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時間過得真快，一晃母親已逝世3年了。我約了二妹和小妹周六回老家祭奠母親，同時我們商量寫篇文章，制成美篇，以文祭母。深深的思念在全身蔓延，封存的記憶在這個接近年末的時刻一點點打開，往事又一幕幕浮現(xiàn)在我眼前。</p> <p class="ql-block"> （一）永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17年12月27日，這是一個在我記憶中永遠無法抹去的悲傷日子，這一天，我們親愛的母親永遠離開了我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親過了86歲，身體就明顯衰老，患上腦萎縮，行動不便已有些日子。她不愿意離開老家，我們幾兄妹商量，由老家的大妹照顧她。12月24日，我正準備趕往成都帶外孫，接到大妹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大妹哭了起來，邊哭邊說母親吃飯都扶不起來了。這本是西方的平安夜，我卻有種莫名的不安，立即約上小妹，掉轉(zhuǎn)車頭趕回老家。我們站在母親床前，一聲又一聲地叫著“媽，媽，”她艱難地睜開雙眼，看了看我們，嘴角動了動，意思是知道我們回來了，又閉眼睡過去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妹前些日子說，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去世多年的父親對她說，他要把媽接走了。我們當時說，不要亂說，夢是相反的。如今眼見母親吃不進東西，睜不開眼睛，我心頭有種不祥的預感，立即給地區(qū)衛(wèi)生局的二妹發(fā)了個微信，她放下會議，立即趕了回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們商量先請鎮(zhèn)衛(wèi)生院診斷一下，不行就立即轉(zhuǎn)院。鎮(zhèn)衛(wèi)生院院長親自開著車帶著設備來檢測，檢測了說血壓、心臟、脈搏、肺部都是正常的，不想吃飯是不是消化方面的問題，用了一點助排便的藥，晚上母親吃下了一小碗稀飯，睜開眼，看到她的兒女都齊了，似乎心安了，嘴角動了動，想說什么沒說出來，又睡著了。我們聽到母親均勻的呼吸聲，心想母親這次沒有什么大問題，懸著的心終于放松下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7日早上，二妹給母親做了蒸蛋，10點半，我們商量給母親擦一下身體，喂她點蒸蛋，母親沒有張嘴，艱難地睜開眼睛看了我們兄妹一眼，又閉上了眼睛，呼吸越來越弱，一會兒停止了呼吸。2017年12月27日10點50分，母親走完了87年2個月零5天的人生。“媽，媽，”一聲聲呼喚，一片痛哭聲，我心頭揪心的痛，大腦一片空白。母親走了，永遠也見不到慈祥善良的母親了。我們也知道人固有一死，但上帝啊，您能不能開開恩，讓我母親活到90歲，我們這做兒女的心也好受一些。</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親朋好友，鄰里鄉(xiāng)親從四面八方趕來與母親最后告別，香、蠟、紙錢煙霧繚繞，哀樂婉轉(zhuǎn)低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親的墓地是她生前自己選的，挨著父親的墳地，這是生死相隨。墳地背靠青山，面向索溪河，視野開闊，放眼望去，青山綠水。母親生前沒有看夠家鄉(xiāng)的美景，死了也要繼續(xù)欣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出殯的日子，一路鞭炮，一路吆喝聲。天空突然下起了毛毛細雨，難道蒼天慟容也落淚？</p> <p class="ql-block"> （二）母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親個子矮小，但在兒女心中，她是那樣高大豐滿，是我們心中的一座山，是我們可以遮風擋雨，可以依靠的一座大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親是一個堅強的人。她追求崇高的信念，1952年就參加了中國共產(chǎn)黨，處處以黨員的先鋒模范作用要求自己，幾十年初心不改。她52年參加工作，是鄉(xiāng)農(nóng)會的干部，后來也擔任過大隊、生產(chǎn)隊的干部，經(jīng)常風里來雨里去，為了完成組織交給的任務，起早貪黑，常常一個人摸黑十幾里山路回家。