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引子：</p><p class="ql-block"> 今年，是成都，重慶知青赴中國人民解放軍云南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tuán)支邊50周年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半個世紀(jì)，彈指揮間。</p><p class="ql-block"> 從1971初至1979春，八年的云南知青生涯，是一段永遠(yuǎn)難以忘懷的歲月。很多往事，仿佛就在昨天，很多舊人，仿佛還在身邊，故以小說《農(nóng)場往事》記之。</p> <p class="ql-block"> 《農(nóng)場往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下關(guān)風(fēng)</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們知青時所在的地方，原本是農(nóng)場，后來叫兵團(tuán)，再后來又改成農(nóng)場。叫兵團(tuán)的時候，全稱是中國人民解放軍云南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tuán)，下設(shè)師團(tuán)營連排班，建制和正規(guī)部隊一模一樣。</p><p class="ql-block"> 不管叫兵團(tuán)還是農(nóng)場，我們干的都是些挖坑種橡膠，栽秧割谷子之類的農(nóng)活。不過，當(dāng)年大多數(shù)人，畢竟是沖著解放軍這個招牌來的，改了名字之后，很多人在很長時間都很不習(xí)慣。</p><p class="ql-block"> 在德宏州瑞麗縣姐相鄉(xiāng)戶育山下一個名叫廣蚌的地方，山上住著景頗族和崩龍(現(xiàn)在稱德昂族)，山下是傣族。中間一條壩子，正對面是中緬第七十一號界碑，一步過去，就是另外一個國度。</p><p class="ql-block"> 我們的連隊，散落在廣蚌的一片緩坡上，它象一粒橄欖果，苦澀中泛些淡淡的回味，意蘊(yùn)深長。</p><p class="ql-block"> 農(nóng)場人員組成很復(fù)雜，有當(dāng)?shù)厝?，有湖南人，更多的是從北京，上海，昆明，四川來的知青，從五十年代一直延續(xù)到七十年代。</p><p class="ql-block"> 農(nóng)場在漫長的時間里，慢慢聚合成為—個龐大而復(fù)雜的群體，這樣的群體，是很容易產(chǎn)生故事的。這些故事或悲，或喜，或諧，或趣，或讓人忍俊不禁，或讓人唏噓不已。</p> <p class="ql-block">《農(nóng)場往事》之一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段日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段日火”是我們連的一把手。</p><p class="ql-block"> 指導(dǎo)員來之前他是一把手，指導(dǎo)員來了后，他還是一把手。</p><p class="ql-block"> 指導(dǎo)員是現(xiàn)役軍人，剛來的時候，曾經(jīng)覬覦一把手這個位置。為此他召開了一個軍人大會，在全連老少人員面前，特意穿了一身新軍裝，領(lǐng)口釘了嶄新的紅牌牌，和帽子上的五角星相互輝映，鮮艷醒目，暗中隱喻了很多意思。</p><p class="ql-block"> 指導(dǎo)員在大會上隱隱約約卻又明明白白的提出了關(guān)于一把手的問題。</p><p class="ql-block"> 那時各行各業(yè)都興政治掛帥，指導(dǎo)員就是搞政治的，爭一把手，突出政治，這本不是多大事情?？上У氖嵌稳栈鸩毁I指導(dǎo)員的帳，牛起了農(nóng)民脾氣。更可惜的是，指導(dǎo)員他不懂水田膠林里的活路營生。</p><p class="ql-block"> 我們當(dāng)時的招牌是中國人民解放軍，但這幾個字后邊緊接著的，是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tuán)，搞農(nóng)活的。</p><p class="ql-block"> 搞農(nóng)活的不會耕種稼穡，說什么都硬不起來。</p><p class="ql-block"> 段日火在大會上不和指導(dǎo)員分辨，扯個躲子去了營部衛(wèi)生所。把百十號人連同幾十畝插秧的水田，漫山遍野割膠的山林，一咕嚕丟給指導(dǎo)員。不到一個星期，指導(dǎo)員就賴不住了，焦頭爛額的親自去了趟營部，好話歹話把段日火請了回來，從此以后再也不提什么一把手二把手的話題。</p><p class="ql-block"> 但是他還是有所收獲，得到了一個綽號，“五角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段日火的官銜，在建設(shè)兵團(tuán)的時候叫連長，改農(nóng)場后喊隊長。