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離家老大回,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br>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br> <p>這是唐朝賀知章久客異鄉(xiāng)返回故里時寫的一首感懷詩,千百年來為世人所傳誦,人在離開故鄉(xiāng)多年后回鄉(xiāng)時都會有這種感慨。對于每一個熱愛家鄉(xiāng)的人來說,故鄉(xiāng)是從來也不會想起,根植心底的一份眷戀, 是永遠也不會忘記,牽掛心頭的一腔情懷。一九七一年春節(jié)離開家鄉(xiāng)時,我七歲多一點兒。盡管離鄉(xiāng)時年紀不大,我還是對故鄉(xiāng)有很多徹骨銘心的記憶,并始終對她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熱愛。盡管夏天時我要忍受烈日下的炙熱,冬天時我被凍得耳朵和手背生瘡,但我不會嫌棄這片生我養(yǎng)我的土地。況且,春天里田野里的綠色蔥蔥,秋天里稻田里的金色海洋,夜晚天空的星光閃閃,雨季里的絲雨綿綿,這些都讓我感到無比的陶醉。記得我離開家鄉(xiāng)后第一次返鄉(xiāng)是在1984年,當時二十一歲的我已經(jīng)工作了?;疖囘^了南京之后,當我看到鐵路兩旁一片片綠色的莊稼以及遠處的江南村莊時,我覺得很像我們家鄉(xiāng)的景色,我頓時感到心潮澎湃,思緒萬千,火車越往南走離我的家鄉(xiāng)就越近,這種感覺也就愈發(fā)強烈。我想世上一定也有很多人有過和我類似的這般心境。</p> <b>李克明的孫子李浩用無人機拍攝的李家弄堂</b> <h3>我的家鄉(xiāng)是江蘇省太倉市瀏河鎮(zhèn)的李家弄堂,也叫錢家村。此處東臨長江,南接上海市嘉定區(qū),是典型的江南魚米之鄉(xiāng)。李家弄堂現(xiàn)在屬于瀏河鎮(zhèn)瀏南村,位于瀏河南部,它是瀏南村眾多自然村中其中的一個。李家弄堂離瀏河鎮(zhèn)的老河橋有三里多的距離,走路大概需要二十分鐘。從村東口向北走先到環(huán)龍橋,再向北到埭上,然后向東就是水閘橋(新瀏河上的橋),過了水閘橋就到瀏河鎮(zhèn)了。</h3><b></b><i></i><u></u><sub></sub><sup></sup><strike></strike><br><div>我的父母李頌聲和錢麗英于1959年8月結婚。1961年11月1日晚,媽媽到隔壁琴娣家炒花生,炒著炒著媽媽突然感覺肚子一陣陣疼,意識到自己要生孩子了,就趕緊叫李克明的娘子和文龍的娘(李瑞英)一起陪她去了瀏河鎮(zhèn)的人民醫(yī)院。那時候從鄉(xiāng)下到鎮(zhèn)上沒有交通工具,她們?nèi)齻€人只能步行前往。一路上媽媽忍著疼痛艱難前行,終于走到了人民醫(yī)院。當晚,媽媽生下了哥哥李兵。</div><div><br></div>李兵出生后,一家人非常高興。對于阿太錢阿舍(我的曾祖母)來說,這是她的第一個曾孫,對于爸爸來說這是他的長子,而且爸爸是家里的獨子,是錢阿舍唯一的孫子。李家有后了!很快,李兵一歲時會走路了。1963年1月,媽媽帶著李兵到北京探親。春節(jié)過后,在北京住了20天的母子二人回到了瀏河鄉(xiāng)下。回鄉(xiāng)下后半個月時(1963年2月),發(fā)現(xiàn)李兵有點兒感冒,媽媽還帶他到艾興醫(yī)生那里看了看。但過了兩天姑姑李秀琴(雪英)說她抱完李兵想把孩子放下來時發(fā)現(xiàn)李兵不肯下地了,并且也站不住了。媽媽馬上帶李兵到瀏河的醫(yī)院去看了醫(yī)生,經(jīng)診斷為骨髓灰質(zhì)炎即小兒麻痹癥,后遺癥就是雙下肢癱瘓無法走路!這個事實對于我們一家人來說,絕對是令人無法接受的噩夢,猶如晴天霹靂!據(jù)媽媽回憶,在李兵患病之前,媽媽曾帶著李兵從北京回上海的途中在火車上曾看見一個得病的小女孩,不知是否在火車上傳染上的病。李兵的患病,不僅使我們家遭受了巨大的精神打擊,也給我們?nèi)規(guī)砹顺林氐慕?jīng)濟負擔。據(jù)媽媽回憶,當初我們一家從東宅上搬到西邊時,錢??担ㄎ野⑻闹蹲樱┰?jīng)對她說過,他的小阿嬢錢阿舍是個掃帚星八敗命。錢阿舍年幼時沒有了父母,三十一歲時丈夫就去世了,大兒子沒有成家更沒有后代,二兒子(李呈祥,阿雪)和二兒媳婦(李蘭英)先后在三四十歲去世。當時媽媽問錢??担且院笤趺礃??錢??嫡f以后的事兒不好說。李兵的得病,似乎印證了錢??抵罢f過的話。當然,我們是唯物主義者,我們自然不相信這個迷信的說法。<br> <b>我父母結婚那年拍的全家福,前面坐著的就是我的阿太。</b> <b></b><br> 1963年春,已懷孕的媽媽帶著患小兒麻痹癥后遺癥的李兵到上海看病。媽媽打聽到閘北區(qū)有一位老和尚開的診所可以用中醫(yī)推拿治療此病。到上海后,媽媽先在位于福建中路的錢阿叟的侄子林生家落腳。福建中路距離看病的診所比較近,每次走10分鐘左右就到了。兩個多月后,因媽媽懷了我不方便繼續(xù)住在林生家了,所以就搬到了大章媽媽家那邊的一個廠房。兩三個月之后,錢家村的錢佰明(在上海工作)向媽媽介紹了蒙古路上的一處房子,在爸爸的幾個戰(zhàn)友的幫助下媽媽和李兵又搬到了蒙古路。<br><br>1963年9月4日卯時,我出生于上海市閘北區(qū)蒙古路附近的一所醫(yī)院里。我出生后,父母覺得當時最主要的是給長子李兵看病,如果再撫養(yǎng)一個孩子的話負擔太重,所以打算將我送給別人撫養(yǎng)。當時有一對三十多歲的夫婦,工人出身,因婚后一直沒有生孩子,經(jīng)醫(yī)院檢查確實是不孕,很想領養(yǎng)我。他們表示要了孩子后就搬家,不會告訴別人孩子是要的。那個女的還委托她妹妹到蒙古路看到了爸爸和李兵,覺得挺好,臨走時說過幾天再來抱孩子。之后,蒙古路的一位六十多歲的鄰居(是江北人)聽說這件事后,極力勸說父母不要把我送人。她說你們的老大腿已經(jīng)壞了,現(xiàn)在有了老二多好,如果送人了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了,你們再好好想想,千萬別犯傻啊。