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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記憶

陳天宇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老宅周邊的房屋都已拆掉,然而,老宅依然孤獨地挺立著,讓我產(chǎn)生了許多遐想。終于,2021年2月6日清早,在老家的大弟打來電話,十分高興地告訴我,老宅作為老民居,已經(jīng)簽約保護。這真是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希望有更多的文化遺存能得到保護,讓我們感受到可以記得住的“鄉(xiāng)愁”。</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老宅記憶</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幾天前,在黃石沙坂老家的弟弟來電話說,家里的老宅已經(jīng)丈量評估過了,幾個兄弟都已簽約,只要交了鑰匙,很快就會被拆掉了。我為農(nóng)村城鎮(zhèn)化步伐的迅捷所震撼,也為老宅的行將拆去而遺憾。這棟老宅沒我的份,小時候父母就確定我是回父親老家“顧公媽”(顧香火)的,是渠橋陳家的后代,繼承的是渠橋陳家的家產(chǎn)。然而,這棟老宅,畢竟是我生于斯,長于斯,父母居于斯的地方;是我回去探望父母,接受父母教誨、關(guān)心和呵護的地方;是不管走到哪里都讓我牽腸掛肚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我馬上答應(yīng),如果幾個在莆田的兄弟有空,我們一道回去,拍幾張照片,留做紀念。我知道,父母在的時候,我可以每個星期天從城里趕到老宅去,看望老人家。幾個弟弟一般都會利用這個機會在家里聚聚。后來,父母相繼去世了,我們依然每隔一段時間還會到老宅聚聚,喝喝茶,聊聊天,打打牌,因為,老宅里保存著太多老輩人生活的氣息,留下了我們太多的人生記憶。今后,如果老宅拆了,留下的只能是無鄉(xiāng)的鄉(xiāng)愁和無邊的人生記憶。</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0px;">一、老宅與老祖母</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據(jù)哥哥說,我們家的這棟老宅,蓋的時間應(yīng)該在85年以上。那時出生于渠頭橋村的父親才十幾歲,常到在這個村的他姐夫家,結(jié)果被我祖母看上了。我祖母年紀輕輕就寡居了,有一大份產(chǎn)業(yè)和一個漂亮的養(yǎng)女。我父親在渠橋老家也是獨子,不可能去招贅。兩家?guī)捉?jīng)協(xié)商,達成了莆田特有的“兩顧”婚姻模式。為了讓小倆口有個好的居所,祖母與親鄰調(diào)換了房子,在原來兩棟四個廂平屋組成的鴛鴦厝左側(cè)改變朝向蓋起了這棟房子。這棟房子當年在村子里是排得上號的,按莆田的說法叫“四眼廳”加一邊小廳。樓層很高,過去一樓大廳掛上一丈多長的水車,都沒有擠壓的感覺。廳堂在村里算大的,并排辦兩桌酒席,中間通道還很寬。樓上樓層高,在兩個“厝耳”(前廂房)上還各加了一層不小的閣樓,樓上這兩間“厝耳”按現(xiàn)今時麾的稱呼應(yīng)該叫“主臥室”,從我記事起木樓板上已經(jīng)鋪上了紅地板磚,那在當時村里是很有點奢華的。后墻紅磚包砌,既堅固也挺氣派的。因為房子是把舊屋拆掉翻蓋的,原有的雕花廊沿石及其它一些雕刻著花紋的石材依然用在走廊邊或墻壁上,人們都稱贊古人的工藝很好。樓下走廊柱子原來是在兩個石墩上用一種特制三角形(一邊是弧形的)磚頭砌成圓柱,樓上陽臺的柱子是整棵大圓木頭的,配上上面的雕花斗拱,也很好看。遺憾的是,樓下砌柱子的磚頭當年是用泥粘的,幾十年后變形了,只好換成方形石柱,樓上陽臺木柱子由于被白螞蟻蛀了,底下鋸掉一段換上石的柱盤,陽臺的樓板也換成水泥的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這棟老宅傾注了老祖母的全部心血和大量財富,因此,在建這棟樓的時候,她十分注意與蓋房師傅的關(guān)系,她善待這些工匠到了勝過親人的地步。這些匠人也把我們家真的當成了親戚。據(jù)鄰居們說,我祖母是十分儉樸的,節(jié)儉到在路上看到豬牛糞都要找東西裝上帶回去倒在自己家的糞坑里。然而,只要這些工匠開口,她會把米甕里最后一些米倒出來,讓他們帶回家去。這些泥水匠 、木匠一直都和我家保持著親戚般的關(guān)系。這種事到了十幾年后,我記事的時候還親眼看見過。祖母一直叮囑我們,在這個世上,誰都不可輕賤,那怕是娼優(yōu)隸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我們家樓下后廂房曾經(jīng)是存放稻草的“草間”,據(jù)說在解放前夕,有一個國民黨的逃兵,躲進我家的草間,祖母毫不猶豫地把他藏起來。還費盡口舌,把追逃兵的打發(fā)走了。我祖母是從清朝末年過來的人,丈夫雖然早逝卻是讀過一些書的。她見多識廣,后來曾告訴我們說,如果那個逃兵被抓回去,會被槍斃的。我哥哥的母親是回民的后裔,據(jù)說很漂亮,在生下哥哥和兩個姐姐后不幸逝世,祖母看三個稚嫩的孩子很可憐,又讓我父親娶了個窮人家的女兒,她就是我的母親。