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襄陽歌》里《白銅鞮》</p><p class="ql-block"> 地處中華腹地的襄陽，是一座山水名城，山環(huán)水繞，鐘靈毓秀，人才輩出，文化燦爛。幾千年來，引得無數(shù)文人墨客為之傾倒，為之吟唱。</p><p class="ql-block"> 唐詩是我國詩歌發(fā)展史上的一個高峰期，唐代吟詠襄陽的詩人和詩詞眾多。</p><p class="ql-block"> 襄陽已故知名文化學(xué)者鄒演存先生曾從《全唐詩》中精選了三百余首，輯成《唐詩詠襄陽三百首》，其中挑選了被人們譽(yù)為“詩仙”的唐代大詩人李白詠襄陽十二首。李白選入該集的詩中，有兩首流傳最為廣泛。一是他的《襄陽歌》：</p><p class="ql-block"> 落日欲沒峴山西,倒著接?花下迷。</p><p class="ql-block"> 襄陽小兒齊拍手,攔街爭唱《白銅鞮》。</p><p class="ql-block"> 旁人借問笑何事,笑殺山公醉似泥。</p><p class="ql-block"> 鸕鶿杓,鸚鵡杯,</p><p class="ql-block"> 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p><p class="ql-block"> 遙看漢水鴨頭綠,恰似葡萄初酦醅。</p><p class="ql-block"> 此江若變作春酒,壘曲便筑糟丘臺。</p><p class="ql-block"> 千金駿馬換小妾,笑坐雕鞍歌《落梅》。</p><p class="ql-block"> 車旁側(cè)掛一壺酒,鳳笙龍管行相催。</p><p class="ql-block"> 咸陽市中嘆黃犬,何如月下傾金罍。</p><p class="ql-block"> 君不見晉朝羊公一片石,龜頭剝落生莓苔。</p><p class="ql-block"> 淚亦不能為之墮,心亦不能為之哀。</p><p class="ql-block"> 清風(fēng)朗月不用一錢買,玉山自倒非人推。</p><p class="ql-block"> 舒州杓,力士鐺,李白與爾同死生。</p><p class="ql-block"> 襄王云雨今安在,江水東流猿夜聲。</p> <p class="ql-block"> 二是他的《襄陽曲》四首之（一）：</p><p class="ql-block"> 襄陽行樂處,歌舞《白銅鞮》。</p><p class="ql-block"> 江城回綠水,花月使人迷。</p><p class="ql-block"> 這兩首詩，同時提到了《白銅鞮》，這《白銅鞮》到底為何物，現(xiàn)在還有跡可尋嗎？</p> <p class="ql-block"> 事情還得從南北朝時期的南朝梁武帝說起。當(dāng)時的中國南方和北方處于分裂狀態(tài)，那是一個戰(zhàn)亂頻仍，民生多艱的年代。襄陽作南北要沖的重鎮(zhèn)，是南朝和北朝對峙的前沿和爭奪的重點(diǎn)。到南齊永明年間，鎮(zhèn)守襄陽的是雍州刺史蕭衍。 </p><p class="ql-block"> 這雍州自古指的是西北陜西、甘肅、寧夏、青海等地區(qū)的一部分，其治所如何到了襄陽呢？這也是有緣由的。</p><p class="ql-block"> 西晉末年（公元311一一318年）中國北方的南匈奴強(qiáng)大起來，先攻占西晉京都洛陽，俘虜殺死晉懷帝，又后攻占西遷建都的長安，俘虜殺死晉愍帝，造成西晉滅亡，史稱“永嘉之亂”。</p> <p class="ql-block"> 西晉時，襄陽設(shè)郡領(lǐng)縣，屬荊州。后因“永嘉之亂,三輔豪族,流于樊沔,僑居漢水之側(cè)。立雍州,因人所思以安百姓也”。永和九年(353年)，于襄陽縣僑置雍州,領(lǐng)京兆、扶風(fēng)、始平、廣平、河南、北河南六郡。加上成帝時所立之義城郡,共為七郡皆統(tǒng)于襄陽。襄陽又曾兼為梁州、司州治,故云“一郡治所,三州寄焉”。官署沿革因襲百余年。</p> <p class="ql-block"> 蕭衍（464年－549年），字叔達(dá)，小字練兒。蕭衍出身蘭陵蕭氏，是西漢相國蕭何的二十五世孫。南齊時以門蔭入仕，南齊明帝時擔(dān)任雍州刺史，鎮(zhèn)守襄陽，抵御北魏入侵。</p><p class="ql-block"> 蕭衍素有大志，鎮(zhèn)守襄陽時，在擴(kuò)充軍備，延攬人才的同時，留意土風(fēng)民謠，以待時變。