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王光美在勞動</span></p> <p class="ql-block">從秦皇島乘火車,大約三、四站就到了北戴河,這里歸撫寧縣管轄。撫寧縣有個盧王莊公社,盧王莊有個桃園大隊,在那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中,成了華夏大地知名遐邇的村莊。</p><p class="ql-block">原因是,頭幾年,中國最大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那時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家主席),劉少奇,曾派夫人王光美在這里搞過“四清”,並拋出了一篇對全中國的四清運動具有指導意義的《桃園經驗》,事后也成了劉少奇一大罪狀,被稱為“大毒草”,受到了全國人民的口誅筆伐。</p><p class="ql-block">而我呢,就在文化大革命開始那年,一九六六年,親身參與了馬耳山大隊的四清運動,還被沈陽市里派來的四清工作隊,吸收為運動的積極份子(這在當時,不只是個榮譽很高的稱謂,運動后期還會提拔和入黨的),對“四清”有著切身的體會與深刻的感受。所以,對四清運動的“圣地”桃園,當然也有一探究竟的好奇心理,但不好意思與別人講,于是,就孤身一人,踏上了桃園之旅!</p> <p class="ql-block">桃園大隊離北戴河不遠,下火車往西走,也就三、四里路。路也很好走。由于沒有行李,走得很輕松,一路上風光也好,看什么都覺新奇。</p><p class="ql-block">時置農歷臘月,在東北應該還是冰天雪地,可這里卻溫暖如春,大地一片蔥綠,開始,我以為種的是韭菜,又想不對,韭菜也不能種這么多呀,到跟前細瞅,一墩墩長得很齊,葉片較薄,不是韭菜,但也叫不上名字。忽然想起,這就是麥子吧,冬小麥!由于一冬無雪,是個暖冬,早早就返青了,這里還都是水澆地,麥地都打著整齊的畦子,麥苗長得肥美,遠看很象韭菜,所以,我這位從來沒見過小麥的關外“老農”,也成了地道的門外漢!</p><p class="ql-block">還有一樣驚奇就是,這里馬車很少,大道上跑的都是牛車,這牛也與關外的不一樣,第一是顏色,我們那邊清一色都是黃牛,這邊都是黑白相間的花牛,第二就是這花牛都會跑,拉起車來跑得很快,連我都趕不上。而我們那邊的黃牛,卻從來不跑,永遠是慢吞吞地散步,所以,實在沒辦法時才用牛拉車。</p><p class="ql-block">邊走邊觀賞這些新奇事物,很快就到了桃園,好象這里對造訪的紅衛(wèi)兵已經司空見慣,聽說我是沈陽來的,什么也沒說,就派了一位“聯(lián)絡員”,讓他陪我到下面隨便走走,順便介紹桃園大隊的革命形勢。</p> <p class="ql-block">這位聯(lián)絡員姓關,和原桃園大隊的書記關景東同姓,是一位普通社員,但很健談,也很愛談,且什么都談,似乎知道我想知道什么,開門見山就說起了王光美。</p><p class="ql-block">還是在四清前,王光美就隨劉少奇到過桃園,其實跟關景東(當時關還不是書記,好象是民兵連長)很熟,應關景東的要求,劉少奇夫婦還送給大隊一臺進口的電影機,說是算作加入合作社的股金。桃園在高級社時就是先進社,也很富裕,當時的日分值達兩元七八角之多(我在的馬耳山四隊分值只有七角)。四清工作隊進村時,王光美的身份是省公安廳的工作人員,化名董樸,擔任工作隊的副隊長(隊長是省委副書記林鐵)。</p><p class="ql-block">說是副隊長,但是地位很特殊,權力也很大,會經常給工作隊傳達中央的精神和領導指示,大家表面上稱她為老董或小董,背地里都知道她是劉主席的夫人。實際上,是她在領導或指導整個桃園大隊的四清運動。</p><p class="ql-block">由于老關只是個普通農民,文化水平也不太高,對四清運動的性質或政治上的意義,并無太深的認識或理解,所以,也就只能談些簡單的印象,見聞和當時社會上廣為流傳的一些往事或故事。平時我經??葱┙诸^的大字報或造反派的戰(zhàn)報,這些事我大致也都知曉,主要是說王光美比較愛出風頭,愛和人嘮嗑,愛表現(xiàn),尤其愛拍照,看村民砌墻,也拿塊磚頭和瓦刀比劃著照一個…。再有就是發(fā)動的一些群眾,雖然出身也是貧下中農,但很多是農村的閑亂雜人,甚至是落后份子,讓他們代頭去批斗干部。還有體罰,飛機式(一種變相的體罰方式)…。其它就說不出什么了。更多的話題卻是北京來的好幾伙紅衛(wèi)兵造反派,都是各大名校的,他們之間的矛盾很深,都說自己執(zhí)行的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線,互不服氣,最后竟開始了對立,天天晚上在一起辯論,桃園的老百姓倒成了觀眾,把一個桃園弄得山頭林立,戰(zhàn)火紛飛,成了文化大革命的主戰(zhàn)場,湧出來好多“名人”…。</p><p class="ql-block">因為我曾參與過四清,對這場運動的印象頗深,這些日子寫桃園,又看了許多相關的資料,對四清的整體輪廓和歷史上的作用,多少有些認識。</p><p class="ql-block">四清運動,它的正式名稱應是城鄉(xiāng)群眾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簡稱社教運動),是六十年代初(一九六三年)黨中央自上而下發(fā)動的一場運動,初衷應是是針對農村(后來也擴展到城市)的基層的黨政組織,對他們在經濟活動中存在的問題,進行揭露,批評,糾正和整頓,使廣大城鄉(xiāng)群眾受到一次深入的社會主義教育。