此時爸爸在醫(yī)院里和醫(yī)生也談及要將孩子送人的想法,醫(yī)生問爸爸你愛人同意把孩子送人嗎?爸爸說愛人沒說不同意但總是哭。那位醫(yī)生說那就最好不要送人,送人的話你愛人坐月子期間會因為傷心而影響身體。那位醫(yī)生還說,如果不送人的話,孩子一定要自己帶,別人帶的話以后肯定就不親了。醫(yī)生說她自己的孩子就是因為請別人帶了,結果之后就一直不親了。在聽了鄰居和醫(yī)生的話后,父母最終放棄了將我送人的想法。<br><br>我滿月后,媽媽帶著李兵和我回到瀏河,準備過年后再到上海繼續(xù)給李兵看病。1964年2月,媽媽帶著2歲的哥哥李兵和不到4個多月的我再次來到上海。經(jīng)人介紹,媽媽在西藏北路租住了大章媽媽家的一間房子,每月房租8元。我們母子三人在上海大章媽媽家住了一年多的時間,直到1965年10月,看到李兵的病根本沒有好轉(zhuǎn),媽媽只好帶著李兵和我告別大章媽媽一家回到了瀏河鄉(xiāng)下。<br> <h3><font color="#010101">我的故鄉(xiāng)瀏河李家弄堂在人民公社期間屬于瀏河公社瀏南大隊。我家的具體位置是在李家弄堂的老宅上,房子以前是我爸爸的阿婆(我的阿太)的哥哥(阿和尚)的房產(chǎn),父母結婚后阿和尚將該房產(chǎn)贈送給了我們家。1961年初父母放棄了在李家弄堂東宅上的老房子后搬到了老宅上,并且把東宅上的老房子拆掉了,拆下來的材料修到了老宅上的房子上。</font></h3> <b>1991年10月李兵回鄉(xiāng)時拍攝的我們在老宅上的故居</b> <p>老宅上的這所房子坐北朝南,但房子并不大。除了一間客堂外,有一個灶頭間和兩個臥室,這兩個臥室實際上都是和灶頭間連著的。房子北側(cè)有一個竹園,據(jù)說里面長的竹子叫五月季,是一種相對比較粗的竹子。這種竹子每年的春末才會長出竹筍,是最晚長竹筍的品種,而且竹筍吃起來還有一點兒苦味兒。房子的西側(cè)有一個坑宮,旁邊還有一顆月季花,一條小路向北走沒多遠就可以走到小河(后宅溝)邊上。那時候我經(jīng)常看見媽媽在那里洗菜洗衣服。我家南側(cè)有一片不大的場院,西側(cè)有一點兒菜地(一分地),并且還有一個小豬圈。最初家里人口有四人,因爸爸在北京工作,所以常住人口是三人,即阿太、媽媽和我的嬢嬢李秀琴(雪英)。后來有了李兵和我以后,家里的常住人口增加到了五人。我的(阿太)曾祖母住在小一點兒的臥室里,媽媽帶著李兵和我住在大一點兒的臥室。起初李秀琴也住在大臥室里,后來她搬到客堂里住了。1967年初李秀琴出嫁到瞿家宅后,家里的常住人口是四人了。</p><p><br></p><p>我家的東側(cè)隔壁是阿梅生一家,家里有五口人。阿梅生姓錢,大名叫錢毓蘭,他的年紀比我的父母要大十幾歲,一直在上海工作,平常一個月回來一兩次。阿梅生的妻子叫五妹,我們叫她阿婆。阿梅生兩口子有三個孩子,老大叫小和尚,曾經(jīng)當過兵。老二是個女兒,叫琴娣,長得非常漂亮。老三是小兒子,叫志良,他比我至少大五六歲,我和李兵和他在一起玩兒的最多。因為阿梅生解放前就一直在上海工作,工資比較高,所以他們家的經(jīng)濟條件比鄉(xiāng)下的多數(shù)人家要好很多,生活水平在村里相對是比較好的。</p><p><br></p><p>在阿梅生家東南側(cè)還有三間房,是南北向坐東朝西的房子,那是娥姑家。娥姑家只有娥姑和她的女兒根娣兩人。娥姑是常州人,年輕時逃婚到上海,后來又嫁給了在上海工作的錢潤德(阿雄),錢潤德去世后娥姑就成了寡婦,和女兒根娣住在這里。根娣和琴娣的年齡相仿,但長相遠不如琴娣,也不像琴娣那么聰明能干。</p><p><br></p><p>在我家的西邊是錢家墻門,里面有幾戶人家,其中的一家有個姑娘叫秋芬。錢家墻門和我們所在的老宅上之間有籬笆墻(子楊)相隔,正常情況下進出錢家墻門應該是從他們的南邊進去,進口處兩側(cè)有兩個石柱。因為秋芬的兩個哥哥比她年紀大很多,所以她那時候幾乎每天都來我家找我和哥哥玩兒,因為年紀相仿,她可以說是我和哥哥真正的小伙伴。秋芬來我家的時候并不從大路來,而是從我家后面直接穿過籬笆墻而來,這樣可以少走不少路。秋芬雖然比我大一歲,但我記得她和我是一起上學的,所以我們也是同學。</p> <b>竹園</b> <p class="ql-block">在我們家東北邊,住著我的娘舅錢春蘭一家,那里也就是媽媽的娘家。娘舅比媽媽小四歲,在他沒有出生時外公就被日本殺害了,所以他是遺腹子。舅媽是個“河北”人,在我的印象當中,舅媽從來沒有來過我家。娘舅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兒子叫建龍,女兒叫建琴。建龍和我同年出生,比我大兩個月,后來他成了我們村里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人,后來移民加拿大了。建琴比我小三歲,她紅顏薄命,年僅二十一歲時就意外身亡了。在我的記憶里,我們家只要有大點兒的事情,我們都要找娘舅來幫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從娘舅家向東是李克明家。據(jù)說李克明的阿公李汝崗曾經(jīng)是村里最有學問的人,會看風水,辦過私塾學堂,人稱老先生,他也是瀏河忠裕堂李氏家譜最重要的傳承者。李克明的父親李長貴也在私塾當過教師,人稱小先生。李克明有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三個兒子依次是李云祥、李永祥和李幼祥,兩個女兒是李娟和李英,他們都比我和哥哥年齡大多了,就是最小的李幼祥(老幼)也比李兵要大一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李克明家的東邊叫東宅上,那里有一家人家和我們家是世交。這家的男主人叫李其祥,女主人叫李瑞英,他們夫妻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文龍,小兒子叫康龍,文龍比康龍大17歲。李瑞英和我的阿婆李蘭英是閨蜜,關系一直非常好。1938年,我的阿公阿婆在李家弄堂的老宅被日軍燒毀無家可歸,全家就到李其祥李瑞英夫妻家借宿,直到后來我阿公后來靠在上海工作掙的錢在東宅上買了一間瓦房和一點兒地并重新蓋了兩間草房后才搬回自己家。在李其祥李瑞英夫妻家借宿期間,我阿婆生下了我爸爸。另外,李其祥的祖母金南(康龍的阿太)還是我阿太錢阿叟的過房娘。