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兒時的記憶 <p class="ql-block">五、六十年間的家鄉(xiāng)模樣,至今印在我的大腦深處:</p><p class="ql-block">塔布板村,是我出生的地方。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我的祖輩、父輩、吾輩、子輩等親人和本村的父老鄉(xiāng)親們都生活在這塊土地上。</p><p class="ql-block">生養(yǎng)我們的塔布板村位于呼和浩特西北方向,在大青山腳下向南8里、城區(qū)北郊的地方。解放初期隸屬于郊區(qū)攸攸板人民公社,七十年代初改歸于西菜園鄉(xiāng)政府,21世紀初又歸于回民區(qū)攸攸板鎮(zhèn)政府管轄。</p> <p class="ql-block">村東口的大門(原立于通道北路北段路西,已拆除)</p> <p class="ql-block">我村周圍的村落是2里以西的廠漢板,3里以北的一間房,5里東北的代州營,3里以東的府興營,3、4里東南的小府村、公主府,2里以南是一條寬約幾十米、從東到西長約好幾里的防風林帶。林帶南面的新鋼就是城區(qū),那一帶有耐火材料廠、塑料廠、閥門廠、焦化廠、煉鐵廠、鍋爐廠、水修廠、木材場,還有工農(nóng)兵電影院、百貨商店、糧食供應站、聾啞學校、水電學校、市十三中學,也有監(jiān)獄和勞改醫(yī)院,......</p><p class="ql-block">村外是大片的平坦農(nóng)田和菜地,僅有東北方向的賣油郎渠子是坡地;村東有能摸到魚的東河,河的源頭在紅山口溝里;村西有潺潺的小溪,溪的源頭在一間房村北的山溝里;村南是能踩出水的下濕地,小時候和童年玩伴兒常去那里逮蛐蛐玩兒;村北有幾尺高的土圍子,西北角的土圍子上面栽的灌木叢是枸杞,因為有刺,所以很少有人去摘它,也許是人們不知道它的藥用價值,記得那土里還有不少我們叫做天平的亮晶晶的東西,可以一層層剝成特別薄的箔片,把它舉在眼前看太陽,就不會刺眼,后來才知道那叫云母。村東廟旁還有大水坑,橫貫東西的村街兩頭,西有五道廟,東有龍王廟,龍王廟院里還有五、六人合抱不住的百年老榆樹。村里共有四口公用的水井,村南防風林里還有一口據(jù)說是日本人鉆的自流水井,碗口粗的水管里常年冒著清粼粼的水,女人們經(jīng)常去那里洗衣服,孩子們則去耍水,就近勞動的村民,累了去洗洗手、泡泡腳,渴了捧上喝幾口,愜意解渴。</p> 村西的土圍墻 (路民威提供) 村東的龍王廟正殿 村西的五道廟后墻 <p class="ql-block">那時村里也就百余戶人家,五、六百口人丁。村里的幾大家族大多聚居在一起,村東高家、村西張家、之間是路家和李家、村西南王家、村南趙家、村東南曹家、村東北陳家,還有一些如云、奚、靳、安、任等單姓小戶雜居其間。田地里種的莊稼有:谷子、小麥、玉米、高粱、黍子,還有油菜籽、土豆;蔬菜有:茄子、西紅柿、辣椒、蔥、韭菜、黃瓜、豆角、圓白菜、長白菜、葫蘆、大瓜、大蒜、蔓菁、芥菜、芹菜、芫荽、水蘿卜、胡蘿卜、還有西瓜、香瓜。</p> 農(nóng)田菜地 林中羊群 <p class="ql-block">生產(chǎn)隊里養(yǎng)著用于拉車耕地的牲畜有:馬、牛、騾、驢;農(nóng)戶家里養(yǎng)些豬、羊、雞,狗、貓等。</p><p class="ql-block">自從50年代先后實行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合作社、人民公社以后,塔布板村就叫成了塔布板生產(chǎn)大隊,村民們都被叫做社員,大隊部設在當街一條巷子里的村公所。全村早期分為四個生產(chǎn)小隊、后來合并成兩個。