據(jù)乾隆版《襄陽府志、古跡》載：“梁武帝為雍州刺史時,有童謠云:‘襄陽白銅鞮，反縛揚(yáng)州兒?！按R稱帝,以斯謠為受命瑞征,乃造銅鞮歌。一曰白銅鞮?！?lt;/p> <p class="ql-block"> 從史料可知，蕭衍在未稱帝前，鎮(zhèn)守僑置雍州時，治所襄陽當(dāng)?shù)赜袃焊璩溃骸跋尻柊足~鞮，反縛揚(yáng)州兒?！笔捬芤暈樽徴Z吉兆，于是發(fā)兵征揚(yáng)州，馬到成功，南齊揚(yáng)州人果然自縛投降。蕭衍接受禪讓稱帝，建立梁朝。定都建康（今南京），史稱南梁，又稱蕭梁。</p><p class="ql-block"> 蕭衍稱帝后，感念襄陽出征健兒的英武和襄陽父老鄉(xiāng)親的托舉，親自制作《襄陽白銅鞮歌》三首，同時命精通音律的丞相沈約和作三首，并配上曲譜演奏歌唱。</p> <p class="ql-block"> 梁武帝的《白銅鞮》三首歌是：</p><p class="ql-block"> 陌頭征人去,閨中女下機(jī)。</p><p class="ql-block"> 含情不能言,送別沾羅衣。</p> <p class="ql-block"> 草樹非一香,花葉百種色。</p><p class="ql-block"> 寄語故情人,知我心相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龍馬紫金鞍,翠毦白玉羈。</p><p class="ql-block"> 照耀雙闕下,知是襄陽兒。</p> <p class="ql-block"> 《襄陽白銅鞮歌》又名《襄陽踏銅蹄歌》，亦作《白銅鞮》，是古樂府的一種曲名?！豆沤駱蜂洝返摹段髑琛妨星姆N，其中便有《襄陽踏銅蹄》。</p><p class="ql-block"> 南北朝時民歌按地域和風(fēng)格分兩大類，一是北朝樂府民歌，如《敕勒歌》、《木蘭詩》等，風(fēng)格多豪放剛健。</p><p class="ql-block"> 而南朝樂府民歌,以“吳聲歌”和“西曲歌”為主。所謂“吳聲歌”，《宋書。樂志》說:“吳歌雜曲,并出江東,晉宋以來,稍有增廣?！薄稑犯娂犯该鳌敖瓥|”即建業(yè):“蓋自永嘉渡江之后,下及梁陳,咸都建業(yè),吳聲歌曲,起于此也?！?lt;/p><p class="ql-block"> 所謂“西曲歌”，《樂府詩集》說:“按西曲歌,出于荊、郢、樊、鄧之間?！鼻G、郢、樊、鄧就是漢水中下游的荊、襄一帶。這些地方是當(dāng)時的重鎮(zhèn),商業(yè)都非常發(fā)達(dá)。</p><p class="ql-block"> 由此可見,這些民歌其實是“都市之歌”。這些歌詞在內(nèi)容上有一共同的特點(diǎn),就是幾乎全是情歌,這些情歌十之七八出自女子之口,且有妓女婢妾所作。在風(fēng)格上顯得溫柔婉約。在形式上一般為五言四句。</p> <p class="ql-block"> 梁武帝不愧為文韜武略之才，他的《白銅鞮》三首，盡得西曲神韻，以女性為詠唱對象，把女子對出征男兒的送別之難、相思之苦、重逢之喜的情態(tài)刻畫入微，寫得纏綿悱惻，柔情萬種，反襯出襄陽健兒的勇猛、剛毅與威武。風(fēng)格綺麗，文字清新，且根據(jù)詩的內(nèi)容和表達(dá)情感的需要在用韻上也十分講究。由此可見，《白銅鞮》三首，是梁武帝的用心之作，亦是西曲中的上乘之作。</p> <p class="ql-block"> 沈約應(yīng)梁武帝之命，和《白銅鞮》三首：</p><p class="ql-block"> 分手桃林岸,送別峴山頭。</p><p class="ql-block"> 若欲寄音信,漢水向東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生長宛水上,往官襄陽城。</p><p class="ql-block"> 一朝遇神武,奮翼起先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蹀鞚飛鐙起,左右自生光。</p><p class="ql-block"> 男兒得富貴,何必回故鄉(xiāng)。</p><p class="ql-block"> 沈約（公元441年～公元513年），字休文，吳興郡武康縣（今浙江省德清縣）人。歷仕宋、齊、梁三朝，是南朝梁開國功臣，政治家、文學(xué)家、史學(xué)家。</p><p class="ql-block"> 沈約學(xué)問淵博，擅長詩文，精通音律，為南朝文壇領(lǐng)袖。