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8px;">題記:</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在我生命的海洋里,蕩漾著一望無際卻又微乎其微的波瀾,每當(dāng)回眸之時,都會油然而生對歲月的崇拜感。波瀾中的浪花,有我不可否認的幸福與溫暖,波瀾中的浪花,也有我不能忘卻的山水和村莊。謹此,我在追憶的墨跡中,向著那片永不荒蕪的土地,向著那段暈染花季的斑駁,輕輕訴說,以此來閱讀我的生命 ...... </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p> 紅色的土地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上圖所示的地方,是陜北大山深處的一個村莊。那年的隆冬時節(jié),我和其他十名知青一起,懷揣重重的茫然和淺淺的惆悵,經(jīng)過一條長長的山路,走進了這座四面環(huán)山的村落。它的村名,和中國許多古老的村莊一樣,是以該村落先居人口的姓氏而命名,叫做: 后何家溝。</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這是個依山而建的村落,村民們憑借那一方水土所賦予的智慧,依據(jù)對高原土層習(xí)性的掌握,鑿穴為窯,賴以生存。他們祖輩背靠高山,面朝太陽,他們祖輩勤勞而貧瘠,兢兢業(yè)業(yè),默默無聞地繁衍生息在這片紅色的土地上。</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稱其為 “紅色”,是因這個村莊的上級組織機構(gòu)的所轄范圍,正是我黨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1947年,著名的延安保衛(wèi)戰(zhàn)之蟠龍戰(zhàn)役的發(fā)生地。無疑,閃光于中國革命史上的這一歷史戰(zhàn)役,成就了方圓一帶更多村莊與生產(chǎn)隊的紅色背景,并將永不褪色。</span></p> 貧瘠的土地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在那個極度推崇階級成分的年代里,這個村落的莊戶人家中,最高的成分是中農(nóng),這在當(dāng)時,讓我著實地詫異許久! 因為,在讀過的小說中,中國農(nóng)村的村莊里,都是要有類似馮老蘭、王柬之一類的地主老財,都是要有朱老忠、嚴運濤等血性的莊稼漢,在我的眼中,中國農(nóng)村的歷史就是地主、富農(nóng)和食不果腹的長工與佃戶交織而成的血淚史。而在后何家溝,竟然沒有地主和富農(nóng),這是首次顛覆了我在書本中獲取的知識,從那時起,我才懂得,在中國的土地上,不是每個村莊都會存在地主與富農(nóng)這兩種階級成分的擁有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記得,曾經(jīng)走進一家窯洞,只見斑駁的窯洞里,棲身著祖孫三代七口人,破舊的炕上,扔著一床發(fā)黑的被子。也曾走進一位村干部的家里,看到他家賢惠的婆姨,手持用葫蘆做成的瓢,去舀爐灶上鐵鍋里的錢錢飯,再分別盛在放在炕頭上的四只黑色的碗,只見滿瓢的稀湯中,飄浮著很稀少的黑豆末末,真像書中描述舊社會長工碗里的粥 : 稀得可以照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每當(dāng)看到這些令我不解的農(nóng)村狀態(tài),除了震驚,還會想起動員我們來到延安的老師,她叫蔡虹,一位從印尼歸國的華僑,是我們初二年級政治課的任教老師,也是我們班在文革停課期間的臨時班主任。</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記得,她在同學(xué)們的圍攏和詢問下,滿面春風(fēng)地說: 你們知道下一個插隊的地方,是哪兒嗎?面對同學(xué)們的期待眼神,她停頓了一下,然后睜著一雙閃亮的眼睛,略帶神秘地說: 革命圣地延安!又說: 你們不是都會唱《南泥灣》那首歌嗎?那里可是花果山??!</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面對這座尚未擺脫饑餓的村莊和農(nóng)民們,真的是無法去理解蔡虹老師那一席帶著光芒的話語,也就是從那時起,我懂得了,在中國的版圖上,還有如此貧瘠的土地,還有未解溫飽的農(nóng)民。再后來,隨著在這塊土地上的深入,我們知青,也有了對于饑餓的經(jīng)歷和認識,而且是刻骨銘心。</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敬愛的周總理在1973年,回到了闊別二十六年的延安,看到當(dāng)時延安人民的生活現(xiàn)狀,周總理曾多次落淚,并情深意切地說: 延安人民哺育了我們,使我們?nèi)〉昧巳珖锩膭倮?,但是延安的農(nóng)業(yè)還很落后,我們對不起延安人民。并說: 等你們五年糧食翻一番,我一定再來延安!</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周總理的話,是動情的,是溫暖的!對于那片山水、那座村莊來說,猶如甘泉 ......</span></p> 安寧的土地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在這個規(guī)模不算太大的村落里,住著幾十戶人家,絕大部分人家都姓何,也有幾戶其他姓氏人家,基本上都是單姓獨家。