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伯，多想您再打我一次

老張也說說

開篇需要稍作解釋的是，文章中的伯伯并不是我的伯父，而是親生父親。在當?shù)貜埿罩?，大都把父親稱爹，不知為什么我家從小把父親叫伯伯，是不是沿用了外公家的叫法不得而知。 今天是我伯伯誕辰95周年紀念日，轉(zhuǎn)眼間，伯伯離我們而去33年了，時間愈久，思念愈濃，以至于在夢里常常夢見他。作為一個以文字謀生的人，寫過許多人，唯獨沒有寫過自己敬愛的伯伯。不是不愿寫，而是膽怯怕寫不好。 我爺爺是個挑伕，有著一雙大長腿，鄉(xiāng)鄰們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長腳桿”。爺爺不顧家，掙的苦力錢全部都在外面吃干用凈。家里全靠我婆撐持著，大姑嫁給了本地汪姓人家，二姑外出流浪至今下落不明，幺姑嫁給了本地冉家。伯伯九歲就給人家放牛，十六歲被國民黨拉了壯丁，后來借故逃回老家。 1951年，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美軍不顧中國政府的多次警告，越過三八線，直逼中朝邊境的鴨綠江和圖門江，出動飛機轟炸中國東北邊境的城市和鄉(xiāng)村，伯伯報名參加了中國人民志愿軍。臨走時，我爺爺買了一塊肉去看他。當時，我們那兒還沒有公路，去區(qū)公所和縣城的運輸工具是騾馬。人一般都是走路，騾馬用來馱運生活必須品。政府十分重視入伍青年，給予了這些即將跨國出征的壯士以最高的禮遇——披紅戴花、騎馬前往區(qū)公所和縣城。伯伯見了爺爺，多年滿腹忿氣無處發(fā)泄，接過肉扔在地上，跳上馬背頭也不回地走了。1953年7月27日，中國、朝鮮與以美國為代表的聯(lián)合國軍在板門店正式簽訂了朝鮮停戰(zhàn)協(xié)議，持續(xù)兩年零九個月的朝鮮戰(zhàn)爭終于畫上了句號。部隊撤回東北后，伯伯參加了速成識字班，在那里學會了讀寫和打算盤，這為他后來復員后長期擔任生產(chǎn)隊和大隊會計打下了基礎(chǔ)。 我們長大后，伯伯逢年過節(jié)都要帶我們?nèi)ソo爺爺燒紙，但是，從不在我們面前提說爺爺?shù)娜魏问隆?lt;/p>伯伯活了62歲，上半生之初在朝鮮與美國人打仗，下半生都在家里打“娃娃仗”。伯伯養(yǎng)育了我們姐弟六人，大姐一歲多患急病夭折了，我是排行中老二，下邊還有三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三年困難時期，我爺爺被活活餓死，伯伯也是好不容易才揀回一條性命。后來，雖然吃的勉強能接濟上，卻沒有半點經(jīng)濟門路。好不容易熬到快出頭時，我參加了工作，二弟結(jié)了婚，三弟成人，四弟也到了16歲，妹妹正上初中，伯伯卻一病不起早早離開了我們。 伯伯的嗜好很多，最大的愛好是抽煙、喝茶、飲酒、吃辣，唱民歌、愛打牌、下象棋，還有就是讀書看報和講民間故事。小時候，每當下大雨不能出去干活，母親就拿出針線為我們縫縫補補，伯伯則捧著兩斤煙葉換來的繁體字豎排本《西游記》大聲朗讀，我開始站在他旁邊聽，慢慢地上半個身子就壓在他拿書的手臂上，伸著頭看書上哪些方塊字。時間久了，伯伯的手臂被壓麻了，他就一瞪眼睛伸手把我推開。我被孫悟空七十二變化和打妖精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一會兒不自覺地又湊上去了……在伯伯的影響下，我在入學啟蒙前，已經(jīng)認識很多簡體字和繁體字，以至于上一年級時受了很多老師的白眼。那時，愛表現(xiàn)和稱能，老師在黑板上板書生字，寫一個我念一個，有時一個字還沒全部寫出來，我已經(jīng)念出來了，弄得老師十分發(fā)窘和尷尬。 伯伯和其他的父親一樣，胸懷是博大的、默默地為兒女奉獻著一切。而我卻想不著他的好，即使偶爾一次、兩次或多次被冤曲了，我卻記恨難忘。我小時候既膽大、頑皮又好奇，這是我經(jīng)常挨揍的原因。 在我四五歲的時候，便鼓動一群小伙伴去幾公里之外的小街。