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編者案:連日來,女警官田珺的大作《遠(yuǎn)去的年味》在網(wǎng)絡(luò)上廣為傳播,引發(fā)無數(shù)人的共鳴,濃濃的年味似乎一去不復(fù)返了,令人欣慰的是又出現(xiàn)在她的筆端,出現(xiàn)在你我他(她)共同的回憶中……</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遠(yuǎn)去的年味</b></h1><p style="text-align: center;"><b>文/田珺</b></h3> <h3> 昨天(2月18日)是正月的最后一個節(jié)日——老添倉。兒時娘常說“過了老添倉,受了老凄惶”。也就是說,老添倉一過,新年行將落下帷幕。</h3> <h3> 雖然,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攪了新年的局,餿了本應(yīng)充滿喜慶,祥和的年味。但即便不是國難當(dāng)前,仔細(xì)扒拉,就算山珍海味、華服美飾,還真挑揀不出時光深處那些年味里的歡樂和驚喜。 </h3> <h3> 記憶中,農(nóng)村人的年是從臘月二十三送灶王爺上天就開始的。講究的人家會在灶前貼“姜太公在此,諸神退位”的符,從此,掏炕灰、堵老鼠洞、挪缸移柜、清除陳垢,百無禁忌。</h3> <h3> “ 臘月二十四,打打掃掃一樁事”。第二天家家戶戶開始放開手腳,拾掇平時不敢動的壁塵、惡土,?家里的瓶瓶罐罐,桌椅箱柜犄角旮旯,都要擦抹一番,清掃一遍。頭天晚上,娘就把掃地的笤帚洗凈、晾干,綁上一根長棍子,第二天一早,娘就吆喝大家起來,拆鋪蓋、卷炕席、挪家具。吃過早飯。???一家人就各盡所能,攀高的攀高,抹低的抹低,一時,掃帚凌空縱橫,蛛網(wǎng)塵絮潰不成軍,家什物件集體出浴,左移右挪換個格局。等到塵埃落定,再把窗戶紙重新糊上,花花綠綠的年畫貼上墻,滿屋子的五彩斑斕和油墨香,似乎將清瘦的日子,重新上了妝,著了味,一股濃郁的年味撲面而來???。</h3> <h3> 提起打掃不得不說到剪窗花,剪窗花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閑月無事,姐姐就和同齡的姑娘們,從村里女紅了得的小腳老太太那里,借來剪紙花樣,找一張舊報紙用水浸濕,再把花樣粘上去,放到煤油燈頭上,把花樣的空隙處用油煙熏一遍。掀掉花樣后,報紙上就留下花樣的輪廓,然后按照花樣的大小疊一沓紅紙擱在下面,窗戶邊上撕一小塊麻紙,蘸點唾沫搓幾個紙捻子,再用針上下左右扎幾個孔,穿過捻子將紙固定住,幾個姑娘就圍坐在炕上一邊說笑一邊用小剪刀“剜花花”。剪好夾到書里,只等家里打掃完畢,“獅子滾繡球、喜鵲登梅、蛇盤兔、蛾撲蓮花”等等各種寓意吉祥的大紅窗花便在窗欞間大放異彩。?白紙、紅花映照一窗暖陽,將新年的喜氣烘托得熱鬧非凡。</h3> <h3> 蒸年饃卻是一件費心事的事。</h3><h3> 娘把一年精打細(xì)算積存下來的麥子都拿出來磨了面。頭兩遍面是麥子的精華部分,筋道且白,得單另留過,用于大年初一包餃子和日后走親待客。中間部分面稍微黑一點,但“好面”應(yīng)該有的元素都在。最后是麩面,說是面,實際上基本都是麥子的皮磨爛的產(chǎn)物?,F(xiàn)在吃麩面是養(yǎng)生,那時卻是填肚子的無奈。與此同時還得磨一些白玉米面。</h3> <h3> 年饃也分等次:一種是純白面,一種是白面和玉米面摻和起來的二合面,還有一種黑面(麩面)。純白面用來捏棗花和花鳥魚蟲等花饃,棗花用于供奉灶王爺,花饃供家人大年初一中午享用,剩余的留著待客?!岸厦妗币驗闆]有韌性,不能捏花饃,只能揉成普通饅頭的樣子,或包一些豆餡做成豆包,是全家人正月里的主打食品。麩面太散,得抓進兩把“好面”才能揉成型。另外,娘還會把做豆腐剩下的豆渣擱點鹽、花椒面和蔥花,捏成豆渣餅。除了豆渣餅,所有的饃出籠后,經(jīng)娘用筷子逐一點上食紅,喧騰騰的饅頭便如一群桃花粉面的娃娃,笑意盈盈,透著歡喜。晾涼之后,娘小心地把它們碼在圓笸籮里,蓋一塊干凈的籠布,壓塊竹簾子放到寒窯就算完工了。