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淅瀝瀝的雨時不時的下著,雨水點點滴滴地濺落,濺落時被秋風(fēng)卷起,涼涼的撲在臉上,有許濕潤爽滑的感覺,宛如纖手柔荑,極輕柔的在臉頰上拂過。</p><p class="ql-block"> 秋天的氣候比較干燥,雨水不多,南方的秋季,雨水稀微,以防萬一,出門時,她還特意看了下天色,云層很厚,灰蒙蒙的,壓的很低,這樣的天氣按常景不應(yīng)有雨,以往這樣大多是陰霾天,有雨的概率極小。但出門時帶著傘,終究要穩(wěn)妥些。誰知,還在半途中,雨水竟毫不客氣地?fù)浯蜻^來,她撐著傘踽踽獨行,任風(fēng)雨撲打,衣服難免不會讓雨水淋濕。</p><p class="ql-block"> 進到男家的宅居,抖落身上那些碎落的水珠,不知怎么,情緒竟有些低落。其實她很在意,初次登男方的門老天就不作美,沒給個好臉色。常說姻緣講究緣份,但緣份天定不好強求。而途中這場雨,這兆頭,她心里隱隱約約的感覺不好,受其影響,落寂的心情難免不有些低落,惆悵不經(jīng)意的涌起,惴惴不安的她,不愿往下想……</p><p class="ql-block"> 男朋友姜庚很高興地迎上,把她手上拎著的提袋接過來,順手遞上條干的毛巾,意思要她擦干搭在額前那綹沾著雨水的劉海。進屋后,姜庾母親很客氣的迎上,拉著姑娘的手,左瞅右瞅的,端詳了好一陣,然后招呼她趕緊坐下。一杯熱茶沏好后端了過來,擺上一大盤炒熟的花生,一盤點心,這點心很講究,很精致,在鄉(xiāng)下平時是很難見到的那種蛋黃餅,扣子般大小,橙色透亮不時地溢出蛋黃香味。</p><p class="ql-block"> 男家的嫂子聞聲也從臥室走了出來,上前熱情地打著招呼,笑盈盈地說‘’我不知怎么稱呼妹妹為好,聽叔子說姑娘你姓易,哦,記起了,好像叫春芳,我沒說錯吧。‘’說完后,男家嫂子抿著嘴,露出一彎淺輒的笑,落落大方地瞅著她,女的羞澀地嗯了下,輕輕地喊聲嫂子,當(dāng)她抬眼望去時,嫂子正打量著她,清澈的目光緊緊的掃來,像鑒賞稀缺的老物件,那稀罕,毫不掩飾赤裸裸的掃過,羞澀的她怯怯地收回目光,不再相對。她蜷縮在那,纖細(xì)的小手緊緊地拽著衣角,心臟不安的呯呯直跳。</p><p class="ql-block"> 男方嫂子在當(dāng)?shù)兀綀A十里八鄉(xiāng)的,還真尋不到這么標(biāo)致的女人,明眸皓齒,娉婷裊娜,一米六六的身高,在鄉(xiāng)下算是很高挑,很有型的。她那雙健美的長腿,盈盈一握的腰肢,豐滿火辣的身段,行走時,蓮步搖曳,款款生風(fēng),那一顰一笑,滲進骨子里的那份媚態(tài),風(fēng)情萬種恰到好處地?fù)饺嘣谌怏w與姿色上,不妨說,誰要巧遇上了,那都是難以扺擋的誘惑。</p><p class="ql-block"> 嫂子永遠(yuǎn)是姿色絕頂?shù)呐?,風(fēng)姿綽約誰與堪比,姜庚佇在旁默默地想著。</p> <p class="ql-block"> 姜庚在家排行老二,老大比他年長好幾歲,當(dāng)年意氣風(fēng)發(fā)的從軍醫(yī)大學(xué)畢業(yè)到部隊服役,熬到現(xiàn)在終是營職級別的軍醫(yī),但憑這光環(huán),這社會地位,在鄉(xiāng)間僻壤,在追名逐利的俗世,尤其在父老鄉(xiāng)親面前,顯得格外耀眼,格外榮光。</p><p class="ql-block"> 嫂子是去年娶進的門,蛾眉螓首,頗有幾分姿色,正因她倚仗了這點,還有良好的家境,方被姜家看上,當(dāng)然他兄長最相中的還是姿色,誰要她有驚人的天姿。