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飄蕩在歲月里的氣味滾滾泛濫</p><p>程 炯 </p><p>6/20/2020</p><p><br></p><p> 最近社交少了,宅在家中的時間多了。常常頗有興趣地做些好吃的。在搜腸刮肚地回憶制作方式后，總可以呈現(xiàn)在餐桌上新鮮少吃過的食物。每當(dāng)女兒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贊不絕口時，我臉上本來蕩漾著的微笑會嘎然而止、沉默不語、或視線模糊又情不自禁地移向遠(yuǎn)方、淚水不斷涌出來......</p><p><br></p><p> “豆腐腦，豆腐腦， 豆腐腦喲“......壯年男人雄渾的聲音一連串地響徹在門前小巷，他搖著清脆的鈴鐺，單肩挑著豆腐腦擔(dān)子小步向前，不斷吆吼著。每當(dāng)聽見，小孩子們便迅速地從四面八方的門縫里沖出來，一只手拿著零錢，一只手提著空碗，歡笑著撲向他。他便急急忙忙地放下?lián)樱议_用厚厚的毛巾裹著的木桶蓋子，頓時，潔白、嬌嫩的豆腐腦在膽水（一種堿水）的浸泡中升騰著熱氣，一股濃濃的清香味兒撲面而來，讓圍在周圍的孩兒們個個直眼盯著木桶，嘴巴不停地蠕動，口水毫無節(jié)制地在口中盤旋，然后順著嘴角往下流......而他，一邊招呼著饑渴的孩子們，一邊用一個不大的勺子，小心地在每一個碗里放上兩勺，再慢吞吞地依次澆些醬油、黑醋、蒜汁、花椒油和四川才有的紅油潑辣子，再用小勺舀一勺金黃色的油炸豌豆，撒些青翠的蔥花，孩子們便歡天喜地端回家慢慢地吃，我尤其喜歡咀嚼油炸碗豆兒的感覺，香甜、疏松、清脆......</p><p><br></p><p> 由于父母的的階級成分不好，我們家的姊妹們都不能正常在當(dāng)?shù)鼐徒雽W(xué)讀書，父親托關(guān)系把幾姊妹分別放在離家很遠(yuǎn)的學(xué)校去，隱姓埋名，住在教師宿舍里。每隔兩周才可以在周六的夜幕下回家。那時候，生活物資缺乏，少有海鮮吃，雞、鴨肉是奢侈品，每次一家人團(tuán)聚時，父親便到附近的集市上買回來好幾只活雞、鴨，在院壩里宰殺（那些年農(nóng)貿(mào)市場只賣活雞鴨），全家人一起動手清理，也舍不得丟掉血和內(nèi)臟，肝、心、腸等都通過精心清洗擺上餐桌：蒜香紅燒雞血、鴨血青菜湯、泡椒雞雜、鹵鴨、青椒雞肉絲、紅燒玉兒雞等佳肴在幾個小時后上桌了.</p><p><br></p><p> 父親的鹵肉技術(shù)特別好，農(nóng)貿(mào)市場上沒有配制好的鹵料粉，是父親通過十幾種鹵料不斷研制其配方成分比例而制成了味道最好的鹵汁。鹵雞、鴨的時候，一股濃濃的四川鹵的香味兒飄蕩在屋里，我們一邊聞著香味兒，吞著不斷在嘴里旋轉(zhuǎn)的口水，渴望著母親早點(diǎn)喊：”開飯啦“，一邊圍坐在父親身邊聽他講古今中外的趣事和當(dāng)下事，調(diào)皮著你言我語地接話逗趣，一家人十分歡快、幽默、風(fēng)趣、健談。常常，母親會由廚房走進(jìn)臥室，換上漂亮的花衣裳，在客廳里一邊歡唱一邊舞蹈。接著，一大家人一邊開心吃著美味一邊歡天喜地地談?wù)撝髯缘挠鲆?，學(xué)習(xí)、社會新聞等。</p><p><br></p><p> 到了周日下午，幾姊妹又要回到各自的學(xué)校去了，父母便給每一個人的包里放上一只鹵好的雞或鴨，帶到學(xué)校里去慢慢吃。父母一路叮嚀，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不得不立在陽光下高高地?fù)]著手，望著我們逐漸消失在視線里。那依依不舍、一步一回頭的情景至今十分清晰在目，背包里的鹵肉的香味兒，一路飄香伴著我們繼續(xù)前行......</p><p><br></p><p> 后來工作了，不與父母住在一起，想父親的鹵味兒時，便經(jīng)常邀約朋友開車去白市驛的一個餐館吃鹵鴨舌和鴨肉，那里的鹵味道兒特別正中。牛角沱和打銅街的川北涼粉和擔(dān)擔(dān)面也是重慶最好吃的，很像母親的手藝。</p><p><br></p><p> 而今，每年回到重慶的第二天，來不及等暮色和濃霧聚龍，便邀約姐妹們一起去小吃街，那里總有許許多多的人來來往往，只要走進(jìn)街口，必須摩肩接踵，各種香味迎面撲來，雖沒有了店主的吆吼聲，卻總是需要在每一個小吃店門前排在長長的隊(duì)伍中等待。在陰冷而潮濕的冬天里，站在冷風(fēng)中，吐一口白氣，便能迅速吸進(jìn)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的凍成白煙的香味，那種聞香后就有了強(qiáng)烈的食欲的感覺，只有在擠進(jìn)店門尋找到座位時，才可以通過扯著嗓門喊道：老板，來一碗酸辣粉，一碗涼面、一碗涼粉，放辣點(diǎn)，而發(fā)泄出來，然后在嘈雜聲中接過了一碗紅油油的酸辣湯粉、湯面的正中央撒著金黃色的油炸豌豆兒小點(diǎn)和青翠盎然的香菜，等不及品種上齊，迫不及待地埋頭就吃，舌頭不停地在嘴唇里打轉(zhuǎn)，辣麻得合不攏嘴，不斷發(fā)出唏噓聲，并用手在嘴前搖晃著，扇著熱氣。在各種香、美味兒中，心靈得到了很大的滿足與快樂。</p><p><br></p><p> 解放碑有一條好吃街，聞名于世，凡去重慶的人都會去那里光顧，挨門店地挑選著各種美食，或站在街邊直接狼吞虎咽，或打包帶回家慢慢陶醉、慢慢品味。沒有人能夠經(jīng)得住那里的香味縈繞，而可以拒絕去買、去吃，止不住的是口水不斷地流......</p><p>那里的豆腐腦、酸辣粉、涼面、涼粉、涼皮、擔(dān)擔(dān)面、鹵豬蹄、串串香，太多的東西讓人思念......</p><p><br></p><p> 好吃街已經(jīng)由原來的地?cái)傂〉曜兂闪巳缃竦难b潢精美的各種名店，然好吃狗們也不在乎裝潢與環(huán)境，只是總會擁擠在店門前的隊(duì)列中。也許，門店與裝潢可以改變，但飄蕩在空氣里的氣味和人們好吃的欲望是不會因?yàn)闅q月的漫長而改變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