她嫁給我父親前,在黃石街上給一個富人當丫頭時摔壞了腳,因沒及時治療,一輩子落下了殘疾。母親腳雖有點瘸,但什么重活都能干,挑得重擔,會撐溝船,又很疼愛我大哥和兩個姐姐,因此很是受鄰居們稱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我出生時莆田剛好解放,祖母歷經(jīng)三朝,洞明世事人情,見過太多人間不平和社會黑暗,雖然有些家產(chǎn),卻以極大的熱情迎接新政權(quán)的到來,并說我們這些解放仔遇上了好時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我母親生我坐月子時,解放軍就住在我們家樓下。直到我三四歲時,還有解放軍住在我們家,后來才知道是等著解放臺灣的。我記憶中的第一印象,就是住在我家的解放軍。天一亮,那些當兵的就開始掃地,挑水,操練,村子里會響起嘹亮的軍號、口令和他們跑步的聲音。院子大鍋里飄出讓人垂涎的大蔥炒豬肉燉山東白菜的香味。炊事班的戰(zhàn)士,說他們不吃豬皮,結(jié)果豬皮就成了我們家經(jīng)常吃的一個菜。在我家住的軍人中既有當官的,也有當兵的,在我家大門口有時還拴著“山東馬”,引得村里的許多小孩子圍觀。小時候我還看到戰(zhàn)士天天為百姓掃地挑水,還見過他們參與村里救火的感人場景。這些兵和老祖母特別投緣,其中有一個是莆田籍的,叫柯文焬,是莆田城里梅峰街人。他和我祖母就象母子一般,和我哥哥又象兄弟一樣。很難得的是他與哥哥、我及我的大弟合照了一張相片,成為我僅有的一張童年照片。直到過去好多年了,他還和祖母保持聯(lián)系,幾乎每年都會來探望祖母。他們部隊后來在江西轉(zhuǎn)成建設(shè)兵團,他轉(zhuǎn)業(yè)回來后,還到我們家來過。我小時候穿的衣服經(jīng)常是媽媽用戰(zhàn)士們留下的舊軍服改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再后來,老宅又成了一茬茬“工作組”的住所。不知道為什么,祖母和這些“工作組”關(guān)系也非常好,總能得到他們的尊重。正因為此,解放以后,我們家庭成份被評為“中農(nóng)”,工作組的人認為我母親是窮人家出身,從土改時就讓她當積極分子,后來還在初級社、高級社和生產(chǎn)隊當過干部。這些不同時期的“工作組”帶來的共產(chǎn)黨人作風給我們留下了很好也很深的印象,并成為我父親 、母親及兄弟姐妹一生追隨共產(chǎn)黨的一種動力。工作組帶著各種各樣的任務(wù)來到村里(后來叫大隊),有協(xié)助辦社的,有帶著我們消滅釘螺的,有搞衛(wèi)生防病的,有指導(dǎo)大家點燈誘蛾消滅病蟲害的,有搞“四清”和“社教”的。我記得“四清”期間有一個“工作組”(鄉(xiāng)親們統(tǒng)稱駐村公家人為工作組)是廈門人,叫黃炳躍,閑時他會帶我到我家后門溜達。他有胃病,輪流在老百姓家吃派飯,有時不及時,很難受,但又怕人家說他搞特殊化,只好在背地里悄悄啃幾塊蘇打餅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我非常佩服祖母,不僅因為她是個女強人,會干各種農(nóng)活,還佩服她敢于一個人去看場守夜。村里人說她年輕時習(xí)過武,可我始終沒看見她出過手。后來年老的時候,我聽二姑媽笑話祖母,說她在陪祖母一起去守場時,看到祖母帶一個夜壺放在她們的“寮”邊,讓人家以為是男人在守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我祖母的氣量無人可比。她修橋鋪路,修建寺廟,老輩人常給我們說這些事。我一生下來,就注定今后是顧父親老家香火的,她卻從來沒另眼看待我,總是護著我,怕我受委屈。我五歲那年得了病,哥哥星期天要回城里讀書時,說我的病不對勁,有點象白喉,要送到圣路嘉醫(yī)院看一下。我母親要帶兩個弟弟,我父親那時在泉州開會。我祖母很果斷,馬上到黃石街上找我哥哥的舅舅幫忙,送我去了醫(yī)院。到醫(yī)院后立刻上手術(shù)臺,做了氣管切口手術(shù)。醫(yī)生說,如果再遲一些時候,這孩子就沒救了。記得我有一個三堂嬸曾當著我的面說我是“別人鬼、別人子孫”,結(jié)果被祖母一頓臭罵,嚇得她再也不敢說這類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三年困難時期,家里沒有飯吃。祖母把我們這幾個小家伙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生怕我們這些小家伙被餓死。她把一切能吃的東西都讓給我們,自己就把涮鍋洗碗的沉淀物燒開了吃。她把二姐以及我們釣回來的青蛙去掉內(nèi)臟,有時候還會自已到什么地方捉幾只小鳥殺了,熬湯給我們吃。那時大姐已經(jīng)在城里百貨公司高樓二樓當營業(yè)員,不久出嫁了。二姐那個時候正唸初中,每天午飯滿飯罐裝的都是包菜皮,沒見幾粒米。祖母帶著我們把甘蔗渣磨成粉吃,帶我們到處挖野菜采野花野果吃,她幾乎想盡一切辦法尋找所有能吃的東西,甚至把原來積蓄的一些銀元拿出來,讓母親去買回少得可憐的一點糧食,為的就是讓我們能熬過饑荒。祖母本來十分硬朗的身體終于扛不住了,腳浮腫了起來,臉色發(fā)青。有一回我母親不知道從那里弄到一些米,趁我們不在家,給祖母做了一小碗米飯,不巧的是,剛好我放學(xué)回家,撞見了,祖母就再也吃不下去了。