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姥姥叫遲玉秀,1901年10月出生,姥爺叫陸香泉,字知非1906年7月出生,因為我一直和舅舅的孩子們生活在一起,所以隨著他們一起喊爺爺奶奶,從未叫過姥爺姥姥這個稱謂,以下也就一并爺爺奶奶吧。他們的老家在山東德州的平原縣,是當(dāng)?shù)氐淖x書人家。山東是美國傳教士進入較早和比較深入的省份,讀過私塾的爺爺,后來上了教會學(xué)校信奉了基督教。再后考入司徒雷登任校長的燕京大學(xué)社會學(xué)系,雷潔瓊曾擔(dān)任過他的老師,受此影響爺爺后來也加入了民主促進會,解放后在北京第55中學(xué)擔(dān)任英語老師。奶奶早年學(xué)習(xí)護理,曾是協(xié)和醫(yī)院護士長,解放初期退休,持有北京市東城區(qū)編號00001的退休證,可惜那時還沒有這個意識,奶奶去世后沒有保存下來,否則可以成為一件非常有意義的“文物”了</p> <p>左一是姥爺</p> <p>爺爺奶奶的結(jié)婚照,奶奶比爺爺大5歲,姐弟戀噢,而且奶奶性格外向,所以基本是奶奶照顧爺爺操持這個家,好像爺爺讀大學(xué)時奶奶就工作了,并且以一己之力支撐著這個家。而且爺爺雖然很早就接觸了西方的教育,但骨子里還是有山東男人不做家務(wù)的觀念,這一生他都沒有做過任何家務(wù)吧。我的表弟曉東小時候第一次看到這張照片時,曾毫不猶豫的說“這是二叔和小姑”引得我們哈哈大笑</p> <p>在上個世紀(jì)初葉,他們可以算得上真真正正的讀書人,并且很早就接觸了西方文化,所以很多觀念和做派都相對于那個時代開放了許多。但是很多中國傳統(tǒng)的禮儀一直沒有丟掉,我從出生就生活在他們身邊,到今天我都記得家里的“規(guī)矩”,離開家外出要告知、從外邊回來了進門要進屋里打招呼、吃飯大人沒動筷子孩子是不可以動的、不可以靠著房門和別人說話、不可以在大街上別邊走邊吃東西等等。但是他們又是不古板的慈祥可愛的老人,爺爺喜愛體育活動,喜愛讀書,本份平和,爺爺可以捧著一本厚厚的牛津英語詞典看半天,他從年輕時就接受英語教學(xué),英語功底深厚,可惜的是我小學(xué)被劃到了俄語區(qū),那時并沒有意識到我守著一個多好的老師啊,所以沒有得到爺爺?shù)恼鎮(zhèn)?,后來爺爺在福州居住過一陣子,大院里不少上進的年輕人上門求教,爺爺都義務(wù)輔導(dǎo),可是我確不是個“認(rèn)真”的學(xué)生,真應(yīng)了那句話教師通常教不了自己的孩子。我還記得爺爺晚年時看電視經(jīng)常打盹兒,可是每逢有體育賽事,他一定會精神十足的看完全部,記得那時正逢中國女排剛剛崛起,他有時看得萬分緊張,我們都擔(dān)心他心臟是否可以承受,畢竟他曾經(jīng)心肌梗死急救過噢。奶奶熱情、好客、大方、嫉惡如仇,是家里的行動派,而且親身示范了“克己復(fù)禮”,生怕給任何人帶來麻煩。孩子們都可以和他們開玩笑,拿他們的各種軼事逗樂,這時爺爺就不好意思的“訓(xùn)斥”我們,奶奶就抿著嘴不出聲的笑的身體都跟著抖動......“陸地百花開,香氣撲面來,泉水叮咚響,展展蝶飛來”“尉遲功名蓋天下,玉石俱碎他足前,秀名遠(yuǎn)揚誰不知,書與后人萬古傳”這是奶奶談戀愛時給爺爺?shù)牟仡^詩哦</p> <p>爺爺和朋友在打桌球,很新派哦</p> <p>爺爺和一群當(dāng)時的新派青年知識分子在一起</p> <p>這應(yīng)該是解放初期的照片了吧</p> <h3>奶奶和二舅</h3> <h3>奶奶和我媽媽</h3> <h3>我媽小時候</h3> <p>爺爺解放后參加學(xué)校劇社的演出活動,這是劇照</p> <p>奶奶獲得優(yōu)秀工作者,獎勵來到北戴河度假</p> <p>這是爺爺奶奶和朋友老鄉(xiāng)的合影吧</p> <p>上世紀(jì)七十年代初期吧,在自家門前</p> <p>這張照片應(yīng)該是1974年前后吧,也是他們兩個最后一張正式合影</p> <p>