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每每讀到《世說新語》中記載“金城泣柳”的事，不禁為桓溫?fù)崃畤@而動(dòng)容。</p> <p class="ql-block">“桓溫北征，經(jīng)金城，見前為瑯琊時(shí)種柳，皆已十圍。慨然曰：‘木猶如此，人何以堪！’攀枝執(zhí)條，泫然流淚?！?lt;/p> <p class="ql-block">面對時(shí)光永逝，物是人非的世事無常，一代梟雄亦會有常人的無奈和心酸。</p> <p class="ql-block">今讀文君的小詩《余生》，亦有同樣的感觸。</p> <p class="ql-block">余生只似河邊柳，</p><p class="ql-block">凌亂絲絲垂水流。</p><p class="ql-block">水來水去成千古，</p><p class="ql-block">幾照清濁更低頭。</p> <p class="ql-block">小詩以河邊之柳喻人的余生。柳立河邊，一任風(fēng)雨侵蝕，是“縹緲孤鴻影”的孤寂。柳絲之“凌亂”，凌亂的是悲歡往事，也是余下生命的生活狀態(tài)。柳條柔弱，因風(fēng)搖擺，無奈垂掛，看水奔流，是暮年人生不可抗拒的一種順其自然，更是一種“寂寞沙洲冷”的凄清。</p> <p class="ql-block">以流水喻時(shí)間，恐怕首推孔夫子。兩千多年前，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時(shí)間亙古永恒，人呢，終究會被雨打風(fēng)吹去，人生的渺小和無助盡顯無遺?！八畞硭ァ闭墙栌眠@個(gè)意象，它既表明歲月的綿長，又暗喻人生所經(jīng)歷的起伏波瀾?！岸嗌贅桥_煙雨中”是時(shí)間之水淹沒的繁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fēng)流人物”所余下的僅是一派永不停息的江水。</p> <p class="ql-block">河邊之柳，影投水中，曾映照過自己往日柔枝紛披、長條低垂的妙曼清姿，也暴露過枝條干枯、凌亂不堪的飄零濁態(tài)。清又怎樣，濁又怎樣，在腳下不舍晝夜，汩汩而去的流水前，都是那樣的短促和卑微，那樣的不堪一瞥。柳有榮枯，人有興衰，都是一個(gè)由好到壞的過程。在人生向暮年漸進(jìn)的過程中，意志已磨去了倔強(qiáng)的棱角，宏愿也不再爆發(fā)淺薄的豪情，一切都一任生活的擺布折騰。悟徹榮枯后，一副“低頭”的衰頹模樣，就任憑水流長逝，不爭榮，不畏枯，以此了了。這何尚不是作者洞穿世事后的一種云淡風(fēng)輕的超然呢！</p> <p class="ql-block">一株孤柳，一道河水，令作者悠然遠(yuǎn)想，生發(fā)出對人生的哲理性思考，無奈中透著傷感，頓悟中滿含睿智。全詩有對過往人生的眷戀，有對臨近老境的敏感和預(yù)判。格調(diào)幽冷，易使人墮入消極避世的悲情。</p> <p class="ql-block">日月逾邁，人終歸垂垂向晚，逃脫不了生命的凋謝。余光中的詩《與永恒拔河》，也許能給人對生命以另一種啟示。人生就是一場與永恒時(shí)間拔河的過程，在這場“輸是最后總歸要輸?shù)?，連人帶繩子都跌過界去”的早已寫好結(jié)局的比賽中，也應(yīng)抗?fàn)?，縱然對手是個(gè)“唯暗里，繩索的另一頭，緊而不斷，久而逾堅(jiān)”，也還是相信“對岸的力量一分神，也會失手，會跌過界來”，于是做好自己，“只風(fēng)吹星光顫，不休剩我，與永恒拔河”。這是對待生命和時(shí)間的最好態(tài)度。</p> <p class="ql-block">2021/6/2</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