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讀洪珉老師《返鄉(xiāng)之三:詩詞.茶敘》隨想</p> <p>作者:匡人</p><p><br></p> <p> 深秋時節(jié),洪珉教授從京歸來。有幸在李自存先生《韓琦家族評傳》首發(fā)暨贈書儀式上邂逅,急忙問她在家停留時間,她說,過了寒衣節(jié)就走。算來還有四五天,我心里盤算著,小聚一次,來得及。</p><p> 主依客便,素知洪珉教授不粘酒,便邀飲茶。我問她都請誰為好?她說:“人不要多,我這里很想見見連波老師,其他的您定吧?!币蚴侵芩模偷厝∪?,便邀與我同住一個小區(qū)并已退休的幾位文友參加。</p> <p> 沒想到,一場茶聚催生了有心人一大篇文章?;鼐┎坏揭恢?,洪教授便用微信發(fā)來配有現(xiàn)場照片制作的美篇,圖文并茂,生動有趣,讀過之后便使人生出許多感想。</p><p> 午睡起來,陽光正好。一個人,走進易園,回想那天的人、那天的事……</p><p> “文人相輕”是說文人之間互看不起。語出三國曹丕:“文人相輕,自古而然?!逼鋵崳嬲奈娜?、或是真正想做文人的人是相互敬重的。你看,年逾古稀享譽文壇的洪珉教授回來小聚,“就很想見見連波老師”;即使她曾在師院擔任過多年的中文系主任,并多有成就,但仍對曾教過自己的老師“殷勤執(zhí)弟子之禮”。那天他們倆是乘公交車來的,一位70多歲、銀發(fā)滿頭的學生攙著一位86歲的老師,上車下車、進店扶座,該是怎樣一種感情!洪珉教授來時,背著一個沉甸甸的雙肩包,一看人尚未到齊,便說:“我先請個假,到這個小區(qū)看看我上中學時教我的侯校長老兩口。”</p><p> 連波教授退休前后從教60多年,曾擔任安陽師專副校長。他學識淵博,博古通今,堪稱中國古典文學研究專家;他為人謙和,著述頗豐。</p> <p> 我進了茶店,和連教授見面握手,向他問候:“連老師好!”連教授即回:“郭老師好!”你奇怪嗎?然對我卻已習以為常——因為他在老干部大學文史班講課這些年,我們班上的每個學員,他都以“某某老師”相稱。 宋.徐庭筠《詠竹》云:“未出土時先有節(jié),已到凌云仍虛心?!辈痪褪菍懙乃麊幔?lt;/p><p> 布衣先生來了,進門見連波教授和黨相魁先生在,便急忙打招呼,于下首就座。黨相魁先生說:“您是大家,不僅是市級領導,還主編過《安陽》等大部頭著作,聽說這兩年正在牽頭編安陽歷史文化叢書,這又是一個大工程??!”布衣先生拱手如揖,笑著說:“在您兩位師長面前,我只是一個小學生。”說起“小學生”, 讓我馬上想起布衣先生的另一件事。</p> <p> 今年9月,安陽市詩賦學會在林州南木井村舉辦“走進新農村”培訓班,當他得知23日下午楊景龍教授要講《當代舊體詩詞的現(xiàn)狀、問題和未來出路》時,即從滑縣參加完其他活動一路驅車趕來,坐在第一排如小學生一般邊聽邊記,積極發(fā)言。</p> <p> 金笛老師經(jīng)?;钴S在安陽的朗誦圈,她誦讀了很多安陽知名作家的佳作。一些作者的詩詞歌賦和文章,都以能得她的誦讀為榮。那天因事晚到,進門就坐在茶臺一頭兒,并一再為遲到致歉。</p> <p> 真可謂,茶室雖小香益遠,滿是謙謙君子風。</p><p> 品茶漫談,本無題目,不知怎么就扯到對文字打磨修改上了。我說:“為什么一見洪珉教授回來我就想請她一敘?