所以我們兩家經(jīng)?;ハ嘧邉?,甚至比有些親戚關系還要密切??谍埡臀野职质且惠叺模ㄎ倚〉臅r候并不知道這個),但他只比我大一歲,所以我們從小是發(fā)小關系,后來又在一起上學,也是同學。小時候我經(jīng)常去康龍家找他玩兒,對他的阿太印象也很深??谍埖陌⑻?967年九十三歲高齡時去世,當時的情形我還記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媽媽說我小時候長得雖然很瘦小,但身體一直很硬朗,基本上沒得過什么病。1966年夏天,媽媽帶著李兵和我到北京爸爸所工作的單位總后勤部軍需研究所探親20天,軍需研究所位于祿米倉胡同69號。探親期間我們住在研究所副所長岳恒家隔壁。岳恒的兒子岳子巖和我同歲,但岳子巖小時候經(jīng)常生病,比較嬌氣。有一天岳子巖他媽媽看見了活蹦亂跳的我,羨慕地問媽媽,你的兒子身體怎么那么好?有一天上午,不到3歲的我獨自一人離開了祿米倉69號院,向西走到了樣品所大院門口附近,之后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樣品所傳達室值班的一位老師傅見到后,問我家在哪里,但我因年紀太小說話又有口音說不清楚,只知道叫那位老師傅阿公。后來那位老師傅只好把我送到了南小街派出所。中午父母以及爸爸的幾個同事一起到附近尋找,爸爸的戰(zhàn)友郁正鈞叔叔在樣品所傳達室從那位老師傅了解到情況后,到派出所把我領回了家。說來奇怪,郁正鈞叔叔從派出所把我領走時的情形我至今還記得,有人說能夠記住是因為受到了強刺激后的結果。</p> <b>鄉(xiāng)下的娃</b> 媽媽是大隊和生產(chǎn)隊的干部,但因家里有老人和孩子,所以生產(chǎn)隊干部經(jīng)常到我們家里開會。有一次徐進岐到家里開會時,看到四五歲的李兵正坐在地上用刀切南瓜(準備做豬食),我在后面給李兵遞南瓜。當時徐進岐對媽媽說,真佩服你們家的孩子這么小就能干活了,我家的孩子差不多大但還抱著呢。<br><br>爸爸的伯父李趾祥(阿靈,我叫他阿公)是個裁縫,一直在瀏河鎮(zhèn)上工作。有一次,媽媽讓我?guī)弦恍┌⒐矚g吃的麥芽、黃豆和大米磨的粉給阿公送去。當時的我還不到四歲,一個人去怕找不到,所以就讓比我大一歲的康龍陪著我一起去。兩個人按照媽媽詳細描述的地址徒步三里多的路程到鎮(zhèn)上找到了阿公。過了一陣,媽媽問我一個人能不能去,我回答說能去。就這樣,幼小的我從瀏河鄉(xiāng)下獨自徒步去了多次瀏河鎮(zhèn)給阿公送東西。阿公見到我送去的東西都很高興,每次都會給我一些零錢或者東西帶回家。<br><br>我家和村里的普通人家有很大的不同。首先,我的爸爸是個軍人,他1956年當兵,同年考取了南京軍械學校,1960年畢業(yè)后被分配到北京總后勤部軍需研究部工作,打那以后他就一直不在家。另一個不同是我和哥哥李兵從小沒有見過自己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因為他們很早就去世了,特別是外公在媽媽3歲時就被日本人殺害了。我和哥哥小的時候是我們的阿太(即爸爸的奶奶)幫助照顧的。媽媽是生產(chǎn)大隊和生產(chǎn)隊的干部,每天工作都非常忙綠,所以阿太在家里還能夠幫著做飯并且看管兩個曾孫。在我的記憶里,阿太是個年紀很大的老人,心地極其善良,從來不會和別人計較得失,一旦有人上門求助她會毫不猶豫地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給人的印象是一個沒有任何“心眼兒”老人。實際上阿太是個非??蓱z的老人,她年幼時就沒了父母,從小到李家當童養(yǎng)媳,家境始終非常貧窮。三十一歲那年,阿太失去了丈夫并開始守寡。阿太一直有胃病,吃的稍有不注意或則稍微受一點兒涼就會鬧胃疼。阿太最喜歡吃的食物是團子,就是用糯米粉制作的那種大湯圓,團子有豬肉餡、豆沙餡和紅棗餡幾種。這種食物在江南的鄉(xiāng)下是一種很受歡迎也很常見的食物。因為是糯米粉做的,相對而言不太好消化,特別是胃不好的人不能多吃,而阿太吃了團子以后多半就會鬧胃疼。每次吃的時候,媽媽都會勸阿太少吃或別吃,但太太每次都說上次吃了就沒事兒。結果吃了以后時間不大就開始胃疼,疼的她哭叫親爺娘,并且要過幾天才能恢復。即便如此,阿太每次還是要吃團子。阿太的牙不好,實際上嘴里沒有幾顆牙,所以阿太還喜歡吃用面粉攤的面飴餅,這種很薄很軟,快熟的時候上面抹上白糖,吃起來很香。此外,阿太還很喜歡吃薺菜豬肉餡的餛飩,就是和上海大餛飩一樣的那種。我記得有時候阿太還會把吃剩下的餛飩和剩米飯放在一起做成粥,我們把這種粥叫做“咸酸飯”,我覺得很好吃。還有一種吃食叫“螞蟻塌餅”阿太也特別愛吃,這種餅是用糯米粉和草頭和在一起然后在鍋里用小火煎制而成的。實際上阿太喜歡吃的這些東西我也特別愛吃,有些東西現(xiàn)在我還經(jīng)常在吃。<br><br><div>我們家搬到老宅上不久,為了解決飲水問題,媽媽決定請人在家門口挖一口井。我記得那天家里來了兩個大男人,力氣都很大,他們挖了一上午井就挖好了。媽媽做了豐盛的午飯招待他們。吃飯的時候,我和哥哥看見那兩個人飯吃的很香,紅燒肉一塊又一塊地往嘴里放,心里很不舒服。沒多久,其中一位讓媽媽再給他盛一碗米飯,這時哥哥忍不住說:他已經(jīng)吃了一碗了!那個人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媽媽趕緊說了一句,小孩子不懂事你別介意?。?lt;/div><div><br></div><div>有一次,媽媽買了幾個桃子,放在一個籃子里,然后掛在高處,打算晚上出去干完農(nóng)活回來再吃。但媽媽的舉動早已被我看在眼里,當時只是不動聲色。等媽媽出門后,我就站在凳子上取出一個桃子,一個人偷吃了那個桃子。等媽媽回來后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桃子,就問我是不是吃了一個桃子,我若無其事地回答說,沒有,我不知道家里有桃子。其實媽媽心里知道桃子就是我吃的,心里覺得這孩子還挺機靈的,也就沒有再說什么。那個年代鄉(xiāng)下多數(shù)人家都比較窮,孩子沒有什么零食吃的,見到什么都覺得好吃。我記得我還偷吃過幾次媽媽掛在高處的籃子里的螞蟻塌餅。