父親那時在靈川辦萬豬場,據(jù)說這個養(yǎng)豬場曾養(yǎng)到上千只,后來連人都沒吃的了,萬豬場無法辦下去。他與職工一起開荒種地瓜,把分到的幾個大地瓜帶回去,還想辦法弄到一點地瓜酒,想讓祖母扛住??勺婺附K于還是沒熬過來,當?shù)乩锝K于能長莊稼,有了收成的時候,她倒下了。她當時真的只是餓壞了,但拖得太久了,把身體耗垮了。在她停放在廳堂邊病榻上的那段時間里,她依然極其頑強地抗爭著,希望能看到我們長大成人。病榻上,她交代,怎么也要把剛添加的三弟養(yǎng)大,不能送給別人家。她盼望著遠在新疆的大孫子能夠回來。哥哥趕到機場后因部隊有任務(wù),沒能回來。中秋節(jié)的前一天,祖母用十分微弱的聲音問我:“阿宇,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告訴她明天就是“做秋”后,我清楚地看到有幾滴渾濁的眼淚從她干癟的眼角流了下來。那天晚上,她撒手離開了曾經(jīng)讓她絕望也給她帶來希望的世界,離開了她永遠愛不夠的我們。她曾經(jīng)盼望,什么時候我們家人口有一把筷子那么多就好了,當她的希望實現(xiàn)了,她卻永遠離開了她深愛著的我們。祖母去世前后,我二姐因家庭成份(當時社教期間有人說我們家是上中農(nóng))不好,沒辦法上高中,回到村里。二姐很會唸書,字寫得像男孩子。無法繼續(xù)上學(xué)對她是個沉重的打擊,大隊領(lǐng)導(dǎo)讓她當小學(xué)民辦教師,她仍有點郁悶。當民辦教師沒多久,有一次在上課時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送醫(yī)院治療,說是腦溢血,經(jīng)搶救命保住了,可是癱瘓了。出院回來后父親想盡許多辦法,她還是沒能重新站起來。在我唸初二的時候,二姐也離開了我們。連著送走兩個親人,我們覺得老宅有點陰森。母親讓人在樓上大門上方掛了一個八卦和一個銜劍的麒麟,說是可以避邪,她的做法遭到了在公社當公安助理員的她娘家侄子的訓(xùn)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哥哥在二中唸書時與父親合照</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二、艱澀而幸福的童年</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老宅留下了父母親和我們一家人太多的生活氣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我父親土改時就在村供銷社當負責人,據(jù)說是經(jīng)理。不久又到鎮(zhèn)上,成為黃石供銷社的副主任、主任。父親是一個典型的好人,一生謹小慎微,努力工作,善待他人。他在村里當供銷社經(jīng)理時的賬本一直鎖在箱子里,存放在閣樓上。直到我讀小學(xué)高年級后,到閣樓上翻找我哥哥的書箱時,才發(fā)現(xiàn)了那兩個上面滿是灰塵的箱子。父親告訴我,那些賬本不要去動,或許什么時候要查賬,也有個交代。這些賬本一直保存到文革以后。幾乎所有與我父親共過事的人,都說他是個好人。許多同事或他手下的職工,與他成為一輩子的好朋友。父親業(yè)務(wù)能力強,因此組織上經(jīng)常讓他去做一些開拓性的工作。他曾到涵江籌辦紡織廠,也到靈川當過莆田縣商業(yè)局萬豬場的場長,當過商業(yè)局城廂辦事處主任,當過城郊供銷社的主任。雖然時間都不長,但總有一些干部成了他一生的朋友。在他退休多年后,有一個靈川萬豬場的職工找到老宅去探望他。涵江紡織廠的同事陳文耀,一直密切來往直到文耀去世。在他晚年,還不斷有老朋友到老宅看他。他很唸舊,只要誰有恩于他,他都不會忘記。我印象深刻的有他唸叨的許多老領(lǐng)導(dǎo),如蘇秋合、趙有為、段喜順及朱鴻祚、方尚仁等。他的一些同事后來到福州或別的地方工作了,卻始終與他保持親密關(guān)系。我曾經(jīng)隨他去過福州,看著他的那些朋友對他那么熱情,心里挺羨慕的。45歲那年,他到福州協(xié)和醫(yī)院動肺部大手術(shù),母親因為家里有幾個小孩,沒辦法去照顧他。他的那些朋友張文彩、蔣如泉等輪流著去看望他,當時單位也派了幾個同事輪流照顧他,記得有黃春泉、曾金波、龔元標等,這些人他一生都念念不忘。因為父親為人好,我曾經(jīng)沾了他不少光。小時候到父親工作的地方去,都會因為自己是“阿田仔”而受到特別愛撫。就連我到渠橋成家以后,因渠橋公社原來是從黃石分出去的,供銷社、食品站、糧站的許多職工,都認得我父親,一聽說我是“阿田仔”,都很關(guān)照我,給了我不少幫助,讓我心靈深受觸動,感受到“好人”的魅力,讓自己也暗下決心,一輩子做個好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當時我的兄弟姐妹多,有一個哥哥、四個弟弟、二個姐姐、一個妹妹,共九人。祖母有重男輕女的觀念,妹妹出生時剛好是困難時期,祖母說連男孩子都養(yǎng)不活,作主把妹妹送給蒲坂村一戶人家。祖母也心疼,偷偷地去看過幾回。早年哥哥在上海讀大學(xué),每個月要寄去十幾塊,渠橋老家的祖母一個月至少十元,還得留下自己的生活費,父親一九五六年工資63.5元(二十一級),不算低,但因母親在家務(wù)農(nóng),靠他一個人的工資這樣一分根本不夠花。于是他總是想各種辦法讓家庭多一些收入。