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今日金山鎮(zhèn)</p> <p class="ql-block">金山川主廟(章綦 攝)</p> <p><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鹽泉流淌金山寺</span></p><p><br></p><p> 大凡，一個歷史悠久的古鎮(zhèn)能夠延續(xù)至今，一定有其深層的文化內(nèi)核在熠熠閃光。樂山市五通橋區(qū)的金山鎮(zhèn)，便是這樣一個金燦燦的千年鹽鎮(zhèn)。</p><p> 金山鎮(zhèn)本名金山寺，僅憑“金山寺”這三個字，如雷貫耳，聞名中西。</p><p> 江蘇省鎮(zhèn)江市的金山寺，始建于東晉，距今有1600多年的歷史。流傳最廣的，是白娘子水漫金山的神話故事，家喻戶曉；位于山東省慶云縣城北的金山寺，始建于隋朝，興盛于唐代，相傳海島金山寺便是唐代高僧玄奘出家修行之地；江西省臨川的金山寺，創(chuàng)建年代最遲也要追述到唐宋年間；福州的金山寺，建于宋代。以上金山寺，都是跨越千年的名剎古寺。在古代中國，金山寺歷來都是皇家寺廟，而且是與普陀寺、文殊寺、大明寺齊名的中國四大名寺之一。</p><p> 尋著華夏五千年文明史的蹤跡，五通橋的金山寺，不僅有著一條千古成謎的茫溪河靜謐地流淌而過，地下還有著數(shù)萬條涌動的鹽泉，從天車井筒中噴發(fā)。金山寺不僅只是個來歷久遠的古剎名寺,還因為有先民掘井熬鹽，花鹽如銀吐金，成為方圓百里富庶的名鎮(zhèn)。在以寺替代古縣治，沿襲至今的緩慢進程中，這個金山鎮(zhèn)，顯然與眾多的現(xiàn)代版“金山鎮(zhèn)”迥然不同。</p><p> 據(jù)《五通橋區(qū)志》記載，金山寺的得名，“是因場鎮(zhèn)的山頭光禿，秋草枯黃似金，故名金山。以后于此地建起寺廟，故名金山寺?！贝苏f有“望文生義”之嫌，缺乏詳實的史料印證。今查嘉慶版《犍為縣志》：“金山寺，縣東北七十里，應靈舊縣。明季傾圯，康熙二十一年僧真蘊同老人，楊一佩重修?！憋@然，在明代時期的金山寺，不僅只是應靈縣的一座名寺，已經(jīng)是代指應靈縣故地了。在《五通橋區(qū)志》“佛教篇”中，同樣記載明代有金山寺，占地二畝，主持姓光，有僧4人，房16間，田6畝。</p><p> 金山寺原本應靈縣的治所，廢縣以后，金山寺日漸衰落，至明末，金山寺傾塌。之后，于清康熙二十一年（即1682年），由本地的僧人真蘊同，楊一佩捐資重建。據(jù)此可推，金山寺的出現(xiàn)，最遲也在明代，或為更早。至清嘉慶年間，金山寺不僅是個名寺，還以集鎮(zhèn)地名出現(xiàn)在文獻上。民國時，建金山鎮(zhèn)。</p><p> 金山寺早在隋初為嘉州平羌縣地，后歸到榮州大牢縣，唐代為榮州應靈縣，縣治被廢后漸衰。如今的金山鎮(zhèn)，由隋唐設縣算起，其建制在一千四百年以上，可謂千年名鎮(zhèn)。現(xiàn)今，仍有建于明代的“應靈橋”，見證這段輝煌歲月。</p><p> 金山寺遐邇聞名，得力于千百年來轱轆轉動的井房天車。鹽，乃國之重器，百味之始祖。在金山寺黃土之下，流淌著淙淙的鹽鹵。建國以后，四川省五通橋制鹽廠的輸鹵站設于此，其地下涌動噴發(fā)的鹽泉，是金山寺的財富之源。</p> <p>修繕后的川主廟</p> <p>戲樓下的通道</p> <p>明代應靈橋</p> <p> 明末清初，馬踏、王村的鹽井“永通廠”井深鹵淡，鹽井漸枯。