還有一次,爸爸出差到上海,順便回到鄉(xiāng)下,帶著在上海買的蛋卷等點心送給了康龍的阿太。后來我去康龍家玩的時候,康龍把蛋卷拿出來并和我一起把蛋卷吃掉了??谍埖哪镏篮螅€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媽媽,那次媽媽要打我,但我跑掉了,媽媽沒有打到我,后來喊了我好幾次并向我保證不打我了,我才回家了。<br><br>小時候鄉(xiāng)下經(jīng)常有人挑著擔子敲著鐵片噠啷噠啷地來賣自制的糖。糖有白色和紅色兩種顏色,白色的叫藍蘸糖,是麥芽做的,紅色的叫梨膏糖。糖是硬的,要用刀敲幾下后才能切下來。我記得有幾次阿太給哥哥和我買了那個糖,很甜,我們都喜歡吃。我記得阿太還拿舊布頭換過那個糖。夏天時,阿太還給我和哥哥買過冰棒吃。我記得賣冰棒的人騎著自行車,后面馱著一個白色木箱,木箱上面蓋著一小塊棉被,棉被下面放著冰棒。掀開棉被取冰棒時,我看見里面還會有白色的冷氣冒出來。除了這些東西,鄉(xiāng)下經(jīng)常吃的東西就是蘆粟,有點兒像高粱桿那樣的東西,綠色的,吃起來類似甘蔗,但不如甘蔗甜。再有經(jīng)常吃的東西就是炒的硬蠶豆了,鄉(xiāng)下管蠶豆叫夏豆,用沙子在鐵鍋里炒制的蠶豆叫做硬夏豆。<br><br></div><div>我小的時候,鄉(xiāng)下各家都會用茄子和黃瓜放在豆瓣醬或者甜面醬里腌制很多醬菜,平時吃飯時把醬菜當菜吃。夏天的時候,我記得我們家早上會用一個大鋁盆泡上一大盆茶水,白天我口渴了就大口喝那個大盆里的茶水。到了晚上,我們經(jīng)常用白天吃剩下的米飯泡在喝剩下的差涼茶水里,就著一些醬菜,再把家里的桌子抬到家門的空地上,在露天吃晚飯。秋天時,我喜歡家里蒸的一大鍋長生果、南瓜、芋頭和毛豆,吃著真香,只不過不是經(jīng)??梢阅敲闯?。冬天的時候,我最喜歡吃的是咸酸粥。<b></b><i></i><u></u><sub></sub><sup></sup><strike></strike><br></div><div><b></b><i></i><u></u><sub></sub><sup></sup><strike></strike><br></div>1967年12月29日,家里發(fā)生了一件事令我終身難忘。那是一個寒冬臘月的早上,一家人和往常一樣,起床以后在家里吃早飯。那天的早飯是用頭一天吃剩下的米飯熬的粥,還有頭天剩下的一點兒紅燒鰱魚。吃著吃著媽媽說肚子疼,讓我馬上到娘舅家去讓娘舅趕快去黃家宅叫黃媽媽(就是我的小姨靈寶的養(yǎng)母)到家里來。我隨即跑到了娘舅家,把媽媽的話告訴了娘舅,娘舅聽了以后就馬上騎上自行車出發(fā)了。時間不長,娘舅帶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到了家里,她把媽媽攙扶到了臥室里,同時讓太太準備一盆熱水。他們進屋時我也想跟著進去,但是他們不讓我進去,還把房門插銷插上了。我只好在門外面等著。一會兒我就聽到了媽媽在房間里大聲地喊叫聲,而且喊叫聲越來越大,我感到很害怕,因為當時我不明白媽媽為什么會如此痛苦。就這樣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房門打開了,我第一個沖到了房間里,看見家里的紅色木盆里放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嬰兒。我這才知道,我的妹妹誕生了。從那以后,我就知道女人生孩子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妹妹出生后,爸爸給她起名叫李紅,小名叫小紅。長大后我聽媽媽說,如果當時生的是男孩的話,她和爸爸就打算把孩子送給別人。爸爸非常喜歡女兒,家里人有目共睹。<br><br>1968年初秋,媽媽的娘舅因病去世。那天全家人正在隔壁小和尚家里做客聊天,媽媽得知她的娘舅去世了,并說他73歲。當時哥哥李兵說道,阿公73歲死了,阿太也73歲了,也要死了。聽到此話,阿太一聲驚嘆,媽媽趕緊罵哥哥胡說八道。而阿太則非常相信哥哥的話,她知道按照迷信的說法,小孩子的話是可信的。兩天后的中午,我一家去舅公家吃豆腐。我記得當時媽媽一個人先去了,阿太帶著我和哥哥一起隨后去的。到了舅公家時,我看見舅公已經(jīng)被裝進了棺材,而媽媽正在棺材前哭泣。我走到棺材跟前,因當時棺材蓋還沒有封死,我從棺材蓋的縫隙中看到了靜臥在里面的舅公。我說我看見阿公在里面睡覺呢。記得那天舅公家里擺了好幾桌,吃豆腐的人有不少。我記得后來阿公下葬那天我也跟著去了,我看見有人抬著棺材,后面跟著不少人,一直向東走,似乎走了很遠。到了墓地后,大人們把棺材放進一個事先挖好的坑里,然后埋上泥土。<br><br>阿太帶著我和哥哥一起吃的,還沒有散席阿太就說心口不舒服,提前帶著我們回家了。阿太回家后就躺在了床上,1968年12月,阿太在臥床100天后去世了,享年73歲(虛歲)。在我的記憶里,阿太去世前,我經(jīng)常聽到她躺在床上叫阿雪(我的阿公)和金濤(我爸爸)以及阿靈(爸爸的伯父)這幾個名字,這些人是她在最后的日子里最想念的親人。<br><br><div>阿太去世以后,大人把家里的客堂大門拆下來放在客堂里,阿太的尸體放在上面,再從房頂上取下三塊瓦,兩塊并排扣著放,另一塊開口朝上放在中間,然后把她的頭枕在上面。當天晚上,家里來了幾個老太太,我記得里面有一個是秋芬的阿婆。她們坐在阿太的尸體旁邊,開始了她們的“哭喪”儀式。聽上去似乎是哭,實際上是用在哭腔唱歌,哭唱的內(nèi)容大致是死去的人生前有多么好,她的死有多么令人傷心等。我想那也算是過去我們鄉(xiāng)下的一種傳統(tǒng)吧。他們哭唱的那個旋律我現(xiàn)在還記得。我記得康龍的阿太去世時那幾個老太太也去哭喪了,形式也是完全一樣的。第三天,家里吃好了豆腐,爸爸和阿公(爸爸的伯父)就一起把阿太的遺體拉到嘉定火化了。我至今還記得爸爸拿回來的那個骨灰盒,在隨后的幾年里,阿太的骨灰盒一直吊放在客堂的角落里。長大以后我聽說阿太是村里第一批被火化的人。我記得阿太死了以后媽媽一直不敢去她生前住過的那間房間。那間房子我們當做雜物間了,里面放著一些糧食和雞蛋等。我記得每次媽媽要用雞蛋時,都讓我到那間房子里去取。