他讓母親在家里養(yǎng)母豬,每年兩窩豬苗,可以賣好幾百塊錢。他在外工作,顧不上家里的事,除了買回一些飼料外,其它的活還得落在母親和我們身上。母親太辛苦了,既要忙著生產(chǎn)隊出工,種自留地,還得照顧家里的一窩小孩和一窩小豬。我們幾個小孩每天要輪流喂豬,要把母親從地里挑回家的土塊(有時是曬干的河泥)敲碎,準備墊豬圈用。每年出幾次豬糞,可以換到不少工分。就這樣還是難以維持一個大家庭的支出,于是,父親又想辦法讓家里加工麻繩,賺點加工費。好幾年里,只要一有空,家里大人小孩就忙起來,而父親周末都會回來,親自帶我們打麻繩,催促進度。記得當時每把一百斤黃麻加工成繩子,可以賺到二十多元加工費。我到渠橋撐家立業(yè)時,我和老婆孩子也干過這種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那時候,我母親是“單手工”,生產(chǎn)隊的許多活她一個人干不成,于是她和我的一個堂嬸福珍搭手??捎行┗钏齻儍蓚€也干不了,比如車水灌田,四尺車以上的她們倆踩不動,只好讓我們小孩子去添點力。因此,很小的時候我們便學(xué)會了跟大人一齊去“踏車”(踩水車)。有時一些包干的農(nóng)活,比如,把土敲碎了做地瓜畦(莆田人稱做“番薯鼓”),比如把地瓜滕翻動不讓它長閑根,等等,媽媽忙不過來,便會把農(nóng)活派給我們兄弟,報酬就是每人一碗“燜蛋飯”。我和大弟二弟干完了活,母親便動手做“燜蛋飯”,那時候我們覺得“燜蛋飯”幾乎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飯了。母親會從鍋里撈些干飯到碗里,在中間敲一個雞蛋,撒一點鹽、醬油,有時候撒幾只小蝦米,再加幾滴熬好的花生油,上面再蓋上米飯,再扣上一個碗,放在灶膛里紅紅的火灰中。隔一會兒,香味便出來了。端出來,聞著香噴噴的,吃起來美滋滋的,全部勞累都忘掉了。唸初中以后,為了不影響我讀書,這種活我干得少了,基本上是我的兩個弟弟干了。他們農(nóng)活從來干得比我好,特別是我的二弟,他長得快,活也干得特別好,年紀小小就成了個好勞力。后來三弟長大了干活也比我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母親不管有多忙,總是想方設(shè)法多養(yǎng)一些雞鴨,既可下蛋,又可以殺了給我們增加營養(yǎng)。雞鴨的飼料除了“冇谷”、爛菜葉、薯葉等外,在收成季節(jié),我們會挑著雞鴨去“放洋”,就是在收完莊稼的田地里,讓雞鴨去啄食撒下的糧食。平時為了讓它們長得快,多下蛋,我們小時候常常天一亮就到田里釣青蛙。有時候在老宅后門那片“田洋”(我們習(xí)慣把大片田地稱“田洋”),有時甚至釣到與清江村相鄰的那片“田洋”去。釣青蛙是個技術(shù)活,也挺考驗一個人的耐性。我們在開始的時候弄一小塊水果肉系在小竹竿末尾的線上(等釣到青蛙后換成青蛙腿),然后放在田里的各種植物縫中,輕輕地抖動著線,讓那誘餌象小蟲在爬動一樣,誘惑青蛙去咬餌,它剛咬住,就得迅速地把繩子提起來,準確地放到“青蛙兜”里(一種特制的口子用鐵絲固定撐開的布兜)。這時動作要一氣呵成,十分利索,假如不能盡快放到兜里,青蛙一松口,跑掉了,這些小生靈很厲害,輕易不會再上當了。那個時候青蛙真多,有時候一個清晨就可以釣到二三斤。那些雞鴨養(yǎng)大了,我們的口福就來了。母親會把每年養(yǎng)大的“紅鼻番”鴨,每個人燉上一只,讓我們美美地享受上幾天,她有一個說法,認為小孩只有整只吃下才補身體。祖母在的時候,常調(diào)侃我媽“丫頭鬼”(當過丫頭)做的飯菜好吃。我母親確實廚藝很好,她做的煎粿、油炸豆腐、碗糕、紅團餡都堪稱一絕,做好后祖母總會分些給左鄰右舍。逢年過節(jié),鄰居也會請我媽去幫忙。這樣她就更忙了。我們小時候的衣服都是母親自己裁自己縫的,都要趕在節(jié)日之前做出來,那個時候我們?nèi)齻€兄弟都只差一兩歲,二弟長得特別快,所以三個人好象個頭沒差多少。每年端午節(jié),我們都穿上她用“龍頭糙”做的白襯衫和這種布染成藍色做的褲子,胸前掛著姐姐為我們編的蛋兜,里面裝滿了黃黃的雞鴨蛋和桃子,掛著用五色絲線編的“避毒丸”(樟腦丸)小網(wǎng)兜,排著隊去串門,總會贏得許多人的稱贊。有一年母親忙昏了頭,端午節(jié)前無論如何熬夜也沒能把我們的新衣服趕出。那一年就因為端午節(jié)穿不上新衣服,我們?nèi)齻€都很傷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媽媽的幾個兄弟和她的大姐,看到我母親太辛苦了,每逢農(nóng)忙都會過來幫忙。媽媽的哥哥和弟弟,在離我們有幾個村的“華東”,都是撐溪船的,小時候,媽媽會帶著我們在樓上后窗,看著遠處河溝里揚著竹篷帆的溪船,告訴我們,舅舅撐的就是那種船。幾個舅舅特別疼愛我媽,他們住在河邊,抓“水雞”(大青蛙)的本事持別好,常會提著一“筶”(莆田的一種小竹簍)的“水雞”過來。在發(fā)洪水的時候,是舅舅們大顯身的時候,他們會拿著竹編的雞籠去罩鯉魚,據(jù)舅舅自己說的他們捉到的鯉魚最大的一條有二三十斤重。那時,舅舅們就會帶一些魚一起來到我們家,給我們侃他們捉魚的經(jīng)過,讓我們聽得津津津有味。大姨媽是個種田好手,不僅幫母親干農(nóng)活,還常常幫貼我們家糧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我小時候的玩伴都很羨慕我們家老宅,我祖母和母親又很喜歡小孩子,因此我們家也成了許多小伙伴的一個集散地。