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年果腹不愿談,今日倒成席上餐.<br>人情顛倒他不顛,自有真情在心間.<br>羞為王侯桌上宴,樂充粗糧濟(jì)民難.<br>若是身價(jià)早些貴,今生不怨埋沙堿<br>飯店吃飯，一份粗糧似乎成了標(biāo)配。比如一小籠蒸紅芋，玉米，山腰，大棗，花生等，美其名曰“五谷豐登”，紅芋總是是不可或缺。<br><br> 紅薯，它有很多別名。有的地方叫白薯、地瓜、蕃薯，各地有各地的稱呼不同。我們一直都叫它紅芋。常見品種為紅皮白肉，亦有黃皮白肉，或黃皮紅肉，這些年又出現(xiàn)了紅皮紅肉和紅皮紫肉等新品種。白肉紅芋多粉且面，紅肉紅芋多軟且甜，紫肉的紅芋亦稱紫薯，兼具粉，甜。谷雨節(jié)氣，種下老紅芋長秧苗，梅雨到來之際，剪下新長出的紅芋藤，分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埋于地里扦插，輔以草木灰。幾場雨過后，新芽長處，漸漸成藤，滿地嫩綠。紅芋生命力旺盛，不用過多施肥，只需施以除草，順藤，紅薯地邊毫無疑問會種上豇豆。有“七上八下”之說，乃是指農(nóng)歷七月份紅芋還是主要長地上部分，八月份就主要長地下部分了。秋風(fēng)起，霜降至，霜打過的紅芋不易保存，趕在下霜之前，搶割紅芋藤，開始挖紅芋，紅芋藤是家里年豬過冬的主食。自不必說，挖紅芋是一項(xiàng)體力活，更是一項(xiàng)技術(shù)活，技術(shù)高低，破損率一看便知。挖起的紅芋，隨手丟于身后，隨著一鋤頭一鋤頭挖下，一條由紅芋組成的紅色長龍不斷向前延伸。除去根須，一框框紅芋被送進(jìn)早已收拾好的紅芋洞儲存起來，這是一大家子這個冬天能否填飽肚子的希望，紅芋洞一般挖在向陽干燥的斜坡上，洞口能容一人爬行通過，大多數(shù)人家紅芋洞能儲藏一兩千近紅芋。在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由于生產(chǎn)力落后，物資匱乏，饑餓一直如影隨形，折磨著人的身體健康。紅薯飽腹感強(qiáng)，食后耐饑，食用方便，蒸、煮、煎、炸、烤、炒均可，是人們替補(bǔ)糧食的首選。紅芋產(chǎn)量高，適應(yīng)性強(qiáng)，耐旱耐淹。正所謂：原野土坡地幾壟，披蓑帶笠谷雨種。綠葉玉莖陽光照，藤蔓根壯雨露濃。風(fēng)暴雷電烈日烘，埋頭掙扎泥下紅?？嚯y貧窮救命時，只為充饑立大功。<br><br> 如今人們吃膩了大魚大肉，偶爾吃幾口熱氣騰騰的紅芋倒也覺得濃香可口，食欲大增。但要是為了充饑果腹，經(jīng)常吃，天天吃，容易引起胃酸反胃，不易消化，容易腹帳，肚子疼，不舒服，心生厭倦也會必然，沒有絲毫享受美食之感。人們給紅芋起了個無奈又好聽的名字“望飽”——不用吃，望到就飽了?！巴枴薄巴鷮殹?，樂觀的上輩人任何時候都少不了一份詼諧與幽默。缺糧少食的年代，一天三餐大白米粉基本是天方夜譚，不敢想象的奢望。冬天早餐多為紅芋，拳頭大小的紅芋洗干凈后蒸上一大鐵鍋，掀開鍋蓋，騰騰的熱氣中撿上一碗紅芋，剝皮，夾上幾筷子白菜或者蘿卜就著火盆，三下五除二，幾分鐘就能搞定，太陽照常升起，新的一天開始。當(dāng)然，奶奶和母親也會將紅芋變換著花樣吃，去皮煮熟的紅芋和上面粉，加入粑酵，攪拌均勻，將盆子包裹好置于尚有余熱的鍋臺上保溫，第二天早上基本發(fā)酵完成，被做成一個個圓形的紅芋粑，大火加熱，紅芋粑尚未出籠，蒸騰霧氣中夾帶的酸甜味道已促使我努力睜開朦朧雙眼，一骨碌迅速穿衣起床。長大以后經(jīng)常吃到白面饅頭，但都不如紅芋粑來得更有勁道，更蓬松，更甜。<br><br> 上初中本就是個“跨個門檻又能吃一碗飯”的年紀(jì)。住在學(xué)校吃食堂，更是經(jīng)常吃不飽，回憶起初中生活，如何刻苦學(xué)習(xí)的情景日益模糊，餓肚子，到處找吃的情景倒也記憶猶新。母親把蒸熟的紅芋切成筷子粗的長條，曬到三四成干，周日下午用包背著帶到學(xué)校，實(shí)在餓了的時候，抓一把，一根一根地慢慢嚼，甜甜的，綿綿的，有效緩解了饑餓感。這不起眼的芋干也許是支撐著我堅(jiān)持完成初中三年學(xué)業(yè)的動力之。<br><br> 人類對甜食的喜好是深入骨髓，與生俱來的。憑糖票一戶一年才能在過年的時候買到一斤紅糖的年代，糖，無疑是奢侈品。 心靈手巧的奶奶和母親自有其解決之道。把紅芋洗凈剁碎放進(jìn)裝滿水的大鐵鍋，用大火將紅芋煮熟煮透，然后加入些許麥芽，讓其自然發(fā)酵，最后濾出殘?jiān)?，留下湯汁開始熬制。熬制好的紅芋糖呈紅褐色，軟黏甜香，用筷子攪動紅芋糖，然后向上一拉，粘稠的紅芋糖可以拉出一尺多長的糖絲，晶瑩剔透。其實(shí)熬紅芋糖是有講究的，早一分不甜，晚一分太老，又苦，不老 不嫩最好合適。甜稠稠的紅芋糖拌著爆米花，捏成一個個拳頭大小的米球，香甜且脆，一口下去咔咔作響，滿嘴飄香，直到現(xiàn)在仍然是比較受歡迎的地方小吃之一，冬季的市場常有售賣。<br><br> 紅芋不像那懸在枝上鮮紅嫩綠的蘋果、桃子、石榴那樣，讓人一見就生愛慕之心，只把自己埋在地底，等到成熟；卻向人索取甚微。紅芋是卑微的，她生長在土坡上，山溝里，遠(yuǎn)離水源的貧瘠山地才能能到她，享受不到精耕細(xì)作的沃土。書畫作品中有山有水，有花鳥蟲魚，卻鮮見有紅芋。“當(dāng)官不與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足見紅芋在人們眼中之賤。現(xiàn)在人們不必以紅芋為主食，吃紅芋是品味，這是大好事，但她卻曾經(jīng)與人的生存息息相關(guān)，在艱難歲月曾經(jīng)養(yǎng)活了一代人。<br>蘇軾有詩贊揚(yáng)紅芋：紅薯與紫芽，遠(yuǎn)插墻四周。且放幽蘭春，莫爭霜菊秋。<br>窮冬出甕盎，磊落勝農(nóng)疇。淇上白玉延，能復(fù)過此不，不思馬少游。<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