因為她肯說真話、進諍言,屢為我的作品指謬糾錯提建議?!贝嗽捯婚_,即引共鳴。在座的都感到,現(xiàn)在社會節(jié)奏快了,人浮躁了;微信發(fā)稿方便了,贊美廉價了;敷衍應付的多了,真提意見的少了。比如詩詞文章,一篇初成即發(fā),贏來點贊即喜;“拇指”能伸三六九,“鮮花”可送五七枝;朋友覺得盡了“責任”,作者虛榮心頓感滿足。殊不知,如此這般,怎生提高?這時,洪教授除講了“張家界的山是一根一根的”那個故事外,還講了一個故事。</p> <p> 她說,前不久在京常住期間參加一個文學活動,發(fā)現(xiàn)一位大家的文章中將“澶淵之盟”寫成了“檀淵之盟”,指出來吧,怕傷了人家面子;不提吧,心里一直別扭。一夜沒有睡安生,第二天她還是忍不住跟這位先生叫了電話,這位先生謝她,并認為她是真正的好朋友。</p><p> 洪珉教授提批評建議很講究,善于使用微信語音回復討論。且總是先肯定對的,再指出錯的,并給予鼓勵。記得去年7月我寫了一首七言古風征求她的意見,一小時后回復:“讀到您的大作,重現(xiàn)了風景區(qū)的壯美景觀,很棒。提點小建議:1、‘葳蕤’是連綿詞,不可拆開使用;2、‘乾坤’顛倒詞序為‘坤乾’,我見得少,覺得有點生疏,不知有無他人這樣用過?僅供參考?!睂τ行┟黠@差錯她會直截了當回復這樣不行,建議應該如何云云。</p><p> 洪珉教授在她的《返鄉(xiāng)之三:詩詞.茶敘》中,把我稱為“作家、詩人”,真是羞煞吾也!并在提到黨相魁先生評價我的那篇賦時,用了“吃驚”二字,殊不知這只寫了黨先生說的后半句,其前半句則是“你以前出的那兩本詩集真不敢恭維。”這才是大實話。</p> <p> 且說那篇賦,初稿之后征求并采納了唐興順、劉顏濤等多位先生的不少修改意見,特別是詩賦家樊育軍先生做了成段的修改,六稿方定,幾乎是集體創(chuàng)作。如果不是朋友諍言,怎能成就一篇自己稍為滿意的東西?</p><p> 黨相魁先生是安陽詩詞界“二魁”之一。2016年6月,我曾獲贈由先生創(chuàng)作、朱現(xiàn)魁先生點評的線裝《鄴下吟稿》一本。回來用了兩周時間仔細拜讀研究,在書中用紅水筆標記出148處心得、查考和存疑,并指出4處明顯差錯。之后,我將書奉還黨先生并請賜教。</p> <p> 一周后相約見面,促膝而談,黨先生將書示我,首先對我指出的差錯表示感謝,然后針對我未解的問題一一解答,書中他又用黑水筆批注有41處,少則三五字,最長的一條竟達百字之多。想想他尊朋忠友、為文字負責,忍著眼疾之苦,帶著老花鏡一筆一劃的寫下自己的辛勞,怎不讓人感動!</p><p> 正如洪珉教授所言,這次相聚,連波教授又拿出了他寫的小卡片。這確已成他多年隨時隨地采擷、收集知識的良習。尤為可貴的是,他會把寫有經(jīng)典名句、警句的小卡片和珍藏的好書,贈與他的學生或朋友。</p> <p> 現(xiàn)在雖有手機、電腦可拍可攝、復制粘貼,但總不如手抄一遍印象深刻,在我最近幾年的日記扉頁上,抄有多條連波教授贈與的卡片語:“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風月一庭為良友,詩書半榻是良師?!薄皩W海無涯勤是岸,云程有路志為梯?!薄拔乙鄳蛑腥?,自知唱做艱難,演戲不如瞧戲好;君為臺上客,切莫裝腔作勢,上臺還有下臺時?!睍r不時翻翻這些發(fā)人深省的卡片語,會經(jīng)常提醒自己該如何為人、為事、為學、為文。