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讀《武鄉(xiāng)縣志》,第一次看到“好山皆向北”時,我首先認為就是這也太牽強了吧!山之好壞,在雄奇險峻,壯美與否,與方向有啥關系。但隨即就樂了,看來古代文人的政治意識一點不比現(xiàn)在差,山水詩詞中都忘不了體現(xiàn)忠君思想,雖然沒看到下句,我想下句也是“賢士全忠君”之類的話。</p><p class="ql-block">忽一日,又讀了沁州刺史汪宗魯《武鄉(xiāng)署中偶題》一詩</p><p class="ql-block">攬轡盤紆紫石屯,</p><p class="ql-block">山城鞞鐸近黃昏。</p><p class="ql-block">千峰繞郭人煙密,</p><p class="ql-block">二水爭流古渡喧。</p><p class="ql-block">俗靜為著庭鶴瘦,</p><p class="ql-block">官清更見荻簾翻。</p><p class="ql-block">偶遺塵累閑尋賞,</p><p class="ql-block">漫意坡公雪浪盆。</p><p class="ql-block">就覺得汪刺史的第二聯(lián)寫得太好了,自己也經常路過故縣,怎就沒發(fā)現(xiàn)如此美景,更別說寫出如此對仗工整,大氣優(yōu)美而富于意境的詩句來。想來想去,還是自己沒有找對觀察點的緣故。于是便在一個周日下午,專門去了武鄉(xiāng)古縣城對面的南神山,和以往在山腰的普濟禪寺附近轉一轉不一樣,這次我從寺廟東側一直爬上了南神山的最高頂。彼時正值初春,就見縣城的幾個男女,我以為他們也是上來觀景來,一看才知他們是在山頂?shù)暮颂覙涞乩锱傩∷鈦恚?lt;/p><p class="ql-block">站在南神山的最高頂,向北望去,就看到了故縣村全景,好一幅壯美的景觀,真的是“千峰繞郭人煙密,二水爭流古渡喧?!边@首詩肯定是汪宗魯刺史登上南神山頂后回到武鄉(xiāng)縣衙寫的。古武鄉(xiāng)城已在1938年春被日軍焚毀,郭已去,渡口也早已變?yōu)闃蛄?,千峰二水猶在。放眼望去,故縣村背后,山巒起伏,真?zhèn)€是千峰環(huán)繞,涅河水和關河水交匯為濁漳河水,向東而去,人煙更加稠密,關河橋處車如河魚,喇叭聲鳴,更是喧鬧,一派車水馬龍的勝景。轉過身,向南望去,就是溝壑山梁,索然無味了。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誤解古人了,“好山皆向北”對于南神山和武鄉(xiāng)古縣城來說,真的沒有半點政治意味,是實打實的景觀。</p><p class="ql-block">今年清明,為吸取沁源、榆社火災的教訓,縣里采取了千名機關干部駐村防火的有力措施,我們單位負責的是莊頭村,戴著紅袖標走在莊頭村的山梁上時,首先映入人眼的就是涅河南岸的爛柯山?!昂蒙浇韵虮薄庇忠淮斡可闲念^。爛柯山位于涅河南岸,沁縣武鄉(xiāng)交界處。歷史上,武鄉(xiāng)沁縣或以山為界,或以河為界??箲?zhàn)時期,就是以山為界,白晉線以東,爛柯山以北,段村以西,就是武西縣(抗戰(zhàn)時期,因日軍占據(jù)段村,武鄉(xiāng)縣分為武東縣和武西縣)的境域,那時的爛柯山,大部都在武西縣境內。因為如此,發(fā)生在今沁縣松村鄉(xiāng)青修村的青修慘案,才總是在中共武鄉(xiāng)黨史中記載,而不在沁縣黨史中記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新中國成立后不久,武鄉(xiāng)沁縣又以河劃界,涅河以南為沁縣,涅河以北為武鄉(xiāng)。最典型的就是南涅水村和北涅水村。一河之隔,南涅水村在涅河南岸就是沁縣,北涅水村在涅河北岸就是武鄉(xiāng)縣。這樣爛柯山就全劃到沁縣境內了。慶幸的是涅河南岸,爛柯山下的獅則溝村民死活不到沁縣,最終,獅則溝村又劃歸武鄉(xiāng)。這樣爛柯山又成為武鄉(xiāng)沁縣共同的山。</p><p class="ql-block">要是說爛柯山的歸屬稍有點爭議的話,爛柯山山名的由來是武鄉(xiāng)沁縣是沒有爭議的,《沁州夜話》記載,東晉時期,山交里康家沿村王質上山砍柴,偶遇神仙在山上下棋,一邊看神仙下棋,一邊撿起神仙吃剩的桃子化解饑渴。幾局棋罷,神仙提示王質,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家吧。