沿途盡是蜿蜓小路，懸崖料峭，峭壁下是湍急河流形成的看不見底的水潭，正當我們快要到達小街時，小伙伴們的歡聲笑語嘎然而止，伯伯手持荊條像個威武的大將軍擋住了去路。我作為領(lǐng)頭者，自然落了個皮青臉腫。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十分后怕，也覺得當時實在是該打。上世紀70年代，收音機不說在農(nóng)村就是城市也是個稀罕之物。每當伯伯不在家時，我就把家里那臺“燎原” 牌收音機偷偷拿出來收聽。一次，我不小心絆著了收音機的天線，一下摔得稀巴爛。很自然，伯伯回來又給我過了一次“堂”。 除此之外，我干過許多出格，現(xiàn)在想著也很后怕的事。看了當年毛主席橫渡長江的新聞報道，我在門前的大河漲洪水時，解下褲子將兩褲腳系住，我伏在褲子開衩處，形成一個土救生圈，在滾滾的洪水中劈波斬浪游了一個來回。還有一次，我看到許多小孩都玩過的“放炮”，即將一短節(jié)導火索用錘子砸軟，點燃扔出去即可在空中發(fā)出爆炸聲，我忽發(fā)奇想，將砸軟的導火索連上雷管，點燃扔出去看是什么效果，結(jié)果是點燃剛?cè)与x手就爆炸了，嚇得我出了一聲冷汗。上小學時，大路外邊有一棵大漆樹，樹身中間腐朽的洞內(nèi)，每年都有狗屎蜂（胡蜂的一種，屬于小胡蜂，個頭比胡蜂小，毒性弱于胡蜂，人讓胡蜂蟄了嚴重者很難活命，小胡蜂毒性雖然小，但把人蟄了又癢又痛，也要幾天才能消腫）筑巢，我放學后走在前面，遠遠用石頭砸那蜂巢洞口，小胡蜂“轟”地飛出來時，我已經(jīng)走遠了，后面的同學毫不知情，走到漆樹前，讓小胡蜂包圍了，一個個被蟄得哇哇亂叫、鬼哭狼嚎，我卻在遠處樂得捂著嘴大笑……當然，這些都是背著伯伯進行的，要是伯伯知道了，真不敢想象他會把我打成什么樣子。 我從小性格倔犟、喜歡斗嘴，因此在弟妹中我也是挨打最多的另一個原因。父親是軍人出身，性格耿直、脾氣粗暴，打人也沒有輕重，往往火氣一上來，不分青紅皂白，拳頭、耳光和棍棒劈頭蓋臉一陣狂揍，直到打得求饒為止。辯解和逃跑，只能加重懲罰。我和弟弟不敢在外面打架，即使受了欺負也不敢回家訴說，因為父親從不袒護我們。二弟乖巧聽話，伯伯常常袒護著他，凡是他做的事，錯了也是對的，而我做事即使對的，也是錯的。有時二弟自己不小心摔了，也說是我把他推倒的，伯伯信以為真，不容我張嘴辯解，便迎面一頓暴揍。有一次麥收，二弟站在木梯上碼麥垛，我在木梯一旁掃地，木梯自己突然順墻下滑到地上，二弟嚇得哇哇大哭，爬起來硬說是我故意用掃帚挪動了木梯，伯伯竟然相信了，一邊大罵：“心腸太歹毒了！”一邊耳光﹑拳頭和棍棒掄番上陣，揍得我兩天起不了床。這次，伯伯不僅從皮肉上，在心靈上也給我?guī)砩钌畹貍Α?lt;/p> 但是，伯伯在我勤奮好學所犯的錯誤上從沒打過我。上世紀70年代，農(nóng)村文化十分枯燥，誰家有幾本書絕對是稀罕物。我家就有兩本，一本是豎排、繁體字的《西游記》，一本則是伯伯從部隊帶回來的識字課本。我記得識字課本上第一課《中國人民志愿軍軍歌》，第二課《毛主席看望關(guān)向應》。正是識字課本，以及《西游記》上的孫悟空、豬八戒，培養(yǎng)了剛會走路的我的識字好奇心。后來，這兩件唯一供伯伯消遣的“寶貝”，也毀在我的手里。識字課本讓我弄丟了，《西游記》我看后，隨手扔在凳子上讓家中的母豬叨走撕碎。對這兩樣“寶貝”的失去，伯伯既沒責怪也沒打罵我。我挨打的次數(shù)可以用兩句麻將口決來形容：“小打一四七、大打三六九”，就連我上學也是伯伯打出來的。我啟蒙時，剛上了第一天，就再也不愿去了。原因是課堂約束，少數(shù)同學欺生。伯伯對我說：“不去可以，你就去挖地（陜南方言，指翻地）！”我高興壞了，扛起鋤頭就向地里走去?？墒牵瑳]走多遠，伯伯就拿著一根荊條追了上來。我挨了一頓揍之后，只好又背著書包乖乖跟著干哥上學去了。從此，我上學再也沒讓父母操過心。 父親對兒女的愛是無聲的、深沉的，不用心去感受很難察覺，而又很容易在平淡生活中被兒女認為是應該的。我是大姐病故后第一個孩子，父母視我為掌中之寶，伯伯經(jīng)常背著我，還把我放在他翹著的二郎腿上，然后用力有節(jié)奏地一上一下不停顫動著嘴里不停地吆喝：“駕！