</p><p> 在數(shù)不清的文章中,但凡涉及年華,“金色”從來是青少年的專享用詞。別說老年,即便一提“人到中年”,就好像日暮不遠。但是,在今天這個時代,我們頂著滿頭華發(fā)、銀發(fā)的人,怎么覺得年華的“金色”也向我們照過來了呢?</p><p> 君不見,幾位了無牽掛的老頭老太,溫馨從容,在茶室金色的燈光下,捧著澄明的金色茶湯,頗有興致的漫談。討論詩的韻律平仄、賦的駢騷摛布、新舊詩體的尺長寸短等等。</p> <p> 連波教授笑著說:“我覺得,不管詩詞歌賦,古體詩或自由詩,雖然我們追求的是形式和內容的完美統(tǒng)一,但單論二者關系,有一個基本原則,形式服從內容。”他說:“關鍵是一個‘情’字,沒有情感的作品形式再好,也難動人?!币谎猿隹?,滿座贊同,竟忍不住鼓起掌來!</p> <p> 其實就我所知,他們都是“兩面人”, 一面是對物質無所追求的輕松散漫,另一面對學問又都是“皓首猶貪學”的人, 都還在煥發(fā)著“年輕”的青春,釋放著金色的光芒。這里說的“年輕”不是年歲,“它是心靈中的一種狀態(tài),是頭腦中的一個意念,是理性思維中的創(chuàng)造潛力,是情感活動中的一股勃勃的朝氣,是人生春色深處的一縷東風。沒有人僅僅因為時光的流逝而變得衰老,只是隨著理想的毀滅,人類才出現(xiàn)了老人?!?lt;/p> <p> 不是嗎?連波教授去年甫出版《詠而歸文叢(上卷)》五冊,下卷五冊正在整編;黨相魁先生《鄴下吟稿》之后,仍在甲骨學和古體詩詞的研究之中,還不時接受電視臺文化節(jié)目采訪、上鏡;</p> <p> 洪珉教授的詩文集《邊走邊唱》出版后,就是在京忙活,也舍不得放下那支不斷流淌源頭活水的筆和鍵盤,格律詩詞和大塊文章屢見報端及微信平臺;布衣先生受市里委托,正在牽頭編纂一部將由十八卷組成的《安陽歷史文化叢書》;金笛老師的鐵粉一大群,請求一誦作品的文人經(jīng)常排隊,“誦債高壘”,所經(jīng)營的微信公眾平臺《陌上花開》享譽北中原。</p><p> 已是八十多歲的連波教授記憶力超強,去年我們在太行深處的穽底村避暑,其中有幾個文史班的同學,趁此機會都想聽他講“中國詩歌發(fā)展史”,委托我和他商量,他說:“好啊!我就是一個教書匠,只要你們想聽,咱說講就講,正好也讓我溫故而知新?!笔谡哝告福犝呷朊?,引來不少在那里度夏的人也來充當學生。</p> <p> 感佩之余我曾編順口溜以記時景:“學生十幾個,扯棚作講堂。老師無教案,全憑嘴一張。手捏一紙條,頂多二指長??此凭頍熂?,原來是提綱。滔滔若懸河,娓娓論八荒?!?lt;/p> <p> 他不僅在收獲老的,還在創(chuàng)作新的。安陽百歲工程養(yǎng)生團在穽底舉辦慶“八一”聯(lián)歡會,他滿懷激情寫下了長達74行的自由詩《“八一” 頌 歌》。</p><p> 深秋,多么美好的季節(jié)??!斜陽夕照下的易園里,挺拔的松柏是青的,小溪中隨流飄動的水草是綠的,土坡上仍在開放的菊花是五彩的……</p> <p> 然最美的是那片銀杏林,樹下一片金黃,樹上也還是一片金黃。踏著鋪滿落葉的小徑往前走、再往前走,眼光伴著我的思緒,縈繞在靜靜的太極湖上。</p><p> 2020.11.26于安泰苑寓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