竟然會動手打她。</p><p class="ql-block"> 一連幾天,菱娃都覺得委屈、憋悶。想想丈夫,除了會干活,粗俗不堪,再也找不到昔日的感覺。望著棗林灣的楊柳,再也不覺得美麗招展。全是那樣的令人煎熬,一下子菱娃老了許多。</p><p class="ql-block"> 光禿禿的山來</p><p class="ql-block"> 涼颼颼的水</p><p class="ql-block"> 古老的村子沒生機(jī)</p><p class="ql-block"> 受苦受累一輩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藍(lán)天上的大雁</p><p class="ql-block"> 向南飛</p><p class="ql-block"> 小女子我</p><p class="ql-block"> 何時才能出遠(yuǎn)門。</p><p class="ql-block"> 劉干事描述的大千世界,讓菱娃著迷、神往。讓她臉紅、心跳,情不自禁:</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見到你</p><p class="ql-block"> 儂儂軟語著人迷</p><p class="ql-block"> 望著你的臉</p><p class="ql-block"> 我耳紅氣汙短</p><p class="ql-block"> 無意間碰了一下你的手</p><p class="ql-block"> 讓我渾身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就這樣不由自主的,菱娃再次背著家人、丈夫,找到劉干事,讓劉帶著她走,奔向遠(yuǎn)方,奔向劉干事所說的美麗的“大千世界”。</p><p class="ql-block"> 當(dāng)劉干事聽完菱娃的訴求后,也頗覺為難、復(fù)雜。只是一勁地勸菱娃要把家里的事情處理好,才能考慮是否能帶你走。菱娃說:“那要怎處理呢?”劉干事喃喃不語,憋了好長時間才說道:“要么,你們解除婚約?!?lt;/p><p class="ql-block"> 當(dāng)菱娃回到村口,走到柳樹下時,只見堂伯氣勢洶洶地立在路邊,手拿著鞭子,大聲吼道:“你給老子干啥去了?是不是又找你那個相好的去了?”說著就是“啪啪”幾鞭,把菱娃打得皮開肉綻,昏倒在地。緊接著上來,又狠狠的踢了兩腳,然后用胳膊一夾,把菱娃提回家去。</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里的菱娃漸漸蘇醒,含淚望著丈夫,有氣無力地說道:“你是一個老實人,為什么要下這么狠的手,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呀!”緊接著,又?jǐn)鄶嗬m(xù)續(xù)地說道:“要么我們解除婚約,你把我休了算了。”</p><p class="ql-block"> 本來堂伯打菱娃是打在菱娃身上,疼在自己心里,也在暗暗地傷心落淚。怪菱娃不聽話,胡跑亂奔,惹別人恥笑,讓自己的顏面盡失,只想好好的教訓(xùn)一下菱娃吧了??陕牭搅馔拚f要解除婚約時,讓倔犟的堂伯暴跳如雷,怒不可遏。大聲吼道:“解除婚約,要老子先提出,你怎么敢提呢?”緊接著,又是一頓拳打腳踢。還不停的罵道:“你這個沒良心的賤貨,沒人要,老子娶了你?,F(xiàn)在女兒都兩歲了,還要走。你走了,你抽大煙的老子(老爸)誰養(yǎng)活?”打完、罵完后,堂伯也是一臉的無辜,淚流滿面,不停地抽泣。</p><p class="ql-block"> 這時,二爺推門進(jìn)來,拍了一下兒子的肩膀,說了一句:“這才是我的兒子,好好看好你媳婦,千萬不要再給老子(老爸)丟人現(xiàn)眼?!?lt;/p><p class="ql-block"> 其實,二爺為了永除后患,把大爸找了回來,大爸在紅27軍中擔(dān)任軍事科長。二爺對大爸說:“你是張家的長子,又在隊伍里當(dāng)官干事,你們隊伍里有一個南方來的壞慫,想勾引你弟媳婦,你看怎辦了?”大爸說:“不會吧,我只聽說菱娃歌唱得好,劉干事只是教歌譜曲,怎么能說是勾引呢?”二爺生氣地說:“你看著辦吧,否則,我將動用家法,出了事,你可不要怪我?!?lt;/p><p class="ql-block"> 大爸不敢怠慢,急忙了解情況,當(dāng)聽說,還確實有那么一點情況后。就與領(lǐng)導(dǎo)商議,把劉干事調(diào)往晉西北前線去了。</p><p class="ql-block"> 大約過了半個多月,菱娃才能下地干活,堂伯的狠毒,讓菱娃徹底心涼。原有的一絲歉意,被鞭子抽得蕩然無存。