</p> <p class="ql-block"> 有兄長那抺光環(huán)點綴,看似極平常的一戶農(nóng)家,瞬間變的有頭有臉了。姜庚走出去都要邁著方步,那悠然,那姿態(tài),那舉手投足,都令人驚羨。那件做工別致的中山裝,其上方小兜里永久插著一支黑色的鋼筆。他故作斯文,拿腔捏調(diào)的說話,再適時地配上大隊干部的身份,這倒絕了,活脫脫的那副官僚派式。</p><p class="ql-block"> 與其說他故弄斯文,附庸風(fēng)雅的話,那實在是捧殺他了,不因他的無知,他的猥瑣,就去應(yīng)用斯文字眼,去隨意形容,胡亂套用,那簡直褻瀆了斯文這詞語。因他沒文化人的優(yōu)雅及內(nèi)在的氣質(zhì),粗俗的外表下,所浮現(xiàn)出的僅是淺陋的見識及無知,他的言行舉止,其委瑣如斯,其風(fēng)度,頗似吃甩手飯的鄉(xiāng)村基層干部。</p><p class="ql-block"> 說他像,這倒不假,名符其實的大隊民兵營長,大隊團支書,其任何一職,都能榮膺大隊的官閣榜單,但他每年的工分補貼并不多,論職位,僅位列官閣的榜尾,是無足輕重的閑職人物。</p><p class="ql-block"> 盡管如此,他仍傲很拽,無與倫比的他總是飄飄然,因門第好,條件好,個人前景也被看好,諸多因素綜合,他暗揣,但憑這些不愁找不到好的。且不說找到堪比嫂子這樣的女人,至少相差不大。</p><p class="ql-block"> 雖說年齡已到了婚娶階段,說媒的一撥又一撥的上門,最后卻無疾而終,要不他相不中別人,或者就是沒被別人看上。那些沒看上他,或不在意他的姑娘,家境或自身的條件,都有擇偶的先天優(yōu)勢,況且一個個都姿容曼妙,沒相中的原因,姜庚很清楚,也很無奈。</p><p class="ql-block"> 姜庚母親是年近六十的老婦人,早年守寡含辛茹苦地拉扯著他們?nèi)值?,好在熬出頭了。大的在部隊服役有了固定收入后,家境才逐漸好轉(zhuǎn),因每月有錢匯寄過來,有活收入貼補家用,在當(dāng)時還是七十年代初的鄉(xiāng)下,那是極不尋常,極其珍稀的事。姜母最小的兒子還在讀書,在縣二中讀高中,平時不回家,在校寄宿,直到星期天或放寒暑假才會回來。</p><p class="ql-block"> 姜母不動聲色地細(xì)細(xì)詰問,姑娘易春芳毫不隱瞞,委實地道來“在家里我是最小的那個,父親在公社糧站工作,是糧站的頭。大姐早已出嫁,兩位老兄已成家,長兄大嫂他們都在外地工作,家自然安置在外地,另外的那個則在家務(wù)農(nóng)。農(nóng)忙時母親也會出下工,掙點工分,余下時間就閑在家操持家務(wù),家境還好?!苯负軡M意地頷首點頭,拉著她的手笑著說“姑娘請放心,若成的話,我會待姑娘像親生閨女,我這輩子雖沒女兒,但媳婦不就是閨女,一個樣,沒區(qū)別,要不你去問老大媳婦,她是知道的……”姜母很會說話,口吐蓮花,滿嘴含蜜,從神情上來看,老人很中意她,很是高興,恨不得即下聘禮馬上娶進門來。</p><p class="ql-block"> 姜庚楞在旁沒插上嘴,畢恭畢敬地在旁佇著,聆聽她們談話。他很中意女方,無論從家境,或從女方的自身條件來考量,姿色也好學(xué)歷也罷,高中畢業(yè),特別是在鄉(xiāng)下,放在那年代,也算是讀了些書的大半個讀書人,絲毫不遜色自家嫂子。無形中姜庚把嫂子當(dāng)作一桿標(biāo)尺去衡量,試想,能被他相中的女人,豈能太遜色,太差。</p><p class="ql-block"> 姜庚嫂子也適宜地湊起熱鬧,腆起臉來說道“我家弟妹臉皮薄,多說了幾句會臉紅,待以后娶進門了就是一家人,我也多了個說話的人,好好管住二叔他,不由他那個野性成天不在家?!