那時,讀小學(xué)高年級的我已經(jīng)看過不少小說,曾經(jīng)把幾本小說的故事混編成新故事,把小伙伴聽得一楞一楞的。老宅比較寬暢,經(jīng)常成為我們兄弟和村里許多小伙伴捉迷藏的好地方,樓上、樓下、小廳及下間,除了我父母親的房間偶爾上鎖外,其它的都成為大家藏貓貓的地方。老宅樓下福堂后曾經(jīng)放著兩副棺材,是兩個祖母的。沙坂祖母去世后,渠橋祖母的那副還在。我們看到時心里總有點發(fā)毛。我二弟膽子賊大,小時候就敢躲到棺材里面去,結(jié)果誰也沒能找到他。老宅的幾個門檻是龍眼木做的,經(jīng)常成為我們下各種土棋的棋盤,記得有“老鼠鉆牛角”“四單”“齊摘”等各種玩法。老宅外埕院,是我們經(jīng)常玩“兵丁抓土匪”“老鷹捉小雞”的場所,常常鬧得沸反喧天的。我們小時候,我的兩個姐姐比較文靜,經(jīng)常玩的是踢毽子、跳繩、抓“石仔”等。那個時候的小孩子真的“很野”,不象現(xiàn)在把小孩子管得嚴嚴的、死死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就在老宅中,我度過了雖有些艱澀然而充滿童趣,也充滿幸福感的童年。</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0px;">三、半開放的老宅</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我們家大門的門閂當時木工設(shè)計得很巧妙,門閂分上下兩個,下面的門閂上有個槽,上面有個木頭機關(guān),下面的門閂推到位后,上面的機刮便自動落下來,讓門閂從外面無法撥動,機括落下去后,上面的門閂才能推過去。開門時要先把上面的門閂拉開,把那個機括挑起來,下面的門閂才能打開。在記憶中,老宅大門白天對親鄰處于半開放狀態(tài)。家里除了位于樓上西耳房父母的房間偶爾會在門上用一把掛鎖鎖上,他們房間樓下的那間庫房是經(jīng)常鎖著以外,其它的門戶都開放著,與外面相通的大門基本上是虛掩著的。在我家的后門外,有一座學(xué)廳,后門外從“學(xué)廳”到我家有圍墻,圍墻與我家小廳間有一個門,我們叫作“廊后門”,“學(xué)廳”里沒人住,早先外面沒人出入,那個門長年是關(guān)著的。后來我堂叔把“學(xué)廳”拆掉,蓋了房子,才與外界連通。原來我們家后門只有到菜園的時候才出入。祖母在的時候,天黑前后她都要提著燈巡一下房,然后關(guān)門。她大半生生活在亂世,見過了許多匪盜擾民,這是她多少年來形成的習(xí)慣。她還教我們怎樣小心火燭,怎么在關(guān)門前巡看一下各個房間。村里還有一個老人叫馬如的,白天為郵局送信,傍晚時分,敲著鑼從村頭走到村尾,吆喝著讓大家防火防盜??磥肀M管解放以后盜賊在鄉(xiāng)間已經(jīng)很少見了,但老輩人還是心有余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在我家老宅的南面是原有鴛鴦厝的另一棟,沒有拆掉重建,一直保持原狀,我們習(xí)慣稱“那邊厝”?!澳沁呚取贝髲d是全房公用的,有婚喪喜慶都在那里舉行。四個廂房分別屬于我堂叔三個兄弟和另一個族親。兩邊小廳及護厝比較復(fù)雜,屬于幾家族親的。老宅后門出去,靠南面在“那邊厝”屋后有一個菜園子。菜園子分成兩半,一半是我家的,一半是堂叔三兄弟的。菜園矮墻外稍靠北點,有一口水井。在水井東邊,就是“學(xué)廳”。“學(xué)廳”也是“四眼廳”結(jié)構(gòu),前面有一個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架小小的石盆假山,那太湖石很美也很雅,石頭上面長著青苔,幾個小洞里會長出幾枝蕨葉。“學(xué)廳”的大廳和幾個廂房門上的黑漆還基本完好。小時候祖母不讓我們進“學(xué)廳”,說那是個兇宅,解放前有個國民黨警察死在里面。我的三堂叔還曾繪聲繪色說他聽見過里面的異常響動。后來建初級社時,這里就成了社址。許多人在里面聊天議事。當時,第一次在里面拉了一個廣播,大家都覺得很神奇:一個木匣子怎么會說話唱歌呢?當有人說,如果在地線那里澆些水,聲音會更大。因為一時找不到水,還讓我在上面撒了一泡尿,一試,果然聲音大了不少。后來升高級社了,學(xué)廳又沒用了,又閑置在那里。有一段時間,我和年齡相仿的堂弟曾把學(xué)廳當成我們及其他一些小伙伴玩?;顒拥膱鏊?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從互助組,初級社,到高級社,那幾年真?zhèn)€怪,走集體化道路的,地里莊稼長得特好,那些單干戶的田地夾在中間,一比,差多了。于是不斷有單干戶要求入社?,F(xiàn)在有人說當時強迫大家入社,我們村好像沒這種情況,到公社化時,我們村還有單干戶,我們相鄰居民點就一戶同宗的老人一直單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在“那邊厝”小廳護厝前方有一個沒有門只有屋蓋和掛著“正月里”匾的門洞,我們叫做“門巷”。這個“門巷”現(xiàn)在還在。從門巷隔著兩個磚埕,才到我家的外大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小時候,我的舅公鄭阿齊,一到我們家外面的“門巷”,老遠就喊:“阿宇,舅公來了!”