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父親因患帶狀皰疹住進了醫(yī)院,不巧的是正逢“五.一”,由于工作的關(guān)系,不能脫身,只能利用吃飯時間去醫(yī)院探視一下。照看父親的責任自然落到母親身上。 </p><p class="ql-block"> 父親住院的第七天,我終于可以休兩天假了,于是便去換了母親。</p><p class="ql-block"> 這間病房有三只床,靠門口的病人已先一天出院,病房里只剩下父親和中間床上的病人。母親臨走時給我交待,說中間床上的病人沒有家屬,讓我捎帶地照看著,吊瓶藥完了及時叫護士換藥。</p><p class="ql-block"> 父親的病床緊挨著窗子,初夏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到父親的被子上、手上、臉上,溫暖而安詳,病房里只聽的父親的鼾聲,他睡的很香。</p><p class="ql-block"> 我把目光移在了中間床位的病人身上,只見這位病人六十不到的年紀,仰面躺著,眼神空洞地盯著掛在架子上的藥瓶,神情憂郁,臉上的胡子看上去好久都沒有刮了,顯的邋遢。他的床邊放著一副拐杖,床頭前靠墻放著一個輪椅。我看他醒著就問他得的啥病,他有氣無力地說:腰腿疼。說完便不在著聲。過了一陣他掙扎著想坐起來,我趕忙過去扶他,他說要小便,讓我?guī)退汛蚕碌哪驂厝∫幌?。小便完了我?guī)退涯驂氐惯M衛(wèi)生間的便池里又放回到他的床下,彎腰時他對我說了聲謝謝,聲音很小。</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這個男人身上發(fā)生了什么,看著他蠟黃的臉,虛弱的身體,我不忍心再問。我對他說,安心睡吧,藥完了我會叫護士換的。他又說了一聲謝謝,聲音更小,好像用全身的力氣迸發(fā)出來的。</p><p class="ql-block"> 下午6點,母親打來電話,問我和父親吃飯了沒?我說在灶上買的吃了。她又問中間床上的病人吃了沒有?我說還沒,我問時說她老婆晚上就把飯送來了。母親說柜子里有親戚拿的油餅,讓我拿給他吃。我說想給他捎的打些飯,他不讓。油餅我早拿出來給他吃了,不過只吃了一半,一半還在床頭柜上擱著呢,看來他是不想吃,沒胃口。</p><p class="ql-block"> 我好奇的問母親這個病人情況。母親說,這是個可憐人,家在北塬上,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縣城某單位上班,是個招聘工,媳婦在鄉(xiāng)下衛(wèi)生院,孩子還不到10個月;二兒子是個跑車的,結(jié)婚不久媳婦就走了,留下一個小孩,現(xiàn)在已四歲了,老婆在縣城大兒子的家里照看這兩個孫子,只有周末大兒子兒媳回來了,她才能來照顧老伴。我問母親這人得的啥病,母親說,兩年前騎摩托時發(fā)生事故,脾臟裂了,在蘭州做了手術(shù),花了二十多萬。同時還患有腰椎間盤突出。為了給人還帳,開春種了十三畝玉米,玉米種上了,病卻累犯了,疼的不能走路,嚴重時躺在床上連身都翻不了。這才來住的院。</p><p class="ql-block"> 母親又說,為了給兩個兒子結(jié)婚,買房,他借貸了不少錢,后來騎摩托出了事做手術(shù),幾乎全是借的錢。這次住院大兒子只來過一次病房,給二兒子打電話說是送貨到蘭州,暫時回不來。老婆清早趁兒子還沒上班,做些飯送來,然后急急忙忙的返回照看孫子,晚上偶爾來陪床。老婆說,玉米種到地里還沒有放苗,不知燒死了嗎活著,心在幾頭操,有時真想一閉眼算了。男人也說,活著沒有啥盼頭。</p><p class="ql-block"> 聽著母親的話,我心里一陣發(fā)涼。人老了太可憐了,尤其農(nóng)村的老人,能自食其力,手里有幾個養(yǎng)老錢的,活的還有些尊嚴,一旦患病喪失勞動能力,連兒女都嫌棄。</p><p class="ql-block"> 父親又住了兩天,到第十天時大夫讓父親出院。鄰床的病人一聽父親要出院,顯的有些失落和難過,他對父親說,你們一家都是好人!完了又借父親的手機給大兒子打電話,(他的手機壞了,也沒人給修)電話通了,他帶著哭腔對兒子說:病房里人都出院了,就剩我一個了。電話那頭傳來冰冷的聲音:剩你一個怕啥!然后電話掛了。他呆呆地躺著,一動也不動,一會兒兩股清淚從他的眼角里流出,打濕了枕頭。</p><p class="ql-block"> “唉,人活著真難!”父親的心仿佛也被刺痛了,從他的嘴里冒出一句。</p><p class="ql-block"> 我把親戚拿的水果分了一些放在他的床頭柜上,然后攙著父親走出了病房。</p><p class="ql-block"> 父親出院已經(jīng)三天了,病情基本恢復好了。今下午吃飯時他和母親還在念叨著同病房的那個病人,不知他病情怎么樣了?出院了沒有?</p><p class="ql-block">2022年5月10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