</p><p class="ql-block">生產(chǎn)隊一年四季春種夏忙秋收冬積肥,社員們一天兩出工,除了冬閑季節(jié)和下雨天,平時每天前晌在早飯后、后晌在歇起晌(午休)來,人們三三兩兩拿著農(nóng)具從各自的家中走出,聚到當街,生產(chǎn)隊長在出工前給圍攏的社員們分派營生,然后大家?guī)е鄳霓r(nóng)具分頭去干活兒。從種到收,秋后分糧,年底分紅。社員們主要是在集體的土地上干活兒掙工分,此外還少量種些自留地、積留地,自由經(jīng)營。</p><p class="ql-block">身強體壯的男勞力給隊里干活每天掙全工分10分、女勞力7分,而我在學校放假時勞動一天才掙2分,年底分紅每分還不足一角錢。農(nóng)忙時突擊勞動有包工活兒,多勞多得,有的全家人出動,可以多掙些工分。</p><p class="ql-block">那些年離城區(qū)遠些、土地和灌溉條件差的村子是糧食隊,每年有交公糧的任務;而我們村則是蔬菜隊,每年初都有蔬菜任務,隊里就按任務安排各種蔬菜的種植計劃,采摘的蔬菜裝了車要先拉到菜站稱重評等,然后再送到指定的蔬菜商店。生產(chǎn)的蔬菜供應了市民,菜農(nóng)的糧食就由城市糧站供應,每人每月27斤糧、2兩食油。靠定量糧根本不夠吃,只能以隊里分的和自家種的糧食作為必不可少的補充。盡管如此,我家每年還得再買幾百斤后山的莜麥高粱,加工成耐餓的莜面和經(jīng)吃的二莜面。尤其是早上拌著吃的炒面,至今令我留戀。</p><p class="ql-block">為了給隊里增加些收入,到年底社員們多些分紅,生產(chǎn)小隊還組織了副業(yè)隊,以幾輛馬車為主,從城里攬一些拉運的營生,掙一些副業(yè)收入的現(xiàn)錢。我二叔就曾在副業(yè)隊趕過多年的馬車。</p> 網(wǎng)圖:收割小麥 網(wǎng)圖:農(nóng)民趕毛驢拉碌碡碾場 <p class="ql-block">我出生在奶奶家的老院子,那座院子分為里外院兒。</p><p class="ql-block">里院兒一溜正房,最西邊是爺爺奶奶住的正房,往東依次是大爺大娘的住房和涼房,我父母親的單間住房,再就是最東邊兒五爺爺五奶奶住的里外間兒。西面是我二叔二媽住的西房。東面和南面是幾家人的涼房、放柴火的、羊圈等,東涼房前還有自用的水井,打水用的細長形鐵水桶經(jīng)常掛在東墻上。</p><p class="ql-block">院兒后是莊稼地,院兒西是一片兒空地,院兒前是我九爺爺、十一爺爺、十二爺爺?shù)脑鹤?,院兒東是高家招財、和財爺爺?shù)脑鹤印?lt;/p><p class="ql-block">東南角通向外院兒和坐西朝東的大門,記得過大年時,大門口就掛上了白菜形的燈籠,外院兒主要是菜窖和糞堆及茅房(及蹲坑廁所)。出了大門往東十幾米,高家有全爺爺院外有一盤碾米磨面的石碾,有時用牲畜拉,有時用人推。向南穿出約20米長2米寬的巷子就到了當街,巷口就是一口公用水井,附近的人家主要靠它用水,我和奶奶就是到那兒抬水。只是后來因為被一個愣子扔到井里一塊蓋茅坑的臭木頭,金鎖叔淘井水,后來逐漸枯竭了。</p> <p class="ql-block">我出生在奶奶家這處祖院</p> 2、鄉(xiāng)村的孩子 <p class="ql-block">我是土生土長的鄉(xiāng)村孩子,對農(nóng)村有著格外的感情。我幼時的許多故事媽媽記得最清楚,可惜被去了天國的老人家?guī)ё?,已然不可能再向我“講那過去的事情”了。</p><p class="ql-block">小時候正趕上大躍進,自己還曾進過幾天設在龍王廟左后方陳家大院里的村辦幼兒園,好像二姑還當過保育員,孩子們吃的是大鍋飯……。隨后是大饑荒,喝過瞪眼兒清的小米粥,吃過野菜、榆樹葉、老菜葉子、榨過糖的糖菜渣子;記憶最深的是姥爺家從隊里分到的去掉玉米粒的玉米棒子,先攤在炕席下烘干然后磨成粉,用它做成的飯是最難下咽的,毫無營養(yǎng),雖然可以充饑,但卻造成了便秘的痛苦。