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的母親莫天英，1928年4月出生于四川省萬縣三馬路，2010年9月逝世，享年83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人說母愛似海，可有誰知，大海里有暗礁，也許會變成大山。在患難的歲月里，母愛會很沉重，想付出，卻無比艱難，就像有多座大山阻礙，看不到前景。生命的悲喜劇不是由我們所掌控，人生，有時也很遺憾。</span></p> <p class="ql-block">（圖為1928年的萬縣城）▽</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萬縣乃以“萬川畢匯”而得名，又以“萬商畢集”而著名，我外公的家庭，屬萬縣有名的商貿(mào)之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萬縣出產(chǎn)的大宗經(jīng)濟作物，有桐油、柑橘、生漆、豬鬃等等。桐油是我國，乃至世界的主產(chǎn)地，其中三峽地區(qū)占多半，出口量占四川全省的三分之二。</span></p><p class="ql-block">（圖為上世紀40年代的萬縣街道）▽</p> <p class="ql-block">（圖為1928年的萬州環(huán)城路，繁華之地，商賈云集。建筑風格有點歐，估計是受開埠的影響）▽</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當年四川鴉片泛濫，我外公在母親幼小時，便因吸食過度而逝，好在還留下一女，便是我的母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詩人說，生命有歡樂有痛苦。人生百味，味味入心。無論是想鐫刻還是想遺忘，過往的一切依然是過往的真實，現(xiàn)在的真實。</span></p> <p class="ql-block">（1903年建的萬州橋，連接我外公家住的三馬路和苧溪河東的民主路，橋上蓋房子，很有西南地方特色）▽</p> <p class="ql-block">（萬州橋下，永遠有洗不完的衣服）▽</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外婆是守寡帶著母親成長的，當時外公家里還有哥哥和三個弟弟，在舊時大家族中，母親能高中畢業(yè)，外婆功不可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外婆對母親說的最多的，“只有讀書，是別人偷不走的東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我的外婆莫宋氏，靠做針線活，寄人籬下，1948年分家后，回娘家置地，成了小地主。歷史似乎和她開了莫大的玩笑）▽</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時間，徐徐流淌，母親在學校十二分的努力。外婆常對我們說，母親不甘寄人籬下，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經(jīng)常跳級，暫時沒錢就不上，有錢就跳級上，直到高中畢業(y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因為有家庭財力支撐，加上自己學習努力，母親順利地從小學讀到中學，1948年7月畢業(yè)于四川省萬縣女子高中。這個文憑，在當時應當能自食其力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萬縣楊家街口碼頭，曾經(jīng)是萬州最大的碼頭，江中時疏時密的舟楫往來不斷，江邊房子層層疊疊，寬闊的石梯直通云天，好一派山城風光）▽</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當年，軍閥楊森在萬縣推行新政，興辦市政基建與文化革新，建了馬路、學校、醫(yī)院、商場，西山公園、北山公園、萬安橋、和平廣場、第二女校等，便是此時建成。</span></p> <p class="ql-block">（1949年前的西山公園大門）▽</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受其影響，萬縣教育界，風氣較開放，許多新思想也得以傳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萬州西山公園鐘樓，是萬州標志性建筑，它與上海海關(guān)鐘樓和武漢江漢路鐘樓，并稱長江三大鐘樓）▽</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當年的萬州師范，即四川省第四師范，被譽為“下川東革命搖籃”，我黨早期活動家惲代英、肖楚女曾在該校任教，朱德、劉伯承、陳毅在這里開展革命活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從長江邊看西山公園鐘樓）▽</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民國軍事將領(lǐng)張沖、我軍著名軍事學家劉伯承、軍械專家程爾康、詩人何其芳、經(jīng)濟學家劉詩白等，萬州是其故鄉(xiāng)。</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舊時著名的萬安橋，修的異常結(jié)實，三峽蓄水時，兩次爆破難奈74年老橋，第三次才炸塌）▽</p> <p class="ql-block">（從遠處看萬安橋，這里每天都聚集了不同的人群。