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李秀麗</h3><h3>2010 年 2 月于芝加哥</h3> <h3>家旁邊的 Leslie Park</h3> <h3>幾天前的晚上的一場大雪,把整個世界都包起來了。早上起床,眺望窗外, 所有的大樹小樹灌木叢, 房子草地, 銀妝素裹, 在那冷艷的冬陽的襯托下,美麗寧靜極了。外面雖然很冷,如不好好地去感受這良辰美景,豈不辜負了大自然的美意。于是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帶著家狗Pix到外面遛達??諝馐沁@么的清新,街道是那么的寧靜,樹上的冰和雪在煦煦陽光的感化下,噼噼啪啪,一點一點往下掉,更覺得這世界的安寧??粗@美麗的雪景,心中不禁有寫詩的沖動,“千樹萬樹銀花開”從嘴里沖了出來,“千樹萬樹銀花開”又重復(fù)了一次,沒有下文啦。Pix抬頭不解地看著我,好像在說“Are you crazy?” 頓覺自己并不是吟詩的料。還是老老實實地用眼睛用心去感受這份自然的美吧。帶著 Pix 圍著街區(qū)走了一圈又一圈,偶爾樹上掉下一塊小冰,砸在腦門上,砸得腦袋醉醉然,昏昏然,不知今是何年,身在何處。</h3><h3>這雪就是雪,還分什么芝加哥的雪,華府的雪?俗話說,十里不同天,就像美國的自由民主世界一樣。在這里住了近二十年,深深感到千萬不能在美國看到什么就說美國什么什么的,謙虛謹慎永遠沒錯。比方原來在市區(qū)住,兒子的小學(xué)有午餐供應(yīng),搬到郊區(qū)就沒有了,滿以為這里所有的郊區(qū)學(xué)校都不供應(yīng)午餐了,后來發(fā)現(xiàn)在我們家北邊20分鐘的車程的另一條村的學(xué)校又有午餐供應(yīng)。</h3><h3>再說這芝加哥的雪就是不同華府的雪。今年華府也下了一場百年一遇的大雪,有一百四十八厘米厚,政府機關(guān)學(xué)校都關(guān)門了。身高根號二的同胞們可以想象一下,那是多么大的一場雪??扇A府的大雪是小概率事件,百年才一遇,芝加哥下雪可是大概率事件,一年遇一百次。從十一月下旬到三月上旬,基本上是不溶化的。在我這近二十年的記憶中,最早的在九月就飄雪花了,最晚在四月份還會下雪。</h3><h3>四月是北國的早春,雪花與冰雹共舞。往往先是和煦的陽光普照大地幾天,郁金香啊,水仙花啊,風(fēng)信子啊,番紅花啊,所有的球莖植物都探頭探腦,一如引蛇出洞,心急的要含苞怒放了。天有不測之風(fēng)云,四月份很多時候芝加哥在一天之內(nèi),所有的氣象都會遇上,先是陽光,再飄一陣雪花,然后狂風(fēng)夾著急促的鵝卵石般大小的一陣冰雹,跟著一場大陣雨,最后是明艷的春陽,好一場風(fēng)雪交響樂,可謂是蘿卜加大棒,看你還敢百花齊放!每次雪花冰雹之后,我總是很心痛的到后院去摸摸這棵草,扶扶那棵樹。幸而生命之頑強及春天那無窮的力量,不管那冰雪是多么的暴戾,芝加哥那萬紫千紅的春天總是那么的迷人。</h3><h3>小兒子小的時候在下雪天特別愛玩浪漫。他先把壁爐生起來,弄兩杯熱巧克力,在爐邊鋪張小毯子,要我給他讀童話故事,或各讀各的書。此情此景也真是夠溫馨的,所以我不管多忙,都會與他共享一段下雪天在壁爐邊讀書的時光。</h3><h3>下雪的時候,若是不用上班,在廚房里靜靜地看著后院雪花飛舞,分析雪花的形態(tài)(不知是誰說過,沒有一朵雪花的形狀是相同的),想象著紅樓夢那些釵們披著大紅斗篷,踏雪吟詩的情景,好一個浪漫情懷。蕓蕓眾生就沒那么幸運了,若上下班時下大雪,平時三十分鐘的車程,則要開兩個小時以上,內(nèi)心不斷祈禱菩薩保佑,一程下來,心臟過勞,回到家第一句話就是感恩菩薩,今天逃過一劫。</h3><h3>記得一九九七年三月下旬的一天,當(dāng)時身懷六甲,中午時分聽到預(yù)告下午要下大雪,本該六點下班,那天三點半提前就開車回家了,不巧在高速公路砸到一個大坑,輪子漏氣,掙扎著開到我們村的高速路出口,就趴下來了,那時還不到四點鐘。雪越下越大,自己沒有手機,先是一個好心人停下來,幫我打電話叫拖車,等了幾個小時,還不見拖車,車子已經(jīng)被雪全蓋起來了。我在車里又冷又餓又尿急,胎兒逼著膀胱,特別多尿,怎么辦,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就用飯盒當(dāng)尿壺,拉了一盒又一盒,還不見拖車來,這時又有一個好心人,冒著大雪幫我換了一個備用輪子,雪花把他的頭發(fā)胡子全染白了,顯得很善良慈祥,我內(nèi)心無限的感激。沒想到緊急燈閃了幾個小時,沒有電了,車還是開不起來,只好再等。到了晚上九點多,又有一個好心人停下來,主動帶我到附近的加油站打電話求助,先是打回家,沒人接,再打朋友家,原來先生把大兒子放朋友家,自己在外頭找我去了。