他的大名是“段曰火”，知青故意把段曰火喊成段日火，沒有其它意思，主要是調(diào)侃，揶喻和打趣而已。</p><p class="ql-block"> 說起“段日火”這個叫法，還是從我們一窩蜂到達(dá)連隊那天起，被叫響開來的，一直叫到多年以后，我們又一窩蜂的離開。起初只是在暗地里叫，后來漸漸公開，到最后“段日火！段日火！”的，干脆叫成了他的大號。</p><p class="ql-block"> 開始叫“段日火”，完全是因為一次打岔。可是豌豆堅持說當(dāng)時他是故意的，想幽一下默，活躍氣氛。其實我們知道他說的是假話，豌豆的文化水水兒低得可憐，小學(xué)都沒有正二八經(jīng)的畢業(yè)，絕對是念了白字。</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們千里迢迢到達(dá)連隊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西斜，快要吃晚飯了。剛剛分配的宿舍里，行李拆得一片似火。</p><p class="ql-block"> 大家正在各自忙亂，院子中間的球場上，突然響起急促的哨子，接著有尖利的聲音在喊，“集合！集合！知青同志們，都出來，集一下合！”</p><p class="ql-block"> 一個矮小黑瘦，尖嘴猴腮的男人，站在球場上，轉(zhuǎn)著圈的吼叫。</p><p class="ql-block"> 后來我們知道，他是付連長牛小駒。當(dāng)時指導(dǎo)員還沒有來，牛小駒算二把手。</p><p class="ql-block"> 知青三三兩兩出來，在一個棚子里集中，門口周圍擠滿了看熱鬧的人。</p><p class="ql-block"> 一個精干壯實的漢子站在棚子里面，他咳了一聲嗽，剛說了句，“新來的知青同志們”，尖嘴男人從他身后邊鉆出來，搶著說，“這是我們田隊(連隊)的田長，大家霍迎！霍迎！”一口湖南腔，土味很重。</p><p class="ql-block"> 精壯漢子把手一揮，阻止他說下去，顯得很有威嚴(yán)，“歡迎我干么，應(yīng)該歡迎新來的知青同志?！奔庾炷腥讼研Γ岸蓟粲?！都霍迎！”</p><p class="ql-block"> 精壯漢子不理他，面對大家自我介紹，“我，是這個連的連長，我的名字是”，他停住了口，轉(zhuǎn)身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寫了三個大字，“段曰火”。</p><p class="ql-block"> 他轉(zhuǎn)過身，拍拍手上的粉筆灰，正要念出黑板上的名字，豌豆嘴巴快，在下面大聲讀出來，“段_日_火！”</p><p class="ql-block"> 眾人突然一齊大腦短路，寂靜得異常，接著暴響起哄笑，震得棚子頂上的茅草撲簌簌亂抖。</p><p class="ql-block"> 段連長站在那里，眼眨眼眨的有些發(fā)愣。他很快鎮(zhèn)定下來，“什么段日火，段日火，知識青年，這個字都認(rèn)不得，是曰火，段_曰_火！曰，子乎者曰的曰！”</p><p class="ql-block"> 門口人群里，有聲音喊，“哪樣子乎者曰！是之乎者也！”</p><p class="ql-block"> 段連長沒有理睬外面的指正，指著豌豆問，“你是哪家的小人，怎么混在知識青年里面了？”</p><p class="ql-block"> 人群又是一陣哄笑。</p><p class="ql-block"> 豌豆有點窘，站起來大聲分辨，“我是新來呢，成都知青?！?lt;/p><p class="ql-block"> “知青，這么小的的個，象個螞蚱！”連長嘀咕著，聲音低了下去，聽不清說些什么。</p><p class="ql-block"> 下面的人嘰嘰喳喳講話，嘻嘻哈哈竊笑，亂麻麻的一片。段連長想好的詞都鉆進(jìn)了牛屁股。他再也說不下去，氣惱的朝在棚子門口探看的大師傅一揮手，“開飯！開飯！”</p><p class="ql-block"> 從那天起，段連長有了個新名字，“段日火?！?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段日火是騰沖猴橋農(nóng)村人，排行曰字輩。據(jù)說生下來的時候，找人算了八字，命里五行差火，起了這么個名字補(bǔ)缺。</p><p class="ql-block"> 有次牛小駒去谷子田里吼了些麻雀回來，油炸了請連長喝酒。他二麻二麻的說，“你這個名字起＿得好，粘＿粘＿著就＿就火，要不是＿火，你當(dāng)個屁＿屁的連＿連長！”段日火也有點二麻，不生氣，一巴頭拍在牛小駒的腦殼上，“我＿我這個連長不＿不當(dāng)球＿球了，讓＿讓給你，你給老＿子改＿改名＿字，叫牛小＿小火，干＿不干！”</p><p class="ql-block"> 牛小駒一縮脖子，“改＿改名＿字，老子不＿不干?！?lt;/p><p class="ql-block"> 段日火雖然官當(dāng)?shù)搅诉B長，骨子里卻是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一到栽秧子的季節(jié)，他就亢奮不已。