一聽到這聲音,我會迅速拉開虛掩著的大門,飛快地跑去迎他。舅公照例穿著蘭的或灰的整潔的長衫,手里每次都會提著幾根油條或幾塊蔥餅什么的,挺誘孩子們喜歡的。我一到他跟前,他就把東西塞到我手中,然后抱起我來。他長長的胡須搞得我臉上癢癢的。我祖母和她的這個弟弟感情很深。祖母的娘家是一個叫“田厝”的村子(現(xiàn)屬黃石鳳山村),祖母嫁到沙坂后,人們都叫她“田厝”,這田厝就成了祖母的名字,我們家人就叫她“阿厝(聲母變聲為n)”,她原來叫什么名字后來人們都不知道了。聽說我家老宅翻建時,舅公經(jīng)常過來幫忙,后來,只要一有空依然常來看我們。舅公生養(yǎng)了好幾個兒子,個個都很有出息,這些表叔也會來看我們,我退休前,一個最小的表叔和我還有來往,他的兩個兒子都曾是我在四中時的學(xué)生,后上都考上上海的大學(xu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老宅樓下走廊西側(cè)放著一架很大的石磨,沒兩個人是拉不動的。東邊原來放著一架給稻谷脫殼的礱。后來有了碾米廠,這礱子沒用了,先是搬到大廳里放在角落處,后來干脆搬出去扔掉了。小廳里放了一個大石臼,可以用來舂米齏及其它各種東西。因為有了磨和臼,四鄰都會來借用。因此,我們家老宅的前門就只能虛掩著,無法關(guān)鎖。到了逢年過節(jié)之時,連著好幾天,磨米漿的,磨豆腐的,舂齏(把大米加工成粉)的都會排成隊。所以,那些時候我們家的大門(堂叔房子蓋好后,后門也開通了)始終只能開著,我們一家人也得在拉磨的“吱吜”“吱吜”聲、在舂臼的“篷、篷”聲和嘈雜的人聲中渡過一段時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老祖母治家有方,我們家的各種家居用品十分齊全,比如,光蒸籠我們就有兩架,“紅團印”好幾套,“過巾”(過濾豆?jié){的布)、“不求人”(過濾豆?jié){的木十字架)、“籃層”(莆田民間一種竹編籃筐用品,很精緻,因為幾層可合可分,十分實用)等都備齊了,左鄰右舍要用,經(jīng)常到我家借。從我祖母到我母親,從來都樂意相借。而我們家做了什么好吃的,比如煎粿呀,發(fā)糕呀,頭幾鍋大人總是讓我們先給那些親鄰送去。我家大鍋里的豆?jié){燒開了,香氣飄出來,我祖母(后來是我母親),不急著“點”,因為那些居住在“那邊厝”的幾家“大細人”(族親)會拿著碗和米粉過來燙豆?jié){。這種習(xí)慣除了“過渡荒”(三年自然災(zāi)害)那幾年外,直到我們長大后依然堅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建國之后,甚至在文革期間,社會治安一直很好。偷盜的事件很少發(fā)生,菜園里的菜,自家的要是沒了,家里又來了客人,煮碗米粉、面啊,急著用菜,就在鄰居菜地里采幾棵,到時候打個招呼就行。我們家后門外菜園里,有一棵一人高的“香椿”,周圍許多人家來了客人,要熬“香椿油”,就到那里采幾個嫩芽回去。那些湯米粉或線面里,撒上幾滴香椿油,那個真的叫香,那香味至今都讓我難以忘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村子里也偶然有個別人“手賤”,偷別人家的東西,一傳出去,名聲就臭了,在村子里連頭都抬不起來。也曾有外村進來的“偷雞賊”,一旦被村民捉住,會被打得半死。因此,說那時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雖然有些過譽,但也并非全是虛言。那個時候,我們村(后來稱大隊)有棟專門的樓房,是民兵隊部,村里人叫那座房子“民兵樓”,當時里面掛著槍,放著手榴彈,木頭的大門上也就用稍大點的掛鎖鎖著,從來沒聽說出過什么事,這在今天是難以想象的。當時,一個大隊就一個民兵隊長,一個治保主任,管理村子的安全。那時黃石只有我的一個表兄當公安特派員,居然能把一個好幾萬人口的大公社搞得沒出什么刑事案子,也算是奇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我們家房子的地勢稍高,房子又比較堅固,每逢洪澇災(zāi)害,我們家便成了房子在地勢低洼處的人家臨時避難所。那個時候,許多戶人家攜家?guī)Э诘貋淼轿覀兗遥覀冏婺福ㄗ婺溉ナ篮笥晌夷赣H)便把家里所有的煤油燈都找出來,晚上在樓上樓下廳堂及樓梯口都點上了。我們家還會從草間里搬出一梱梱稻草,鋪在樓上和樓下的大廳里。孩子們打打鬧鬧的,沒什么憂慮,一些大人會聚在我家樓上后窗邊,聽著屋頂“辟辟啪啪”和窗外嘩啦啦的雨聲,看著后窗外的一片汪洋,議論著什么時候雨會停,水會退。災(zāi)情嚴重時,連我們家也得和大家一起坐溝船搬到高坡地龍渡自然村去,有時也搬到鎮(zhèn)上去。我祖母讓母親帶著我們走,為的是以防萬一,怕小孩子出事。她自己很固執(zhí),村干部和“工作組”費盡口舌,就是不跟我們走。她堅信我們家不會被淹水的。她說當年打地基的事候,就估計了防水災(zāi)。實際上,從我記事起,幾次大水災(zāi)真的只淹到我們家的庭院里,基本上沒漫上樓下的廊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由于初級社轉(zhuǎn)高級社的成功,五十年代中后期,刮起了共產(chǎn)風。當時不少人認為共產(chǎn)主義真的來了,房子什么的都要歸公了。記得有一次小學(xué)老師帶著幾個準備參加演出的學(xué)生來到我們家,請祖母給女孩子梳“丫頭髻”。