橋西南側(cè)的閱江樓飯店，是響譽萬州的大酒樓）▽</p> <p class="ql-block">（萬州和平廣場下面的大梯子，現(xiàn)在長江上漲的170米江水已淹沒到廣場下面的位置）▽</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母親出生前兩年，1926年九月五日在四川萬縣發(fā)生的“英艦炮擊慘案”，是萬縣遭外來侵略的一次重大事件，民眾反應甚烈，在全國反帝浪潮中，也有重大的反響。母親一青年學子，正處世界觀形成階段，因而飽受萬州進步學潮影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圖為1949年前在長江橫沖直撞、耀武揚威的英國艦船）▽</p> <p class="ql-block">（圖為上世紀三四十年代萬縣碼頭?？康耐饧疠喆菚r，重慶民生輪船公司還沒有成立）▽</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親高中畢業(yè)后，外婆結(jié)束了寄居夫家的日子，回到娘家萬縣大周鎮(zhèn)，用分家的錢置了幾畝地，雇了一遠房親戚耕地種田。母親就在當?shù)貙W校教書，由此脫離了外公那舊式家庭的影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萬州環(huán)城路南門口碼頭，當年我與家兄就從這里乘木船去外婆家送錢送糧票送食鹽。外婆很節(jié)省，整年不見葷菜，甚至半斤菜油用一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解放后，母親1950年8月參加革命工作。</span></p> <p class="ql-block">（上世紀50年代，剛參加工作的母親，燙著時尚的蘇聯(lián)式飛機頭）▽</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說起來，母親參加工作蠻有戲劇性。1949年12月8日，萬縣和平解放，政府急需大量的地方干部。</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基于對黨和新政府的認識，一天，母親與家人在入城的道上遇到解放軍工作隊，隨口問了一下，部隊領(lǐng)導一聽是高中畢業(yè)，便積極地將母親介紹到萬縣天城區(qū)政府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有許多小溪流，圖為著名的苧溪河，它將舊時的萬州一分為二，溪流下游即為結(jié)實的萬安橋）▽</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當時與母親一塊參加工作的，還有我后來的岳母，當時她初中畢業(yè)，正在家待業(y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新的萬安大橋，1999年3月30日開工，2001年7月16日竣工。它將萬州老城與南岸新區(qū)聯(lián)成一體，是三峽移民奉獻的見證，也是萬州建設重慶第二大都市的象征）▽</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親就這樣開始了一生復雜且艱辛的革命工作，盡管開幕顯得有點兒戲、輕松。</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親1950年8月參加工作后，至51年1月，在萬縣天城區(qū)政府工作。因母親年輕好學，又打得一手好算盤，半年后到萬縣財政局工作，至1958年9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1951年9月，父母經(jīng)人介紹結(jié)婚，這可能是他們的結(jié)婚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們的家庭，六十年代中期以前，其實團聚無多。五十年代，四川剛解放，剿匪任務重，又進行土改，加上恢復城市經(jīng)濟，后來有“三五反”、“合作化”，就是事特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個過程，我們?nèi)⒆悠饺赵谕袃核?，周末歸外婆和保姆謝姨管；父親一直在一線工作，而母親單位任務重，又經(jīng)常到外地學習，甚至數(shù)月未歸，但她總是保持工作中的熱情，圓滿完成任務。</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萬州農(nóng)村這樣的山寨關(guān)口、寨門，至今仍能看到。它的功能主要是防匪）▽</p> <p class="ql-block">（歡送媽媽分別留影，一張帶著辛酸苦辣的照片，中間的小朋友即是五歲的我）▽</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時間飛逝，我們慢慢的習慣了父母不在身邊，他們總是很忙、很忙……他們總是沒時間陪伴我們的成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種狀態(tài)，直到父母來到萬縣農(nóng)校，才得以改變。那時，我還在上幼兒園，直到小學四年級遇上了“文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萬縣沙河街，上面即縣政府。