</p><p class="ql-block"> 每年四月，秧母田里綠茵茵的厚實得象一塊塊地毯時候，段日火象打了小公雞血似的，顯得精力充沛。他從早到晚忙忙碌碌，跑進(jìn)竄出，神經(jīng)兮兮的，一刻也不消停。而且得不得就站在曬場上，敞開嗓門大聲的吆喝呼喊，吩咐這樣，指派那樣，好象大家都要忙得象螞蟻一樣他才滿意。</p><p class="ql-block"> 牛小駒被他使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邊干活邊發(fā)牢騷，“娘日的段日火，撇個是桃花開了發(fā)桃花瘋，娘日的！秧子綠了發(fā)秧子瘋?！?lt;/p><p class="ql-block"> 開秧門是段日火最看重的議程。每到這天他起得極早，穿戴整整齊齊，做客走人戶似的。</p><p class="ql-block"> 太陽把第一抹紅艷艷光亮灑進(jìn)水田的時候，他雙手捧起一束秧苗，舉過頭頂，眼睛半睜半閉，嘴里念念有詞，神情十分虔誠。眾人靜悄悄的捏著秧苗站在田里，等他念完，恭恭敬敬的栽了第一把秧后，“窩伙伙”的歡叫起來，爭先恐后把手里的秧苗插下去。</p><p class="ql-block"> 栽秧子是節(jié)令活，要趕時間，從早到晚累得腰酸背疼。關(guān)鍵是肚子里頭沒有油水，嘮寡寡的。一大碗米飯進(jìn)肚，一會兒就咕嚕嚕響，滿嘴冒清口水。</p><p class="ql-block"> 秧子栽到第二個街子的時候，田里的人漸漸稀少，個個扯躲子找借口請假。這個說頭昏肚子痛，那個說大姨媽來了。段日火氣急敗壞，大聲嚷嚷，“親媽來了也不行！”</p><p class="ql-block"> 段日火知道大家辛苦勞累，吩咐改善伙食。事務(wù)長叫困難，“大豬殺吃了，小豬沒長大，圈里空著?！?lt;/p><p class="ql-block"> 段日火眼睛一瞪，“空著！空著不會想辦法！”</p><p class="ql-block"> 事務(wù)長早上出去，中午回來牽了頭瘦牛，一瘸一瘸的。牛跌傷了后腿，爛了一大塊，一邊走一邊白花花的掉蛆蟲。</p><p class="ql-block"> 伙房把牛殺了，紅燒一大鍋，辣子芫荽放得多，溢出濃濃的香味。</p><p class="ql-block"> 晚上有牛肉吃，人人都興奮，無心插秧，早早洗手濯腳收了工。</p><p class="ql-block"> 泡菜在球場上敲著口缸喊，“兄弟姊妹們！今天晚上吃政府，放開肚皮，都不要客氣！”</p><p class="ql-block"> 連隊里屋門乒乒乓乓，人聲嘰嘰喳喳。端盆提鍋，拿碗抬缸，伙房門口很快拉起了長隊，人群里彌漫著趕擺一樣的節(jié)日氣氛。</p><p class="ql-block"> 牛肉吃得痛快，但是半夜三更很多人就不痛快了，提起褲子往廁所跑，進(jìn)進(jìn)出出顯得繁忙。</p><p class="ql-block"> 早上衛(wèi)生員報告，多半的人拉肚子，要請病假。</p><p class="ql-block"> 段日火一聽就急。</p><p class="ql-block"> 秧苗昨晚上就拔出來了，田埂上堆碼了一片，葉尖在陽光下有些發(fā)蔫。</p><p class="ql-block"> 段日火站在球場上，把車轱轆鋼圈敲得當(dāng)當(dāng)響，一遍又一遍喊出工。叫得脖子冒煙，只出來幾個，病歪歪的一臉倦意。段日火張口要說話，突然覺得肚子有點不對勁。對他們說，等一下，小跑著進(jìn)了廁所。</p><p class="ql-block"> 段日火回來繼續(xù)催出工，個個愁眉苦臉說拉肚子要請假。段日火橫起眉毛，“吃多了，屎急點，不算拉肚子。都要請假，栽什么秧子，栽卵子！”</p><p class="ql-block"> 眾人不服，七嘴八舌爭辯，“不算拉肚子，要咋個才算？”段日火比劃著，“咋個才算。拉起來米線粗，不斷線，簸箕大一灘才算?！?lt;/p><p class="ql-block"> 眾人就扯著他，要去廁所現(xiàn)場檢驗。</p><p class="ql-block"> 拉扯之中，段日火覺得肚子又痛，大聲叫衛(wèi)生員趕快拿藥。</p><p class="ql-block"> 段日火責(zé)罵事務(wù)長買著病牛，事務(wù)長跳起來，“媽的！就批五十塊錢，還想吃牯子牛！”</p><p class="ql-block"> 段日火眼眨眼眨的，嘴里吭不出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從外表看，段日火粗壯狼亢，顯得有些憨笨。其實他非常聰明，狡黠，遇事能夠?qū)彆r度勢，因此從來不和知青正面沖突。對老工人包括牛小駒都可以日媽搗娘的亂造，對知青總是客客氣氣，笑迷迷的。雖然你知道這種客氣有點虛假，但有時候人之間的關(guān)系，蒙一層?xùn)|西，總比撕得血淋淋的好些?！ ?lt;/p><p class="ql-block"> 當(dāng)然，段日火的這種良好態(tài)度，并不是一開始就這樣，是有教訓(xùn)作為基礎(chǔ)的。