從加油站到朋友家,沒有一英哩也起碼有一公里,我挺著大肚子,冒著大雪,像企鵝一樣擺到朋友家。這時先生也回到朋友家,我們倆就跑回高速路出口,由于是出口,車速快,而且只有一個方向,幸好這時有一輛州的警車路過,幫我們把來車擋住,我們用一條電纜從先生的車送電把我這輛車起動,到開回家時,已是晚上十一點多了。</h3><h3>你若幫人打工,下大雪時還沒有出門,擰住鼻子打電話給上司,今天病了,若已經(jīng)在上班,看見天氣不好,那就早點回家好了。你若是自己做小業(yè)主,那老天下刀子下狗屎,你都逃不掉。</h3><h3>2004年2月有一天,與一個家長約了下午要來我的 Kumon Math and Reading Center 報名,沒想到在向她介紹 Kumon 課程的時侯就開始下大雪了,報完名后開車回家,在第一個紅綠燈時雖然車速已經(jīng)是很慢了,還是剎不住,突突突就與旁邊那輛車一起闖紅燈了。幸好另一個方向的車都還沒有起動,心里撲撲亂跳,不斷求菩薩保佑。不久轉(zhuǎn)到一條大路上,剛好是下班時間,雪下得又大又急,鏟雪車來不及鏟雪,路上很多烏龜一只接一只地慢慢爬。我開著通用的七座大van,象一只大白烏龜,爬得慢之又慢。突然我前面的幾輛車,慌慌張張的,象逃命一樣加速,一看,原來是對面方向的一輛車轉(zhuǎn)了個九十度,往我們這邊撞來,這運動合成的結(jié)果,是那輛車與我的車交匯,我若加速又怕撞上前面的車,剛好路邊是森林保護區(qū)邊緣的一塊大草地,我不顧一切加速沖上草地,說時遲,那時快,那輛車還是撞上我的車了。幸好開的是這么大的一輛車,要是小車被攔腰一撞,后果不堪設(shè)想。警察來處理現(xiàn)場后,我不敢從草地上倒車到大街上,叫警察幫忙,他不干,只好硬著頭皮把車子倒退到大街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回家。打那以后,每年的冬天,電視天氣預(yù)報每天必看,每次下雪都是萬分的緊張。二零零六年朋友介紹我讀《與神對話》三步曲,發(fā)現(xiàn)那神每次談到完美的事物,總是用雪花來比喻,“the perfection of snowflake”,我想既然雪花這么完美,我還有什么好怕的呢。心情放松,每次下大雪,就不顯得那么難過了。現(xiàn)在也不那么執(zhí)著去看天氣預(yù)報了。</h3><h3>芝加哥一年遇一百次的雪,每年有五個多月聽不到鳥語,聞不到花香,怎么一個悶字了得。這日子還要過,樂子還得找,農(nóng)閑了,自己也要好好休息生養(yǎng),摸摸鋼琴,重復(fù)又重復(fù)彈彈那幾首歌,要么就看看Jane Austin“傲慢與偏見”那六部大片,又長又慢又浪漫,再就是紅樓夢中英對照,一句一句地讀,反正又不打算把它在二十個冬天讀完,享受這個過程就好。</h3><h3>有時想來點刺激,帶Pix到后院,與“狼”共舞,只要我把雪靴穿上,它就要不斷地追著我,把它那長鼻子伸到我的靴子里,想在里面掏個小兔子。還有和小兒子一起在后院打雪仗,堆雪人,當(dāng)然是我們倆個對Pix一個,它被我們的雪球打得開心亂跑,好玩極了。一般是干雪打雪仗痛快,濕雪堆雪人容易。干雪是很難堆成雪人的,要用溫水把雪化開,捏成一個小球,再慢慢地把它滾大,很多時候是怎么也滾不大,放棄算了,還是打雪仗來勁。濕雪就容易了,在地上一滾,能把整層的雪滾起來,很快就堆成一個大雪人了。</h3><h3>各位看官,不要以為雪天里能找到樂子,我們就會在芝加哥做釘子戶了。每年冬天一到,總會想搬到南方的。一九九二年在芝加哥唐人街,我為唐人街的經(jīng)濟問題採訪了一些社區(qū)領(lǐng)袖,商界領(lǐng)袖及政治領(lǐng)袖,一九九三年在唐人街為芝加哥Park District 就唐人街公園該如何建的課題,我採訪了兩百多戶居民,發(fā)現(xiàn)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前,芝加哥唐人街百分之九十多的唐人是從我老家廣東臺山過來的,其它的是開平等四邑人,深感謀生之不易,為了討生活,世界那個角落都可以落地生根了。我們在芝加哥也差不多二十年了,人生最壯年的時期在這里度過,已經(jīng)是深深地扎下根了,還是希望有機會時,連根拔起,飛回到南方去,到時這篇關(guān)于芝加哥的雪的文章,就是我最好的記憶了。</h3> <h3>家前院的大樹</h3> <h3>后院的積雪</h3> <h3>挖地道讓 Pix 方便</h3> <h3>家旁邊的 Leslie Park</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