精明的山匠沿著茫溪河的脈蹤，把井房天車架設到金山、灰山、鲝草灘、紅豆坡一帶，金山古鎮(zhèn)升騰起“萬灶云煙”，這就是后來的犍樂鹽場的核心產(chǎn)鹽區(qū)之一。民諺中“先有永通，后有五通”，講的就是明末清初、盛極一時的金山寺鹽業(yè)。至清嘉慶年間，犍樂鹽場已經(jīng)上升為四川第一大鹽場，這便有了“金犍為”（屬地犍為）美稱的來歷。鹽運興則百業(yè)旺，歷史上二次“川鹽濟楚”，給金山寺鹽業(yè)插上“騰飛的翅膀”。至此，金山鹽商開始大興土木，修廟建寺。僅民國以后可查的宮觀寺廟，就有金山寺、金山觀、觀音寺、明心寺、羅漢寺、寶壽寺、馬鞍寺、回龍寺，以及保存至今的川主廟。寺廟香火盛極一時。</p><p> 金山川主廟，始建于清代乾隆5年（1740年），光緒2年又進行過維修，川主廟為金山鹽商們捐資興建。該廟座北朝南，前臨茫溪河，戲樓朝北，大殿背山，四合院布局蔚為壯觀。整個川主廟系全木質結構，單檐歇山式屋頂，飛檐翹角，穿斗式梁架。戲樓三穿三柱，正殿高大雄壯，殿內(nèi)供奉川主神李冰塑像。1987年全國第二次文物普查時，川主廟的戲樓及廂房都保存完好，建面有一千多平米，如果加上被毀的正殿（糧站部分），金山川主廟在當時的廟宇中，可謂恢宏氣派。這也是金山鎮(zhèn)唯一保留至今的古代寺廟。</p><p> 新中國成立后，川主廟古戲樓改做金山人民劇院，左右有耳房、兩邊為廂房，戲樓臺口有街道穿過，趕場天熱鬧非常。戲樓下的木柱，一人無法環(huán)抱。趕場天，鄉(xiāng)民從戲樓下可拾階走到臨河古碼頭。2018年，地方政府對川主廟進行一次“修舊如舊”的修繕，如今川主廟涅磐重生，戲臺可以舉辦文藝演出，歌舞表演。</p><p> 說到川主廟前的茫溪河，這可是一條由仁壽、井研流經(jīng)金山寺的千年河流，原名四望溪、擁斯茫水。清同治版《嘉定府志》：“四望水源自陵州仁壽縣界來，經(jīng)犍為縣界合大江。以今水道按之，四望水即擁斯茫水也?！薄都味ǜ尽贰柏S樂橋記”講到：“四望溪有二源，一發(fā)榮縣，一發(fā)井研。自三江鎮(zhèn)合流。西自王村，岸漸高，水漸急?！蔽闹械呢S樂橋，就在今天井研王村鎮(zhèn)附近，也是茫溪河的主河段。《榮縣志》載：“涌斯茫水，蓋晉鐵山獠立名也?！笨梢娏鹘?jīng)金山寺的這條母親河，溯源悠遠，深藏隱秘，千年流淌。</p><p> 川主廟外水碼頭下游一里許，右岸一山坡，后來人都稱白塔子。南宋嘉定三年，山上建有一座觀音寺，寺旁一座多寶塔，該塔十三層，中空，有旋轉臺階上頂，康熙年間進行過維修。按《五通橋區(qū)志》的描述，觀音寺為尼姑庵，建國前有尼三人，主持姓明。很可惜，這座宋代白塔，在1958年大戰(zhàn)鋼鐵時期，塔磚被強拆去興建小高爐，徹底毀損。</p><p> 2020年春夏之交，筆者正在參與五通橋文旅資源普查。忽接線報，說是有人在金山鎮(zhèn)白塔子半坡挖出一古代石碑，筆者與區(qū)文管所一行人員趕往現(xiàn)場，石碑發(fā)現(xiàn)地正好就在宋代白塔遺址處，原金山糧站的庫房一側。石碑名《張爺會碑記》，用洪雅石陰刻而成，碑高1、9米，寬0、95米，厚度0、11米，楷書陰刻，四周有陰刻的回紋。石碑題記為清道光丁未（1847年），整個碑文系張爺會記事。</p><p> 《張爺會碑記》目前保存較好，碑文多數(shù)字跡能辨認。相傳，每年農(nóng)歷的四月初四，為蜀漢大將張飛誕辰之日。從碑文題記了解到，金山寺民眾對三國張飛的歷史功勛高度贊譽，敬張飛為神明。大將軍成仙后，金山寺的屠戶們開設祭壇，以“張爺會”來祭奠張飛。