薄疤热舳宀环埽闳ジ嬖V媽,要媽來治他,狠狠的治,看他能跳多高……”</p><p class="ql-block"> 聊開后,姜庚嫂子愈發(fā)收不住,妙語連珠俏皮話脫口而出,聊話被攛掇的愈發(fā)隨意起來。姑娘扭捏地佇在那,任其男方嫂子火辣地撩撥,臉頰兩旁羞澀的漲起了一層紅暈,并蔓延到了脖頸。嬌羞的她有些坐立不安了,覺得渾身都在發(fā)熱,緊張的愈加難受,愈發(fā)不自在。</p><p class="ql-block"> 姑娘本有些認(rèn)生,原本不熟悉的倆人,見面后還很拘謹(jǐn),原想頂多打個招呼,稍點下頭,客套性的寒喧兩句,便無話可說了。沒想到男家嫂子卻聊的如此從容,談吐自如,且不管生疏,宛若閨中密友,說話時口無遮攔毫不顧忌,甚至有些肆意,說的很露骨,為此,她從心里隱隱地感到一絲不快。</p> <p class="ql-block"> 其實姜庚所處的鄉(xiāng)村,與姑娘易春芳的家相距并不算遠(yuǎn),南方的地貌,多以山巒為主,但也有平坦地勢。</p><p class="ql-block"> 南嶺北則,衡山山脈沿勢而下,山勢不高綿亙數(shù)十公里,說是山脈也是牽強而已,因縱深度不夠。它位于湖南中部偏東南,南起衡陽白露坳,北止長沙城西,長度約80公里,素有南岳七十二峰之說,舊稱回雁為首,岳麓為足,較整體而言,衡山山脈屬華夏及華夏式構(gòu)造體系,由燕山期花崗巖構(gòu)成的斷塊山體。</p><p class="ql-block"> 奔流不息的湘江靜靜地繞著疊峰險嶂,繞著山脈一路淌下,地勢也以河岸兩畔為臨界點,兩岸地貌迴然不同,河?xùn)|山巒連綿,崇巒內(nèi)溝壑縱多,地勢險峻,河西卻廣袤無垠一馬平川,既使有,那也是零星的矮小山包。</p><p class="ql-block"> 河?xùn)|可耕地少,經(jīng)濟稍有滯后,河西地廣人稀,可耕地多,就地域而言,河西自然要好些。</p><p class="ql-block"> 江水平淌,幾經(jīng)流轉(zhuǎn),幾十公里航道,江面縱然開闊起來,江輪緩緩駛?cè)氲胶系墓I(yè)重鎮(zhèn)株洲市。當(dāng)時株洲市僅轄一縣暨株洲縣,與省會長沙市相同僅轄長沙縣。古岳峰公社隸屬株洲縣,處在河西那方廣袤而又平緩的曠地上,與株洲市相鄰只幾十公里之遙,很近。過河后從三門鎮(zhèn)涉過,沿著鄉(xiāng)村那條機耕道,大約三十華里左右,途經(jīng)兩個茶亭再蜿蜒伸展一小段路程,便到了姜庚家。從三門鎮(zhèn)涉過時,途經(jīng)三門公社,還依稀可見她家的那幢宅院輪廓,那許朦朧的宅影。</p><p class="ql-block"> 雖說兩地只相隔兩個公社,距離僅十多公里遠(yuǎn),若無媒人牽線,沒人上門提親,即使迎面相撞,那也是相逢不曾相識,緣份就是這樣神奇。</p> <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捱到吃飯時間,菜還算豐盛,一大碗辣椒炒肉,蔥煎蛋,火焙魚嫩,時蔬,還特地清蒸了一只整雞,這樣的幾大葷,如此般的奢侈,平時若不是逢年過節(jié),像這樣的排場是很難見到。不是輕易不來的客人,或是重要客人需要巴結(jié),否則在鄉(xiāng)下,誰也不會大費周章的來招待,這要花掉多少現(xiàn)銀,別以為現(xiàn)銀是那么好掙的。</p><p class="ql-block"> 餐桌上姜母夾上雞腿伸到姑娘碗里,不由分辯地硬是要她吃下,姑娘扭捏著極不好意思。嫂子卻客氣地說道“春芳妹子別侷促,進門就是一家人,母親敬的,你就放心吃,若太過客氣反而不好,說出去,還以為菜肴烹飪的不好,不合妹子的口味,這不折煞姑娘了?!