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弄柴和賣柴</p><p class="ql-block"> ――兒時回憶之一</p><p class="ql-block"> 我出生在一九六零年代初的農(nóng)村,當(dāng)時的“生產(chǎn)隊”,可以形容為六山一水三分田,糧食就指望這“三分田”了,勉強能填飽肚子,再就是山上的柴了,其實也不多,都是田埂地壩上的,每年秋后,生產(chǎn)隊按田埂地壩的長度和高度,量好按尺寸按人頭估分到各家各戶,婦女們砍下來挑回家,用做家里燒飯,這個數(shù)量還是有限的,所以幾乎每個家庭的婦女和大點的孩子都會在工余時間上山耙松毛,尋零星的茅草,我們叫“弄柴”,節(jié)余下來的柴就挑到街上去賣,換些油鹽回來。弄柴的工具是用厚竹蔑前頭蘸水放在煤油燈上烤,彎成半圓,大概十多根一起扎成扇形狀,再安上一根竹桿,叫“掃耙”的工具,再背上同樣用竹篾編成的,口為腰子形的籃子,我們叫“花籃”,側(cè)面插上一把鐮刀就上山了。做這事的,女孩子相對要多一些,我雖然是男孩,但也和女孩一樣,學(xué)校沒課的時候只要不下雨,幾乎每天都要背上花籃上山弄柴,或者放牛,或者打豬草,我們叫“討豬菜”。</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掃耙</p> <p class="ql-block"> 村子周圍的山分別叫老山坡、背后山、老屋井和長山。上山后,放下花籃,兩手握住“掃耙”耙松毛,松毛稍微多的時候,人就在一個地方基本不動,轉(zhuǎn)著身繞周圍住中間腳下耙,松毛少的時候,就在山坡上和松樹間來回走動著耙,等耙滿了一掃耙就把松毛扒到花籃里,如此繼續(xù),那些女孩子都比我們男孩勤快一些,也會弄一些,膽子也比我大,有時還偷偷摘幾根松樹枝丫藏到花籃里,我可不敢。家門口的山畢竟有限,樹也少,松毛也就少,難弄到更多的柴,我們就跑到遠一點的山,那就不是我們的地盤了,就會有人管。有一座叫白毛山的山上松樹多比較好弄,但有個看山的老頭子,因為一頭的白發(fā),都叫他白毛老,我們也不知是先有白毛山還是先有白毛老,反正白毛老一看到我們?nèi)チ?,就上山攆,真要捉到了,最嚴(yán)重的懲罰就是把花籃和掃耙踩掉,我們是又氣又怕有恨,只是他總也攆不到我們,還招我們一頓“白毛老――白毛老――”的罵,他走了我們再去,如同貓捉老鼠又捉不到,或者說是老鼠戲貓一樣,沒有勝負。</p><p class="ql-block"> 說起弄柴,一是家里燒飯的需要,二也是為了節(jié)省下整捆的茅草柴好挑去賣個好價錢,換些錢回家,那個時候家里也就看頭豬過年的時候賣百把塊錢,這就是一年的主要收入了,再養(yǎng)幾只雞,巴不得雞屁股里天天冒錢出來,這就是一年的零花錢了,但又因為怕長“資本主義尾巴”,豬和雞都不準(zhǔn)養(yǎng)多。除此之外是完全沒有副業(yè)收入的,所以根本就沒有錢用,有時碾米的幾毛錢都沒有。記得父親有時為了碾米的錢,真的是從抽屜縫里找角子,或者拿幾個雞蛋換了錢,或者把米糠抵碾米的費用,米糠本來是豬的“精糧”,抵錢了,豬又少了吃食,加上豬的食量又大,所以我們除了弄柴還要去討豬菜。因此賣柴的錢對每個家庭都很重要,我們弄柴也就很重要了。</p><p class="ql-block"> 接下來就是去賣柴,這基本都是大人的事,一擔(dān)柴百把斤,挑上十幾里,到叫作江家咀的公社所在地的鎮(zhèn)上,也就賣個三四塊錢。在我的記憶里,自己有兩次賣柴的經(jīng)歷,當(dāng)時也就十二三歲,其中第一次記憶非常深刻。