他與周颙等創(chuàng)四聲八病之說，要求以平、上、去、入四聲相互調(diào)節(jié)的方法應(yīng)用于詩文，避免八病，這為當(dāng)時韻文創(chuàng)作開辟了新境界。其詩與王融諸人的詩皆注重聲律、對仗，時號“永明體”。“永明體”同近體詩的區(qū)別在于講平仄對仗而不講“粘”。因此，“永明體”是從比較自由的古體詩走向格律嚴(yán)整的近體詩的一個重要過渡階段。</p><p class="ql-block"> 沈約的三首《白銅鞮歌》，屬應(yīng)對唱和之作，是以男性口吻擬作的，寫得清新自然。但與梁武帝的三首《白銅鞮歌》相比，其神韻，其風(fēng)骨，其意境不可同日而語，明顯低一個檔次。</p> <p class="ql-block"> 《白銅鞮歌》雖然在襄陽一帶流傳廣泛，由于年代久遠(yuǎn)，其曲譜同眾多西曲一樣，已散佚無考。但它卻給襄陽古城留下了一個古老的街巷名字——銅鞮巷。</p><p class="ql-block"> 銅鞮巷歷史上又稱銅鞮街。乾隆《襄陽府志卷之十·官署》載：“襄陽衛(wèi)署……因遷指揮署于銅鞮街?！?lt;/p><p class="ql-block"> 銅鞮巷位于昭明臺（今鼓樓商場）之東，南起東大街，北至鼓樓大市場（曾為雅斯超市）南門，與鼓樓巷十字交叉。南北長約190米，東西寬約8米。</p> <p class="ql-block"> 銅鞮巷歷史上亦稱銅鞮坊，乾隆《襄陽府志卷之五·古跡》載：“銅鞮坊：在城隍廟西?！边^去的襄城電影院即城隍廟舊址，只不過不僅城隍廟無跡可尋，連上世紀(jì)七八十年代的襄城電影院也亦不復(fù)存在了，原址上是一棟矗立的商業(yè)綜合體大樓。但方位十分準(zhǔn)確。</p><p class="ql-block"> 歷史上，一座城市的城隍廟附近。往往是最熱鬧繁華的商業(yè)集市地段。緊鄰城隍廟的銅鞮巷也不例外，是一個熱鬧的集市。但它的經(jīng)營物品種類有點(diǎn)特別，大多是與戰(zhàn)馬配套的諸如馬鞍、馬鐙、馬鞭、馬絡(luò)、馬靴、頭盔、弓箭之類。</p> <p class="ql-block"> 白銅<span style="font-size:18px;">鞮</span>從字面上解，白為金色，銅為金屬。鞮亦作蹄。鞮即獸皮做的鞋（見《說文、革部》）。又有“鞮鞪”一詞，“鞮鞪”又作“兜鍪”，頭盔也。正象北朝民歌《木蘭詩》所寫，“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边@類物品的集市在那個年代應(yīng)當(dāng)是很紅火的。</p><p class="ql-block"> 南宋文學(xué)家劉過(1154-1206),字改之,號龍洲道人。他也寫了一首《襄陽歌》，其中有一句詩，“銅鞮坊里弓作市”，為銅鞮坊作了又一注解。</p><p class="ql-block"> 由于城市的變遷，銅鞮巷已淪為襄陽城的背街小巷。臨街商鋪不多，只有北頭西側(cè)有好幾家水果店鋪連在一起，尚存幾分集市氛圍。</p> <p class="ql-block"> 為了留住白銅鞮這一歷史文化印記，前些年市政部門在東大街北側(cè)與銅鞮巷南端交匯處人行道地磚上，鐫刻了梁武帝的《白銅鞮歌》三首和李白的《襄陽歌》?！栋足~鞍》三首字體為隸書，《襄陽歌》為行楷書。因無落款，不知何人所書，也有可能是從電腦字庫里調(diào)出來的。從書法角度講，受集字所限，結(jié)體和章法不敢恭維。筆者以為，如能將梁武帝、李白靈動清新的詩句，配上風(fēng)神俊朗的“二王”集字，當(dāng)更能傳達(dá)六朝的風(fēng)韻，那就“文翰俱佳”了。</p> <p class="ql-block"> 值得稱道<span style="font-size:18px;">的是，這處鐫刻，為千年崇文尚武之地的襄陽樹</span>了一道風(fēng)景指示牌，引導(dǎo)人們?nèi)ひ掝I(lǐng)略更多的襄陽好風(fēng)日！感賦小詩一首：</p><p class="ql-block"> 峴山十里一張琴，</p><p class="ql-block"> 白水繞城天籟音。</p><p class="ql-block"> 坊里銅鞮歌一曲，</p><p class="ql-block"> 千年傳唱到如今。</p><p class="ql-block"> 2021年11月5日記于襄陽怡心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