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石塬，張村塬的寄生胎。東西長三五里，南北寬三五里，獨獨的一村，占據(jù)著一塬。從塬下朝上看，蓄著一山的翠；從塬上朝下看，遙遙悠遠的一道長川，長川中一股清流人稱“青龍澗”，晝夜不息嘩啦啦向北流去，將市區(qū)一分兩半注入了黃河。</p><p class="ql-block"> 村名石塬，塬上卻無石，平展展的數(shù)千畝黃土地滋潤著石塬人。假如將村子縮小，活脫脫的一座露天舞臺：背靠著秀麗雄奇的旅游勝地甘山，面對著千姿百態(tài)的彎曲河川，演繹著江山無語千秋畫，喧鬧舞臺石塬人。政策的放寬，農(nóng)人有了自主的選擇，根據(jù)土壤、氣候、水源、市場，精明的石塬人，一改種糧的習(xí)慣，栽種了果樹，多為蘋果。春天來了，桃花紅、杏花白、梨樹粉……那不過是春的點綴而已。數(shù)千畝的蘋果花開，引來蜂飛蝶舞，喜鵲喳喳，那是何等的氣勢！數(shù)十年的經(jīng)營，如今的石塬年產(chǎn)數(shù)十萬斤蘋果，從中伏早期蘋果出售一直到雪花飛舞的寒冬，絡(luò)繹不絕的拉貨車，東進西出或西進東出，車牌上多為京、滬、粵，或者湘、贛、鄂。遠近的集市，凡買蘋果者若打著“石塬”招牌，經(jīng)營就好。石塬的蘋果已成為未注冊的金字商標。多年的經(jīng)營，這座舞臺只聞雞鳴狗吠之聲，不見紅樓青瓦。只有近前，才看得見掩映在碧樹繁花中的村落。別笑看村人衣著樸素，確家家銀錢萬貫。有好事者增財，張姓，乃一退休教師，年近七旬，想著鄉(xiāng)鄰腰包已鼓，思想?yún)s刻板保守，境界低狹，整日里家常理短、兒嬌女橫、家事紛爭、鄰居不睦……何不借觀光旅游開闊眼界而不“小人長戚戚”。于是，鼓惑于鄉(xiāng)鄰，傳銷于親友，旅游竟然成了一種潮流。農(nóng)閑的時候，鄉(xiāng)鄰們紛紛組團，遍游于陜州周匝、山西、陜西，旅途于名山大川，甚而于美洲歐洲。俗話：山羊一群，綿羊一群。這日，增財又組織一群七旬左右的男女，租一十六座的依維柯，路線是壺口、延安，應(yīng)邀前往。城內(nèi)人有城內(nèi)人的精明，農(nóng)人自有農(nóng)人的算計。沾光于年老人不收門票之國策，投機于各地門票之優(yōu)惠，于庚子年六月十九日啟程。這一車人全無家常理短、妯娌吵鬧、婆媳不和的閑言碎語，口中吐出的盡是國家大事、地球新聞。</p><p class="ql-block"> 車在中條山中穿行，崇山峻嶺，重重疊疊，涌來復(fù)去，變幻莫測。老天爺總陰沉著臉，一會兒細雨霏霏，一會兒大雨傾盆，把人心吊得老高。但愿壺口別下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車到壺口，小雨驟停。人人臉上放光，禁不住地說：天爺保佑，幸運啊！車停了，無有爭先恐后、前推后擁的生厭場面，卻有你攙我扶互告“慢著”的警語，溫馨暖人！常說：看景不如聽景，聽景不如睡臥家中。然，非也！萬里黃河一壺收！桀驁不馴的黃河之水激蕩怒吼，前浪滾落，后濤涌前，滾滾涌涌，無窮無盡。跌入壺底的濁流往返回旋，涌動翻滾，蕩起的黃色浪花沿著河床激起道道霧幕，此起彼伏，似無數(shù)神兵天將在吐霧做法。從天而降的霧雨濕了頭臉衣衫。在驚嘆中往復(fù)回環(huán)，舉無數(shù)手機，取心中之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好一付壺口觀濤的自然畫圖！