因為時代的原因,這是一個溫飽不足的村莊,也是一個相對安寧的村莊。</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只記得來到這里的第二年,收工吃罷晚飯,隊里的人,就在大隊書記和隊長的召集下,連續(xù)幾個晚上,伴著微弱的煤油燈和旱煙袋的煙熏火燎,齊刷刷地坐在用石頭和木板搭成的座位上,開展了“清理階級隊伍”運動。一位留長須的老者,佝僂著背,深彎著腰,低頭站在那里,接受著村民們的口號聲討,清晰地記住了其中的一句口號: 敵人不投降,就叫他滅亡!老者的罪名,似乎是當(dāng)年胡宗南進犯延安時,他給敵人帶過路。</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除此以外的時光里,淳樸的村民們,身穿帶著補丁的衣衫,肩挑后溝下面的井水,吃著汗水浸泡的糧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幾乎話都不多,倒也風(fēng)平浪靜,甘苦而居。</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在這個村莊里,從早到晚的空氣中,彌漫著青草夾雜著牛糞的味道,是最初我所不喜歡的,時間長了,慢慢也就習(xí)慣了,但自始至終不能喜歡的,是偶爾會遇到跟著人跑的豬和狗。對待狗,從來不敢去直視,只是佯裝若無其事,其實,手心一直是緊攥著。對待哼哧、哼哧的豬,同樣也得躲避,因為豬和狗,都極其喜歡追隨人進入廁所,這在當(dāng)時,是最嚇人、也是最難堪的事情。</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被這個村莊的人稱為“茅廁”的地方,幾乎半天就可以建造落成。都是向下挖個坑,四周圍上一圈玉米桿做成的圍障,門是用樹枝捆綁而成,只是擋住了人身高的一多半的視線,而豬狗的貿(mào)然,更是無法防范的,因為,它們用嘴一拱,那扇微弱的門,就會打開了!因此,一直到我離開這個村莊,去茅廁,都是兩位女生結(jié)伴而行,到了夜晚,更是手電筒不離手,必須是一人在里,一人在外把守。</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剛剛來到這個村莊的時候,知青們,時時都會被村民們好奇的目光包圍著、繚繞著。有時打開窯洞門,就看見門外站著一群孩子們,哄地轉(zhuǎn)身而逃!女生,也會遇到年輕后生死死緊盯的目光,令人感到恐慌和心煩。時間長了,打開窯洞門,孩子們就不再跑了,他們會呆呆地望著我們,后來孩子們的膽子越來越大,會悄悄地走進窯洞,站在我們的炕前,直愣愣地看著我們,我們會把從家里帶來的糖果,分給他們吃,但很快也就吃完了,因為,我們也還是個大孩子,再有,路途的遙遠和顛簸,不可能帶得太多。</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在那個物質(zhì)生活并不如今天富足的時代里,吃飽和穿暖,還是尋常之事。但在這個村莊里,孩子們眼中的渴望,衣衫的破舊,特別是腳下的鞋,已經(jīng)磨得張開了嘴,露出了腳趾,這是令我大吃一驚的!新中國的美好與幸福,在那一刻有些走樣,更多地傳遞于我的,是山川的荒涼和世態(tài)的滄桑。</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后來,我見到多位陜西的名畫家,屢屢前往陜北采風(fēng)和寫生,我從心底佩服他們的眼光和智慧,因為,陜北人的生活,陜北人的眼神,太具畫面感,太過于震撼和深刻了......</span></p> 磨礪的土地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如今,有一句極為流行的網(wǎng)絡(luò)語,叫做: 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但是,在那個年代,當(dāng)我們走進這片土地和這個村莊時,不知是我們老師對這片土地繪聲繪色的形容和夸贊,還是因為我們過于年輕所致,延安農(nóng)村當(dāng)時的生活狀態(tài),真的是,限制了我們這些城市知青的想象力。</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記得,在這個村莊里干的的第一項農(nóng)活,是擔(dān)糞上山,為村莊東側(cè)山上的莊稼施肥。</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記得,我和幾個知青,擔(dān)著兩個碩筐,站在隊里的牛圈旁,由那位常年經(jīng)管牛的老紅軍,在牛圈里起糞,然后再裝滿我們的筐。因為是新筐,柳條還泛著青色,帶著重量,因此,肩膀從未挑擔(dān)的我,在擔(dān)起這兩筐牛糞的時候,已經(jīng)忽略了牛糞的味道,而是在支撐中,盤算著自己如何挪步,如何邁坎,如何下溝,如何上山,如何送到山頂。</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記得,好像是在第一天擔(dān)糞的途中,踩在了山上的積雪,一腳滑了下來!因為是自下而上的爬山狀態(tài),扁擔(dān)鉤與兩個大筐脫離,扁擔(dān),自然地砸在了我的頭上,擔(dān)在前頭的那筐牛糞,也就更自然地從我的肩部向下地,灑了下來 ......