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文/敏事慎言</span></p> <p class="ql-block">父親過世快一年了。父親走后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我不能從失去父親的悲痛中走出來，以至于每次提起傷心的筆，想寫回憶文字，都不禁潸然淚下，不得已而擱筆……</p> <p class="ql-block">也許是父親去世一周年的忌日節(jié)點，也許是深埋心底的情感流露，也許是父女之情難以忘懷。</p><p class="ql-block">距離父親的忌日越近，對父親的回憶就逐漸加重，過去的記憶一幕幕重現(xiàn)。</p><p class="ql-block">有些事情是自然而然油然而生的，每次看到父親生前用的一些物件，睹物思人，看到街上和父親年齡相仿的老人，便淚眼模糊。父親的音容笑貌時常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p><p class="ql-block">父親在世時，經(jīng)常和幾位上了年紀(jì)的老人，一起坐在小區(qū)大門外笑呵呵的樣子，又浮現(xiàn)在眼前，那是父親的快樂時光。</p><p class="ql-block">父親平時愛騎腳蹬三輪車，他有些弓彎的身軀，蹬起三輪來，一躬一躬的，很吃力。他雖然滿頭白發(fā)，卻精神煥發(fā)，臉龐紅潤，嘴里還不斷地哼著小曲。</p><p class="ql-block">冥冥中父親并未遠去，一直在我身旁，總能感覺到父親如影隨形般的存在著。</p><p class="ql-block">沒了父親，女兒的天就塌了，從此再沒有那遮風(fēng)擋雨的堅強臂膀，再沒有一家人圍坐一起的其樂融融，看不到父親臉上的溫和堅毅，聽不見他那飽含愛意的諄諄教誨。</p><p class="ql-block">對父親的懷念，并沒有隨時間的流逝而消失。</p> <p class="ql-block">出生在解放前的父親，幼年時挨過餓，少年時嘗盡了生活的艱難。他十幾歲便離開窮鄉(xiāng)僻壤的家鄉(xiāng)，前往天津拜師學(xué)藝，“師傅領(lǐng)進門，修行在個人”，對師傅的教誨牢記于心，認(rèn)真學(xué)習(xí)，刻苦鉆研。父親學(xué)的是制作霓虹燈的技術(shù)。</p><p class="ql-block">父親在學(xué)藝期間，不偷懶，不?；瑢煾倒ЧЬ淳?，絕不怠慢。</p><p class="ql-block">后來，父親總是對我們說起他當(dāng)年學(xué)藝時的辛苦情景，歲月痕跡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里，難以忘懷。父親常常教誨我們:“你們現(xiàn)在吃些苦，日后就少吃苦，現(xiàn)在不吃苦，將來會苦一輩子，唯有累過方知閑，唯有苦過方知道甜呢？”父親的教誨，就是我們?nèi)蘸髮W(xué)習(xí)的榜樣與前進的動力。</p><p class="ql-block">六十年代初，衡水地區(qū)阜城縣要建立“溫度計”廠，是糧庫里用的測量糧食溫度的溫度計，溫度計分“紅水”溫度計和“水銀”溫度計兩種。父親當(dāng)時被聘請為建廠的技術(shù)人員。</p><p class="ql-block">父親一邊帶徒弟，一邊工作，父親毫不保留的傳授技術(shù)給徒弟們，徒弟們從零開始學(xué)習(xí)，并且學(xué)的非?？炭嗾J(rèn)真。</p><p class="ql-block">父親說，做紅水溫度計，工序非常繁瑣，進貨來的半成品材料，需要截料后要經(jīng)過高溫打泡，用水銀量眼，然后排出溫度計中的空氣再裝入紅水（臘紅+煤油），最后在溫度計上刻度數(shù)，制作過程中的每一步都需要精確細(xì)致，小心翼翼地完成。父親的勤勞務(wù)實，毫不保留的工作態(tài)度得到了廠領(lǐng)導(dǎo)的特別信任。