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往往會對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單位有著一種深切的思念之情，周子健也是如此。<br> 今年59歲的周子健精神灼爍，容光煥發(fā)，然而歲月的洗禮已經開始在他額頭上布著一些皺紋。面對身材有些瘦弱的他，我很難猜出他的第一份工作竟是挖煤。<br> 1984年3月，他由上栗縣長平鄉(xiāng)順利招工進入萍鄉(xiāng)市躍進煤礦工作，被分配到掘進一工區(qū)做小工挖煤。那一年他21歲，高中畢業(yè)后已經在家鄉(xiāng)的知青工廠做了三年臨時工。然而當年為了謀取一份國家正式工身份，跳出農門，大家也只好如此。 萍鄉(xiāng)市躍進煤礦坐落于安源區(qū)安源鎮(zhèn)東郊的壩善沖，自成立距今已64年。礦名的由來有很大的時代背景，當時國家大煉鋼鐵，大搞躍進，“躍進”兩個字很自然地被用上。 那幾年，周子健與同批進礦的40名工友一起做小工挖煤，他硬是憑著自己實實在在做人和實打實的工作立下了足。由于他高中畢業(yè)和年齡稍大一些，見識多一些，也顯得成熟老練，他因此脫穎而出，工區(qū)領導很快也發(fā)現了他，開始讓他兼任材料核算員，后來又擔任工區(qū)團支部書記。 那幾年，他住在職工宿舍中，過著集體生活。職工宿舍共有四棟，每間房四人，總體上能夠容納300多人。不少職工來自于農村，距家較遠，不甚方便，再加上礦工須三班倒，所以需有職工宿舍來過渡。礦工生活既枯燥單純，也豐富多彩，大家都有共同的命運，相互間照顧，顯出集體的溫馨，再加上工會、團委等組織經常性開展活動，也讓他們感到無限的溫暖。 那幾年，他的月工資有近80元，再加上加班工資和獎金，有時每月可達100元以上。礦上的福利也比較好，夏天會發(fā)放冰票、西瓜、處暑用的白糖、紅糖及各種常用防暑藥品，每年三節(jié)的福利更是少不了，令他的同學和朋友羨慕不已。 1988年，周子健與在鄉(xiāng)知青工廠認識的小潘走過五年的戀愛期，正式步入婚姻殿堂。岳父大人是一名南下軍人干部，性格耿直，剛正不阿，曲直分明，見周子健忠懇踏實，工作勤奮，不再繼續(xù)嫌棄他是一名煤礦工人，最終認可他的潛質，滿意地將女兒嫁給了他。 1990年8月，礦團委書記崗位出現空缺，經礦領導班子研究，決定由周子健擔任副書記，主持工作。經過努力，他一年后如期轉正。他創(chuàng)造性地在全礦持續(xù)開展“青年安全監(jiān)查崗”活動，受到礦黨委、局團委的高度肯定，團市委領導還專門來礦進行現場了解，最后還讓他在全市團委工作會議上介紹經驗和做法。 那年代，大家以廠為家，以廠為榮，深感自豪，拼命工作。各種技術比武、各種“獻禮”活動、各種高產競賽活動，比比皆是，全礦上下齊心協(xié)力，一門心事提高產量，一心一意抓生產效率，一如既往抓安全生產，將個人家庭的事物拋給家人。有一年，全礦實現15萬噸產量，打破全市同類礦山的最高記錄，受到市政府嘉獎。 那年代，市躍進煤礦很有名氣，為市屬國有企業(yè)，對當地財政收入有重大的貢獻，因此，聲譽也很好。曾被江西省政府命名為“大慶式企業(yè)”，還獎勵一輛吉普車，掛著省政府的牌照，成為萍鄉(xiāng)市的轟動事件。企業(yè)領導也十分的牛掰，乘坐這輛吉普車去辦事十分便利和有面子。周子健說，他后期也乘坐過。 1992年2月，組織上安排他為工區(qū)黨支部書記。工區(qū)三班倒工作，每班近20人，加上地面輔助人員，有近70人，他身上的擔子重，責任大。也就在這一年夏天，他雙喜臨門，夫妻兩人晚婚晚育，終于生下男孩寶貝。伴隨著小孩的出生，他更加繁忙。 1993年2月，簽于工作與家庭的雙重壓力，在組織照顧下，他被任命為礦勞動服務公司副經理。他精心地管理著礦上的商店和餐館等，不但沒有差錯，竟然還能盈利。 