由于知道媽媽有些害怕,所以其實我也就有一點兒害怕了,可是每次媽媽讓我進去拿東西時我因為不敢違抗媽媽也就只好硬著頭皮進去了,拿完東西以后我?guī)缀醵际桥苤鰜淼摹?lt;/div><div><br></div><div>阿太去世后,由于長時間躺在床上,大小便都在床上,她的被褥上以及她住的那間房子里有一種特殊的味道,那個味道后來過了很久我還能聞到,那味道一直留在我的記憶里。我記得多年后我在別的房子也聞到過那種味道,我問人家那個房子里是否死過人,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b></b><i></i><u></u><sub></sub><sup></sup><strike></strike><br></div><b></b><i></i><u></u><sub></sub><sup></sup><strike></strike><br>我還記得在我小的時候,家里養(yǎng)過幾只雞。雞窩就在家里的客堂門口,每天晚上我負責把幾只雞趕回雞窩里,第二天一早起來再把雞放出來。那幾只雞是從小開始養(yǎng)的,等雞慢慢養(yǎng)大了以后,其中的一只母雞開始下蛋了。每天中午等雞下蛋以后一叫,我就去雞窩里把雞蛋撿出來,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但是麻煩事也來了,每天早上我起來到客堂一看,幾只雞都從雞窩里出來了,而且都站在家里的飯桌上。我覺得很奇怪,因為頭天晚上我明明把雞趕進雞窩后把雞窩的小門堵的好好的,我不明白雞為什么能自己出來。我趕緊過去把雞趕下來,雞下來后我一看,桌子上竟然有幾攤雞屎!我只好趕緊把雞屎清理干凈。我記得那時候每天都是這個情況,而我只好每天早上起來都要去清理飯桌上的雞屎。<br> <b>小雞</b> 后來,媽媽決定讓母雞孵小雞,就把攢好的十幾個雞蛋放在一起,讓家里的母雞趴在上面孵蛋。但那只母雞孵了幾天后不知為什么不孵了,媽媽趕緊去別人家借了一只母雞繼續(xù)孵。期間媽媽還幾次把正在孵的雞蛋拿起來放在燈光下查看,在燈光下我也清楚滴看到了雞蛋里面有深色的東西,我知道那就是小雞。若干天之后,我好奇地看見好幾個雞蛋的蛋殼陸續(xù)慢慢地被里面的小雞啄破,然后小雞從里面出來了。小雞孵出來以后,我看見母雞帶著那些小雞到四周尋找食物。有幾次我從它們旁邊路過時,母雞就會突然咕咕叫著向我沖來,我明白母雞的意思是讓我離小雞們遠一點兒。<br><br>有一次,因村里各家散養(yǎng)的雞經(jīng)常吃糧食,生產(chǎn)隊隊長謝德興下令下農(nóng)藥毒殺村里的雞。那天我們發(fā)現(xiàn)家里的那只母雞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知道是因為吃了農(nóng)藥。媽媽急中生智,馬上找了一把剪刀,把雞嗉囊剪開了,掏出了里面的所有東西,然后用水洗干凈后用線又給縫上了,之后還給雞吃了四環(huán)素。第二天我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那只母雞沒有死,慢慢地又開始吃東西了,而且到了第三天,那只母雞竟然又開始下蛋了!過了兩三天,我們隔壁的鄰居小和尚到我們家來找媽媽,說他家里的一只雞也吃了農(nóng)藥快死了,聽說我媽媽會給雞做手術,請媽媽給他家的雞也做個手術。媽媽馬上去了小和尚家,按照之前的方法給雞做了同樣的手術治療,結果那只雞也活了下來。后來,媽媽給雞做手術的事情在村里傳開了,大家都很夸贊媽媽的能耐大。<br><br>除了養(yǎng)雞,我記得家里也養(yǎng)過兩只鴨子,我還趕過鴨子出去和回來。我記得有一天我跟著媽媽去秧田,媽媽插秧,我就在秧田里抓了不少蚯蚓,回去后喂給家里的鴨子吃了。然后有一天我再也沒能等到兩只鴨子回來,后來媽媽說鴨子被農(nóng)藥毒死了。<br><br>除了養(yǎng)雞養(yǎng)鴨,我家還在豬圈里養(yǎng)過一只豬。豬吃的比較多,我記得媽媽經(jīng)常用胡蘿卜、南瓜和卷心菜等和稻糠一起做豬食,每次我都會跟著媽媽去喂豬,豬吃食的聲音比較大,印象深刻。后來那只豬長大了,媽媽叫舅舅過來幫忙把豬給殺了,然后把豬肉給賣掉了,家里只留了少量的肉。后來,我家還在豬圈里養(yǎng)過一只兔子,那只兔子吃草的樣子我現(xiàn)在還記得。對了,我們家還養(yǎng)過一只羊呢,我還放過羊,拉著羊在地里吃過草,也有很深的印象。<br><br>有一天早上,我們起床后,發(fā)現(xiàn)床底下有一只白色的大貓,也不知道那只貓是什么時候跑到我家的。開始時我們想把貓趕走,但不管我們怎么趕它也不走。所以我們只好給它吃的,被迫把它養(yǎng)起來了。后來我們發(fā)現(xiàn)那只貓竟然還是一直瘸腿的貓,一條后腿少了一截,估計是被人家剁掉的。養(yǎng)了一陣以后,我們發(fā)現(xiàn)那只貓經(jīng)常會偷吃家里的東西,甚至灶堂間的墻上掛著的小櫥柜里放的吃剩下的飯菜也被它偷吃過,后來媽媽只好決定把那只貓除掉。我記得又是舅舅到家里來,在客堂里把那只貓吊在半空中勒死了,后來我們吃了貓肉,那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吃貓肉,感覺貓肉不如豬肉好吃。<br><br>隔壁家的小和尚是家里的長子,歲數(shù)比我大21歲。小和尚在浙江當過兵,據(jù)說他在部隊里當兵時是個炊事員。在我四歲那年小和尚結婚了,他的媳婦是他的繼母從“河北”那邊介紹來的,名字叫做梅蘭。記得他們剛結婚時,我總喜歡去小和尚兩口子的房子里去玩,對他們對我很客氣,也很歡迎我。記得有一天一大早剛起床,不懂事的我就去了小和尚兩口子的房間里,當時他們還在被窩里沒起床,我就站在他們床前和他們聊天說話了。梅蘭對我說,忠忠,你這么喜歡來我家,干脆你以后就來我家給我們當兒子吧。我聽了以后回答說,可以啊,不過我每天只來你家吃飯,但還是要回家去睡覺。小和尚兩口子聽了我的話以后哈哈笑了起來。有一天,媽媽干了一天農(nóng)活回家后對我說她特別累,但還要馬上生產(chǎn)隊開會,讓我拿著幾顆青菜找隔壁的梅蘭幫忙洗一洗,等媽媽回來后就方便炒菜了。隨后我拿著青菜到了小和尚家,不但請梅蘭洗了菜,還讓她幫忙把青菜炒好了。后來媽媽回家后看見桌子上放著炒好的青菜感到非常高興。除了小和尚家,我也時常去另一個鄰居娥姑媽媽家玩兒。有一天晚上,我去娥姑媽媽家玩的時候,娥姑媽媽問我,忠忠,我家的米不夠吃了,能不能借一點你們家的米呢?我回答說,我家的米都沒有了,都讓老鼠給吃掉了。