那是一個暑假的一天,頭一天晚上叫大人捆好柴,用稱稱了一下,大概是三十斤,我和從小親如同胞的堂哥一起,在村頭一個家里沒人住的人家睡覺,第二天早上天剛亮就起床,堂哥挑柴送我,我用糞鏟背上堂哥用來撿糞的叫“糞筲”的竹籃,跟在后面,到一個叫棗樹河的河邊,已經(jīng)過了一半路程,堂哥把柴擔(dān)交給了我,我就一個人挑了往街上去,堂哥就背著糞筲返回,一路撿糞回家去了。十二三歲的孩子,畢竟也有三十斤的擔(dān)子,還有六七里地,自然是歇了好幾回。等到了鎮(zhèn)上,也不知去哪賣,但看到也有別的大人同樣挑了柴在街邊,我也就在旁邊找個地方停下來,等了一些時間,終于有人來問了,問什么價,我也不知道,就隨人家說,記得說是三塊錢一百斤,我很高興就成交了,但說還要挑到老街去,那就挑著跟他走吧,似乎又走了兩里地才到,用他家的稱稱,32斤,哈哈,比在家里還長了兩斤,我暗自高興。拿了買主的九毛六分錢,如同現(xiàn)在中了大獎一般的開心。接著你想應(yīng)該去哪?當(dāng)然是飯店了,十字街口靠東南有一家買煎餅的店,記不得花了多少錢買了一塊切成三角形的,巴掌大,厚厚的,一層一層的油煎餅,面上一層芝麻,香香的,軟軟的,現(xiàn)在想起來都還記得那味,可惜現(xiàn)在沒了那店,有的也是薄的那種,沒那味了。吃過餅子再花一毛六分錢,買了兩根油條,這是大人叫的,說是帶回家中午用海帶皮汆湯,這在熱天可是一道好菜呢。油條用牛皮紙裹著,用稻草捆了掛在扁擔(dān)頭上,一晃一晃的,不放心,怕掉下來,趕緊拿下來提在手里。唉,一大早起來,挑柴十幾里,雖然吃了塊油餅,肚子還餓著呢,更何況油條那么香,還沒嘗啥味呢,哪里忍得??!先咬一小截,走一段路,忍不住再咬一口……記得走在我后面的人看到我手上咬過的油條,還說了些什么。就這樣,到家后,還好,還剩兩個半根油條,不記得回家后大人有沒有怪我嘴饞吃了油條,也不記得那剩下的幾毛錢有沒有上交。這樣的柴后來還賣過一回,記得是28斤。</p><p class="ql-block"> 弄柴、賣柴這樣的事在我的記憶里,在我那農(nóng)村里起碼延續(xù)到上世紀(jì)末,我也是有著多年的親身體會,甚至我上大學(xué)期間,因為學(xué)會了修電視機,放假回家時給村里一個遠親修電視,人家把兩擔(dān)柴抵做零件費和手工費的,價值應(yīng)該超過零件費不少,手工費本來都不收的,媽媽非常的高興,因為那時家家還都缺柴燒,也還都在把柴拿去賣,可見“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柴”的地位是非常高的。現(xiàn)在經(jīng)常騎行到山里,看到那山上厚如毛毯的松毛,我就想起小時那么不容易半天才耙到半花籃,狠不得停下車找把耙子去耙?guī)装眩材軠p少森林防火人員的壓力,因為我們那時是不需要防火的,因為地上沒有可以燒得著的柴火,因為都被我們耙走了,這樣說來我們也為當(dāng)時的森林防火做了貢獻呢。</p> <p class="ql-block">如今山上厚如毛毯的松毛無人問津。</p> <p class="ql-block"> 這些記憶現(xiàn)在雖然似乎很遙遠,但想來如同昨天,應(yīng)該都是人生非??少F的經(jīng)歷,伴我走過了不算幸福卻也快樂的童年和青少年,感謝那片天地那片山林……</p><p class="ql-block"> 2020年12月15日凌晨兩點完稿</p> <p class="ql-block">老家的山</p> <p class="ql-block">老家村子的衛(wèi)星圖片,圈?的房子為我家的“老”房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