清道光年間，金山寺鹽業(yè)大旺，各地屠夫在張飛誕辰這天聚于宋塔下，自備祭品，先對張飛爺祭祀叩拜，再祈求來年雨調(diào)風順，保佑各業(yè)興旺。碑文落款有眾多捐建人姓名。</p><p> 從道光年間，金山寺民眾舉辦張爺會一路走來，一百七十多年的鄉(xiāng)風民俗，在古嘉州遍布鄉(xiāng)野，夾江“張爺會”尤甚。但迄今，《張爺會碑記》是全樂山唯一發(fā)現(xiàn)有文字記載的祭祀文獻。</p> <p>章綦 提供</p> <p>章綦 拍攝</p> <p>章綦 拍攝</p> <p> 金山寺的制鹽業(yè)，原為犍為鹽場中產(chǎn)鹽量最大，最集中的產(chǎn)鹽地。在以農(nóng)耕為主的舊中國，鹽業(yè)興則民眾富庶，場鎮(zhèn)揚名，同時帶動一方經(jīng)濟的繁榮。金山寺的養(yǎng)殖種植，篾貨商鋪，茶坊酒肆，緊隨市場需求猛增。農(nóng)村喂養(yǎng)大量耕牛，為井房提鹵趕水配備牽引動力；種植楠竹葛麻，為鹽業(yè)綁扎井架筧竿提供所需建材；編織麻袋竹框，為倉儲轉運鹽巴制作裝卸工具。牛草市、篾貨市、農(nóng)貿(mào)市、人力市應運而生；屠宰業(yè)、餐飲業(yè)、運輸業(yè)，金融業(yè)百業(yè)跟進。金山寺的傳統(tǒng)節(jié)慶熱鬧非常，過年不僅有逛廟會，還有龍燈獅子燈鬧街；春季不僅有搶童咡會，還有張爺會等接連不斷的民俗慶典。</p><p> 民國時期，解甲還鄉(xiāng)的軍閥張仲銘，看好緊盯金山寺鹽業(yè)。張二旅長把“垣浦”、“雙全”兩個灶房設在金山寺場口，大鹽商楊明清，也把洪昌灶設在金山寺前往鹽井沱的三岔口。非但如此，張二旅長還置辦金粟吉祥煤礦，源源不斷為金山寺各大灶房輸送熬鹽所需的煤炭。犍樂鹽場最深的鹽井——遇緣井，就出在金山寺金銀坎，井深可達996米，天車竟高達73米，日輸鹵量達到50立方。犍樂鹽場號稱“井王”的福田井也在金山寺，日產(chǎn)黃鹵300但（約70立方），可謂“天車轱轆響，黃金萬萬兩”。</p><p> 在犍樂鹽場中，金山寺是犍為鹽場七個場務所中產(chǎn)鹽量最大的一個，由鹽井沱至白塔子，沿途布滿數(shù)不清的輸鹵筧竿子，以及燒制鹽巴的灶房、倉儲。被煎鹵熬鹽而廢棄的煤炭爐渣，一路上堆積成山，綿亙十里。開山匠、趕水匠、燒鹽匠以及鹽商運商，都說這些堆積成山的炭包，才是金山寺的金山銀山。這點，我非常認同。這才能詮釋“因場鎮(zhèn)的山頭光禿，秋草枯黃似金，故名金山”真正的鹽文化內(nèi)涵。</p><p> 我曾溯茫溪河沿岸蜿蜒上行，沿著金山寺白塔子往南，細心去察看這些炭包山的遺跡。其結論是，沒有千年百年的熬鹽燒煤，“金山銀山”根本無法形成。如果你只是帶個小洋鏟去刨根問底，無異于愚公移山。畢竟，這里有太多太多考古學上的“文化層堆積”。</p><p> 無論金山銀山，最美綠水青山。當人類進入二十一世紀，現(xiàn)代文明擁抱綠色生態(tài)，古老的掘井熬鹽，改進為“真空制鹽”與鹽化工科技。金山寺的炭山，早已草長鶯飛，綠樹成蔭。古老的擁斯茫水，碧流繞廓，清波蕩漾……</p><p> 王中其 (文)</p><p> 2021年1月6日星期三</p> <p class="ql-block">金山雙橋(章綦 攝)</p> <p class="ql-block">老房子</p> <p class="ql-block">金山秋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