</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記得,在山腰上爬起的那一刻,望著陷在泥濘中的雙腳,拍打著沾在身上的牛糞,差點哭出來,心里很是委屈和沮喪!但并不敢停留,因為同行的還有其他知青,而且還有男生!趕緊擔(dān)起空筐走下山,而心里想的,是要趕回牛棚前,繼續(xù)再擔(dān)。</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從那以后,我和許多的知青們一樣,嘗試和經(jīng)歷了陜北村莊的基本農(nóng)活,經(jīng)歷了灼陽和洪水給予我的洗禮和教訓(xùn),特別是經(jīng)歷了半年之久的基建隊勞動。勞動強度的煎熬,困苦生活的磨礪,使我對中國農(nóng)村和中國農(nóng)民的生活狀態(tài),有了粗淺的認識,使我的人生繪本增添了色彩和厚度。從某種意義上,突破了課堂與課本對我們的教育滲透,增長了我們對一些社會問題的想象力和理解力!</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記得,隊里另一位分管知青生活的老紅軍,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 : 人,沒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這句話,時常伴著他那行軍打仗而致殘的手,閃現(xiàn)在我的人生路上。盡管他早已離世,但在懷念他的同時,我仍在內(nèi)心埋怨他,為何當(dāng)年要給知青們,去配置那樣大的碩筐和木桶,尤其是在雨雪天氣時,肩挑木桶,踏上層層石階,邁過溝溝坎坎,走到后溝里去擔(dān)水,真的是件發(fā)愁的事情!或許,讓我們?nèi)コ惺茏钪氐膿?dān)子,正是他的良苦用心,正是他的愛護所在。</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波斯詩人薩迪,對于饑餓有一句精彩的比喻,他說: 在飽足的人眼中看來,燒雞好比青草。在饑餓的人眼中看來,蘿卜便是佳肴。</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我們在陜北村莊的那段時光里,是在既沒有蘿卜,更沒有燒雞的困境中,走過來的!因此,我和我的知青朋友們,在陜北大山深處的村莊里,用我們的堅持,譜寫了至今都不會有太多人可以想象和可以理解的那一頁,用我們的血汗,譜寫了我們至今不能忘卻和為之動容的堅強!</span></p> 后? 記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落筆之時,才發(fā)現(xiàn),圍繞著那片土地、那座村莊,依舊是寫了許多、許多,卻好像還是沒有寫完 ......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平心而論,我在這片土地、這座村莊里,勞動和生活的時間,不算太長。但,記憶卻告訴我,在那片紅色的土地上,有一個在五十年前地瘠民貧的村莊,是我人生中的一座里程碑。</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時光的腳步是無聲的,更是奮進的!正如周總理所愿,延安的山水和村莊,伴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春風(fēng),已然變了模樣!延安于2019年全面實現(xiàn)了脫貧,延安人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這讓當(dāng)年的知青們,感到了高興與欣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情結(jié),是一種至情而微妙的情感,有時,你并不喜歡,但卻難以忘懷!這座陜北的村莊,對于我的記憶來講,就是這樣的安排!因此,內(nèi)心儲藏著傷感,但,一聽到脆生生的陜北民歌,又會感到很有親切感!因為,歌聲里,包裹著的風(fēng)情和炙熱,就像一陣山野吹來的清風(fēng),就像一捧蕩漾山溝的溪水,溫潤和撥動著我的心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席慕蓉說:青春是一本太倉促的書,我們含著淚一讀再讀。這般動容的話語,就像是講給我們這一代人聽的!閱讀我們那個年代的歷史,閱讀我們自己寫成的故事,無論是何等的青春,無論是何等的風(fēng)霜,都值得我們?nèi)チ鳒I,都值得我們?nèi)ゾ囱?......</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因此,為了那段鏤心刻骨的歷程,為了我們與眾不同的青春,向著那山那水那村莊,致敬!</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文 : 暖暖的澎湖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圖 : 源自插友和網(wǎng)絡(lu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備注: 本文是作者根據(jù)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而成稿,如有轉(zhuǎn)載和引用,請聯(lián)系和注明作者,違者必究!</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