王質一看,腰間的斧把已經爛掉,回到村里,已經一個人也不認識,問起王質其人,村里才說是自己幾百年前的先人了。王質只好再到山上追問神仙,神仙笑而不語,轉身而去,王質緊隨其后,至一懸崖處,神仙駕云騰空而去,王質跌下懸崖,丟下凡胎肉身,也成仙而去。正因為這個美麗而神奇的傳說,此山才以爛柯為名。爛柯山上也有了石棋盤、閃神崖、鑼鼓洞、石扇車等文物遺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近年來,因為能產生旅游開發(fā)廣告效應,武鄉(xiāng)、榆社、和順展開了石勒出生地之爭,于是又有學者研究出,其實在爛柯山成仙而去的王質原名叫石質,是石勒的長子,是為躲避石虎的追殺,才隱姓埋名藏到康家沿的小村子的,王質爛柯成仙更加戲劇化……</p><p class="ql-block">康熙版《武鄉(xiāng)縣志》記載則恰好相反:爛柯山,在縣正西五十里,據(jù)書傳應在浙江衢州府,而《一統(tǒng)志》則云隸沁州,山上有爛柯神廟,二石人對弈,其一旁觀,謂為王質。此或后來好事者斫石成形,點染勝跡,未必當日果有其事也。讀至此,不能不讓人佩服武鄉(xiāng)縣志編修者的秉筆直書和歷史唯物主義。它澄清了這樣一個事實,爛柯山的傳說最先在浙江衢州,沁武交界之處的山上因有大石似棋盤,旁邊的三塊立石又似下棋的神仙和觀棋的王質,所以有文人墨客將此山也叫作爛柯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過,爛柯山周邊的老百姓可不看武鄉(xiāng)縣志,他們心中早就把爛柯山當作保佑自己的神山,這最出名的就是窯上坡村和山曲村兩家之爭了。窯上坡村在爛柯山的東北三里處,山曲村則就在爛柯山東北的山腳下。起因就是因為爛柯山山頂有個石扇車,新中國成立后,現(xiàn)歸武鄉(xiāng)縣涌泉鄉(xiāng)的窯上坡村曾劃歸沁縣,和山曲村同屬沁縣南涅水鄉(xiāng)。當時是大集體生產,在鄉(xiāng)里的各項排名中,窯上坡村總是排在山曲村后邊,窯上坡村干部群眾使盡各種辦法都比不過山曲村。于是有陰陽先生給窯上坡村干部指點迷津,說壞就壞在爛柯山頂?shù)氖溶?,把米吹落在山曲,把糠吹到了咱窯上坡。于是,窯上坡村派人乘夜上山,把石扇車的搖把給砸了。山曲村聞之,就上山專門再把搖把給安上,如是幾次,兩村幾乎要兵戎相見。</p><p class="ql-block">窯上坡村貧窮是不是因為爛柯山頂?shù)氖溶嚢芽反颠^來,把米留在山曲就不得而知了。后來的結果是,爛柯山頂?shù)氖溶囈膊灰娏?,窯上坡村也重新劃歸武鄉(xiāng),而且日子過的比山曲越來越好。</p><p class="ql-block">從窯上坡村沿馬權線往西走兩公里,就到了爛柯山正北一公里處的山交村。從山交村,可以看到爛柯山最巍峨大氣的形象。在這里,“好山皆向北”再一次得到神奇的驗證。清順治三年,山交的杜來鳳成為武鄉(xiāng)縣清代第一位進士,曾任山東蒲臺、江南江寧等縣知縣。清朝一代,山交杜氏成為武鄉(xiāng)望族,至今還保留有進士祠、看花樓、書房院等遺址。從山交村沿馬權線往西走兩公里,就到了爛柯山西北的邵渠村。在此處,爛柯山依然神奇,清朝一代,爛柯山下的邵渠村出了一文一武兩個進士,文進士李端,曾任翰林院編修,乾隆在其考卷上親批“詩文清妥”,他歷受乾隆、嘉慶二帝特達之知,極不尋常,名動京師。武進士李皇弼,曾任交城靜安營都司。到了近現(xiàn)代,爛柯山下的獅則溝村走出了全國勞模、汾酒集團董事長常貴明。</p><p class="ql-block">從山交村再往北走一公里就到了我們的溫家溝村,站在溫家溝村背后的疙梁正嶺上,兩公里開外的爛柯山顯得更加巍峨大氣。我豁然開朗“好山皆向北”的下句根本不是什么“賢士全忠君”,倒應是“地靈人才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好山皆向北,地靈人才杰”。溫家溝村自新中國成立60年來,一個二百余口人的小山村,就產生廳師級干部3名,縣團級干部12名。改革開放后,溫家溝村又走出人民教師20余名。進入新世紀后,溫家溝村的學生們相繼考入吉林大學、東北師范大學、西北農林科技大學、浙江理工大學、沈陽藥科大學、北京交通大學等全國重點大學。站在這片先輩們長眠的熱土上,我似乎懂了為什么溫氏祖先們都要把自己的墳塋對著正南的爛柯山,他們一生的愿望大概就是,活著眺望爛柯,感悟人生,積德行善,盡孝盡忠,死了就安穩(wěn)的躺在爛柯山下的懷抱里,讓靈魂跟王質一樣,隨仙而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