蹦蟹缴┳右娍p插針軟語濃濃的信口說去,加上姜母的客套,雙管齊下反弄的姑娘更不好意思了,連忙擺手,紅著臉說道“別…別這樣,我不講究,會夾的,你看碗里堆起山樣,都不好下箸……”</p><p class="ql-block"> 飯后,剛放下碗筷,隨即一大盆熱水呈上,姜母遞上毛巾,從衣柜抽屜內(nèi)拿出塊香皂,恭恭敬敬的要姑娘洗臉,她推辭不脫,只好卻之不恭的領(lǐng)了這份盛情,但心里很忐忑,很過不去。</p><p class="ql-block"> 事畢,再稍坐了片刻,姑娘易春芳便趕忙地道了聲謝,請辭后出門,姜母忙不迭的安排姜庚護送。有佳人相陪,喜形于色的他在旁暗自高興,開心地笑著,嘴角略微揚起,形成漂亮弧度,雙眼閃著粼粼波光,波光略帶侵略性地掠過,肆意且毫無顧忌地瞅著她,這神態(tài)猥瑣的有許后怕。</p><p class="ql-block"> 風(fēng)停雨歇,天空仍是灰藍,經(jīng)雨水的洗刷,空氣格外清新,潮濕下水氣被細(xì)細(xì)霧化氤氳繚繞。一路走來,姑娘輕盈地從茵茵青草上踏過,散落的水珠在旁不斷地滾落。</p><p class="ql-block"> 路途風(fēng)光旖旎,景色宜人,過去他從沒領(lǐng)略過,也不懂欣賞,不像現(xiàn)在,有美人攜程相伴,近在咫尺,愜意的心情下,方領(lǐng)略到景色竟如此的迷人。當(dāng)香風(fēng)裊裊,縷縷清香時不時的,在他鼻尖上輕輕地掠過時,女人的那一汪風(fēng)情,似猶濃的熏醉,那幽幽九轉(zhuǎn),情絲牽牽,看上去頗有解不開的癡迷,其個中滋味,就不得而知了。</p> <p class="ql-block"> 秋去冬來,當(dāng)秋收完后,空置下的農(nóng)田,除大面積種植草籽,以用作來年時的綠肥外,農(nóng)事趨少了,入冬后就基本進入農(nóng)閑期,暫剩些副業(yè)活,如栽培過冬油菜及蘿卜,然后騰出時間去整修農(nóng)田水利。</p><p class="ql-block"> 隆冬歲月,峭厲的北風(fēng)呼嘯而來,天氣很冷,搖曳的荒草雜叢,在寒風(fēng)下驚悚的瑟瑟發(fā)抖,枯枝殘梗被狂風(fēng)折裂斷脫,有的橫亙在路旁,簌簌抖落的樹葉散落一地,被風(fēng)狂卷起飄向好遠(yuǎn)。</p><p class="ql-block"> 肅殺的嚴(yán)冬,霜霧籠罩著曠野,蒼白的土地被鍍上一層淺淺的寒霜,凜冽的北風(fēng)肆虐地從曠處,從早已凍裂的田土中穿過,揚起一陣塵埃。</p><p class="ql-block"> 早飯后沒多久,一陣“噼噼啪啪”的鞭炮聲突兀炸響,炮竹聲從下屋灣那幢舊宅子驚的傳來,姜庾家也在那幢宅子,那干打壘的舊宅院,是老輩子遺留下來的,極其殘舊。長滿青苔的臺階,長條型麻石門檻,極為厚實的木制宅門。幾進幾出,好幾處廳房,幾口天井院子,正廂房,偏房,側(cè)室,廚房,大小房間攏共不少,像座U字型的四合院子,宅院共住七戶人家,但分?jǐn)傁聛砻繎粢仓蝗g左右,并不寬敞。</p><p class="ql-block"> 姜庚家臥室?guī)N房也只四間,每間房面積都不大,幾兄弟及母親嫂子住在一起,因沒分家,全蝸居在那幾間不大的陋舍內(nèi)。</p><p class="ql-block"> 炮竹聲聲,喜慶連連,姜庚家隔壁也是他的宗親,此時正在操辦喜事,鞭炮聲炸響后,那些前來吃喜酒的鄉(xiāng)親,也陸續(xù)地到了。盡管天寒,在偌大的廳堂內(nèi)燃起了兩堆篝火,火星“噼里啪啦”地濺射,頓使廳房內(nèi)溫暖如春。</p><p class="ql-block"> 姜庚在不斷地穿梭,殷情地招呼著女方家的那些賓客,因是本家兄弟娶親,他不得不來幫忙,況且新娘還是他女朋友那地方的,是熟人。