我就在這里的縣政府托兒所開始了記事的兩年）▽</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從1950年至1959年這九年間，母親工作努力，積極上進，因文化水平相對較高，在單位里也威信不小，只是因為家庭成份高，被擋在黨組織外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母親的悼詞中，是這樣寫的：母親“在長達36年的工作崗位，對黨和人民的事業(yè)忠誠堅定，一貫地熱愛集體，積極工作?！?lt;/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親“為人光明磊落，作風正派，表里如一，顧全大局，在工作單位的同事和周邊鄰居中享有較高的威信?！?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一摘自《母親的悼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1960年8月，母親去四川省瀘州財會校學習，時間長達半年。圖為臨別前與好友合影）▽</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世紀50年代，是個火紅年代，各地群眾在黨的領(lǐng)導下，迸發(fā)出無盡創(chuàng)造力，但后來也出現(xiàn)一些問題。父親在這過程中“寧違上、不違心”的性格，出于對工作負責，得罪了地委某些主要領(lǐng)導，被逐步邊緣化。母親受其株連，被調(diào)到萬縣地區(qū)農(nóng)校，仍搞財務。</span></p> <p class="ql-block">（圖為母親與同事合影，母親在前排居中）▽</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這張珍貴的照片，是上世紀五十年代，母親在萬縣財政局時，參加訪貧工作組時拍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親1958年10月至1965年1月在萬縣地區(qū)農(nóng)業(yè)學校干財務。其實，學校財務十分單純，比一個縣財務簡單多了。但母親仍認真工作，不能讓別人說不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圖為57年2月四川省行政干部學校計劃班合影，前排右二為母親）▽</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親“在行政崗位上，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工作熱情高，責任心強，取得了公認的成績?！?lt;/span></p><p class="ql-block">一一摘自《母親的悼詞》</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但母親噩運不斷，那個時代，某些領(lǐng)導以“左”為榮，就象他自己后來懺悔的：“干了一個整人的工作”，好象不打擊別人，就顯不出他的政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就這樣，母親1965至1984年8月先后被下放到萬縣市龍寶區(qū)一小、二小教書。所謂風水輪流轉(zhuǎn)，母親又回到她教書的老本行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世紀六十年代的鄉(xiāng)村教育，國家付出很多，但更多的，卻是基層教師的奉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當時龍寶一小、二小兩個學區(qū)，下面分布著數(shù)十個村小。這些小學，往往就是一個老師住校，帶若干復式教學班，其生活條件相當艱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母親及家姐與我表姨合影。表姨未讀書，也沒出來工作，為此對母親頗有看法）▽</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和家兄在年幼時，都曾陪伴母親住在這些偏遠學校，什么沙梁、吉安、勝利、雙河等小學，都呆過。那時我年幼無知，反倒覺得野山荒蕪好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有一蘇聯(lián)電影《鄉(xiāng)村女教師》，沒經(jīng)過實踐的人，覺得浪漫，其實，鄉(xiāng)村獨居，不說孤獨，單是生活中油鹽米醋柴的獲取，那一樣都不簡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圖為上世紀六十年代家庭合影，母親懷中的弟弟后來因病去世）▽</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記得當年的沙梁小學位于長江邊一深山峽谷的山坡上，校旁，一條崎嶇山路由江邊直通山頂。記得每當休假回家，須將被褥寄放于鄰居張家，以避梁上君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學校有一間半房，一間是教室，有四年級和二年級合成的復式班同時上課；里面半間是臥室，僅放一床一桌，邊上擠著柴火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盡管如此，母親對教學非常盡心，對學生也關(guān)懷備至，她常說，最不放心的，就是她教的那幾個班的學生。在日常家訪中，母親說的最多的，便是勸說家長讓孩子上學。?