此情此景引起同行的白發(fā)禿頂、腿腳微跛的老劉引頸長嘯：亂石穿空，驚濤裂岸，卷起千堆雪……劉氏夫人雖年過花甲，但風(fēng)韻猶存，仗著年輕時登臺的資本、未帶牙套，呼呼嚕嚕扯開了嗓子：風(fēng)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滿嘴跑風(fēng)漏氣，引得游人嘩然大笑。但也有人隨聲迎合，假若不是一場中雨漸漸到來，這里真的會有一場《黃河大合唱》。你還敢信“看景不如聽景”嗎！</p> <p class="ql-block"> 由晉入陜，盤山大道來回盤桓，就見一橋飛架東西，雙腳踩著晉陜山巔。仰視高天，烏云壓頂；俯瞰黃河，彎曲一線。大橋一閃而過，就見山高谷深，路陡彎多，就感到車在霧中行，人在云中飄。盤盤旋旋跌入谷底，猛地拐彎，豁然開朗。一道長川，大多是正灌漿放櫻的玉米。道路兩旁的山勢逶迤連綿，林木繁盛。有人取笑劉夫人：此情此景，唱兩句嘛。劉夫人凝視著窗外：想唱黃土高坡，哪有一星星的黃土啊！燜嘴司機噴了一句：這兒是南泥灣！“哦……”眾人一聲驚呼，人人天鵝脖子一樣伸向窗外，劉夫人就輕輕地哼起了南泥灣。數(shù)百里的綠色畫廊幻燈般變換，向往革命圣地的心情更加急迫?？斓搅税桑?！就見路牌顯示：一百，八十，六十，三十……望見延安街市時已是夕陽西下，華燈初上……</p> <p class="ql-block"> 迷迷糊糊，走廊里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竊聲細語的問答聲。一看表，才五點。對面床上的老張說道：農(nóng)人不睡懶覺，浮明即起，握把手鋸手剪就進果園。就聽有人輕輕敲門：寶塔山，寶塔山……二人一咕嘍爬了起來，連忙整理行裝……</p><p class="ql-block"> 清晨，延安的街市漂浮著紗狀的薄云淡霧。環(huán)衛(wèi)工人打掃著街面，偶爾一輛面的一閃而過。深深的一口深呼吸，由不得叫到：啊，延安……</p> <p class="ql-block"> 寶塔山下是一長溜的現(xiàn)代建筑，通道落鎖，空無一人。問一聲保安，才知道八點上班。印象中的寶塔山是一處黃土迭起、荒草漫坡的高臺，想不到竟是綠化帶環(huán)繞，松柏樹點綴，曲徑通幽的層層臺階。七旬之人，拾級而上，步履蹣跚，氣息微喘，正欲停步短暫歇息時，劉夫人驚呼：到了！一個抬步，奮力而上。巨大的碑石迎面撲來，銘刻著寶塔山的古往今來……我們與共和國同齡，碑文的一字一句都激動得心潮澎湃，淚眼潮潮。寶塔山上的場地不大，他與周圍的山勢渾然一體，綠樹環(huán)抱，但更顯示著寶塔的巍峨高大。太陽突破了云層，寶塔山披著一層金光。</p><p class="ql-block"> “幾回回夢里回延安，雙手摟定寶塔山”，紅色的教育扎根在這一代人的心中。望著延河，望著延安的溝溝岔岔，幻覺里，涌動著千軍萬馬，高呼著抗日的吶喊！這里是長征的終點，是抗日烽火的起點，是共和國的搖籃。紅色革命使延安聞明世界。它不是一座城，是中國歷史、世界歷史的一座豐碑，它開創(chuàng)了人類的新紀元！寶塔山也不是一座塔，而是紅色革命輝輝煌煌的象征，神州塔寺千萬座，唯有延安寶塔在心中。</p> <p class="ql-block"> 棗園，當是棗樹林立，遮天蔽日之景。卻只有數(shù)棵象征性的棗樹點綴。倒是無數(shù)高大喬木連云成片，綠化帶點綴，近百年的房舍窯洞掩映其中。棗園很大，觀瞻的人很多，但卻是靜悄悄的靜。人們凝重的神情，輕盈的腳步，輕聲慢語的點贊，怕是驚動這里正工作著的先驅(qū)。