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2021年12月,我從淮北市文化館館長的崗位上光榮退休了。沒有失落,有的只是些許竊喜。</p><p class="ql-block"> 我生長在一個普通的教師家庭,幼年開始學藝,十幾歲就進入了文藝團體,那是我習慣的氛圍,也是我喜歡的生活方式。1990年,我夢幻般地從文工團轉(zhuǎn)業(yè)進入文化館,開始從事群眾基層文化工作,一干就是三十年。如今,我終于卸下這副擔子了,不用再每天操心各種比賽、展覽、申遺,不用再組織下基層演出,不用再參加各種大大小小的會議,也不用再應(yīng)對各種檢查、進行各種評比了… </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的我每天終于可以自由自在地為自己彈琴了,可以繼續(xù)發(fā)揮余熱,發(fā)現(xiàn)和培養(yǎng)好的幼苗,為社會培養(yǎng)更多、更好的民族音樂人才。</p> <p class="ql-block"> 多年來,我播撒了辛勤的汗水,也收獲了滿滿的幸福,我培養(yǎng)的孩子們屢創(chuàng)佳績,捷報頻傳,目前全國各大音樂學院都有我的學生,他們總是會和我分享自己的每一點進步,我也總能從他們身上找到當年那個愛笑的小楚昭的影子。</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我也終于有心情、有時間整理和恢復(fù)自己的所有曲目,將它們匯編成集——這是我一生的積蓄,也是最大的財富,里面有夢想,有追求,有美好,有風雨,話盡冷暖,寫盡滄桑,把我的“琵琶人生”講給你聽……</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夢開始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 1980年,我考入安徽省藝術(shù)學校民樂進修班,開始了將近三年的正規(guī)深造。如果說利辛劇團是我藝術(shù)的搖籃,那么省藝校則為我的音樂夢想插上了翅膀。</p><p class="ql-block">雖說是來到了省會城市,但那個時候的生活還是比較艱苦的:早飯通常都是一份白米粥、一個饅頭和一份咸菜;到了中午,一份半生不熟的劣質(zhì)碎米飯,配上一份五分錢的小青菜也就吃飽了。盡管當時一份肉菜才一毛五分錢,但也從來沒有舍得吃過。我這樣的省吃儉用,以至于食堂師傅對我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p><p class="ql-block"> 盡管物質(zhì)生活比較艱苦,但校園里的學習氣氛卻是異常濃厚,這些離開家長看管的孩子們,仿佛一下子長大了:清晨天剛剛發(fā)亮,就悄悄的爬起來去琴房練功,爭先恐后,生怕落在別人后面,到了深夜也舍不得離開琴房。一天到晚,琴聲、歌聲、歡笑聲,不時從那低矮簡陋琴房傳出,伴隨著我們對生活的美好向往,飄向天空,飄向遠方……</p><p class="ql-block"> 回想起來,在省藝校民樂進修班的那段日子,小小的我就懂得了自律,學習熱情也空前高漲,這不僅源于自己的藝術(shù)夢想,也跟老師的教誨息息相關(guā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亦師亦友的苗國新老師</span></p><p class="ql-block"> 我的專業(yè)主課老師苗國新,不僅治學嚴謹,而且懂得因材施教,我學習的一些傳統(tǒng)琵琶代表曲目,比如文曲中的《春江花月》《月兒高》《塞上曲》《飛花點翠》《出水蓮》……武曲中的《霸王卸甲》《十面埋伏》,以及現(xiàn)代曲目《狼牙山五壯士》《唱支山歌給黨聽》《瀏陽河》《趕花會》等等,都是在苗老師口傳心授、耳提面命之下掌握的,這些曲目伴我一生,終生難忘,也由此為我打下了堅實的專業(yè)基礎(chǔ)。</p><p class="ql-block"> 作為一名專業(yè)的琵琶演奏家,舞臺上的苗國新大氣磅礴,纏綿蘊藉,魅力四射,課堂上的他又是那么的平易近人、和藹可親。還有我們的來惠英師母,也是位頗有名望的琵琶教育家,盡管我沒有上過她的課,但來師母在教學方面的一絲不茍,幾近苛刻可是遠近聞名的。然而在生活中她對學生又總是噓寒問暖,關(guān)懷備至。在省藝校將近三年的學習生活,苗國新老師和來惠英師母這對伉儷,不僅在藝術(shù)道路上將我扶上戰(zhàn)馬,也在生活上給了我家人般的關(guān)愛。</p><p class="ql-block"> 在我參加工作以后,只要有機會去合肥,必定要去兩位老師的家里面坐坐。有意思的是,每次見面,剛剛坐定,老師都會點上兩支煙,順手遞給我一支——原來在他們眼里,我簡直就是個男孩子。</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8px;">我的琵琶老師和師母來惠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我一生中的貴人鄧鴻老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再說說在省藝校深造期間,對我?guī)椭艽蟮牧硪晃焕蠋熰國?lt;/span>。</p><p class="ql-block"> 鄧老師的藝術(shù)造詣非常高,只是人看上去有些木訥,口齒不清,語言表達有些障礙,那是因為,在那個特殊年代,他創(chuàng)作的一首歌曲被誣陷為反動作品,遭到了紅衛(wèi)兵的毒打和迫害,從此落下殘疾,看上去有些癡呆。