駕！駕……”有時嘴里還不停地念著童謠：“馬兒馬兒，嘟嘟騎，回娘家，找肉qi(方言，吃)……”伯伯累了，我不懂事卻還要騎，他就換一種騎馬的方式，把我雙腿駕到他的脖子上，走來走去。最初，我十分害怕給摔了下來，就雙手把父親的頭抱得緊緊的。騎在伯伯的頭上，我能看到很遠的地方……這種好日子隨著弟弟們的出生，也就再也沒有了。 我讀高中的上世紀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每到青黃不接的季節(jié)家里就缺糧，交不了伙食，剛剛收獲豌豆，便將豌豆煮熟放鹽炒了，用一個小桶裝著。每到吃飯時，就拿出來吃一些。周一到周三還好，到了周四的時候，炒豌豆就開始長一層薄薄的綠霉，味道也變了。但是，還得繼續(xù)吃并堅持到周六。連續(xù)吃了三個周，我的胃口開始越來越差，什么也不想吃，聞著油煙味就惡心想吐，指甲黃了，眼白發(fā)黃，經(jīng)醫(yī)生診斷為急性黃疸肝炎。那時，陜南鄉(xiāng)村醫(yī)療條件差，沒有治療黃疸肝炎的特效藥。伯伯四處打聽治療此病的民間偏方，聽說吃羊肝、苦蕎能治，伯伯跑了很多地方尋找羊肝和苦蕎。最后，一位遠房親戚向伯伯提供了一個治療黃疸肝炎的民間中草藥驗方。伯伯翻山越嶺尋找采挖，其中一味是灌木的樹根，樹枝上長滿長刺，又多半生在懸崖邊，伯伯將它挖了回來，身上卻到處讓刺掛出了道道血印。喝了幾次伯伯采集的中草藥，黃疸肝炎竟然神奇地好了。后來，伯伯憑這個驗方，也成了方圓幾十公里專治黃疸肝炎的“土醫(yī)生”，治好了十多個黃疸肝炎患者。后來，伯伯去世后，這個治療黃疸肝炎的驗方也隨之失傳。 高中的第一學年，聽說學校食堂要交木柴，伯伯借來一輛架子車拉了200多公斤木柴，帶著我和弟弟往學校送。當時，公路全是泥土路，經(jīng)過常年車行雨淋，路面凸凹不平，木柴雖不太重，架子車卻像在路面上跳舞一樣，拉起來非常吃力。伯伯又是怕熱體質(zhì)，汗水一直順著臉龐往下淌，他就走走歇歇，歇歇走走。好不容易要到學校了，又讓一條洪水未消的河流擋住了去路。伯伯帶著我和弟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架子車和木柴連拉帶推弄過了河。第二學年，我交的木柴數(shù)量還不夠，伯伯領(lǐng)著我去學校附近的山上親戚家砍了100多公斤木柴，扛下山來交到學校食堂。 1984年10月，我接到了安康地區(qū)廣播事業(yè)局錄取我到嵐皋縣廣播站工作的通知。伯伯聽到消息忙碌了起來。家里沒錢，就去鄉(xiāng)信用社貸款為我買了一套藍絳卡的衣服，買了一床大花緞子的被面。當時，為這床被面我還和伯伯鬧起了別扭。我認為，家里很困難，買個普通花布被面就可以了。伯伯則認為，我是去縣里工作，被子起碼洋氣一些，這才像樣。但是，卻不被我理解，伯伯因此感覺到很冤曲。 我在北京廣播學院進修時，參觀中南海給伯伯買了一個中南海紀念煙嘴和一盒圓盒包裝的香煙。伯伯視煙嘴為珍寶，煙也舍不得抽，不時拿出來向人炫耀一番。遇著特別相好的人，他才很不情愿地給人家一支。有一次，我下鄉(xiāng)去一個區(qū)采訪，正好路過離家不遠的小街，我在車上老遠發(fā)現(xiàn)了伯伯，立即下車向他打了招呼，就在附近零售商店給他買了二兩散酒，他舍不得幾口喝完，而是在那里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好像是他平生以來喝到的最好、最香的酒。我臨上車時，伯伯叮囑我忙完工作后順道回家一趟。采訪完畢，我急著回單位發(fā)稿就沒能回家。后來，聽母親說伯伯專門購買了鮮肉，那時家里沒有冰箱，怕肉壞了就掛在地窖里，直到放壞也沒見我回去。 1988年端午節(jié)，我要第一次帶著女朋友回家，聞聽這個消息后，父母是又喜又憂，喜的是我久懸未決的婚姻大事，終于有了著落；憂的是這個季節(jié)蔬菜正處于青黃不接，家里也沒錢。聽母親說，伯伯去2000多米海抜的高山頂上為村里守了幾晚上茶園，掙了六元工資，才買了幾斤鮮肉和一些蔬菜。