</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六十年代的全家福合影。后排右邊的大姐，五十年代考入山東農(nóng)大；左邊的二姐，當時在企業(yè)工作，后來全國經(jīng)濟調(diào)整，父親帶頭讓她回老家務農(nóng)。前排坐我右邊的是待我極好的保姆謝姨）▽</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夜晚，昏暗的油燈下，母親或備課或批改作業(yè)，或輔導我小學四五年級的學習，記得我分數(shù)作業(yè)常不合格，輔導往往進行到深夜。?至今想來，那陋室中燈光下的畫面，卻又是無比的溫馨，那就是無比的母愛?。?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萬州，民眾生活較改革開放前，衣著、居住條件等方面，已<span style="font-size:18px;">得到極大的改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陪伴母親的日子里，我學會種蔬菜、砍柴、燒柴灶做飯。當時我12歲，小小年紀，走在人生崎嶇的羊腸小道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親“在教學崗位上，一心撲在教學和事業(yè)上，認真教書育人，任勞任怨，無私奉獻，挑李芬芳，所教的學生，到晚年退休后仍與其保持著相互聯(lián)系?！?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一摘自《母親悼詞》</span></p> <p class="ql-block">（圖為萬州萬安路）▽</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十年動亂，首先從教育開始，那時的大串聯(lián)大辯論大字報，再后是“文攻武衛(wèi)”，其后面就是學不能上，書不能讀。我與家兄割牛草、栽秧田、挑磚、卸煤，小小年紀，卻什么活都干過。</span></p> <p class="ql-block">（圖為萬州一馬路）▽</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人說：母愛不一樣。有一種愛，它是無言的，也是嚴肅的，在當時，往往無法細訴，然而，它讓你在過后的日子里，越體會越感覺它的厚重、偉大，生命一世忘不了。</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文廟前院的池塘和雕龍石橋）▽</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據(jù)母親說，那些日子里，她為我們未來如何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而心急如焚，整日憂郁。某日，她從市里回來，見到我與家兄在公路邊農(nóng)科所稻田里頂著烈日插秧，母親瞬間心碎了，難受至極。十三四的孩子，正是青春年華，長身體長知識的時期，卻如此不堪，一時間，孤獨、迷茫、無奈的思緒，充滿頭腦，但剎那間，母親似乎明白了什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許多人以為，人生需要等待，等時間，讓自己改變。但是，最大問題，往往等待的時間到了，卻物是人非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著名景點一一流杯池）▽</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親想到了前幾天一席姓友人的勸告：現(xiàn)在的大亂之年，孩子們再這樣混下去，一輩子就毀了。許多當年的南下干部紛紛把孩子送回山東老家求學或做工，以避開四川亂局。目前形勢看，只能走此道了。</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沒有大工業(yè)，這樣的街邊美食小店，解決了城市就業(yè)的大問題）▽</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為了看不清的未來，在母親的堅持下，征得我大姐同意，我與家兄趕船乘車，長途跋涉，來到山東省蒼山縣求學。那是我與家兄第一次出遠門，由此改變了我們的人生軌跡。這個過程，現(xiàn)在回想，仍然不可思議。</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因抗戰(zhàn)勝利而得名的勝利路）▽</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親的這一重要的決策，奠定了我與家兄的人生起點，決定了整個家庭的未來?。?lt;/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晚年退休后的我們，每當談及此事，都無不為當年母親的決策而感到萬幸和感激。正是由于母親這一人生價值觀，才使成年后的我們成長為社會的有用之才。</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城市街景）▽</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大姐的努力下，我與家兄終于上了初中，盡管遲了兩個月。那年，我14，家兄15歲，在同年級同學間，年齡不算小了。