崇敬油然而生，肅穆情景籠罩。</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一個好天氣，晴空如洗，恰逢周六，趕到王家坪、楊家?guī)X，觀瞻的人越來越多。瞧服裝可識新疆西藏，聽口音可辨楚湘兩廣。就有導(dǎo)游殷勤問詢：要導(dǎo)游嗎？領(lǐng)隊的增財?shù)溃褐x謝，不需要，我們都是文化人。老張不解地問道：導(dǎo)游要錢嗎？增財嘿然一笑：導(dǎo)游吃了釁球藥啦不要錢！是，這是一群文化人！他們伴隨著共和國的腳步、唱著“東方紅”、沿著社會主義的康莊大道前進著的一群人！延安的革命烽火早在心中點燃，延安的歷史從小就銘刻在心中。革命歷史奠基著延安的向往，還用講解嗎？！午后，一隊隊穿八路服裝的行伍手舉小紅旗在延安革命歷史博物館前列隊進入。更可嘆的是數(shù)列小學(xué)生統(tǒng)一八路服裝，整齊劃一，精神抖數(shù)，向大門走來。多年來，教材的改變使多少懵懂無知的孩童心靈遭到戕害！“我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绷?xí)主席的反復(fù)告誡，警鐘般敲響，從我做起，希望在下一代。</p> <p class="ql-block"> 延安，我將離別，心中一個激靈，忍不住的淚水盈眶。黃土打成的窯洞，粗劣的桌椅床凳，土木結(jié)構(gòu)的禮堂、房舍，難以裹腹的小米糊糊山藥蛋，揮舞的長矛大刀，卻演繹了世界史上最輝煌、最偉大的歷史大劇。這幕大劇的主題就是“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p> <p class="ql-block"> 歸途，經(jīng)喬山。增財突然一個發(fā)聲：“走走走，去喬山！”不容置辯。迷迷糊糊的老魏頭：“我要睡覺?！痹鲐?shù)溃骸安灰蠡冢@是黃帝陵。”“??！”老魏頭睡意全無，趔趔趄趄跟著大家下了車。喬山，滿山的蒼翠，盡皆柏樹。人言：千年松樹萬年柏。當看到幾摟粗的古柏時，你會感到時空的永恒，人類欲望的蒼白。古柏立于喬山，歷經(jīng)著炎黃子孫的改朝換代，歷經(jīng)著大自然的風(fēng)云變幻，僅憑一席之地，入定的神韻，無欲無望，數(shù)千年屹立。而人壽不過百年，欲望無盡，征戰(zhàn)殺戮，一己私利，何其鄙劣渺?。‰y怪，喬山年年都有盛大的祭拜，那不僅是一脈血肉相承，更是希冀炎黃文化的永恒！</p> <p class="ql-block"> 石塬人是一群辛勤勞作、腰纏萬貫的果農(nóng)，他們沒有那些大富大貴的矜夸與驕橫；也沒有什么氣壯山河的豪言壯語。只是說：我們趕上了好時代，我們慶幸與共和國同齡！是，這一代人與共和國有著血肉的情感，乾坤有時可以扭轉(zhuǎn)，但人心確堅實如磐。</p><p class="ql-block"> “紅色旅游”是近些年的亮點，國家強盛，人民富足，是黨與人民的共同信念。乾坤有時可以扭轉(zhuǎn)，但人心確堅實如磐，難以強奸，我們慶幸與共和國同齡。</p><p class="ql-block"> 面對著我最驕傲與信任的鄉(xiāng)鄰，分別時反復(fù)追問：下一站我們?nèi)ツ模?lt;/p><p class="ql-block"> 庚子年末記</p> <p class="ql-block"> 作者陳保東近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