</h3><h3> 至于一家人的穿戴,新鞋是娘早就一針一線做好的白底黑面的燈芯絨布鞋,人人有份。衣服卻要等爹糶些糧食變現(xiàn),娘去鎮(zhèn)上扯了布,找人裁剪好,或借別人家的縫紉機自己縫,或和別人變工,讓人家騰出手來給我們做。有時候不想麻煩別人,就讓我和姐姐帶上布料,去二十多里外的姑姑家,姐姐做家務(wù),我給姑姑看孩子,姑姑給我們做衣服。</h3> <h3> 那時候的衣服無所謂樣式,通常會比較寬大一點,因為來年是沒有閑錢再添置新衣服的,單布褲褂無所謂薄厚,能遮住肉,罩住里面的大小補丁就很體面了。我們姐幾個通常是同色的花上衣,素色褲子。如果錢松動,爹娘也會做一身新衣服,身材瘦削的爹穿一身中山服很精神。如果錢緊,爹娘的新衣服就免了,舊衣服洗洗干凈就好,不影響過年的好心情。</h3> <h3> 除夕,吃過早飯,爹挑滿水缸就去山上砍柏柴,為壘火爐做準(zhǔn)備。我們姐幾個有的進進出出掏爐灰,添炭倉。新年講究水缸、米壇、炭倉都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有的煮面屎(漿糊)貼對子,惹得一群雞滿院子攆著啄食淋在地上的面屎;有的剝蔥搗蒜給娘打下手。娘則系著圍裙叮叮邦邦剁餃子餡,大大小小各自為陣,將新年的序曲舞弄得熱火朝天。</h3> <h3> 午后,院子里的門楣、雞舍、豬圈、狗窩、槽頭、樹干,大紅對聯(lián)、喜貼已各自生輝,滿院子紅紅火火,喜氣洋洋。等到娘擦桌抹凳,再次把家里收拾的一塵不染,就燒一大鍋熱水,挨個讓我們從頭到腳淘涮干凈,這個環(huán)節(jié),可是對新年最大的尊重。?</h3><h3> 大年初一凌晨,當(dāng)?shù)鶎⒒馉t閃出一窗紅光,濃烈的柏油香從門縫擠進我們的夢想,姐幾個一激靈,忙不迭地從被窩里爬起來,麻利穿好準(zhǔn)備在枕邊的新衣服,跳下炕。一番梳洗打扮后,爹已經(jīng)把一掛一百響的鞭炮拆開,每人分一份。我們把鞭炮裝在衣兜里,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圍著火爐,摸一枚兜里的鞭炮,點著,使勁扔出去,再摸一枚……一朵朵高高低低的火花在夜幕下明滅,我們追著亮、聽著響,蹦著、跳著,那個高興??!</h3> <h3> 正月里好玩的事情很多,正月十五,村里會組織撐旱船、扭秧歌,在廟里的戲臺演劇,噬書如命的爹還是劇中的主角呢。不過這些節(jié)目似乎激不起小孩子的興趣。</h3><h3> 孩子們最熱衷的當(dāng)屬添倉節(jié)。所謂“戶戶糧倉燈火亮,家家囤圈蠟光燃。張家盼囤黃糧溢,李戶祈缸白面填”就是對添倉節(jié)的寫照。</h3> <h3> 這天家家戶戶要喝油茶,吃油糕。大人們用糕面捏形似酒盅的“燈瓜瓜”,里面倒點麻油,搓一根棉花捻子,晚上點著,放在甕蓋、窗臺、灶幾、牛槽、磨頂、碾盤、茅房,意為來年五谷豐登、天地吉祥、人畜興旺。還有個風(fēng)俗,個頭矮小的男孩子講究要在這天出去偷“燈瓜瓜”吃,偷得越多長得越快。所以,天一黑,男孩子們就大呼小叫,三個一群,五個一伙,挨門逐戶偷“燈瓜瓜”。當(dāng)然,既是偷,就不能被主家發(fā)現(xiàn),所以也是一件很勞神的事。不過,孩子們的樂趣還恰恰就在“偷”上,收獲多寡不重要,重要的是“偷”的過程帶來的歡樂和刺激。</h3> <h3> 女孩子也有好玩的。這天,娘會剪幾個紙人人、公雞、小狗、蝴蝶,貼在外面窗格子里。等到天黑,娘讓我們待在屋里。她端著油燈到窗外,上下左右晃動油燈,窗戶上就會出現(xiàn)農(nóng)婦簸谷、老奶奶舂米、公雞啄食、狗狗擺尾、蝴蝶抖翅的熱鬧場景,再加上娘惟妙惟肖的配音,好玩極了!</h3><h3> ……</h3><h3> 如今,豐衣足食的生活,再也沒有當(dāng)年父輩們“年好過日子難熬”的苦澀,沒了苦中求樂的期盼。但歡愉了我童年和少年時代的年味,卻如一盞陳年普洱,溫軟了歲月,滋養(yǎng)著我的余年……</h3> <h3>作者簡介:</h3><h3>田珺,女,山西靈石縣人。警察,文學(xué)愛好者,喜歡聆聽大自然的聲音,學(xué)習(xí)在路上。</h3> <h3>責(zé)任編輯:梁志友 張 鈺</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