此時，正值陜南的四月天氣，夜晚還比較寒冷，不知父親在荒山嶺上的露天是怎么度過漫漫長夜的。當時，伯伯已經(jīng)六十一歲了。 <div>伯伯健在時，每年過了臘月二十五，每天一起床就到屋旁的高凸處向山下的公路張望，陪伴他的只有一明一滅的旱煙，有時一蹲就是一天，直到望著我回到家為止。 </div>伯伯性格直爽，高興的時候喜歡開懷大笑；遇著不順心的事，躺在床上悶頭大睡。上世紀八十年代，對抗美援朝老退伍軍人補貼標準非常低，每月只有幾元；以前，每年春節(jié)都要送年畫和慰問信，突然這也不再送了，復員軍人座談會也取消了，家庭生活困難更無人過問……這些在伯伯的心頭漸漸擰成了一個解不開的結(jié)。因此，整日里伯伯郁郁寡歡，常常借酒澆愁，而且每喝必醉。有一次，酒喝醉后摔成重傷，差點性命不保。1989年春節(jié)，伯伯醉酒引發(fā)其他疾病，臥床半個多月，醫(yī)治無效，去世時差三天年滿62周歲。我挨伯伯的暴揍不計其數(shù)，一部分是不聽話導致的，確是屬于欠揍；一部分純屬“冤曲”，以至于參加了工作還耿耿于懷，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他們親生的。因此，我對伯伯是既敬畏，又怨恨。且這種怨恨一直在心里埋藏了許多年，直到自己有了孩子，才慢慢消散得一干二凈。如今，全部化為深深地愧疚。 伯伯，您在天堂之上可以欣慰的是，經(jīng)過您的無數(shù)次“捶打”，我總算從一塊毛鐵變成了“鋼”，在您逝世五周年后，我這個從小膽大妄為的“逆子”，不僅考上了“國字號”大學，還從一個縣級新聞單位跳入“國字號”新聞出版單位，崗位也從縣級新聞單位負責人、局辦公室主任變化為中央級新聞出版單位負責人。 期間，嘗試過多種挑戰(zhàn)性工作，創(chuàng)辦北京劃時代文化藝術(shù)中心、新聞培訓、圖書發(fā)行、報刊廣告經(jīng)營、雜志和年鑒出版審稿、多個中央級出版社社外編輯，其中參與責編過黨史、軍史、少數(shù)民族、澳門回歸、時代英模和中央領(lǐng)導人等重大題材，以及中國新聞學院校本教材，《陳景潤傳》被中央電視臺改編為13集電視連續(xù)??；《零點樂話》在北京市勞動人民文化宮書市簽名售書盛況空前……2017年2月，經(jīng)本人多次申請，由北京市人社局正式批準，從中央級新聞出版單位辦理提前退休。 在伯伯的影響下，我們家光榮血脈得到傳承,祖孫三代接力從軍報國,我的小弟還有侄子三輩共圓軍旅人生夢。我與伯伯的真正和解，也是在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可此時伯伯早已不在人世了。也就從這時起，我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伯伯走了，沒有留給我彌補錯誤的機會。他離我們已越來越遠，我對伯伯的懷念之情卻越來越濃。愧疚、懊悔，像一條蘸過水的鞭子時時地抽打著我。也許是伯伯罵累了、打累了，再也不愿意管我們這些恨鐵不成鋼的兒女。 每當我聽到《世上只有媽媽好》這首華語歌曲時，心中便忿忿不平，歌詞雖然真摯感人，但失于偏頗。世界上并非只有媽媽好，其實爸爸也很好。母親的愛表現(xiàn)在對兒女無微不止的關(guān)懷上，企盼兒女個個健康成長；而父親的大愛卻是無言和深沉的，默默用一個個實際行動深刻地詮釋著父愛，他希望兒女人人都能成鋼。 伯伯！我多想您再打我一次！即使是冤曲，我再也不會記恨。然而，這已變成了一種不可能實現(xiàn)的奢望。（張吉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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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多想您再打我一次

老張也說說

伯伯，多想您再打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