他本家兄弟叫姜天成,與姜庚是沒出五服的堂兄弟,親緣關(guān)系很近。</p><p class="ql-block"> 姜庚有三兄弟,姜庚排老二,而天成是老大,下面有倆個妹妹。他們倆家挨著一起墻連著墻,都住在這幢舊宅院里,天成家在前,姜庚家在后。表面上看倆家住房條件都差不多,但姜庚家是三兄弟,除大的結(jié)婚外,他和下面的那個都沒成家。母親與他們生活,以后都成家的話,住房顯然不夠。而天成是獨苗,下面?zhèn)z個是女孩,遲早要出嫁,住房空置出來后,天成家的住房絕對寬敞,是綽綽有余的那類。</p><p class="ql-block"> 婚宴酒席看似平常,但八大碗,六葷兩素,在那物資匱乏的年代,能有如此的佳肴,堂而皇之的供上席面,算是很高檔,很奢侈了。雞,魚,肉,樣樣齊全,泛著醬紅色的扣肉,黃澄澄的燜雞,有頭有尾的清蒸魚,筍子炒肉絲,鄉(xiāng)下最應(yīng)景,最常見的頭碗大菜,齊嶄嶄的用大碗盛著,在廳堂呈四方型擺開,整整地擺上十多桌,為此婚事主家不知要掏出多少銀兩,耗盡多少年的積蓄。</p><p class="ql-block"> 來往的客人多是隊上的鄉(xiāng)親,他們紛紛從皺褶的口袋中顫巍地掏出份子錢,嘴角露出淺笑,盡尋些討喜的話,祝福的話,吉祥的話來說,恭賀聲不斷。主家很是高興,頷首低眉恭恭敬敬地候著,迎接他們蒞臨,入席后,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都很熟悉,互不客氣一番觥籌交錯后,便大塊朵頤起來。</p><p class="ql-block"> 酒席上有人打趣地問他“姜庚老弟,你天成兄弟的喜酒我們都端杯喝了,他比你小,那你的喜酒是不是也快了,不會是接著就辦吧。”有人出頭說話,接著就會有人附合,他們便湊著性來調(diào)侃,一個個地嚷著要喝他的喜酒,但此時的姜庚心情很黯然,涼颼颼的,哪有心思作答,低著頭悶悶的喝酒。</p> <p class="ql-block"> 酒斷愁腸,幾杯下喉早已品不出酒味,像水樣被灌進去,越喝越淡,顯然他已酩酊大醉,被同席的人搶過酒杯,強行拉拽著,攙扶著他趕緊回家。</p><p class="ql-block"> 姜母心疼的泡著大碗濃茶,逼著喝下去任其拆騰,扶著他輕輕地拍打后背,讓他使勁地嘔吐,不斷地嘔著,滿地的殘渣穢物,濺的墻角上都沾有些嘔吐物。直待到他嘔盡,嘔出膽汁苦水來。</p><p class="ql-block"> 酒醒后,他躺在床上,不斷地回想,那魂牽夢繞的情景,一幕幕的令人心碎。</p><p class="ql-block"> 以前媒人一撥撥地上門提親,都無疾而終,有幾個他曾經(jīng)很中意,條件都好,相貌也佳,與嫂子相比竟處伯仲之間,難分高低。遺憾的是這些姑娘都沒相中他,有的接觸了幾回,有的見面后便沒了消息。原因很多,最主要的就是住房,因新婚后要擠在一起住,沒有自已的空間。三間房,三兄弟,還有母親,大的結(jié)婚了,獨占了面積大的那間,還剩下兩間,那母親又和誰住,不管和誰住,如果都成家了,一間房能住的下來,方便嗎?</p><p class="ql-block"> 當(dāng)然,還不止這些,倘若兄弟不分家,一間陋廚足矣,如果分家,那唯有的一間廚房又怎么好分。若能和睦相處,短期來說沒關(guān)系,但以后怎么辦,更何況短期相處都難。</p><p class="ql-block"> 月老牽線,上天垂顧,姜庚這次有幸地遇到了她,能結(jié)識上心儀的女人,幾個月下來,他感覺不錯,相處融洽,心想再處段時間,便可談婚論嫁,攜手走進婚姻殿堂了。</p><p class="ql-block"> 而玩味的是,剛沉浸下來的幸福,其甜蜜還沒來得及品嘗,竟淺輒而止,因易春芳兀自說分手,不管姜庚作出怎么樣的努力,怎么苦苦挽留,都毫無作用。