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有部片名叫《小花》的電影，有段膾炙人口“絨花”插曲：“世上有朵美麗的花，那是青春吐芳華，錚錚硬骨綻花開，滴滴鮮血染紅它………”影片取材于前涉執(zhí)筆的原著《桐柏英雄》小說，書中描寫了趙永生、趙小花、何翠姑等年青一代，他們將寶貴的青春年華獻(xiàn)給了祖國的解放事業(yè)。</p> <p class="ql-block"> 無獨有偶，六十年代也有一大群年輕人將寶貴的青春獻(xiàn)給祖國的新農(nóng)村建設(shè)，他們無怨無悔在黃土地上耕耘，有的一干就是十多年，他們就是那個時代的知識青年。知識青年來到農(nóng)村，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除了要過“生活關(guān)”，還得經(jīng)受殘酷的“勞動關(guān)”的考驗。所謂“勞動關(guān)”就是一方面要與自然界的老天爺斗，另一方面要與自身的體能素質(zhì)斗，還得與參悟農(nóng)活的世俗觀念斗。毛澤東有句名言：“與天奮斗，其樂無窮；與地奮斗，其樂無窮；與人奮斗，其樂無窮?！迸c知青那時經(jīng)歷勞動關(guān)時的境遇，實在是太鉚榫契合了。</p> <p class="ql-block"> 有道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六十年代的農(nóng)村一窮二白的面貌，像一張白紙可以涂抹最美麗的色彩，廣闊的天地是知識青年施展拳腳和才華的場所，似乎顯得一切都那么浪漫與美好。其實不然，現(xiàn)實生活中的勞動，卻不似舞臺上演的《豐收舞》那般瀟灑飄逸，太多的卻是難以想象的艱苦，沒有半分浪漫也無樂趣。這就是殘酷的想象和現(xiàn)實之間的距離，沒有經(jīng)歷過知青生活的人，就沒有那種切膚之痛和刻骨銘心的感受。</p> <p class="ql-block"> 初春，陰雨綿綿，春寒料峭。春耕時節(jié)農(nóng)事繁忙，隊里忙著化谷子做秧田，一番犁耕平耙之后，就是糊田墈。知青和鄉(xiāng)民一樣，頭戴竹笠，身穿蓑衣，腰圍湯布，執(zhí)鋤赤腳下田。早春二月，田水剌骨般冷，伴著寒風(fēng)細(xì)雨，一會兒手腳就凍得發(fā)紅麻木，渾身上下直打哆嗦。這種感受不由地讓人想起冬天拔胡蘿卜的情景，那種扒開冰霜拔出蘿卜，手指凍得發(fā)痛發(fā)麻，痛徹骨髓的難受勁，至今難忘。鄉(xiāng)民們找來稻草生起火來，迫不及待烤起火來，如此一冷一熱從此埋下凍瘡病根。</p> <p class="ql-block"> 知青出自娘肚子以來從未受過的如此苦楚，如今卻要硬著頭皮喊出：“我們也有兩只手，不再城里吃閑飯”，擺脫所謂對父母的依賴，來個脫胎換骨，成為一個靠爭工分自食其力的新式農(nóng)民。其實自食其力，談何容易，按當(dāng)時的工分概念，10分底分為整勞力，我們仨剛下鄉(xiāng)為6.5底分，還有更低的，上盛大隊有個知青只評了4.5底分，后來，大家干脆不呼其名，直叫他“四分五”。年終分配時每10分工分值為4角5分。如按糊田墈這般工種10分推算，知青勞動一天，只值2角9分。如按當(dāng)時物價，秈米0.137分，粳米0.141分換算，知青勞動一天只值兩斤大米，這般境遇，如何養(yǎng)家糊口？</p> <p class="ql-block"> 四月天，時晴時雨，天氣悶熱。已翻耕過草子（紫云英）田里，草子泡在水里腐爛發(fā)臭，天晴時人如在此間勞作，極似站在上曬下熏的蒸籠里，加上陣陣草子惡臭襲來，螞蝗、牛虻乘機(jī)前來騷擾，讓人感到陣陣嘔心，倍受煎熬，難以招架。五月初開秧門插大秧，早上4點出門天蒙蒙亮，挑著畚箕去拔秧，所謂拔秧就是蹲個馬步，雙手交替在秧田里拔秧，待拔成兩手把時泥水洗凈后捆成秧把。也許，知青扎馬步功力略淺的緣故，時間一長稍不留神屁股便會浸入水中，待到發(fā)覺已為時過晚。知青拔秧濕褲子，那時常有的事。難怪杭嘉湖一帶，拔秧時會帶個秧凳，拔秧時人坐在秧凳上，既省力又平穩(wěn)，絕不會發(fā)生屁股吃水的事。