幾張不同時期的全家福,由于我大舅和我媽媽后來都當(dāng)兵了,我媽媽更是后來為了追求心中的藝術(shù)跑去了甘肅歌舞劇院,后又遠(yuǎn)赴福州空軍文工團,所以湊齊了拍照也不容易呀</p> <p>這是我媽媽第一次當(dāng)兵在公安二師文工團時,14歲左右的樣子,中間的老人是我爺爺?shù)膵寢?,我?yīng)該叫太姥姥吧</p> <h3>1961年</h3> <h3>這張照片他們也記不清我是還在我媽肚子里呢還是已經(jīng)出生了,反正63年的夏天吧,這時我們還沒有搬到大羊宜賓,這是在新中街的家里</h3> <h3>這張是1974年拍的相對最齊全的合照了,可惜還是缺了鄧綱和陸旭,因為他們都還沒出生呢</h3> <h3>爺爺奶奶有4個孩子,(其實原來有5個,老大是個男孩兒,因病夭折了。)大舅、二舅、我媽和小姨</h3> <p>大舅和大舅媽。大舅先是入伍,在防空軍的雷達(dá)部隊,他自幼喜愛無線電,所以在部隊里從事技術(shù)工作如魚得水,他同時也參加了清華大學(xué)夜大的學(xué)習(xí),但由于部隊的特殊性,學(xué)業(yè)時斷時續(xù),后來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由于“禍從口出”離開部隊到順義良種場做了一名電工,為了結(jié)束和舅媽的兩地分居生活,最后離開北京定居到了石家莊,在他不斷努力學(xué)習(xí)和鉆研下成為工廠的總工程師,河北省電子方面的專家。我記得改革開放之初,他為了提高英語聽力,在北京到處找原版電影去看。大舅媽原來是部隊體工隊的,搞無線電測控的,原來在天津后來全部下放到了石家莊,大舅媽說話細(xì)聲細(xì)語,每次回北京都會帶著我和表姐一起去公園、逛商場,我特別期待這時就可以吃到東安市場(那時叫東風(fēng)市場)的奶油炸糕啦,大舅媽給我織過好幾件漂亮的毛衣,讓我成為胡同里的“焦點”,還有鄰居要研究那上面的花樣,好如法炮制</p> <p>二舅和二舅媽。二舅也是一位愛學(xué)習(xí)鉆研的人,中專畢業(yè)后,一邊工作一邊完成了類似于今天的成人大學(xué)課程,下班后堅持上夜校終于拿到了清華大學(xué)的畢業(yè)文憑,在北京第一機床廠也做到了高級工程師和總工程師,并且在我國銑床領(lǐng)域有一定的聲望。還曾到美國進修學(xué)習(xí),我一直記得他每天聽英語廣播,和爺爺交流英語單詞句子的情景。二舅媽運動員出身,身手敏捷,開朗熱情,后來到中學(xué)做了體育老師,二舅媽特別能干,給家里帶來了許多新氣象,自從二舅媽到來后,我和爺爺、奶奶還有二舅的發(fā)型就歸二舅媽打理了。我有不少家務(wù)活兒是和她學(xué)的,還有我的花裙子也是二舅媽打造的</p> <p>我爸媽。我媽喜愛藝術(shù),先是小小年紀(jì)進入了公安二師文工團,后來一紙命令該文工團解散,爺爺建議她繼續(xù)學(xué)習(xí),她就又回到高中完成學(xué)業(yè),但一顆追求藝術(shù)的心讓她高中畢業(yè)后居然自己考去了甘肅省歌舞劇院,那時的人到真是為了理想四海為家哈。后來又認(rèn)識了我爸,婚后再次入伍來到??瘴墓F。雖沒當(dāng)成歌唱家但也一輩子與歌聲相伴。我爸秉承了南方男人的幾乎全部好的品質(zhì),溫和、能干、低調(diào)、包容,先是在上海從軍,跟著部隊一路走到福建,在那里30年,還把我媽從大西北“解救”出來,每次回到北京都盡顯一個好女婿的身手,深得爺爺奶奶的喜愛</p> <p>小姨和小姨夫。小姨選擇了和奶奶一樣的職業(yè),從助產(chǎn)士做起,后來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了一名婦產(chǎn)科主治醫(yī)生,我還記得改革后要評職稱考試,她每天下班后認(rèn)真?zhèn)淇嫉臉幼?。小姨為照顧家里的姨奶奶和爺爺奶奶,付出了許多辛勞,時常是下班了先從北新橋騎車回大羊宜賓,打理一下探望一下,再騎車回西單自己的家里。