娥姑媽媽聽了以后也是樂得不得了。<br><br>記得有一天上午,小和尚家里重新修建了灶堂間,我和哥哥一起興高采烈地跑到他們家去看新的灶臺。因為興奮的緣故,哥哥走得太快了,剛一到他們家的新灶臺就被絆倒了,摔到地上前耳朵刮到了灶臺的角上,一下子把耳垂撕開了,真是樂極生悲,哥哥當時疼的哇哇大哭,都快岔過氣去了。媽媽趕緊請舅舅帶著受傷的哥哥到鎮(zhèn)上的醫(yī)院看急診,我們都在家里等著。那天正好下著小雨,當時的情形我記得非常清楚。當時村里的長輩李克明也來我們家了,他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在媽媽剛買的那把油布雨傘的手把上刻了媽媽的名字??斓街形绲臅r候娘舅帶著哥哥回來了,我們得知醫(yī)院給哥哥縫了三針。娘舅還從鎮(zhèn)上買了幾個肉饅頭(肉包子),我記得我吃了一個,包子實在是太香太好吃了,那種香我這輩子是忘不掉的。<br><br>小和尚的弟弟志良比我大至少五六歲,因為是隔壁鄰居,小時候他和我們兄弟兩人在一起玩兒的最多。我記得志良會用一節(jié)竹子做的像氣筒一樣的玩意兒,從一端放入一粒啪啪果(樹上結的一種綠色的小圓果),然后用一根竹簽快速向前一推,可以聽到啪的一聲,耙耙果就會像子彈一樣被打出去。記得當時是文革期間,村里的富農(nóng)和“江北人”還被押出來游街和批斗,他們的脖子上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打倒地富反壞右?guī)讉€字,看上去挺可憐的。有一天下午,志良到我家來玩兒,想出了模仿大人們批斗地富反壞右的主意。于是他和我哥哥一起用繩子把我捆在了一個長條凳上開始批斗我,由于當時我才四五歲歲,無力反抗,只能任人擺布,被他們強行捆在凳子上動憚不得。恰好我娘舅到我家來看到了這一幕,娘舅當時非常生氣,馬上把繩子解開把我放下來,然后怒斥了志良,問他為什么要這樣欺負孩子,志良說是鬧著玩的。娘舅警告他以后決不能再這么玩兒了。<br><br>還有一次,媽媽讓我隨志良拿著面粉去南邊三四里地的湯家樓后壓面條。我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初春的下午,我跟著志良走在田間的小路上。走著走著,前方有一條一米左右寬的溝。志良一邁步就跨過去了,可是我因為年齡小跨不過去,志良在溝的另一邊對我哈哈大笑非常得意。無奈之下,我只好沿著那條溝走,走到溝的盡頭后才繼續(xù)向南走,多走了不少路。到了湯家樓后,我們遇到了當?shù)氐膸讉€男孩子,他們看見我們是從別的村去的,就開始欺負我們,當時我很害怕,而志良一看他們有好幾個人,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我記得他挨了好幾下打,不敢還手,而我只好緊跟著志良趕緊走開了。<br><br>哥哥李兵是殘疾人,我從小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他經(jīng)常會摔倒,每次摔倒時我就會把他扶起來,并把他的拐杖撿起來。1968年春,4歲半的我開始陪伴6歲半的哥哥去大隊的小學校上學了。上課時,學校的老師允許我坐在哥哥的旁邊。由于年紀太小,我在上課時自然也聽老師的講課,學會了很多文字,但也經(jīng)常會和其他同學說話,擾亂班里的教學秩序,對此老師也感到無可奈何。到了1969年,老師為了避免我影響其他學生上課,就讓5歲半的我去學前班上課了。到了學前班,老師教的所有內(nèi)容我?guī)缀醵紩S谑?,一個星期后,學校老師說我不用上學前班了,可以直接上一年級了。就這樣,1969年春我也正式開始上小學了。<br> <b>1991年10月李兵回鄉(xiāng)時拍攝的瀏南大隊小學一角</b> 我記得我們上小學時,一年級和二年級是在同一個教室里上課的,左邊是一年級學生,右邊是二年級學生。老師先給一年級講課,講完課布置作業(yè)后再給二年級講課,以此交替進行教學。因為當時學校規(guī)模很小,教室和師資數(shù)量很有限,所以只能采取這個辦法。<br><br>我從小耳朵長得比較大,所以鄰居志良就給我起了一個外號叫羊媽媽。學校里的同學們也就叫我羊媽媽這個外號,對此我覺得有些自卑。記得那年的一天晚上,爸爸從北京回來了。因為當時爸爸一直不在家,我根本不認識爸爸。他進家門時,我并不知道他就是我爸爸,我還跑到媽媽那里說我們家來了一個解放軍叔叔。當我知道爸爸是解放軍后,我感到非常自豪。我記得那天吃完晚飯后,爸爸還把我抱了起來。我為了討爸爸的歡喜,對爸爸說,爸爸,我告訴你一件事情,我們學校里有個同學,大家都叫他羊媽媽,真有意思。爸爸聽后笑了笑,但就在這時候,志良在我家門外喊道:羊媽媽就是他自己!我頓時感到極其尷尬,生平第一次體驗到了什么叫無地自容,心里責怪那個討厭的志良。<br><br>我上小學時正值文革高峰時期。入學不久,學校組織同學們掀起了寫大字報的熱潮。某一天,我的哥哥隨我母親去北京探親回來了,跟我講述了很多北京的新鮮事兒。其中最吸引我的是我哥哥在北京的大街上親眼看到了一件好人好事。一位拉煤的工人師傅拉著滿滿一輛三輪車的煤,艱難地在上坡路上前行,幾個帶著紅領巾的紅小兵看到后便一起主動地在后面幫著拉煤的工人師傅把三輪車推上了坡。聽到這個新鮮事兒后,我感到十分好奇。第二天到學校后,我迫不及待地向我的小伙伴們講述了這件新鮮事兒。<br><br>然而沒過多久,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有人到班主任老師那里揭發(fā)了我,說我在對他們講北京的紅小兵們“偷”了拉煤的工人師傅的煤車。于是老師當場認定是我污蔑了首都北京的紅小兵,這屬于反革命言論。上課時班主任老師在班里毫不留情地對我進行了批判,并動員同學們給我寫大字報。當時,我感到萬分冤枉和無助。下課后我馬上找班主任老師陳述了我的冤情,但老師態(tài)度非常堅決地否決了我的申訴。我記得非常清楚,那一天是我有生以來感受到的最挫折的一天,我實在搞不明白為什么老師和同學們不能理解我的真實意思。哥哥和我在一個學校,我和哥哥講述了這件事兒,希望哥哥能夠幫助我洗清冤情。但是哥哥也感到非常無奈,他表示無能為力?;氐郊液螅曳浅N叵驄寢屩v述了我在學校的遭遇,希望媽媽去學校找老師把事情講清楚。但是媽媽聽我說完了以后,只是嘆氣,卻沒有做出我所期待的表示。