1997年是萍鄉(xiāng)市委的換屆年，各基層單位黨委也相應換屆。那年的5、6月間，我和市委組織部組織科另外一名同事被分工派往市煤炭治金系統(tǒng)指導基層組織換屆，萍鄉(xiāng)市躍進煤礦就在其內。作為市屬煤礦，其黨委的換屆工作程序也是比較復雜的，選舉的當天也容不得有任何差錯，我倆自然不敢有任何的懈怠。當然，市煤治局黨委也高度重視，分管領導也親臨現場，換屆工作最終取得圓滿成功。 期間，我第一次認識了剛剛上任一個月礦行政辦公室主任的周子健。只發(fā)現他板路清晰，面對繁雜的事務并無緊張之意，布場地、調音響、上茶水，有條不紊地調度。慶祝宴席上，他更是忙前忙后，甚是周到。但自始至終沒看到他來敬酒，一起熱鬧熱鬧。我心里閃過一個念頭，這辦公室主任當的，哪有不來敬一杯酒的事。 我很想深入礦井看一看，這一次在躍進煤礦指導換屆，由于工作緊，并無時間實現，有一些遺憾。礦長鄧日忠在此次選舉中又順利當選黨委書記，在與其交談中我似乎表達過此意，很快也忘記在腦后。 半年過去了，我在辦公室忽然接到周子健的來電，說受鄧礦長的的委托，邀請包括我在內的市組幾位科長前往指導工作。一周后，我們一行擇時來到了煤礦。 鄧礦長熱情與我握手，說特意安排周子健陪我在礦上參觀，了卻我的心愿。我當時還真有一些小感動，心想：當礦長那么忙，我也就那么一說，人家都記得，真是心細。我們幾人在整個礦區(qū)里走了一遍，周子健情況熟悉，不停地介紹，如數家珍。我這才了解到，市躍進煤礦是一所井工煤礦，煤層離地表較遠，須向地下開掘巷道才能采掘煤炭。出于安全起見，我們這次并沒有被安排下井參觀，何況真的要下井，還必須穿著工作服，時間顯然又是不夠。 井下有斜井、巷道和采掘面等，這次我是看不到的。我們了解到煤礦由采煤、掘進、機電、運輸、通風、排水等六大系統(tǒng)組成，還參觀了整個煤礦的井上設施及設備，見到了諸如鑿巖機、風鎬、風機、絞車、變壓器、電機車、皮帶輸送、電溜子支架、礦車、水泵、空氣壓縮機，等等，已經讓我們目不暇接，讓我獲益頗多。 周子健還不時地介紹全礦的工作特色，說礦黨委與行政打破干部任職終身制，實行競爭上崗，干部和職工積極響應，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全礦上下近700人的工作主動性和積極性大為提高，使企業(yè)煥發(fā)出勃勃生機，當前企業(yè)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據查相關資料，那年底，躍進煤礦國有資產增值2.5倍，職工平均收入增長2倍，稅收增加3倍，上繳利潤持續(xù)增長，同時還創(chuàng)造了煤礦安全生產1771天的紀錄。 1998年，煤礦開始改制，實行公司管理體制。企業(yè)領導通過職工代表大會民主選舉產生，陳連國當選為董事長，周子健也被推選為礦業(yè)公司監(jiān)事會監(jiān)事。同年9月，他又兼任了礦業(yè)公司紀委委員。 2000年，市政府一紙令下，企業(yè)又從公司制改為國有制，礦長何杰由市煤炭行業(yè)管理辦公室直接認命并到任履職。這一年，全市煤礦生產達到高峰期，礦井總數為1095對，產能達到600多萬噸。躍進煤礦也不甘落后，率先實現產量的達標，繼續(xù)為國家做出應有的貢獻。<br> 也就在這一年的10月，周子健調任市酒廠黨委委員、副廠長兼工會主席，從此離開了他工作16年的煤礦。<br> 幾年來，萍鄉(xiāng)市加快推進30萬噸/年以下煤礦分類處置工作，通過實施關井壓產、安全生產許可、安全生產整治、化解過剩產能等措施，采取主動退出一批、倒逼退出一批、改造提升一批的辦法，積極穩(wěn)妥推進化解煤炭過剩產能工作。市躍進煤礦也隨著這波行情進行企業(yè)整頓和改制，企業(yè)的生產也出現了滑坡。 這一段時期，周子健也面臨了人生的轉折和挑戰(zhàn)。