小姑夫地質(zhì)學(xué)院畢業(yè),先是在南京工作,后幾經(jīng)周折調(diào)回北京,后來終于做回了自己的專業(yè),在高層建筑研究所工作</p> <p>奶奶和她的姐姐(遲玉美),這個姨奶奶的先生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原準(zhǔn)備去日本留學(xué)了,結(jié)果突然生病早逝了,姨奶奶很年輕時就帶著獨子和妹妹一家一起生活,這個家最早是奶奶和姨奶奶兩個女人人支撐下來的,奶奶上班掙錢養(yǎng)家,姨奶奶家里有幾畝地,讓姨奶奶的丈夫的二弟家代耕。到時收取糧食,都由姨奶奶一人肩背手提帶到了北京。在那個年代有糧吃就是富余家庭。姨奶奶還照顧一大家子人的生活,特別是在爺爺奶奶還工作時,讓他們解除了后顧之憂,也算家里的功臣啊,大家都很尊敬她。她的口頭禪是“奶奶個簪兒”(要用帶點山東口音哦)。我和曉嵐經(jīng)常要學(xué)她說這句,那時真是頑皮啊</p> <p>這是姨奶奶的全家福,表舅是個很有才華的人,畢業(yè)于輔仁大學(xué),是兩航起義人員。表舅媽是他的同學(xué),出身書香門第,父親是北大教授,表舅媽通曉英語、德語,只可惜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他們的才華沒有得到很好的施展,并且受“出身”影響,被要求接受再教育,從而導(dǎo)致一大家子人四散到各地,小一點的兩個姐姐甚至初中都沒有讀完就去了內(nèi)蒙。到了上世紀(jì)70年代末才慢慢安頓下來。我學(xué)會搟餃子皮就是表舅回北京時教會的</p> <p>姨奶奶家的表哥表姐們</p> <p>大羊宜賓3號也就成了大家的聚集地,所以在我的心里他們和我們是一家人,每次他們有人從廣闊天地回來,都給我?guī)碓S多新奇和熱鬧</p> <p>上世紀(jì)60年代末70年代初,響應(yīng)“深挖洞、廣積糧”的指示,居委會看中了我們家的大院子(反正那時私產(chǎn)都收歸國有了,也不算我們家的了),就在院子里開始挖防空洞了,好好的院子成了個大坑,挖掉了爺爺找來園藝師精心嫁接的桃樹、挖掉了香郁的玫瑰葡萄??,這個防空洞我的印象里建成后搞過一兩次“演習(xí)”,附近幾個院子的人都依次在里面呆了幾分鐘,然后就成了院子里孩子們游戲的場所和夏天的“冰箱”,再后來好像連入口都封了?,F(xiàn)在想想那時的人第一真聽話,第二真幼稚,就這個一群老頭老太挖的坑里還能“避難”?我記得有一年大雨還導(dǎo)致我們院子下陷了一次</p> <p>這應(yīng)該是姨奶奶可以自己行動的最后照片了,后來她不幸的臥床不起,多虧了奶奶還有小姨和大家的照顧。她自己的親兒子和孫子孫女都由于文革的原因遠(yuǎn)在內(nèi)蒙建設(shè)兵團等地,不能陪伴左右</p> <p>爺爺奶奶和曉嵐和我</p> <p>爺爺奶奶與我和曉東</p> <p>曉東被抱在手里</p> <p>爺爺奶奶和鄧昕</p> <h3>爺爺奶奶和陸黎</h3> <p>這個小姑娘是我爸媽老首長的女兒,和我媽他們一起來了北京</p> <p>多有時代烙印的照片</p> <p>要是沒有記錯這應(yīng)該是1976年的夏天,這個夏天我們在院子里聽我媽口述“禁書”基督山恩仇記,然后就是唐山大地震的不眠之夜</p> <p>這是爺爺奶奶的第一個孫女,我大舅的女兒曉嵐。大我三歲,小時候我們相愛相殺的一起度過了歡樂的時光,后來她去石家莊上中學(xué)了,讓我失落了很久</p> <p>這是我,爺爺奶奶的第一個外孫女,雖是“外”但卻是唯一一個爺爺奶奶一手帶大的哦。</p> <p>這是曉東,爺爺奶奶的第一個孫子,也是長房長孫哦,他出生在北京,但在天津姥姥家生活了2年,初回北京時一口天津話,遇到不知道的就問“這是嘛(四聲)???”印象深刻。