那年，父親一年為廠創(chuàng)收十余萬元，在當(dāng)時那個干部工人月收入幾十元的年代，轟動了整個阜城縣，父親也為此聲名遠揚，為此廠領(lǐng)導(dǎo)拿出一部分資金獎勵父親，被父親婉言拒絕了。</p><p class="ql-block">改革開放以后，阜城縣里父親的徒弟們來看父親，說他們都各自單干了，并且改變了貧窮的狀況，父親聽后心里很是寬慰。父親制作“溫度計”的秘方至今還被媽媽保存著。</p> <p class="ql-block">六十年代中期，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父親在這場政治運動中沒能幸免，被人告發(fā)，他被打成“黑師傅”抓了起來，全家人受到牽連，家里的東西被充公、拍賣、被洗劫一空后，家里頓時一貧如洗。父親每天還要被戴上高帽拉出去批斗，我拉著弟弟去偷偷看望父親，遠遠地注視著高大，堅毅而又偉岸的父親，父親此時把頭低的矮矮的，我的眼里頓時充滿了淚水，感覺一切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在這生活窘迫的日子里，印象中的父親只要被批斗完回到家里，一改在外面被批斗的狀態(tài)，邊走邊哼著小曲，一副樂天派的樣子。</p><p class="ql-block">七十年代中期，經(jīng)親戚介紹，我們?nèi)疫w往內(nèi)蒙古烏蘭察布市。這里的“玻璃儀器廠”需要父親這樣的技術(shù)骨干，父親的一身手藝便得到了更進一步的發(fā)揮，父親把全家安頓下來后，新的環(huán)境慢慢也適應(yīng)了，我們的人生有了轉(zhuǎn)折，生活條件也比以前好了很多。</p><p class="ql-block">父親是勤勞務(wù)實的，不管他走到哪里，在哪里工作，他總是那么謙虛、勤懇、踏實、正直、他把滿腔的熱血傾注在工作上，父親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總是保持著低調(diào)做人，高調(diào)做事的原則，在工作中盡職盡責(zé)，盡心盡力，年年被評為廠“先進工作者”，同事們對父親出色的工作能力及舍小家為大家的工作態(tài)度，堅韌不拔的精神都由衷的敬佩。</p><p class="ql-block">印象中，那時從老家來內(nèi)蒙的親戚朋友總是很多，父親都熱情招待，并且也不忘困難時，曾經(jīng)幫助過我們的好心的人們。</p> <p class="ql-block">當(dāng)年，父親在內(nèi)蒙古烏蘭察布市“玻璃廠”，他作為技術(shù)骨干指導(dǎo)建廠。玻璃廠主要生產(chǎn)能夠裝冬蟲夏草的小玻璃瓶，因為冬蟲夏草是非常名貴的中草藥藥材，生產(chǎn)的玻璃瓶規(guī)格型號要求特別嚴(yán)格，而且要求一只小玻璃瓶只能裝入一顆冬蟲夏草。接下來父親幾次出差青海實地考察研究，怎樣才能制作出既美觀又靈巧的小玻璃瓶，那段時間連母親都說父親就像著了魔似的，甚至都忘記了吃飯，父親廢寢忘食，潛心鉆研，夜以繼日地工作，得到了回報。天道酬勤，父親終于研究出并為之取名的“平口玻璃瓶“，小玻璃瓶非常精美考究，同時也得到了廠領(lǐng)導(dǎo)的認(rèn)可，每年都有大批量的平口玻璃瓶，發(fā)往青海地區(qū)。父親在玻璃廠一干就是十年。</p><p class="ql-block">父親常常對我們說，因為他從小沒受太多教育，吃了沒文化的虧，是他一生的遺憾，我的父親一直沒有放棄過學(xué)習(xí)，并且以身作則，只要在家有時間，父親無論多忙也要陪著我們一起讀書學(xué)習(xí)，他在兒女們的心中播下了好學(xué)上進的種子，是兒女們默默崇拜的榜樣和力量。</p><p class="ql-block">那個年代吃供應(yīng)糧，細(xì)糧少，記憶中內(nèi)蒙古的冬天奇冷無比，寒風(fēng)刺骨，仿佛空氣都凝結(jié)了，有一年冬天，父親下班回來了，剛進屋就說了聲，“這天真冷??！耳朵都要凍掉了，”再看父親全身都掛滿了白霜，臉凍得通紅，帽檐兒上，睫毛上都沾滿了白霜，他一邊搓著手，一邊為我們拿出和媽媽攢下來舍不得吃的白面花卷兒，那一刻我感激涕零，淚水已模糊了雙眼，有父親在生活里我們沒有缺少溫暖和幸福。