</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城市街景）▽</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說起來，我們赴山東，當年大姐在縣林業(yè)局工作。家里三個孩子一個老人，六口人僅兩間住房，好在大姐夫是個好人，是有智慧、有擔當?shù)娜?，一大家子，倒其樂融融?lt;/span></p> <p class="ql-block">（當年萬州最美景色，莫過于長江中來往不斷的客輪，上游的船到此，須停三四個小時，方能在白日里過三峽；下游船到此，也要呆一夜再到重慶。而這一夜，便發(fā)生大量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由于大姐家人口太多，不久時間，我與家兄便開始長達五年的寄住學校生活。期間，與家在農(nóng)村同學的同吃同住，使我在人生路上，在待人處事上，獲益非淺。同時，也為后來的下鄉(xiāng)蹲點工作，打下了基礎(chǔ)。</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住校生活，雖然伙食差一點，學生食堂一般是三五分錢一頓的熬大白菜、菠菜粉條，主糧就是窩窩頭，但時間自由，我周末除了去大姐家?guī)椭杉覄?，就是?jīng)常去新華書店或縣閱覽室，感覺興趣盎然，樂此不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人說：“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我記得，住校期間，父母之愛，就在那一封封家書，一件件小事之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和平廣場下面的大梯子）▽</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由于父親視力不好，那些年，我和家兄與父母的聯(lián)系，就在母親的來信與我和家兄的學習匯報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慶祝中共十一大召開而行進在西山路上的游行隊伍）▽</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與家兄的離鄉(xiāng)，父母把他們的舔犢之情溶入往來不斷的鴻雁中，那事無巨細，飽含母愛深情的數(shù)百封家書，貫穿著我中學學習到參加工作，到考上大學的成長經(jīng)歷。因為年輕時思想和文字過于稚嫩，那諄諄教誨，也映照著我命運的跌宕起伏。可惜，經(jīng)多次搬家，現(xiàn)已不存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往來的飛鴻中，每年的各科期中、期末考試成績，是我們的必報項目，后來，甚至單元測試，也得匯報。好在我與家兄學習成績不錯，家兄甚至給部分同學當起了“小教師”；而我的作文，常常被語文老師當作年級的范文。</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的咸菜很有特色，家家戶戶都是好幾個這樣淹咸菜的壇子。圖為街邊的壇子專賣店）▽</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與母親的書信中，有一事，使我終生難忘。某周日，我想睡懶覺，說了句放任自流的話，不料被家兄告了狀，后來我回信時用了半白話解釋，結(jié)果又挨了批評。當年的我感覺挺委屈，直到上高校后，才意識到相較于家兄的自我控制，而自己人生認知的淺薄，初步把思想扭轉(zhuǎn)過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各個街道上，都有不少這樣的地灘商品）▽</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親“在家庭生活中，照顧丈夫，教育子女，尤其是在十年動亂期間，為了后代的成長，不惜割舍舔犢之情，毅然讓子女回原籍接受教育，體現(xiàn)了一位母親的崇高價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一摘自《母親悼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街頭每天都有不少等待干活的挑夫，他們用自己的汗水滿足著城里居民的需求。上世紀九十年代，央視曾以報道）▽</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4年，我與家兄高中畢業(yè)，家兄當“知青”下鄉(xiāng)，我成了農(nóng)業(yè)工人，我們在不同崗位上修理地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萬州市內(nèi)有不少這樣的巷子，熟悉巷道的人們，可以節(jié)省很多的腿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工作一年后，某次在縣府大會擔任會計，受到領(lǐng)導表揚，于是回場后干了三年的財務。七十年代，財會缺乏監(jiān)督，母親是老財會，多次來信中談到財務工作務必要做“清白”、“干凈”的人。