曉東沒有在北京上學(xué),好像上過幼兒園,然后就隨媽媽去了石家莊</p> <p>這是爺爺奶奶的第一個外孫,小姨的大兒子鄧昕,小時候虎頭虎腦,他在沒有上托兒所之前曾經(jīng)托給我們院子里的趙奶奶照看過,我放學(xué)回家就常去看他,所以他雖是外孫,倒也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挺多,他嗓門大,外號“胡司令”</p> <p>這是二舅的第一個兒子陸黎,這個甚至可以說是我“抱大”的弟弟,我比他大10歲,他后來上幼兒園全托,每到周末我就會坐公共汽車去接他,在東單倒車,我們會在東單把口的春明食品店吃一罐酸奶后坐24路回家。那時曉嵐、曉東都去了石家莊,鄧昕也回到西單自己家里,所以家里就剩我們兩個孩子了</p> <p>這個被抱在手里的是小姨的小兒子鄧綱,他出生的時候我和爺爺奶奶還有鄧昕都在福州,年齡差距又相對較大,他基本是自己的爺爺奶奶帶大的,所以不像我們前面幾個孩子那樣密切</p> <p>這是二舅的小兒子,也是我們這一輩里最小的陸旭,他是個長在自己姥姥家的孩子,再加上后來我也離開了北京,所以應(yīng)該算是接觸最少的弟弟了</p> <p>爺爺?shù)牟收?lt;/p> <p>家里的客廳,這個大紅的炕桌讓人難忘啊。因為沒有完整的客廳照片,我來描述一下這個永遠(yuǎn)不會忘記的場景。中間是個大紅的圓桌,西邊是個三人沙發(fā),東邊是個單人沙發(fā),也就是照片中的這個,靠北的窗下是一張黑色寫字臺,兩邊各一把太師椅,最邊上是兩個小書架(照片里他們各露了一小臉)靠西邊的書架上擺放著一個交流電的收音機,當(dāng)時那大概是家里的唯一電器。這里是姥姥家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一日兩餐大家圍坐在這個圓桌邊,爺爺奶奶坐沙發(fā),我們坐小板凳,吃飯時不允許吧唧嘴,筷子不可以翻動。有客人時這里就是會客室,小孩子是不可以參與的。恭恭敬敬打個招呼后小孩子就離開,好像有客人時吃飯時我們也不上桌的。每天晚上(夏天改在院子里)爺爺和舅舅們就會在這里砌一壺茶,然后聊古今中外、時政時局,包括后來的各種小道消息,我就坐在那個太師椅上側(cè)著身子一邊做作業(yè)讀書一邊聽著,潛移默化中影響著我最初的世界觀和價值觀。由于特殊的原因我們這個“書香門第”只留下了不多的兩書架書,我似懂不懂的到是都讀了一遍。記得有本“世界概述”,我和姐姐最喜歡,還會去識別各國國旗,小小的年紀(jì)從這里窺視了世界,知道除了中國外還有那么多國家,還有那么多未知。對于讀書這件事爺爺奶奶是十分支持的,我記得我有一個小木箱里面全是小人書,很早的識字和閱讀,讓我有了底氣,院子里的許多孩子都會樂于聽我講故事,廣泛的閱讀使我受益頗多</p> <p>小嵐補充了一張客廳的照片,注意哦,我們家的后窗戶還是“紙糊”呢,原汁原味的老房子的樣子,我家的天花板也是紙的,我記得曾找?guī)煾抵匦潞堰^一次,那時會這門手藝的人已不多了</p> <p>我們家在我出生后不久就搬到大羊宜賓胡同3號的后院,我的爺爺奶奶買下了這半個大院子,有三間坐北朝南的大屋子帶一間東屋、西屋和一個小后院的家,小時候院子里有兩棵棗樹,高高的在胡同里就可以看到,那個棗又脆又甜,常常引得胡同里的孩子們垂涎,唯一的缺點是夏天會有“洋拉子”從樹上掉落。還有一顆桃樹,兩架葡萄,門前一株石榴樹,每到春末夏初,那滿樹的紅花讓我至今難忘,夏末結(jié)滿了飽滿的石榴,爺爺奶奶會摘下送給街坊鄰里。后來這個院子被二舅媽打理的井井有條</p> <p>這個院落,承載了我童年、少年的歡樂,雖然父母不在身邊,但一直被長輩呵護著,被愛包裹著,有表姐表弟一起長大,從未覺得孤寂</p> <p>這個大門里還有許多難忘的回憶,門口的“下馬石”靜靜地經(jīng)歷著歲月的風(fēng)雨,現(xiàn)在已不知去向了吧,火柴盒一樣的樓房代替了生動院落</p> <p>這條不長的胡同里,留下了我數(shù)不清的足跡??,我的人生就是從這里啟航的。多年前我又一次走過這里,卻已找不到熟悉的路,就像我永遠(yuǎn)回不去的童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