</p> <p class="ql-block">時光荏苒，歲月如梭。</p><p class="ql-block">時間已到了八十年代中期，父親總是和我們提起遠在老家的奶奶，奶奶的年歲也越來越大，身體大不如以前了，父親年少時離家，一直漂泊在異鄉(xiāng)，與老人聚少離多，如今也到了“羊羔跪乳舔犢深，烏鴉反哺亦本真”的時候了。在當(dāng)時我和弟弟們也是非常不情愿回老家，很留戀我們的第二故鄉(xiāng)內(nèi)蒙古，只因那里有天空蔚藍，空氣清新，那里有美麗的大草原及悠揚的馬頭琴聲，那里還有暮色漸濃，牛群回欄……。但是父已決定，我們?nèi)矣只氐搅碎焺e已久的家鄉(xiāng)，守候在奶奶身旁，父親的這種責(zé)任與擔(dān)當(dāng)感動了叔叔。于是他們共同干起了老本行做“霓虹燈”的生意，在他們共同的辛勤努力下，生意做的紅紅火火，家鄉(xiāng)的父老鄉(xiāng)親無不投來羨慕與敬佩的目光，父親本著“一個人富了不算富，大家富了才是真正的富”的原則，一邊給晚輩們傳授技術(shù)，一邊接濟有困難的親戚朋友，同時還幫助親戚建廠做生意，父親的做法便招來眾多人的質(zhì)疑，記得父親說過很硬氣的一句話是，“我希望他們過的都比我好，這樣我心里踏實，”。此時父親的高大挺拔形象，言出必行，樂善好施的慷慨做派，更加清晰而透徹。</p><p class="ql-block">父愛無邊，父愛無言，父愛如酒，醇厚沁心綿長。</p><p class="ql-block">那一年我懷孕已七月有余，定期要去醫(yī)院做檢查。那是一個冬天的上午，剛下完一場大雪，那時的冬天天氣也是異常的冷，北風(fēng)呼呼吹著，道路積雪很厚，路況極差，路上行人稀少，我拖著笨笨的身體，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推著也不敢騎的自行車，緩慢的向醫(yī)院方向走去，到了醫(yī)院門口存車時，竟然發(fā)現(xiàn)父親就站在我的身后，關(guān)切的望著我，從父親的眼神中，流露出對我的關(guān)心和愛護，頓時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頭……父親就是那個一心一意愛著我，卻從未說過“愛我”的那個人，把對我的愛全部融入了生活的點點滴滴的細(xì)微之處。</p> <p class="ql-block">父親的一生既有順境也有逆境，父親用勤勞善良，吃苦耐勞，謙虛勤懇，言而有信，忠孝兩全，樂善好施，以身作則，大慈大愛的品格時刻都在影響著我，在我心里父親就是平凡而令我驕傲的人，也是我一世的榜樣，給我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足夠我受用一生。</p><p class="ql-block">2021年農(nóng)歷五月十七午時，是一個令全家痛徹心扉的日子，父親因多年腦梗身體不適，一場重感冒造成父親肺部感染，父親那顆與病魔抗?fàn)幜私肽甑男呐K，停止了跳動，終年八十二歲，父親在痛苦的掙扎中痛苦的走了，留給了我們綿綿思念。</p><p class="ql-block">父親病重期間，我時刻守護在父親身邊，陪伴父親最后的日子，讓我欣慰的是，在父親最后的時光里，我沒有缺席陪伴，盡自己最大的孝心服侍父親，就是為了少留遺憾！</p><p class="ql-block">父親，我敬愛的父親，您放心吧，我們會積極生活，努力工作，勤儉持家，友愛互助，活成你希望的樣子。</p><p class="ql-block">父親，我們一定會照顧好媽媽，讓她一個人過的不孤單，讓她過的平靜安詳！</p><p class="ql-block">筆拙難續(xù)父女情，來生還做您的女兒，來生再報養(yǎng)育恩！</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寫于2022年6月父親去世一周年</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