我離開財務工作時，恰值山東省開展的“反貪理財”運動，正是母親的教誨，使我走的爽快、利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偏石板巷道）▽</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7年，全國高校歷史性招生改革，我與家兄均順利地考入高等院校，完成了學業(yè)有成的夙愿，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人生價值，更為家兄后來成為我國VLCC超級油輪運輸這一國家新興行業(yè)的先驅(qū)和領(lǐng)航者打下了基礎(ch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圖為我與家兄1977年同時考入高校后回萬州留影，相片里的家兄戴著?；眨胰硕佳笠缰鴿M滿的幸福）▽</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母多年的艱辛和困苦，跌宕起伏，經(jīng)歷的人間冷暖，只有親身經(jīng)過的人才會有體會。而今，兩個孩子同時考入大學，也算是冬去春來，欲求終于有了結(jié)果，愿望終于變成現(xiàn)實，盡管當時父親還沒“落實政策”，但全家均沉浸在喜悅之中。</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富貴巷）▽</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喜報傳回萬州，引起父母同事和鄰居們較大的反應，紛紛到家祝賀，甚至某種程度上推動萬縣農(nóng)業(yè)學校辦起了高考補習班。后來，萬縣農(nóng)校經(jīng)教育部批準，成為萬縣農(nóng)學院，錄取了不少補習班學子。</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著名的鴿子溝坡電報路入口處）▽</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80年春節(jié)，我?？飘厴I(yè)后回萬州結(jié)婚，在婚慶的當日，我與父親產(chǎn)生爭執(zhí)，原因是我欲把白熾燈換成100瓦，老革命竟與妻進行了“兩個共產(chǎn)黨員的談話”（妻75年入黨，下鄉(xiāng)時擔任村婦委主任）。此事還是在母親的干預下放行，但條件是僅一晚。</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著名的鴿子溝坡高筍塘段）▽</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81年夏，我調(diào)回萬州，此后與家里的老革命多次產(chǎn)生不同看法?；仡^看看，許多時候，也是我的不成熟。于是，母親常常充當“勾通”的橋梁。然后，我有了遇事先與母親勾通，母親再與父親商量的習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80年代的母親，教了半輩書，終于退休了。退休后的燒飯炒菜，臉上也蕩漾著幸福的微笑，感覺日子過得也不錯）▽</p> <p class="ql-block">（圖為我外甥結(jié)婚時家庭留影）▽</p> <p class="ql-block">（上世紀九十年代，父母到日照市旅游，背景里大海波濤起伏，是否是他們?nèi)松雌鸱膶懻眨┄?lt;/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親的一生，是一個普通勞動者為人民服務的一生?！?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一摘自《母親的悼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等待上船運輸?shù)娜f州土特產(chǎn)）▽</p> <p class="ql-block">（等待上船運輸?shù)娜f州土特產(chǎ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盡管“落實政策”時父母沒提任何要求，甚至是當年下放落難的單位，他們也沒求改變，但他們晚年趕上了好時代，1982年8月，父親在萬縣農(nóng)學院顧問位置上離職休養(yǎng)；1984年8月，母親在教師崗位上退休。1985年8月，我與妻隨父母到山東省臨沂市北園路干休所定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圖為臨沂市北園路干休所父母住宅大門。門前這棵白果樹，是1985年秋我與大姐親手種植的）▽</p> <p class="ql-block">（上世紀九十年代，岳父母到臨沂，圖為母親與岳母一起瞻仰臨沂烈士陵園時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親到臨沂，作為南方人，其實付出了許多，尤其是我的外婆。我至今記得，80多歲高齡的外婆臨行前，不動聲色地在地上抓了兩把泥土，包在她常用的手絹中。到臨沂后不到兩年，一直對我們非常好、與世無爭的外婆便乘鶴西去了。她就咽氣在我的懷中，可我卻悲哀在心，無能為力。</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港名氣很大的17碼頭）▽</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臨沂干休所生活期間，父母與鄰居之間，甚至周邊的商販們，聊天互慰，關(guān)系處的非常好。