</p><p class="ql-block"> 成都知青來了三個多月的時候，有次段日火私下對幾個老轉(zhuǎn)轉(zhuǎn)說，“這些娃娃知青小四川，最好離他們遠(yuǎn)點，莫去招惹。狗日的些，逗毛了，他們不認(rèn)黃！”</p><p class="ql-block"> 說這話的時候，泡菜正好從旁邊走過，段日火有意無意的瞟了他兩眼。</p><p class="ql-block"> 泡菜清楚段日火話里的意思，但是裝著不明白。段日火也清楚屋門口一大堆牛屎的來歷，也裝著不明白。</p><p class="ql-block"> 那天早晨他伸著懶腰剛跨出門，一腳踩在牛屎上，滑了一大跤。他爬起來捋捋屁股上的牛屎，眼睛骨碌碌轉(zhuǎn)了一圈，想想把火氣硬壓了下去，把怒罵吞進(jìn)肚子里，小聲嘀咕，“嗨個狗日的，牛鼻索都掙斷了，到處屙野屎?！?lt;/p><p class="ql-block"> 踩牛屎的頭天，在膠林里鋤草，段日火見水根老是站著“喂奶”(胸口杵在鋤頭把上偷懶)，責(zé)罵他的時候竹竿掃了一朝人，把知青都連帶罵了一通。雖然沒有點名，卻掃了泡菜好幾眼。</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屋門口就堆了一泡牛屎。</p><p class="ql-block"> 段日火不懷疑水根。原來上海知青，北京知青，昆明知青都被他罵過，從來沒有發(fā)生此類事情。四川知青來了，罵幾句牛屎就堆到門口，事情明擺的。而且那個時候團(tuán)部營部都在陸續(xù)通報，各個連隊相繼發(fā)生知青和連排班長，老工人，老轉(zhuǎn)轉(zhuǎn)的矛盾。白天吵嘴干架，晚上偷雞砸瓦的事情不斷。</p><p class="ql-block"> 段日火掂量形勢，打定主意不和知青正面矛盾。知識青年是毛主席派下來的，不能招惹。知青人多，也招惹不起。</p> <p class="ql-block"> 雖然到處都在發(fā)生群毆干架的事情，但我們連隊彼此相安無事，基本上沒有發(fā)生什么大的沖突。唯一有一次，還是和山后基建連的老轉(zhuǎn)轉(zhuǎn)干架。起因是我們連的一個成都一個昆明女知青，收工路上摘黃泡吃，被基建連的老轉(zhuǎn)轉(zhuǎn)調(diào)戲。她們回來一說，知青就不得了。爛眼兒領(lǐng)頭叫起來，“狗日的欺上臉了，打！”</p><p class="ql-block ql-block"> 知青平時嘰嘰咕咕，矛盾不少，但是打起架來很團(tuán)結(jié)。男的“沖鋒陷陣”，女的在后邊遞涮刀，鋤頭把。人多陣勢大，噢噢的一陣沖，把老轉(zhuǎn)轉(zhuǎn)嚇得雞飛狗跳滿山亂竄。 </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基建連長也是現(xiàn)役軍人，說老轉(zhuǎn)轉(zhuǎn)給他丟了臉，綁起來吊在藍(lán)球架上用滕子抽。</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老轉(zhuǎn)轉(zhuǎn)被打得不服氣，嗷嗷叫嚷要來報仇。</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事情鬧到上面，營長非常震怒，下命令嚴(yán)肅處理。</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段日火把爛眼兒幾個找來，馬著臉說，“你幾個，膽子大嘛，敢拿涮刀砍人！”</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爛眼兒扭著臉不說話，旁邊人笑扯扯的漏了底，“拿刀背砍嘛，那個不敢?！?lt;/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段日火一臉正經(jīng)，“咋個整，營長發(fā)火了，不好交待。”爛眼兒仗義，就說，“你也捆吧，捆一下好交帳?！?</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段日火一臉報歉的樣子，說怕不好吧。爛眼兒硬起脖子，“怕啥子，捆一下又不死人?！?lt;/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段日火說，那就對不住了。</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他叫人把爛眼兒幾個綁到林地橡膠樹上，說做做樣子，捆幾個鐘頭就來放人。</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雨季的膠林，潮濕悶熱，草竄得快，爬滿了蚊子螞蟻旱螞蝗。爛眼兒幾爺子手腳被綁在樹上，動彈不得。蚊子螞蟻咬著不疼，但打不能打，搔不能搔，癢癢得難受。最煩人的是細(xì)細(xì)的旱螞蝗順腳桿爬，掛腿肚子鉆褲襠，密密麻麻象拱蛆兒子。