從而達到使執(zhí)政黨的地位和無產階級政權更為鞏固的目的。</p><p class="ql-block">一開始,在農村提出的“四清”,是清工分,清賬目,清倉庫,清財物??闯鰜磉€是以經濟目的為主的。但是,隨著國際國內形勢的變化,以及毛主席階級斗爭理論的不斷發(fā)展和完善,最后把“四清”提高到“清思想,清政治,清組織,清經濟”的政治高度,最初的以經濟目的為主反而降為最次,被“階級斗爭”所取代。並提出了運動最終的目的,是要整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p><p class="ql-block">在此意義上,說四清運動是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前奏一點也不為過。</p> <p class="ql-block">這項運動無疑是毛主席率先提出的,由劉少奇全面負責和指導。</p><p class="ql-block">所有的運動都要先試點,取得一些經驗后,再以點帶面,全面推廣。選擇桃園試點無可厚非,問題是,劉少奇讓他的夫人王光美事實上負責了桃園大隊的四清工作,出發(fā)的目的可能也是好的,便于更直接地掌握一線情況,取得第一手資料並對運動隨時加以指導。但是這里卻至少有三個不妥(我個人的認識):</p><p class="ql-block">第一,劉少奇是國家行政的最高領導人,不該讓自己的夫人去負這么大的責任,且不說資質夠不夠,卻在黨內開了任人唯親,夫人干政的先例(文化大革命中,中央領導的夫人,以江青為首,幾乎全部擔任了重要職務)。</p><p class="ql-block">第二,桃園的四清,只是一個大隊的運動,只能是試水,是試驗,是試點,沒經更多推廣實踐的驗證,不能當為經驗,匆匆地去指導在這么大國家開展的政治運動。</p><p class="ql-block">第三,在沒經中央討論之前,不應在全國范圍內去宣講,(“桃園經驗”是王光美在陪同劉少奇主席視察全國各地四清運動時,在途經的幾個省,由省委組織的較高級別,較大規(guī)模的干部大會(一般都是全省的三級干部大會)上用整整一天時間報告的)。以至最后真地被形成了“經驗”,又由劉少奇親自寫了按語,才送至主席處批閱。</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劉少奇與王光美</span></p> <p class="ql-block">關于對四清運動的評價,黨的《建國以來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已有定論,主要還是階級斗爭擴大化的問題,這里就不再贅述。對于“桃園經驗”,我看,主要也是為了迎合毛主席階級斗爭的理論與思想,人為地將階級斗爭和整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等內容,夾入到“經驗”之中,把許多人民內部矛盾當成階級矛盾、也就是敵我矛盾去處理,人為地揪出了“混入黨和人民內部的階級敵人”一一桃園大隊原黨支部書記吳臣,並打成了“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p><p class="ql-block">可想而知,用這樣的“經驗”去指導全國的四清運動,后果會是什么樣。僅據(jù)撫寧縣統(tǒng)計,四清運動使全縣1939名黨員、干部受到錯誤處理,270人非正常死亡,2007人被錯誤管制,1014戶被錯劃為地主、富農(《撫寧縣志》(河北人民出版社1996年二月版)。直至文大后的80年代末,這些問題才得到平反或糾正。</p> <p class="ql-block">不由得想起馬耳山大隊的四清,印象最深的當然也是兩個當權派。支部書記周廣江,運動前就和地主份子有過“同桌共飲”的記錄,已受過處份,並為此撤消了沈陽市勞動模范的光榮稱號,當然在痛打落水狗之列,重新受到批斗。而大隊長劉忠綿,是村里輩分最高的長輩(除了尚健在的老父親),威望很高。平時為人嚴肅,正直,不茍言笑,惟獨對我例外,因為我倆是棋友,經常在大隊部下象棋,下棋時總是很多人圍觀。平時,他和村里人下棋,大家都不敢或不好意思贏他,而我不管這些,不但經常贏他,下棋時還總用各種言語埋汰他,擠兌他(當然,他也同樣埋汰我),語言之激烈,把周圍觀棋者聽得“心驚肉跳”(后來村里一位蘭球隊的隊友跟我學的),都是全體村民沒一個人敢說的話。但他從來沒有對我有任何的不滿和反感,只要有空,就一定找我陪他下棋。所以,我對他印象很好,個人關係也挺好,內心里對他評價很高。但是,四清時,卻也受到他的孫子輩甚至重孫子輩的圍攻,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不依不饒,弄得滿頭大汗,結結巴巴,檢討多少次也不能過關。當時,我的心里很不好受,也很同情他,好在我是記錄員,沒有讓我上去揭發(fā)和批斗,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該說些什么…。</p> <p class="ql-block">看看老關也再說不出什么,我就和他一起回到大隊,向工作人員告別后,就踏上歸途,到北戴河車站,買到下晚的車票,回到了秦皇島。</p> <p>第十四天行程(僅我自己)</p> <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