第二天,我垂頭喪氣地去了學校,一進教室就看到了墻上掛著的一份大字報,上面赫然寫著批判李忠的反革命言論,要求李忠進行深刻的思想改造,認真接受無產(chǎn)階級的監(jiān)督和批判教育??吹竭@個情景,我欲哭無淚,心里感到極其的迷茫。我無力進行爭辯,我恨我的老家話,竟然“推”和“偷”不分,讓我蒙受了如此深冤。這件事對我的影響非常大,雖然事情發(fā)生在四十多年前,但至今我仍記憶猶新。在后來的日子里,每當我想起自己的童年時,首先就會想到這件事。<br><br>文革期間,農(nóng)村地區(qū)有貧下中農(nóng)管理學校的做法(在城市相應地有工人階級管理學校)。我記得娘舅就到大隊的小學參加過管理學校的工作。有一天,學校組織學生吃憶苦思甜飯。那天學校請一位老貧下中農(nóng)給我們做了憶苦思甜報告,我記得他訴說了在舊社會討飯時被地主家里的狗咬傷的遭遇,還有什么我記不清了。吃飯的時候,小學給我們提供了“麥細飯”,那種飯吃起來確實不如大米飯好吃,一點兒都不粘,但吃起來覺得還好。關鍵是學校給我們配的菜是豆瓣雪菜湯,因為大家都喜歡吃這個湯,所以所有的同學都說那頓憶苦思甜很好吃,哈哈!<br><br>從我們家到學校需要走大約十多分鐘。出了家門后,我們先路過志良家門口,然后從娥姑家門口經(jīng)過,出了老宅上的兩根石柱,再往東,接著往北,走到小河的拐彎處,旁邊就是啞子家。繼續(xù)向北走,走到小北宅的路口后就向西走了,不拐彎一直走大約五分鐘左右就到學校了。我記得那時候向西的那條路是一條土路,下雨的時候路非常泥濘,很難走。記得在那年冬天的一個早上,我和哥哥吃完早飯就匆忙出發(fā)去上學。走到啞子家門口時,因為哥哥走得太靠河邊了,一不小心滑倒了,并且掉到河里了。我趕緊跑到娘舅家叫娘舅來把哥哥給弄上岸了。上來后哥哥的衣服都濕了,我們又趕緊回家了。那天我們上午很晚才到的學校。我記得哥哥還掉到河里過一次。有一天下午,我和哥哥到我們家南邊的小長涇邊上玩,看見有兩個人站在一條小船上在河里挖河泥。當時我們很好奇,就在岸邊看。因為河岸比較高,我們兩人都趴在岸邊,頭朝下看。看著看著,哥哥因為身子太靠前了一下子就掉下去了,掉到了河里,哥哥嚇得哇哇大哭,挖河泥的人趕緊把哥哥從水里撈出來了。<br><br>有一天下午,在我和哥哥從學校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們兩人看見路邊有一些零星的薺菜(老家話叫西邪),我們就決定挖一些回家。我們邊找邊挖,邊挖邊走,走著走著,我們看見路邊的田里一大片薺菜,我們非常驚喜,最后我們挖了一大包薺菜回家了。晚上,媽媽回家后我們趕緊告訴媽媽挖到很多薺菜的事情,媽媽也很高興,說這下我們又可以包餛飩吃了。但是第二天,村里的一戶人家找到了媽媽,向她告狀說她看見我和哥哥頭一天下午到她家的地里挖走了她家的很多薺菜!后來媽媽和我們說了,那是人家自己家里的薺菜,外人不能去挖的,我和哥哥這才明白為什么那里有很多薺菜。<br><br>上小學的時候平時多數(shù)時間都是上半天課,有時下午上課的話放學很比較早。放學后回家后,我和哥哥在家里寫作業(yè)。秋芬也經(jīng)常來家里和我們一起寫作業(yè),寫完作業(yè)后和我們一起玩兒。哥哥腿不好,相對活動的少一些,但我和秋芬總是喜歡跑來跑去的。有一次寫完作業(yè)后,我和秋芬到我家旁邊的稻草堆玩兒。稻草時鄉(xiāng)下燒飯用的主要柴禾,由于數(shù)量多,一般各家都會把稻草堆成一人多高。因為稻草堆的中間一般是空的,那天我和秋芬鉆到了稻草堆的里面,結果出來的時候把稻草堆弄塌了一部分,阿太看見后氣得直罵人,我們嚇得趕緊跑到別處去了。五十年后秋芬見到我時說她記得那件事情,回想起來覺得很好笑。<br> <b>石臼舂米</b> <div>以前江南鄉(xiāng)下每到臘月時家家都有蒸米糕的習慣,這種米糕是用七成糯米粉和三成粳米粉的混合米粉做的。有條件的人家會在米粉里放入紅糖、紅棗和紅豆等配料,而條件差的人家就只加點兒糖精。米粉一般都是用石臼打出來的,但不是每家都有石臼,我家隔壁鄰居志良家里就有石臼。另外,我娘舅家、康龍家和秋芬家也有石臼。石臼是一種非常古老的工具,是用石頭和木頭制作的。下面是一個錐形的石槽,口大底小。在石臼的上面有一個縱向的木頭(杠桿)機構,前邊有一條腿,腿上面固定著一塊石頭,對著石槽,杠桿中間有支點,上面還有一個上下的木頭架子。大米粉的時候,把米放在石槽里,人站在木頭機構后面,手扶著架子,人向后退一步時前腿會抬起來,然后人向前邁一步是前腿就落入石槽里了,也就舂了一下米,以此反復地舂,直到把米都舂成米粉為止。進入臘月后,鄉(xiāng)下的各家各戶就會陸續(xù)開始蒸米糕。按照過去的說法,蒸米糕的時候不允許別人來串門,如果有人來串門,米糕就會蒸不熟。一般米糕是在晚上蒸,一次要蒸很多,蒸好以后要切成長方形的形狀,像一塊肥皂那么大。第二天就要把切好的米糕拿到室外晾曬,直到曬干為止,這樣米糕就不會壞了,但米糕就變得很硬了,稱為硬糕。之后把儲存在缸里,便于日后慢慢地吃,一直吃到來年的春天。吃的時候一般是早上吃早飯時吃,吃之前還要蒸一下,熱著吃。我小的時候很少有零食吃,所以就經(jīng)常從缸里拿一塊硬糕吃,吃起來非常硬,要一點一點地啃著吃。盡管吃著很費勁,但那時候我覺得吃的很香。我記得志良家蒸的米糕非常好,比我家蒸的好吃多了,因為他家的米糕里面放了很多紅糖和紅棗,還有紅豆。</div><div><br></div><div>自從我們家從鄉(xiāng)下搬走以后,我們幾十年以來再也沒有吃過鄉(xiāng)下的米糕。直到2018年11月份,秋芬知道了我的心思后,特意給我寄來了六大塊精致的米糕,足有將近二十斤之多。我收到后迫不及待地品嘗了米糕,實在是太香了,我終于又吃到了家鄉(xiāng)的味道。我把米糕分了四份,媽媽一份,哥哥李兵一份,我自己一份,妹妹李紅一份,后來給兒子也拿了一些。媽媽吃了以后對我說,這個糕比我們在老家時做的那個糕好太多了,太講究了。之后我聽哥哥一家人也對這個米糕贊不絕口,沒想到他們一家三口也很喜歡吃這個東西。借此機會我要再次感謝一下秋芬!</div> <b>2018年11月秋芬給我寄來的精致米糕</b> <h3><font color="#010101">2020年春節(jié)前,在嘉定華亭的李英阿姐(實際上她和我奶奶是一輩的)又特意給我寄來了非常精致的米糕。開始我對她說不用寄了,挺麻煩的,但推脫了幾次最后李英阿姐還是寄來了米糕。