在祖母為孩子梳髻子的過程中,一個老師看了看我家的廳堂和小廳后說,你們家要是辦幼兒園是個好地方。我祖母說,好啊,如果能辦幼兒園,她很高興,可以把房子讓出去。我祖母說,如果真的到時候大家都住集體厝,過共產(chǎn)主義生活,那也很好。我的祖母思想很開通,抗美援朝期間及后來,我的兩個姐姐從家里拿金銀去捐獻,祖母也很支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在人民公社成立的時候,黃石公社舉行大規(guī)模踩街游行,我和我們小學(xué)的一個女生一起“裝架”(即在手推彩車上裝飾各種故事背景,由小孩子扮演故事里的人物站在上面),參加了游行。村里人稱贊我的扮相忒好,老祖母和家人很是自豪了一番。那些日子里,各大隊之間互相挑戰(zhàn),看誰更快跑步進入共產(chǎn)主義。各村田土越挖越深,說是要大畦密植;產(chǎn)量越吹越高,說是畝產(chǎn)“千斤稻萬斤薯”。到處搭擂臺,一些人手里拿著鐵皮卷的喇叭喊著十五年超英趕美的口號,憧憬著“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共產(chǎn)主義生活。我的鄰居沈天佑是個科學(xué)實驗的人才,他覺得什么都有可能,他確實通過實驗也搞出了一些名堂,人們稱他“可能佑”。他還因此當上了公社干部,后來還到過北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村子里大煉鋼鐵的高爐一個個建起來,指標越吹越高,為了放鋼鐵產(chǎn)量的衛(wèi)星,先是我們家和許多人家窗上的鐵條都撬下來,投到高爐里面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后來辦起食堂了,不用起鍋造飯了,人們把家里帶鐵的家伙什都拿去了。對孩子們來說,那是一個狂歡的日子。小學(xué)生大點的去沿海淘鐵沙、挑鐵沙,我們小點的就在爐前幫著遞木炭。后來木炭不夠用了,許多木材甚至村頭的風水樹“大榕樹”都放倒鋸斷,被填進高爐。我當時曾被干部帶著到鄰村去送挑戰(zhàn)書、唸?zhí)魬?zhàn)書。后來木材木炭都找不到了,我們這些才唸小學(xué)四年級的學(xué)生也跟著大人到壺公山上燒炭去了。記得住在寶勝一個農(nóng)戶家里,樓下養(yǎng)著牛,我們睡在小擱樓上。我當時只有十歲,笨手笨腳的,在傳遞松枝的時候,把眼角掛破,流出血來。大人背著我跑到一個記得叫“牛頭埔”的地方去包扎。后來就讓我回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那時候,村里辦起了公共食堂。當時有一個說法,糧食大增產(chǎn),多得吃不完。要大家放開肚皮吃飽飯。我們從學(xué)校放學(xué)回家,就到村東頭的“萬善寺”改成的食堂里,幾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吃飯。生產(chǎn)隊殺豬宰羊的,隔三岔五加餐。我們小孩子端著干飯,大塊吃肉,大口喝湯,把吃不完的地瓜往屋頂上扔,非常開心?;丶业臅r候,祖母老是嘆氣,說這樣糟蹋五谷,會遭天譴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果然過了不久,食堂里分給各家“戈”(莆田對一種深陶盆的叫法)里的飯變成米湯了。大家也不聚在一起吃了,都端回家去吃。我和兩個弟弟把飯一撈,祖母、母親和姐姐她們只能喝稀湯了。我一看這樣不行,給我們?nèi)齻€兄弟定下一個規(guī)矩,自制了幾張飯票,一人一天固定幾瓢粥,這一頓多吃了,下一頓就得少吃了。這樣防止我們?nèi)齻€男孩子把飯吃光。又過了一段時間,連粥都沒得分了,食堂散了。大家渡起了三年災(zāi)荒。就在饑荒的日子里,我小學(xué)畢業(yè)了,我代表我們學(xué)校在黃石劇場召開的學(xué)區(qū)誓師大會發(fā)言,我姨表哥與我同年畢業(yè),他是黃石小學(xué)的,會后他稱贊我講得很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那些日子里,許多人都餓得受不了。但是有一個,就是人心沒有散,相信共產(chǎn)黨、毛主席會帶著大家熬過去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看到大陸鬧饑荒,蔣介石以為反攻大陸的時機到了。他們說大陸老百姓就是一把干柴,只要撒上一點火星,就會引起大火。臺灣派了幾股特務(wù)登陸,結(jié)果一上岸,不用解放軍,光老百姓和民兵就把他們收拾了。這九股特務(wù)的成員被捕后,還讓他們到處作報告,當時剛唸初中的我們就在黃石戲院聽過這種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共產(chǎn)黨有很強的自我糾偏能力。據(jù)我那已經(jīng)當上公社副社長的鄰居沈天佑說,對于浮夸風、共產(chǎn)風,毛主席作過幾次講話,要求加以糾正,還頒布了《二十三條》等文件。經(jīng)過調(diào)整、鞏固、充實、提高,后來不再征購過頭糧,又給了各家各戶一些自留地,情況開始好轉(zhuǎn)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少年時的生活是艱澀的,也是幸福的,待得我到莆田一中讀高中的時候,我的戶口已經(jīng)轉(zhuǎn)到父親老家渠橋去了,但周末回家,依然是到黃石的老宅去。