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小雨

朱自清《背影》中有這樣一段描述他的父親：“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我趕緊拭干了淚?！边@是一段充滿了對父親的深切懷念和刻骨銘心的記憶。是的，父愛如山。又是一年的年底，那年那月父親走了，13年了，我對父親的思念也隨著這天的到來與日俱增。那一天來得太突然，接到哥哥的電話，我趕往省人民醫(yī)院。一路上，我還在想，怎么這樣，前天我才去看他的，還陪他唱歌，還清洗了他喝水的茶杯，還買去了他愛吃的菜肴，還將水果送到他的嘴邊，還叮囑護工要細致些，耐心點……在省人民醫(yī)院的LCU病房焦急守候，當(dāng)護士讓我們?nèi)ソ毁M時，我心中已經(jīng)清楚，和父親永別的時刻到來了。幾分鐘后，醫(yī)生請我們進去，我看見老人家靜靜地躺在那里，身上的各種器械已經(jīng)除去。最后的時刻，我們沒有痛哭，因為父親一生淡定，寵辱不驚，不喜歡驚天動地。我和我的兄妹們眼含著悲痛的淚水，哥哥吻了吻父親的前額，我一次次撫摸了父親的雙手，一切都在無聲的淚中…… 父親的一生為人低調(diào)，以善良和寬厚對待家人和外人。他對我們的教育具有很明顯的特點，就是注意營造良好的讀書環(huán)境。父親出生書香門第，祖上也是讀書人。父親工作之余，在家中多是讀書、撫琴、打太極拳……卻沒有刻意地叫我們?nèi)プ鍪裁?，對我們沒有很高的期望。我們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平平靜靜地長大，寬松愉悅地長大。“WG”的到來，父親依然這樣，保持著多年不變的生活習(xí)慣，我們以為他沒事。直到有一天，我在他的衣服口袋里發(fā)現(xiàn)一條黑布，上面用白字寫著“五類分子”，觸目驚心，我受到驚嚇，原來爸爸也沒逃脫厄運，只是不愿把痛苦帶給家人。那天以后，我仿佛一下長大了，懂事了，注意了爸爸在家的一切，特別是他的心情。清楚地記得1967年的冬至那天，我們兄妹學(xué)做了父親愛吃的豆腐羹（媽媽已隔離審查，我們開始自理生活），一直等到下午一點，等來的是父親也被隔離審查的通知。那場景刻骨銘心！ 父親完全不會做家務(wù)，一切的一切都是媽媽打理好的。媽媽83年離開我們后的一天，一次偶然間看見父親在釘紐扣，我的淚水奪眶而出，意識到，父親還需要人照顧，作為兒女不能時時刻刻守在他的身旁，很多事兒女無法替代的。出于對父親的愛，才有了后來父親重組的故事。如山的父愛伴我成長，慈愛中也有嚴厲。記得小時的我有些霸道，和表哥吵架，爆了粗口，父親抽出戒尺打了我的手心，“戒”了我的“野性”……父親對我的愛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我銘刻在心。爸爸88歲高齡走的，因小腦萎縮，行動和思維受到影響，一輩子很斯文的人常常莫名其妙的發(fā)火，這一切我們都很理解。高興的時候，說的都是往事，清楚的回憶如同復(fù)印機，小學(xué)、中學(xué)的校歌，唱得字正腔圓，令我們敬佩。爸爸解放前畢業(yè)于中央大學(xué)，晚年時擔(dān)任了大學(xué)同學(xué)會的召集人，因此，對歷史的記憶，對同學(xué)的情誼都是在最后一年中和我們聊的最多的話題，這已經(jīng)不是健康狀態(tài)時的父親了，但我們抽空就去陪他聊天，陪他唱歌。 回憶起最后的幾年，我們兄妹三人陪著他老人家去了他的祖籍湖南漢壽，漫步洞庭湖，親睹岳陽樓；還遠眺了泰山，游覽了紹興，駐足蘭亭碑前……老人家很開心，現(xiàn)在我們回想，至少沒有留下太多的遺憾。父親走得很突然，一跤摔下去就沒有醒過來，永遠地睡去了，到另一個世界去和在那里等他的——我的媽媽匯合了。值此年終，寫上一文，表達對父母的思念之情?？鞓伏c，我的爸爸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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