</p><p class="ql-block">兒時的玩具幾乎都是自己動手制作,男孩兒玩兒尿泥、打夾克兒、搧三角、彈珠珠、滾鐵環(huán)、抽毛猴(陀螺)、溜冰車、騎“馬”打仗、爬樹掏小鳥、逮蛐蛐斗架、玩彈弓、做鐵夾子挖蚰蜒捉蝲蛄套鳥、光屁股耍水;女孩兒跳皮筋兒、踢毛健兒、跳方方、捉迷藏……。我最愛玩兒的就是斗蛐蛐:到村西南的下濕地,朝著蛐蛐的叫聲,高抬腳、輕落地,悄悄地靠近,突然的襲擊,逼著藏在草叢中的蛐蛐現(xiàn)身逃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行抓捕,時而成功,時而也會撲空。手中有了幾只蛐蛐,孩子們就帶著心愛的“戰(zhàn)將”讓它們爭斗決勝負。蛐蛐大戰(zhàn)格外有趣,有的互不服輸,幾個回合下來,都傷痕累累;有的只戰(zhàn)一兩個回合,敗者就落荒而逃,勝者會趾高氣揚,其主人也會喜笑顏開。</p> 郵票《兒童游戲》 網(wǎng)圖:斗蛐蛐 文革初期,我和奚俊生、高明、王世杰幾位同學,還曾自制過當時從商店里都買不到的撲克呢:最簡單的兩副,是用阿爾巴尼亞的硬殼煙盒作材料,將蘿卜刻成紅桃、梅花、方片、黑桃的章,再用印泥加蓋在紙板上做成的;更精致的兩副,是求舅舅從鍋爐廠給我找了些作廢的膠片,先洗掉上面的化學涂層,然后用12生肖、駱駝、丹頂鶴的畫面作模板,反畫在了膠片上,最后刷上兩層白油漆,再罩一層清漆,擺在奶奶家的柜子上晾干即成。如能把它們保留到現(xiàn)在,肯定是獨一無二、不可多得的收藏品。<br>農(nóng)村的人家,大多會養(yǎng)豬養(yǎng)羊。在我十余歲的時候,就曾幫家里夏天拔豬吃的野菜、割喂羊的野草、秋天到犁過的莊稼地里刨引火的茬子、到樹林里摟樹葉、冬季天還不亮就起早到水電學校后面撿煤核兒(料炭),干這些活我大多是讓長我兩歲的堂兄補根領著去的。再后來,還和蘭根叔叔拉排子車沿新鋼前的東西土路(即現(xiàn)在的海拉爾大街)到西貨場、工業(yè)學校、財貿(mào)學校一帶沿路揀畜糞拾肥料掙工分。<br>農(nóng)村家庭生活的好賴,就看全家的勞力多少和強弱,誰家掙的工分兒多,到年底就能多分紅。為此我在學校放假期間,也去隊里參加一些力所能及的勞動,比如澆地、舀糞,干的最多的是和我九爺爺、十二爺爺用稀釋的敵百蟲、六六六粉給蔬菜地噴灑農(nóng)藥。最初干一天才二分,隨著年齡的增長逐年增加,最高時是八分(相當于0.64元)。除了大人們憑經(jīng)驗能干的(耕地、耙地、搖耬播種、打風扇等)或是有技術含量的(育苗、種菜,擺弄牲畜等)農(nóng)活以外,諸如平地、揚糞、幫犁、打砬硐、鋤地、間苗、起蔥、摘豆角、拔麥子、割莊稼、砍菜、拔蘿卜、打場、收山藥、積肥……等等農(nóng)活我都干過。那寫作業(yè)、溫習功課就是見縫插針的事,也不用家長督促檢查。 網(wǎng)圖:給蔬菜噴灑農(nóng)藥 在我結束學校生活后,曾在村里參加了一年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勞動。當時村北有一座建成年頭不長的果園,用干打壘的土墻圍著,園中大部分栽植的是黃太平果樹,也有葡萄、蘋果等,在一行行的果樹之間,種植著其他的農(nóng)作物。村里為了推廣并實現(xiàn)科學種田,專門成立了精干的“科研小組”,吸收有經(jīng)驗的老農(nóng)民、有文化的年輕人、踏實肯干的婦女為小組成員,在郊區(qū)科研干部高財旺的指導下,以園林為基地進行科學種田實驗。我有幸被吸收為組員,參加了果樹修剪、嫁接,兩種農(nóng)作物隔行間種,種花生、種紅薯試驗,用馬鈴薯秧上的果實育種、種出三代大土豆,還用插條植樹……<br>就在那年,我還擔任了生產(chǎn)小隊的記工員,每隔兩天,第三晚到隊部,為全隊社員們逐人記載三天內所干的農(nóng)活和工分。每月底合計,月初上墻公布;年終總計后,就是社員們年底分紅的依據(jù)。生產(chǎn)隊長正是看中了我的認真和嚴謹,還打算培養(yǎng)我當會計呢,而我卻參軍了。 3、可喜可嘆的變遷 <p class="ql-block">自我參軍后,就與家鄉(xiāng)的親密接觸少多了。