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是真快,一轉(zhuǎn)眼就是七十年代了。我們隊里也用上了日本的尿素。那時的日本尿素可是一款高檔的肥料,價格昂貴但是肥效極高,不論哪里長勢再差的莊稼一撒下日本尿素,幾天就長得綠油油的。 但是尿素未到達生產(chǎn)隊之前最受歡迎的卻不是它的肥效而是它那高質(zhì)量的化纖布的化肥袋子,日本的化肥袋子是由的確良布制成。而的確良在當時是一種特別高檔流行的布料。因此化肥還沒有到達村子前,化肥的的確良外包裝袋子早就被扒光,各級大大小小的干部一分而光,僅剩透明的塑料袋子,隔著透明的塑料包裝袋一顆顆圓溜溜亮晶晶的化肥顆粒蠻是好看的。當時流傳一首民謠“大干部、小干部,一人一條化纖褲。前面是日本,后面是尿素?!闭f的就是被分光的化纖布尿素袋子被大大小小的干部分得,然后染色做成了褲子。盡管染了色,但是化肥袋子上的“日本、尿素”幾個大字還是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這種飄逸的褲子成為了當時的一道風景,也是老百姓口中的笑料。 前一天生產(chǎn)隊長就安排我和忠哥一起到瓦子堰邊杉樹林子田里去撒化肥,那兒的棉花長勢不妙,需要下下化肥催催苗。那一段時間生產(chǎn)隊里農(nóng)活很多,農(nóng)活兒一多,隊長就提早上工的時間,拖延下工時間。每天總是早上四、五點鐘隊長的上工鐘聲就敲響了,而晚上總是要到天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才能下工回家,除去中午休息的一兩個小時的午餐時間,勞動時間常常有十一二個小時,我們十分疲倦。當時我們正處于一個永遠睡不醒的年齡段,那天早上聽到隊長的鈴聲,好不容易起了床,反正我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會的面,又怎么睡意蒙蒙跌跌闖闖地走到生產(chǎn)隊的倉庫,搬了一袋化肥丟到板車上,到生產(chǎn)隊牛棚里牽了一頭牛,套上,在漆黑的小道上向瓦子堰走去。板車在咕碌咕碌走著,忠哥邊打瞌睡,邊趕牛。至于我呢,早就頭枕著化肥袋子,半醒半睡躺在車上了。人、車、牛好半天才磨磨蹭蹭到了瓦子堰田邊。到了田邊,搬下化肥,在田邊空地上拴好牛,馬上就該撒化肥啦。這時只見忠哥走到田邊的道上往隊倉庫方向望了望,回過頭來對我說“天還沒有大亮,隊長不會來的,我們睡一會兒吧!” 當時社員中流行這樣一個順口溜“隊長累了就到處轉(zhuǎn)一轉(zhuǎn),會計累了就在會計室里算一算,社員累了就只好在田里邊站一站。”疲憊不堪的我當然同意,立刻就在田埂邊躺下,沒一會兒我們兩人就都進入了夢鄉(xiāng)。太陽慢慢升起,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格外舒服,偏僻的瓦子堰田遠離大路,堰邊長滿了大樹,平常白天就是人跡罕至的地方,更不要說一大清早了。這樣超常的寧靜令我們睡夢格外香甜,反正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突然聽到忠哥驚叫一聲“拐了,睡過了!”我趕快起身,抬頭一看,哎呀!我的天啦!太陽已經(jīng)快當頂了,再過一會兒隊里就要敲中午的下工鈴了?!霸趺崔k?怎么辦?”我很有點兒懵,不知該怎么辦。只見忠哥迅速跑到板車旁,拿下隨車攜帶的鐵鍬,口中連連催促我快點兒將化肥裝進撒化肥用的簍子,說著他跑進長得稍微高一點兒的棉花苗行子里,用鍬幾下子就挖了一條溝,催促我快點兒把化肥倒進溝里,雪白的化肥顆粒一堆一堆地倒進了溝里,又迅速被土蓋上。然后又一條溝,再倒化肥,再用土蓋住。沒一會兒一大袋化肥就這樣被處理掉了。回頭看看我們的“杰作”,干凈漂亮,看不出一點兒破綻。就在這時中午下工的鐘聲響了,我們套上牛回家。路上碰到了到各個生產(chǎn)點檢查的隊長,我們這兒是他今天上午最后一個檢查點,打了個招呼。隊長走過后,趕車的忠哥回過頭,我們兩人相互看了一眼,會心地笑了:“好險呀!抓到我們上工睡覺,扣工分不說,還要倒個大霉頭子。(鐘祥俗語 ‘挨批評’)” 幾天后我偶爾經(jīng)過那塊田,那倒了化肥的地方,棉花都蔫了,由于太高濃度的化肥腐蝕了棉花的根部,棉花都枯死了。 現(xiàn)在農(nóng)村村民們每家都分到了田地,在自家田里為自己的生活勞作激發(fā)了他們極大的勞動熱情,精耕細作,科學種田,精準施肥,顆粒歸倉。與我們那時的生產(chǎn)隊大集體種田相比,同樣的一塊田里糧食產(chǎn)量幾乎是以往的兩三倍。我時常感嘆不同的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組織形式激發(fā)出的生產(chǎn)力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真是天壤之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