鄉(xiāng)農(nóng)會與她同期參加工作的人大多轉(zhuǎn)為了國家正式干部，她也有條件和機會，但為了支持我父親讀大學，她毅然選擇了犧牲自己，辭職回到鄉(xiāng)下，挑起養(yǎng)育子女的重擔，肩負起父親母親的雙重責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73年底，在四川省農(nóng)科院工作的父親病逝，年僅39歲。我們家中的頂梁柱垮了，母親心中的神沒有了，我們家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了，那時我剛當兵離開家鄉(xiāng)，家中母親帶著3個妺妹，母親對著父親的骨灰盒終日以淚洗面，但她沒有垮下，而是堅強地站起來，為了兒女她要堅強地活下去。當我在新兵連得知父親病逝的消息，要求回來照顧家庭，她知道后，立即來信，讓我不要回來，在部隊好好干，家里一切都好，不要為家里擔心。她總是把苦難埋在心里，再苦再累不開口，正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樣，“生活的甘甜有十分，您只吃了三分；生活的苦澀有三分，您卻吃了十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親戚看到她才40歲，一個人帶著3個幼小的子女生活艱辛，多次勸她另找個人改嫁，都被她斷然拒絕。她心中有那份對父親忠貞不渝的愛情，正是這份情，她要堅強地活下去，生，要把子女撫養(yǎng)成人；死，要和父親在一起。她生前執(zhí)意要將自己的墓地建在父親的墓傍，生不能相陪，死也要相伴。</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親是一個有文化素養(yǎng)的人。母親原來只有小學文化程度，在那個時代也算文化人。她崇拜父親是大學生，這種崇拜成為激勵她努力學習的動力，她愛看書，愛看報，愛關心國家大事。她能成段背誦三字經(jīng)、四書五經(jīng)、論語等古文，會講很多歷史故事和神話故事，寫得一手好字，畫出的花鳥也是栩栩如生。她當婦女干部時，田間地頭，勞動中間休息，婦女們都愛圍在她身邊，聽她講故事，聽她唱歌，請她教歌。她帶著婦女們唱《白風吹》、《九九艷陽天》、《洪湖水浪打浪》等革命歌曲，悠美動聽的歌聲驅(qū)走了疲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時候，盛夏中午或晚上睡覺前，我們都愛纏著媽媽講故事。媽媽講故事是有條件的，首先要檢查我們今天的豬草、兔子草扯齊沒有，安排的農(nóng)活做完沒有，完成得好，她會高興地說“好，給你講個故事?！彼v起故事來繪聲繪色，邊講邊給我們扇著蒲扇，我們聽得如癡如醉。她講的故事大多是歷史故事，寓言故事，成語故事，講這些故事，她乘機教我們一些做人的道理。比如講紅軍爬雪山過草地，教育我們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困難和挫折；講岳母刺字的故事教育我們要愛國，為人要忠誠；講龜兔賽跑的故事，教育我們?yōu)槿艘t虛，不要驕傲；講小貓釣魚的故事，教育我們干什么事要專心，不要三心二意。我們從這些故事中從小受到啟蒙教育。</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親是一個勤勞的人。母親一個人拉扯著4個孩子，靠她的勤勞支撐起了家這片天。每天，她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早上，當我們還在睡夢中時，她已起床煮好早飯，備好豬食，才讓我們起床、吃飯、上學。為了多掙工分，白天田間地頭拼命干活，收工回到家里挑水擔糞種自留地，洗衣做飯，縫縫補補，晚上當我們?nèi)胨?，她還在準備豬食，一直要忙到10點過才能入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時生產(chǎn)隊分配孬，8分錢一個勞動日，我們家是出了名的“勞弱戶”，每年要倒補生產(chǎn)隊幾十元錢，口糧自然也分得差，一年能分到二、三十斤谷子，紅苕成了主糧。糧食不夠吃，母親就帶著我們，初夏到生產(chǎn)隊收割了的麥地和碗葫豆地尋找掉在地里的麥穗和碗葫豆，秋冬領著我們?nèi)シa(chǎn)隊挖過的紅苕地，尋找挖漏的紅苕和苕根充饑。母親採來自留地里的蔬菜，和著玉米面、紅苕，總是千方百計變著花樣把我們的生活調(diào)劑得不一樣。父親在時，每個月寄5元錢回家，有時我們也能改善一下伙食。母親最拿手的是做水酥，上街割上兩斤豬肉，回來和著紅苕淀粉，做出的水酥滑嫩鮮香，美味可口。清清貧貧的日子，由于母親的節(jié)儉操持，過得依然有滋有味，給我們心里留下了苦難中的美好記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最讓我感動的是，我當兵期間，母親干了一件大事，用父親在世拉回的瓦，蓋了三間新瓦房，我第一次從部隊回鄉(xiāng)探親，看到新房吃了一驚，問：“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給我說一聲？”