雖說是擔任了市酒廠班子領導，但酒廠的業(yè)務也日漸衰落，他不得不于2002年2月做出人生的選擇，毅然辭去領導職務，外出打工謀生。他來到上海一家石材公司在山西的工廠，一干就到了2007年年底。后來該公司老板改行，撤離了山西，他再次面臨新的挑戰(zhàn)。鑒于他的為人處事以及這幾年在當地積攢的人脈關系，他決定從2008年3月開始在山西自辦石材廠，從此走上經商辦廠的道路。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年做下來，他有了新的成效，有了新的積累，有了新的境界。 無論何時何地，周子健總是思念著市躍進煤礦。煤礦的老同事們感情尤在，互相惦念，也經常來往。只要得到他從山西回到萍鄉(xiāng)的消息，大家就想辦法在一起聚一聚。幾位要好的老同事還特意繞到山西看望他，這令他無比的欣慰。 2015年，我搬家到開發(fā)區(qū)范圍內的某一住宅小區(qū)居住。巧的是，就在我后一排斜對門也搬入一戶人家，定眼一看：這不就是周子健嘛！久別重逢，甚是歡喜。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看來我與周子健又將從此續(xù)緣。 轉眼到了2022年，自重新接頭以來，我發(fā)現他的確滴酒不沾，并堅定地秉承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則，與人打交道。你來我往的過程中，我倆之間非常簡單、平淡、輕松、愉悅，這挺好的。一日，我在周子健家里喝茶聊天，我問他離開煤礦之后是否回去看過？他告訴我說，2012年底，他為個人工齡的鑒定問題而專門去過一趟，找人事科提供佐證，辦完事就急匆匆的離開了，之后就再也沒去。我進而說了一句，我就是1997年那一次去過之后也沒再去，我們能否一起再去一次呢？經我提議，他立馬響應，拿起電話約好廖靜安副礦長。 2022年4月11日，我們一行與廖副礦長結伴，來到久別的萍鄉(xiāng)市躍進煤礦。廖副礦長從1998年起任職，經歷煤礦的改制，從國有制到股份制，又到國有制，再到包干，然后又轉回為國有制，在這一系列過程中，分工雖有變化，但主要還是負責銷售、財務、車隊、火車專用線貨場等，也經歷了艱難的歲月。 站在主井和副井的端頭口，我們發(fā)現了封閉時留下的明顯字樣：安全監(jiān)管責任單位是市躍進煤礦留守處，責任人為劉益純，關閉時間為2019年12月。廖副礦長介紹說，市躍進煤礦的確是這個時間按上級政策予以關閉的。這標志著市躍進煤礦已經告別挖煤的歷史舞臺，從此走下了神壇。 據悉，2020年全市煤炭行業(yè)將關閉、退出12對礦井，化解煤炭過剩產能59萬噸；剩余7對礦井、32萬噸產能，也將在2021年年底前關閉退出到位。事實上，萍鄉(xiāng)市在“十三五”期間已經關閉煤礦85對、化解煤炭過剩產能426萬噸。目前，萍鄉(xiāng)市所有地方煤礦企業(yè)不再允許新建，不再擴邊、擴能?！笆奈濉蹦?，全市剩余25對煤礦、148萬噸產能也將全部關閉退出。 周子健和廖副礦長在自己熟悉的地域上走著，可能是受新冠病毒疫情防控因素等影響，他們倆之間也久未見面，相互間不時地聊著天，仿佛無暇顧及舊地重游。 我放眼望去，煤礦各框架結構依在，只是各種房屋、設施、設破舊了很多，礦區(qū)回填綠化的措施在此時仿佛產生了一些視覺效果。江南春天的樣子，綠意黯然，芳香誘人，是那么地清晰、透徹，嫩綠的樹葉被春陽照射散發(fā)著濃濃的春意，那些不知名的花兒點綴著礦區(qū)的景色，顯得如此愜意，令整個山窩窩透著生命的氣息。 再一次來到主、副井口處的周子健正在凝視著遠方。然而，我卻無法猜出他此刻在想著什么。 文：黃薄雙；攝影：黃薄雙、程呈；感謝周子健、廖靜安提供相關資料及幫助。 2022年4月11日，我們一行在萍鄉(xiāng)市躍進煤礦合影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