驚措,惶恐,痛苦,失望,無法面對,無法接受的他,情感是如此脆弱,極難自抑。女方提出分手,其理由很簡單,在前幾次相親時,也曾窘迫地見識過,面對現(xiàn)狀他卻無力改變,姜庚懵的很屈,懵的抓狂。</p><p class="ql-block"> 姜庚很無奈,他多次勸慰姑娘,婚后也只是暫時住一起,即便在一起,家里那些大小事情,母親皆會料理的井井有條,嫂子也好,兄長也罷,但凡有什么,不都要聽母親的,由母親作主,不會有矛盾及其它變故。</p><p class="ql-block"> 姑娘卻坦承地告訴他,之所以分手,大家庭幾兄弟,全都生活在一起,你母親包括你,是很愿意看到,并由衷喜歡。當(dāng)然,這樣的居住,頂著那點光環(huán),仗持兄長那點零散的光微,那許榮耀,能滿足心里上的那點可憐,而一時的虛榮,能逐使人心理膨脹,看不清自我,不能準(zhǔn)確定位,這就是分手的癥結(jié)。</p><p class="ql-block"> 經(jīng)濟上還有賴兄長的那點菲薄收入,可適時貼補家用,表面上小曰子過的很滋潤,很爽,十里八鄉(xiāng)的很遭人嫉妒,能延續(xù)下來還好,若不持久,分家后一旦沒了這些,這生活上的落差,你們兄弟倆人,從心理上能承受的住嗎。大家庭是家族之間,也是中國社會古而往之的最佳組合,既然最佳,就有最佳的經(jīng)濟基礎(chǔ),別以為大都是紅樓夢里的賈府,皆是顯赫的名門望族,有那么多的社會資源,那么縱深的人際關(guān)系。</p><p class="ql-block"> 倘若不分家,試想在大家庭中,你嫂子的優(yōu)勢極其明顯,你們所持的這些依仗,都是她男人給予的,讓她料理家庭,掌管家庭,是情理中的事。我要是婚后過門,都在一個屋檐下,同一個鍋灶吃飯,你想我能承受住她的那份囂張,那份趾高氣揚,那份嬌縱。別以為你嫂子是善人,能善待他人,能處理好妯娌關(guān)系,可能嗎?不說她是千年的狐貍快成精了,但憑她的道行,誰敢在她面前談聊齋,讓我攀附上門,這不是自找無趣,找罪受。</p><p class="ql-block"> 女方的話直祼裸地撕開了,姜庚心里那層可憐的防護,他顯得蒼白無力,無言辯駁,心里更忐忑不安。他心有不甘,幾次相親,幾次無果,而這次相處算是久的,仍無疾而終,內(nèi)心一片惘然,其結(jié)果也曾預(yù)料過,而現(xiàn)實上他卻不愿看到。</p><p class="ql-block"> 他多想營造自已的住巢,有陋室?guī)组g,屋檐下有自已妻兒。但那年代,國家對木材控管很嚴(yán),指標(biāo)極難審批。想修繕或建造住房,他到哪里去籌集所需的木材,更不說要籌集多達幾個立方的木材,他苦思冥想都無力做到。由此牽扯,涉及到他個人問題,屢屢不暢,終出現(xiàn)很憋屈,很無奈的這幕。</p> <p class="ql-block"> 時間一天天過去,臨近年關(guān),一場冬雪絮絮地飄落下來,紛紛揚揚地灑落了幾天,曠野處白雪皚皚,田間溝垅早已被厚厚的白雪覆蓋。肅殺的寒冬,沒有綠的點綴,看上去是如此的殘敗,如此的蒼涼。</p><p class="ql-block"> 北風(fēng)蕭蕭,寒氣襲人,姜庚站在宅居前,那棵緊傍著池塘,有近百年樹齡的老樟樹下面,瞅著漫天飛雪,無數(shù)朵雪花絮絮紛飛,瀟瀟灑灑,輕盈,靈秀,像純潔的精靈在自由地飛舞。</p><p class="ql-block"> 他捧著雪花笑了,笑的坦然,笑的自如。天涯何處無芳草,茫茫人海有知音,似乎,他想開了,想透了,焉知如此,何必弱水三千,獨取一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