我覺得李英阿姐這個人實在是太好了,她為人忠厚,非常真誠,樸實。她從小就任勞任怨,還特別樂于幫助別人。在她小的時候曾經(jīng)到我們家陪我的阿太住過,后來在我舅媽病故前后那段時間里,李英阿姐一直主動到我娘舅家?guī)椭麄冏鲞^很多家務,特別是照顧過我的表哥建龍很長時間。加上在我小的時候李英阿姐也照顧過我,所以我特別感激她。2019年4月我和國春回鄉(xiāng)時見到了李英阿姐,我們還到她家里做了客,非常高興。在此我也要再次感謝李英阿姐,祝她好人一生平安!</font></h3> <b>李英阿姐送給我的精致米糕</b> <p class="ql-block">1969年春,媽媽打算再次去北京探親,但三個孩子都去怕不方便,所以媽媽決定只帶哥哥和妹妹一起去,把我一個人留在家里。臨行前,媽媽覺得家里養(yǎng)的那只母雞一直是由我照管的,就在走之前把那只雞殺了好慰勞我一下。我記得那天中午媽媽煮的雞味道特別鮮美,我吃的太香了,米飯也多吃了一碗。吃完飯,媽媽把剩下的雞湯放在一個大海碗里,讓我把雞湯送到娘舅家去。到現(xiàn)在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天我端著滿滿一海碗雞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把雞湯端到了娘舅家。媽媽帶著哥哥和妹妹走后,白天我去娘舅家吃飯,晚上我的表姐建芬阿姐和李克明的二女兒李英阿姐輪流到家里來陪我過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69年夏天的一個夜晚,一場突如其來的狂風驟雨過后,家里的一間房子后墻倒塌了。當時我的阿太已經(jīng)不在了,家里只有母親錢麗英帶著我們兄妹三人,當時哥哥李兵不到8歲,我不到6歲,妹妹不到2歲。墻塌了以后媽媽非常著急,因為請人砌墻家里負擔不起。第二天早上起來后,媽媽讓我不要去上學了(當時我已經(jīng)開始上學),讓我?guī)椭诩依锲鰤?。媽媽和好了泥,讓我負責給她遞磚,媽媽找了一把菜刀獨自一人一塊一塊地砌墻。半天時間過去了,在中午之前我們母子二人終于把兩米多高的墻砌好了,竟然沒有找別人幫忙,要知道這是媽媽平生第一次砌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年的夏天天氣特別悶熱,我記得有一天下午我和哥哥決定到后面的小河里游泳。我們穿著小短褲來到了河邊,小心翼翼地往河里走,直到河水過了腰部,那感覺真是太涼爽了。我們盡情地在河里玩兒了大約半個小時的樣子,就打算回到岸邊。在上岸之前,我們看見河岸下面有一個小洞,我們好奇地把手伸進去摸,摸著摸著我們竟然摸到了一只螃蟹,太高興了,因為我們知道螃蟹是美味。我們趕緊拿著螃蟹回到家里,把那只螃蟹放在鍋里煮熟了,然后我們兩人愉快地把那只螃蟹給米西了。我想這件事哥哥也一定還記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為我們家的房子比較老舊了,1968年時父母就打算把房子拆掉(或者拆一半)然后重新蓋。遂開始采購建筑材料,為蓋房子做準備。當時那個年代建筑材料在鄉(xiāng)下是很難買到的,如果沒有關系根本無從購買。爸爸利用和解放軍上海某部的關系買了一立方木頭,媽媽在大隊里買了水泥,并請喬竹亮在羅店幫忙買了鋼筋(村里還有幾家也一起買了,為此喬竹亮差點兒被追查)。1969年,“河北”的姐夫因在當?shù)禺敶箨爼洸⑶掖箨犂镉写u窯,幫忙買了4000塊磚頭和3000塊瓦。媽媽清楚地記得,磚和瓦用船運到拐龍橋后,她請了李其祥、文龍、錢春蘭、李發(fā)祥、李克明、海興和小和尚等親友幫忙把磚瓦從船上用扁擔調(diào)到老宅上的家里。那天晚上從不到7點開始,那幾個壯勞力一直搬運到晚上10點才搬完。磚頭就放在家南邊的場院上。搬運完畢后,媽媽在家里做了一桌子飯菜,有紅燒肉、紅燒山藥、百葉包、魚、砂鍋等,請干活的親友們吃了晚飯。那天晚上李兵和我困了沒人照管,兩個人就趴在客堂的桌子上睡著了。而妹妹李紅因當時才一歲多,一直在房間里睡覺,也就不需要照顧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0年10月,媽媽收到了爸爸寫來的一封家書,得到了全家可以隨軍遷居西安的消息,媽媽心里知道苦日子就要熬到頭了,高興的一夜沒有睡著。之后,媽媽陸續(xù)把已經(jīng)買好的那些建筑材料以及部分家具賣給了親屬,據(jù)說總共賣了400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記得在我們搬走前不久,有一天下午我和秋芬在我家西邊的房檐下搞了一個小小的分別儀式,當時我們相約長大后要結為夫妻。這件事我至今一直沒有忘記,后來我才知道那就是所謂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1984年,在離開家鄉(xiāng)13年后我第一次回鄉(xiāng)時我見到了秋芬。那時我已工作而且當時已經(jīng)在北京有了女朋友,當時見到秋芬時我因為覺得自己食言了,心里有一種愧疚感,所以那次在康龍家見到秋芬時我都沒好意思和她說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記得在我們家搬走之前,媽媽帶著我們兄妹三人到她的“河北阿姐”家吃了我們的表哥的結婚酒席。記得當時正好媽媽給我和哥哥一人做了一件咖啡色的燈芯絨上衣,我們是穿著新衣服去的。那天晚上因為媽媽一下不方便把我們一起帶回家,就把我留在那里住了一夜。那天夜里我是和圓桃阿哥睡在一個床上的,當時的情形我至今還有印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從“河北”回來后,我又到瞿家宅的雪英嬢嬢家住了兩天。當時我和嬢嬢說,我們要搬走了,等以后再見到你可能你已經(jīng)老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1年春節(jié),父母帶著近千斤大米和200尺土布以及100斤全國糧票從瀏河鄉(xiāng)下到了西安。1974年夏天,我們?nèi)矣謴奈靼策w居到了北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