</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挺了幾個鐘頭放回來，一個二個被咬得渾身都是籽籽，螞蝗扯了一地，腳桿手桿血淌得花里胡哨。</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段日火忙進(jìn)忙出叫伙房打飯熱菜，把幾爺子嘴巴堵得死死的。當(dāng)著面什么都說不出口，只好背地罵，“狗日的段日火，整起人來不露聲色，比他媽的溫其久還陰險。”</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段日火和知青的關(guān)系，后來走得很近，據(jù)說他還曾經(jīng)打算把大姑娘給了爛眼兒，這讓很多人感覺不可思議。</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原因是為一次林火。</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那年雨季已經(jīng)走得很遠(yuǎn)了，橡膠林帶的蒿草還在瘋長，砍倒的飛機(jī)草一層摞一層，干枯得蓬松，縫隙間探出簇簇嫩芽。 </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段日火帶人在林帶上鋤草，休息的時候毛煙袋子傳過去遞過來。</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休息完了剛提起鋤頭，豌豆聳聳鼻子說哪里有股煙味。小青醬笑著說豌豆格是毛煙某抽夠，么是再整上一支？</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小青醬話音剛落，坡下洼子里的飛機(jī)桿突然竄起火苗。干燥的枯草燃燒得快，火頭就著風(fēng)勢往上卷，嗶嗶啪啪發(fā)出脆響。</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豌豆抬起鋤頭沖上去撲打，火苗子炙得他連連后退。</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山火漫延開來，在飛機(jī)桿上跳躍著，翻卷著，惡狠狠的撲向膠林。遠(yuǎn)處有人喊，跑！快點跑！</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段日火站在林帶上大叫，“挖土！挖土壓火！”邊喊邊把鋤頭掄得飛快，揚(yáng)起泥土拋向火苗。</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眾人學(xué)著他甩開鋤頭拚命挖土，紛紛揚(yáng)起的泥土刷刷刷的響得象下驟雨。</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老渣筋站得太邊，一腳踩塌滾下了洼子。</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洼子里火頭還在竄，老渣筋嚇得腳軟，哇哇叫著爬不上來。</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段日火甩了鋤頭，幾步竄過去，撲爬跟斗沖下洼子，拽起她使勁朝上推。火苗子一陣一陣撲過來，在段日火的腿上手上燎出一串串水泡。</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段連長撲火救人保住膠林，上了州里的報紙。</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隔了一久營部傳言，說那天山火是段日火亂丟毛煙頭引著的，他怕脫不了爪爪，才拚死救火。</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據(jù)說爛眼兒上營部，還有人暗中找他調(diào)查。爛眼兒當(dāng)場就暴跳起來，“段連長領(lǐng)著救火救人，他媽的還救拐球了！哪個狗日的打糊亂說，老子們給他打燃火！”</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段日火聽到這些，什么都沒有說。但是看得出來，他和知青的關(guān)系，比以前親近多了。</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有次吹牛說到爛眼兒，他有意無意的憋了一句，“你們這些小四川，一個二個還是很落教的哦！”</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段日火的一口四川話，學(xué)得跟輪絆倒的，象有部電影里面的王保長，滑稽又逗樂，惹得眾人哈哈哄堂大笑。</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 ql-block">下一篇：《農(nóng)場往事》之一一老子弟，敬請關(guān)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