父親樂善好施，曾多次到附近的糧干校、臨沂大學等取得捐助名單，并對本地新聞報道中的殘疾人物，進行捐助，也給干休所工作提了許多積極建議；母親為人本分厚道，充當了好后勤，燒飯做菜，輔助后輩的學習等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們的人品，是我們后輩道德的楷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長江汽車橫渡碼頭，對汽車駕駛員技術(shù)要求蠻高的）▽</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90年，單位分給住房，我搬家了。從此以后，?；丶铱纯?，是我的必然。每當周日，父母總是準備了好吃的食材，我與妻陪著聊天，談家庭瑣事、匯報工作，洗菜做飯，臨走前，打掃衛(wèi)生后才走。這期間，母親看著我們，總是很高興，總想留我們多呆一會。我知道，老人需要陪伴，這是后輩的義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碼頭，平日里總有不少人在此聚集，或談事、或購物，這里是獨特的“小社會”）▽</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母到臨沂后，日子在這平平淡淡中慢慢的度過。他們相互的愛，對子女的愛，就踐行在日常生活中。我們也在平淡的日子里，在父母的細膩生活中，逐漸收獲了對“愛”最深刻的體會與理解，那是親情的詮釋，是愛的真諦。</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昔日萬州輪船公司經(jīng)營的長江三峽地段豪華郵輪，在三峽大壩蓄水前，風光了好多年）▽</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009年6月，父親去世，享年95歲。母親未參加父親的告別儀式，我們做子女的知道，那是因為母親對父親的不舍，畢竟風雨同舟58年；那是母親對人生伴侶的思念，艱難困苦中的日日夜夜，是他們共同承擔；那是她所不能承受的悲傷感情，是母親人生的希望與依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改革開放前，萬州沒有鐵路與機場，外出通道主要在水上。圖為等候上船的人流大軍）▽</p> <p class="ql-block">（萬州碼頭每天擠滿了賣藤椅竹躺椅的老鄉(xiāng)）▽</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父親走后的日子里，或許是對父親的悼念，或許是對單身生活的不適，母親對塵世間，仿佛沒有了羈絆，對周邊的事物開始了漠然視之。她的生命力在逐漸地流逝，飯量減少，后來甚至都不愿動手了，直到2010年9月，終于棄我們于不顧，撒手向西，去尋覓她一輩子唯一的生命伴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是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走的，她臨走時，臉是那么蒼白，眼里仿佛有點不舍，好像有許多話要對我說，卻又無法表白。我知道，母親也不想離開我們，雖然我們已經(jīng)長大，但在母親眼中，我們?nèi)允呛⒆?，母親的眼中，似乎閃著一絲淚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所謂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在母親離開后的日子里，我常望著父母的照片，多次回顧他們的人生，感慨世事的無常，后悔自己年輕時的無知，更百倍地感恩父母的付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人說，母愛是一縷陽光，讓你的心靈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能感覺到溫暖如春；也有人說，母愛是一泓清泉，讓你的情感即使蒙染歲月的灰塵也依然純潔明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萬里長江萬州司馬橋段，狹窄的江面及兩岸的巨巖，是輪船航行的險要地段之一。人生，是否都有船行險峻的際遇？）▽</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的確，在我的人生中，母愛就是和煦的春風，吹去朔雪紛飛，帶來春光無限，我會將家庭良好的家風，特別是母親的愛，銘記于心，并傳之我的后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碼頭剛下船的人流，迎來的，是人生的階梯）▽</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夜深人靜時，我默默的寫著美篇，回憶著一幕幕往事，暗自神傷，過去年代的政治風云、時局變幻，我兒時的幼稚、青春的成長，那是我人生的道路，是我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同時，也飽含著母親“沉重的母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的眼淚常默默的流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昔日萬州全景）▽</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今年9月12日，是母親去世十二年祭，謹以此為祭文！?。?lt;/span></p> <p class="ql-block">（萬州圖片來自于網(wǎng)絡，文字說明系出作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