母親說：“怕你分心，影響工作?！蔽乙宦牐瑴I水包不住，從眼眶中滾了出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親是個關愛子女的人。對子女，母親奉獻了一生的心血，不求任何回報。常言說，兒行千里母擔憂，73年底，我參軍到了新疆部隊，只要有我的戰(zhàn)友回鄉(xiāng)探親，母親就要找到他，托他給我?guī)c平時她們都舍不得吃的花生、皮蛋、香腸，還有她親手納的鞋墊。78年，她聽說我眼睛患了結膜炎，她聽人說，蛇膽可以清眼熱治眼疾，就帶著棍子上山，多方尋找，打了兩條“青竹標”蛇，剖開蛇肚，取出蛇膽，用酒泡了，托探家的戰(zhàn)友給我?guī)?。我收到信和蛇膽，熱淚盈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時候，我家兄妹多，生活困難，父親和母親商量，想把二妹送給成都的朋友，母親堅決不同意，她不忍自己的骨肉分離。父親病逝后，父親的姐姐看到母親一個人帶著幾個年幼的孩子，生活艱辛，找到母親商量將二妹抱養(yǎng)，母親一口拒絕了，說：“我和子女生死在一起，只要有一口飯也要先給她們吃?！北M管生活困難，母親總是教育子女多讀書，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給子女留著。夏天，睡前為子女驅(qū)趕蚊帳內(nèi)的蚊子，冬天用烘籠把被子烘暖和了才讓子女睡。在她的精心呵護下，我們一天天長大，有了工作，有了自己的小家，母親又幫著我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孫輩帶大，那份辛苦，那份操勞，歷歷在目。兒孫大了，她卻一天天變老，此身恩，此身情，終身難以回報。</p> <p class="ql-block"> （三）思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兒女初到世時，第一眼朦朧看到的是慈愛的母親，第一口吮吸的是母親的乳汁，第一回聽到的是母親的呼喚，第一次接觸到的是母親的愛撫。母親是您帶給我們生命，是您含辛茹苦把我們撫養(yǎng)大，我們終身無以回報您的大恩大德，母親走了，留下的是我們無盡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到老家屋前那青翠欲滴的竹林，我仿佛看到母親在那竹林下，還在繪聲繪色為我們講那動人的故事；看到廚房上升起的裊裊炊煙，仿佛是母親還在為我們做那美味可口的水酥；看到老屋傍的這顆老杏樹，我仿佛看到母親在樹下用竹桿給我們打杏吃；看到屋前奔跑的雞群，我仿佛看到母親還在端著撮箕喂雞；看到自留地那青翠的青菜，我仿佛看到母親正在地里砍菜……看著這熟悉的一草一木，仿佛母親的音貌笑容還在，我不敢再看了，我知道這是幻覺，思念成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常說，父母在，家就在。母親在時，母親就是這個家里的魂，節(jié)假日，或春暖花開時，十天半月，我們兄妹總是不約而同地回去看母親，母親走了，現(xiàn)在回老家的次數(shù)也日漸日疏。</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多想，多想有一部溝通陰陽兩界的手機，問候一下媽媽，您在那邊還好嗎？您那里是否有春花秋月，夏雨冬雪，現(xiàn)在冬至了，天氣寒冷，您要添加衣裳；三年前您帶去的房屋、汽車、彩電、冰箱、手機還能用嗎？不能用了，您告訴兒女一聲，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用5G手機了；年關將近，您準備香腸臘肉了嗎？您那里物價高嗎？錢不夠，缺什么，您告訴兒女一聲……無盡的思念，愿您在天之靈能感受到兒女的思念和牽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愿您從此在天堂與父親相親相愛快樂安詳！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記：綜合二妹三年前寫的《悼慈母》編寫。從部隊到地方人事局，我也寫了不少文章，從來沒有寫這篇文章這么艱難，寫到動情處，幾次淚水模糊了視線，以至擱筆不前，但為了紀念母親，還是堅持寫完。謹以此文紀念我們慈祥善良、堅強的母親。 占用您的寶貴時間，謝謝閱讀。</p><p class="ql-block"> 2020年12月22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