其實，學(xué)農(nóng)活就是練基本功，你說扎馬步吧，不但拔秧，插秧、割稻哪樣不要下蹲彎腰，扎起馬步？但是，練成此基本功沒有十年功是不成的，知青想一蹴而就則欲速之不達(dá)。</p> <p class="ql-block"> 曙光初露時，吃過早飯的鄉(xiāng)民就挑著早工拔就的秧擔(dān)插秧去。插秧的田塊，通常是被四周水田包圍著。下鄉(xiāng)所在地的徐村在六十年代卻是典型的梯田，雖然高低相差不大，但大小不一，宛如窮和尚身上的百衲衣。窄窄的田埂像似人身上經(jīng)脈，延伸到四面八方。如逢雨天赤腳行走在窄窄的田埂上，田埂滴溜濕滑，其難度不亞于體操運動員站在平衡木上的表演，空手行走尚且困難，何況還穿著蓑衣挑著秧擔(dān)。所以，知青不慎滑下田埂或摔個仰八翹，那是常有的事。熱心的鄉(xiāng)民告訴我們，在滑溜泥地里行走，除了注意平衡，還要學(xué)會用腳趾勾住泥地，腳步像螃蟹一樣橫著走。可是，我卻總學(xué)不會腳趾勾起來走路，所以，也總免不了仍舊摔跤。</p> <p class="ql-block"> 誰也想不到，活到廿多歲，還要重新學(xué)走路？可見，在鄉(xiāng)間田畈干活，和北方的旱地不同，在江南水鄉(xiāng)，整天與水田打交道，為了方便赤腳是司空見慣的?；叵氤嗄_走在田埂，那種滑溜溜、涼嗖嗖的感覺，的確浪漫愜意得很：但是，如挑著百多斤的擔(dān)子，走在布滿鵝卵或碎石的小道上，那種受刑一般那種極其痛苦被硌的難受勁，卻不那么好玩了。間或，被異物扎傷或被玻璃劃傷腳的事，時有發(fā)生，不足為奇。</p> <p class="ql-block"> 但是，這一切與7月份即將到來的“雙槍”相比，這點痛苦和歷練算得了什么？七月流火，火傘高張，鑠石流金。那才是歌德筆下《浮士德》詩中的煉獄。俗話說：“烈日下干活，不死扒層皮”。烈日酷暑下的勞作，本身就是一種挑戰(zhàn)。如果，在驕陽似火，熱浪滾滾的室外呆上一個小時，也許你還能扛一下，如果是呆上整個午后呢？可是，我們那時的知青，從早上 4點出工，到晚上10點收工聯(lián)軸干，一干就是四十多天，可以說簡直是群“瘋子”。知青干活向來圖省事痛快，也許，為了節(jié)約洗衣的成本，“雙槍”時節(jié)竟打起了赤膊。金華有句老古話：“過了六月六，赤膊不要悔”。意思就是六月六以前可以赤膊，如過后就犯了大忌，要吃大虧。可是知青就這么干了，而且竟脫了兩次皮！對此，鄉(xiāng)民們也感到由衷佩服，他們不敢干的事卻讓知青干了。</p> <p class="ql-block"> 在烈日下暴曬后造成了灼傷。按照現(xiàn)今醫(yī)學(xué)角度定義，皮膚接受紫外線過度暴曬后,會損傷表皮細(xì)胞,活化酪胺酸酶,加速色素合成,破壞皮膚的保濕功能,使皮膚缺水干燥,讓真皮層中的彈力纖維受損,使皮膚衰老。上午10時至下午2時是一天中陽光最強(qiáng)的時段,倘若氣溫達(dá)到30℃,日光浴超過半小時便容易造成日射病,導(dǎo)致皮膚變黑、發(fā)炎、灼傷。有異常情形時,則會變成色素性的皮膚癌等。葉倩文有首歌這樣唱道：“我拿青春賭明天，你用真情換此生，歲月不知人間多少的憂傷，何不瀟灑走一回……”實際上知青那時的無知，不僅是逞強(qiáng)而且是玩命。而且因為無知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且不說還有皮膚灼傷后持續(xù)幾天火辣辣地痛，不能仰睡只能合仆著睡的痛苦，只有他自己默默忍受了。</p> <p class="ql-block"> 但不管咋說，知青的十多年青春拋灑在農(nóng)村的綠野上，換來大地的豐收，也許這就是人生。俗話說：“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歷史將證明，這就是他們無愧于國家和人民的價值所在。</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舊文重發(fā)（2015年11月15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