當時父親已經(jīng)在城郊鄉(xiāng)供銷社當主任,我住在學(xué)校,先是在學(xué)校吃飯,后來父親讓我到他們單位食堂搭伙,雖然每個月多花了一些伙食費,但算是和他們單位職工的伙食標準一樣了,當時我的許多同學(xué)都很羨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我在老宅度過了近二十年的時光,文革后,為了照顧渠橋的老祖母,因為渠橋老家沒有房子,又要照顧老祖母,我不敢讓自己心儀的女同學(xué)跟著自己一起受苦,一咬牙,在渠橋村娶了個農(nóng)村姑娘,在渠橋村安家落戶了。從此正式離開了作為出生地和搖籃地在當時很有些氣派的老宅。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在老宅度過的那些雖有些艱難,但卻充滿真情和童趣的時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四個兄弟在大廳和樓上陽臺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樓下大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樓上大廳,福堂上掛著我們父母的遺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八十幾年前紅磚包砌的后山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屋頂?shù)牧捍?lt;/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福堂后的樓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老宅前部外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樓上陽臺的挑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老宅走廊的廊沿石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庭院里的一口水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祖母和兩個姐姐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解放軍戰(zhàn)士柯文煬與我家兄弟合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后排從左到右:大哥 柯文煬 我的堂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前排:我(左) 我的大弟(右)</span></p> <p class="ql-block">在上海唸大學(xué)時的哥哥</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原來樓下走廊的柱礅,后來移作樓上陽臺的柱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我在莆一中上高中時與父親合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69年哥嫂從新疆回來時一家合照,當時我剛結(jié)婚,第二年,哥哥、姐姐和我各添了一個女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兄弟姐妹八個與父母合影,二姐已經(jīng)去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我母親(右)和她姐姐在老宅大門口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八六年哥哥回來時合照,后排中間是二姑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我大外甥女外甥回老宅時合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哥哥與二弟合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父親與我的妹妹、妹夫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父母合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晚年父親在老宅,他八十八九歲時還會騎自行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晚年時,父親的朋友找來,父親喜極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晚年時,父親與后來調(diào)到省輕工設(shè)計院的早年同事張文彩合影,他們后來居然成了兒女親家</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