</p><p class="ql-block"> 菱娃暗下決心:我一定要走,去尋找光明。</p><p class="ql-block"> 于是,她拖著受傷的身子,尋找劉干事,可聽到的是劉干事早已去了晉西北前線。</p><p class="ql-block"> 這讓菱娃心里“格登”一下,覺得很不是滋味。細(xì)細(xì)想來:劉干事并未給我許諾什么,只是給我講解了好多外面的世界,讓我好好唱歌,到外面世界后說不定還能成為一個歌唱家。如果劉干事在前線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我害了人家。</p><p class="ql-block"> 無奈的菱娃,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中,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萬念俱灰,心如刀絞。老實巴交的丈夫變得越來越狂躁不安,輕者辱罵,重者拳打腳踢,已沒有了昔日溫柔、傻笑;鄰里鄰居也在不停的議論嘲笑,讓她難以出門,再也不敢高聲演唱她心愛的信天游;公婆及族人們冷酷的禮教讓她心有余悸,不寒而栗;還有那抽大煙的父親鼻涕汗水,像乞丐一樣的活著,也讓她傷透了心。</p><p class="ql-block"> 一切的一切讓她絕望、窒息,痛不欲生……</p><p class="ql-block"> 只有那呀呀學(xué)語的女兒給她稍許安慰。</p><p class="ql-block"> 又過了一段時間,菱娃依然是渾身無力,打不起一點精神,生活讓她絕望透頂。</p><p class="ql-block"> 于是,在一個月光膠潔的夜晚,她梳洗打妝了一翻,笑著對堂伯說:“你是一個好人,但你更是一個沒出息的男人。你將來一定要將我們的女兒送出大山,讓她走向大千世界?!?lt;/p><p class="ql-block"> 堂伯也好長時間沒和菱娃說話了,看到菱娃變乖巧了,總以為矛盾化解了。于是乎,又是呼呼大睡,鼾聲雷動。</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醒來,堂伯看到菱娃還在沉睡,用力推了一下,仍不見動靜,用手一摸,才知菱娃早已斷氣,旁邊放著一個瓦罐,原來是點豆腐用的鹵水(化學(xué)成分氯化鎂,有毒)罐子。</p><p class="ql-block"> 就這樣,漂亮的菱娃嬸娘永遠(yuǎn)的離開了這個煩人的世界,走向遠(yuǎn)方的“大千世界”。</p><p class="ql-block"> 憨厚的堂伯后悔死了,早知道是這樣的結(jié)果,還不如讓你走了。</p><p class="ql-block"> 自此后,堂伯也變得瘋傻癲狂,一會精明,一會糊涂。</p><p class="ql-block"> 但每到菱娃忌日和過年、淸明等重要節(jié)日,堂伯總要去菱娃墳前,哭得死去活來:</p><p class="ql-block"> 菱娃呀 菱娃呀</p><p class="ql-block"> 你實在是恨心 真恨心</p><p class="ql-block"> 你去天邊享淸福</p><p class="ql-block"> 撇下我父女倆好可憐</p><p class="ql-block"> 雖說天邊沒人管</p><p class="ql-block"> 想唱什么 唱什么</p><p class="ql-block"> 可你不要忘了</p><p class="ql-block"> 你還有憨憨的丈夫</p><p class="ql-block"> 和咱的小棉襖</p><p class="ql-block"> 天上的大雁你捎句話</p><p class="ql-block"> 地上的人兒我好牽掛</p><p class="ql-block"> 菱娃呀 菱娃呀</p><p class="ql-block"> 我的好菱兒……</p><p class="ql-block"> 傻傻憨笑的堂伯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整日郁郁寡歡,從此再未婚娶,一心照看女兒,終于在新中國成立后,將女兒送出了大山,走向了大千世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2年7月20日</p><p class="ql-block"> 延河農(nóng)夫原名張忠義,男,陜西延安人,大學(xué)文化程度,長期從事農(nóng)業(yè)農(nóng)村工作,熟悉基層,酷愛文學(xué)。平時寫點小文章,自娛自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