幸運的是,鄧鴻老師在音樂方面的天賦卻沒有喪失,他對音符還是那么敏感,對音樂理論的研究依然是那樣的深入。因此,在我的心目中,鄧鴻老師既令人同情,又那樣遙不可及。沒想到的是,我和鄧鴻老師結(jié)緣,竟是源于一次突發(fā)事件。</p><p class="ql-block"> 一天我路過省體育館,看到很多人圍著一個坐在地上,滿身泥水,頭破血流的人,走近一看,竟然是鄧鴻老師,一打聽,原來老師是被一輛小汽車擠到河里的。這時候老師也認出我了,不斷喊著我的名字。救人要緊!我拉起老師,在好心人的幫助下坐上了一輛小汽車直奔醫(yī)院。心電圖、CT、B超一系列檢查后確認沒有內(nèi)傷,對外傷進行了處理,當我把老師送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十一點多了。</p><p class="ql-block"> 鄧鴻老師對我的義舉大加贊賞,他打算提議讓學校對我進行表揚,在我的央告下才打消了這個念頭,這件事也就成為了我和鄧老師之間的小秘密,至今都沒有其他人知道。同時,這次突發(fā)件事也讓鄧鴻老師看到了一個心地善良、不計名利的楚昭,于是,跟隨音樂理論和和聲這個愿望,由于這次意外,也就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了。</p><p class="ql-block"> 從那以后,他們夫妻倆就把我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鄧老師的傷還沒有好利落就迫不及待地為我開起小灶,講授音樂理論和樂隊配器課程,分文不取。我自然是抓住這可遇不可求的寶貴機會如饑似渴地學習,只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就經(jīng)常能夠得到老師的表揚了。隨后,在鄧鴻老師的指導(dǎo)下,我完成了合肥市廬劇團一場大戲的配器工作——這是我第一次將理論付諸實踐,作品也許并非完美,但這對于增強我的自信心和自豪感至關(guān)重要!</p><p class="ql-block"> 進修結(jié)束后,我考入了淮北市文工團。也不記得過了多久,從一位老同學口中突然得知,鄧鴻老師已經(jīng)去世。我一下子就驚呆了!老師啊,您是我一生當中的貴人,在您的悉心教導(dǎo)下,我的藝術(shù)道路剛剛步入正軌,還沒有來得及取得更好的成績向您當面匯報,您就走了!才華橫溢、人生曲折的鄧鴻老師啊,愿您在天堂盡情發(fā)揮自己的才華,創(chuàng)作出更多的好作品……我自從進入淮北市文工團工作,排練、演出異常繁忙,一直也沒能抽出時間去看望老師,然而畢業(yè)那一刻竟成永別,我的內(nèi)心至今充滿遺憾。</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淮北市文工團的匆匆過客</span></p><p class="ql-block"> 1984年,我畢業(yè)離開省了藝校,來到了心馳神往的淮北市文工團,成為了它的一員,1990年離開,匆匆六年,白駒過隙。</p><p class="ql-block"> 淮北市文工團,也就是如今的淮北市歌舞團前身,在那個年代,在全省已是享有盛名。團里為了吸納人才,破例面向全國招聘,上海、南京、蚌埠等地的精兵強將紛紛加盟,以至于這個小小淮北市的文藝團體高手云集、臥虎藏龍。依托強大的演員和創(chuàng)作隊伍,淮北市文工團先后排演大型芭蕾舞劇《白毛女》《紅色娘子軍》《小刀會》等經(jīng)典舞劇,除了強大的舞蹈團隊,文工團龐大的雙管制樂隊當時在全省也是首屈一指的,不僅排演過大型交響《紅旗頌》《海港》等,團里所有的舞劇音樂伴奏也都由自己的樂隊完成??傊?,淮北市文工團的藝術(shù)水準和演員陣容當時在安徽省影響很大,很多方面甚至可以媲美國家級藝術(shù)團體。作為這里的一員,我感到無比自豪,能夠成為這里的一名獨奏演員,成為了我的夢想……</p><p class="ql-block"> 就在進入文工團的第二天,我就投入到全省“江淮之秋歌舞節(jié)”比賽的排練,我們在器樂節(jié)目在比賽中拿到了很好的獎項,這對于我這個新人來說,是多么大的鼓舞啊!然而,正當我勤學苦練,向著夢想邁進的時候,卻發(fā)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國家要對文藝團體進行體制改革。具體說來,就是文藝團體大部分要實現(xiàn)自負盈虧,自己養(yǎng)活自己,從樂手到演員都要做到“一專多能”。為迎合當時市場對流行音樂的需求,我這個剛剛?cè)雸F不久的琵琶演奏員被安排前往南京藝術(shù)學院學習架子鼓,三個月速成歸隊,參加團里走穴創(chuàng)收。面對來勢洶洶的流行音樂熱潮,我們的民族音樂一時竟然沒有了立足之地,當然,我這個民族樂手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p><p class="ql-block"> 在混亂迷失的幾年里,我在歌舞團樂隊中嘗試過架子鼓、吉他和電貝司,與我的琵琶專業(yè)南轅北轍,哭笑不得。然而,無論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沒有放棄對琵琶的熱愛,即便在流行音樂舞臺上一波三折,屢受挫折,我仍然每天堅持的練習琵琶,無論大環(huán)境如何,畢竟淮北文工團那片土壤孕育了精神高貴的藝術(shù)家,為我的藝術(shù)成長奠定了根基,它對我的影響美好而深遠,盡管我在那里的時間不長,也就算是個匆匆過客,但那段經(jīng)歷值得用一生去回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