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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陜北(六十二)-集市(2)

吳小榮

<p class="ql-block">我在陜北(六十二)-集市(2)</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詩一首:延川美人</p><p class="ql-block">目凝春色面凝脂，情自端莊意自持。</p><p class="ql-block">雨打桃花含羞笑，風(fēng)吹細(xì)柳小蠻腰。</p> <p class="ql-block">男人大步前跨，英姿勃發(fā)，女人小碎步緊捯飭著相跟上。頭插一朵野花，俗話說:“長腰女子短腰漢?！迸碎L腰，即腰肢婀娜，走起路來風(fēng)擺柳，溝子一扭一扭的，可騷情。敢是扭秧歌扭習(xí)慣了。男人腰短，五大三粗，渾身無盡的蠻力，耪起地來氣死牛，忽拉拉地像一陣風(fēng)。</p><p class="ql-block">越是年輕的男娃女娃越是時髦，越是新潮。那陣子，褲子講究穿條絨的，也就是燈芯絨，縱向絨條的棉織品。一道道的藍(lán)，或一道道的黑，女子家最愛一道道的紫，可美。鞋面也用條絨。我感覺這十分符合陜北人“青線線，藍(lán)線線”的審美情趣。一人穿，人人也穿;一人愛，人人都愛。比著。攀比風(fēng)甚時候也有，什嘛地方也有。不在有錢沒錢，在心氣。你漂亮，俄比你還要漂亮?？丛壅l把誰比哈圪。要的是這個眉眼(臉面)，爭的是這口氣，就是這么圪，咋家？美是比較，一個人再美，日子再好，沒有比較，也索然無味。</p> <p class="ql-block">交通工具，講究騎單車，也就是自行車。一輛半舊的，已足以引人注目。一輛嶄新的飛鴿或風(fēng)凰加重自行車就會讓人嫉妒了。嫉妒的好處是催人上進(jìn)，越是嫉妒，越有人騎。女子家后面?zhèn)茸?，駕輕就熟，悠然自得。這不用訓(xùn)練，和平日里騎驢一個樣樣的。騎驢要坐在驢屁股上，不能騎在腰上。不是驢腰軟，而是背上骨頭多，像刀子一樣。只有婚嫁引婆姨時小媳婦才正著坐，下面墊著幾床花被褥。陜北女子花枝招展。冬天，上身大紅大綠。夏季，小碎花的確良。再好的還有絲綢灑花褂，灑花即繡花，自已繡。人樣好，穿什么也漂亮。手又巧，捯飭捯飭就更漂亮。路上的行人眼晴一眨不眨地盯著，“美得嘞。”</p><p class="ql-block">上坡時要費(fèi)力推著走，下坡時要摁住閘。我見一楞頭青耍二桿子，不的就是想在人前顯擺顯擺，忽拉一哈子從高坡上像脫韁的野馬一般沖了下來，鏟乎掉到溝里圪。眾人慌亂四散躲避。倒是那女子氣定神閑，不慌不忙地一抬溝子(屁股)，便輕輕松松地跳了下來，小巧如燕。站定，眉眼帶著微笑，敢也是個騎驢騎怪了的。不由得想起歷史上在高原縱橫馳騁的游牧民族從馬背上躍上躍下的情景。二桿子晃晃悠悠，又下死勁捏了一下閘，摜在溝畔上，可唬人。</p> <p class="ql-block">知青的穿著明顯與眾不同，清一色的藍(lán)制服，帶兜的，四個兜，上面的左兜插一支筆，和鄉(xiāng)縣的干部一樣一樣的。受苦人稱為公家人。知青盡管衣褲上打了大塊的補(bǔ)釘，盡管頭上裹著一條白羊肚手巾，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細(xì)皮嫩肉的，刷浣的干干凈凈，破(白)個生生的，不像個受苦人。受苦人臉上滿是皺紋，皺折里滿是泥沙，歷盡滄桑。漂亮的女子臉上也飄著一朵特有的高原紅，朝氣蓬勃。</p> <p class="ql-block">越接近永坪鎮(zhèn)，趕集的人越多，人潮如海潮。老漢家用繩子拴著一頭克郎子，爾嘍爾嘍吆喝著趕路。老婆家挎著荊條編的小筐一顛一顛地走。小筐子里放的新哈的雞蛋和剛蒸的破(白)面饃饃。盼望著賣個好價錢，再去買食鹽、火柴、烤煙。三、四十歲的壯漢挑著滿滿的一擔(dān)柴，高過人頭，足有一百多斤重。永坪鎮(zhèn)以燒煤為主，但還是木柴好用。中央紅軍到陜北時，還不習(xí)慣灶火燒柴，而是用南方的火盆，燒炭。</p><p class="ql-block">四面八方的受苦人，拿什么的都有。</p><p class="ql-block">突然想起了路遙《人生》中關(guān)于趕集的描述，記得有一段也是寫的賣饃饃。</p> <p class="ql-block">永坪川看上去比青平川寬闊了許多，山也不再那么高，路也不在溝里，而是在半山上。坪的意思是黃土高原上的平地，永坪川交通四通八達(dá)，地理位置十分優(yōu)越并重要，比延川縣城要好。</p><p class="ql-block">永坪鎮(zhèn)是歷史名鎮(zhèn)，1935年，徐海東率紅25軍長征到達(dá)永坪，劉志丹率紅26軍從清澗趕來迎接，兩大紅軍在永坪鎮(zhèn)會師，這里屬陜甘寧邊區(qū)核心地帶。</p><p class="ql-block">眼前的這條公路也頗有名氣。</p><p class="ql-block">自唐代起，這里便是關(guān)中通往北部高原延安、榆林地區(qū)的驛道，用來跑馬傳遞文書。十里為一鋪，六十里為一驛。因此陜北地名中多帶“鋪”字和“驛”字，例如十里鋪，二十里鋪，三十里鋪，四十里鋪，延川縣有文安驛，延安市有甘谷驛。1935年修成咸榆公路，從咸陽到榆林，貫穿陜北，路經(jīng)這里。</p> <p class="ql-block">這里還有一個全國之最，永坪油礦，我國的第一座油礦，成立于1905年。</p><p class="ql-block">1937年邊區(qū)政府派八路軍軍工部長劉鼎率人考察后指出:“延長永坪的石油，開采歷史雖已30年，但并未枯竭?！?lt;/p><p class="ql-block">我認(rèn)識的一位老前輩，我國老一代石油地質(zhì)學(xué)家李德生先生50年代曾在此工作。陜北的女子多以杏花、棗花、蕎麥等鄉(xiāng)野植物起名，李叔叔的子女則以永坪、玉門等油田為由起名，以此記錄了他們轉(zhuǎn)戰(zhàn)黃土高原，戈壁大漠的崢嶸歲月，也為我們畫出了一條線，陜北永坪一甘肅玉門一東北大慶……。</p><p class="ql-block">永坪川的經(jīng)濟(jì)發(fā)展水平明顯高于青平川，一是有公路，二是有油礦這樣大型的國營企業(yè)，因此就有了配套的學(xué)校、醫(yī)院、商店、食堂、郵局、信用社、文化館，這都是青平川望塵莫及的。吃公家飯的人多了，購買力自然強(qiáng)，生活上也方便了許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