一來是工作、生活在市里,二來是父母親搬到東華棧居住了十幾年。可是我的奶奶、二叔和倆個弟弟的家一直沒離開過塔布板,父母親和妹妹后來又搬回了村里,而且還有那么多本家與鄉(xiāng)親們,每年也會回去幾十次,只是來去匆匆。</p><p class="ql-block">隨著國家的改革開放,市場經(jīng)濟體制取代了計劃經(jīng)濟體制,糧食和蔬菜不再下達任務、統(tǒng)購統(tǒng)銷,人民公社、生產(chǎn)大隊和小隊的經(jīng)濟體制解體了,集體的土地實行了家庭承包責任制,完全自主經(jīng)營,自產(chǎn)自銷。村民們除了種地,還可以自謀生路,搞養(yǎng)殖的、做生意的、進城務工的......。</p><p class="ql-block">前些年,城市在大規(guī)模的實現(xiàn)城鎮(zhèn)化,尤其是當呼市的二環(huán)路修通后,象塔布板這種位于二環(huán)以內的所有近郊村莊,都被稱為“城中村”,政府把鄉(xiāng)改成了鎮(zhèn),集體土地劃歸國有,農(nóng)民們祖祖輩輩耕種的千畝良田,賴以維生的農(nóng)田菜地被大面積的圈占,一條又一條被修成了寬闊的柏油大道,一塊兒又一塊兒被開發(fā)商蓋起了許多高樓大廈。就像村民們說得那樣:塔布板成了待宰的綿羊一般,先被活挑了四肢,然后割肉剔骨,最后消失?,F(xiàn)在,村民們成了“失地農(nóng)民”,沒地可種,只好種房,以此換取一些拆遷房補償費,作為日后的生活保障。</p><p class="ql-block">近年,村南的防風林帶已改建為新鋼公園,村民們可以到那里鍛煉身體,休閑娛樂……:</p> 村北被占后撂荒的耕地 如今,在塔布板的這些土地上,成吉思汗大街、北二環(huán)路、呼包高速公路橫貫東西,工農(nóng)兵路縱穿南北;村北的內蒙古經(jīng)濟管理干部學院東校區(qū)、還有新的內蒙古廣播電視臺,村東的大溪地別墅、村南的鴻博雅園,及至西鄰的廠漢板乾沁園住宅小區(qū)......,正在變成鋼筋混凝土的天下。大勢所趨,全國的城市郊區(qū)已經(jīng)喪失殆盡,呼市城區(qū)周邊的各鄉(xiāng)村,按其所處方位,分別劃歸新城區(qū)、回民區(qū)、玉泉區(qū)、賽罕區(qū)隸屬,郊區(qū)的壽終正寢也只是全國的一個縮影而已。<br>可惜呀!那些養(yǎng)育了多少代人的黃金般的土地,從此不能再為農(nóng)民們填飽肚子而生產(chǎn)糧食、蔬菜,養(yǎng)殖牲畜、家禽??v然人們手里有了錢,可是,一旦發(fā)生世界性的糧食危機,到了有錢也買不到糧食的時候,靠那金屬鑄造和紙張印刷的金錢能填飽肚子嗎?<br>有著幾百年經(jīng)歷的塔布板村,我的故鄉(xiāng),前些年被強行拆除,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消失,成為曾經(jīng)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們抹不去的回憶!而我在多年前曾經(jīng)打算等到退休后,葉落歸根,再回到家鄉(xiāng),住在充滿著父親母親生活氣息的老房舊院兒里;和與我從小玩兒到大的同年仿佛的、如今已經(jīng)當了爺爺奶奶的老人們拉家常、敘舊、曬太陽;在故土上種點兒蔬菜瓜果,過幾年田園般的晚年生活成了無法實現(xiàn)的泡影。<br>現(xiàn)如今,年老的村民每月能夠領到約1500元的養(yǎng)老保險金,45歲以上的中年人可以享受低價購買小產(chǎn)權房的居住待遇,尚可寬慰人們的心。 村旁新鋪柏油的工農(nóng)兵路 被拆遷的平房舊院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新建的鴻搏雅園</h3> 村東北的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