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嗡琴戲是國家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b></font></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臨湘龍窖源是嗡琴戲的發(fā)源地</b></font></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龍窖山里的戲</b></font></h1><h3><font color="#ed2308"><b>文字:肖榮華</b></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部分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b></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br></b></font></h3><h3> 戲,無所謂喜歡,不喜歡??催M去了,就喜歡了。</h3><h3> 如今追劇是這樣。</h3><h3> 過去看老戲也是這樣。</h3><h3> “唱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這句話,在龍窖山婦孺皆知。</h3><h3> 唱戲的、看戲的到了這種忘我境界,戲就有味了,人也有味了。</h3><h3> 我自然也屬于這“傻子”系列,打小看戲,戲名沒記多少,那份戲韻卻始終忘不了。</h3> <h1> <font color="#167efb"><b>龍源人,都愛看戲。</b></font></h1><h3> 平時,外面有打地花鼓的來,一般就在屋場里的禾場上唱。唱戲的就二人,戲服穿得花花綠綠的,妝容打扮,絲毫不含糊。大多有功底,手里拿著道具,一招一式,印象深刻。腔調(diào)圓潤,揮眉舞足的,讓人舍不得走。每每都是一圍一大群的人,時而專注聆聽,時而跟著吟唱,時而捧腹哈哈大笑。唱些什么,也不記得了,只知道大家很快樂。唱完,有的拿副食品,有的留唱戲的人吃飯,有的樂意丟些錢,很熱情。沒有一絲生分。</h3> <h3> 小時候,經(jīng)常有外地的戲班子來龍窖源唱戲,都是走龍源水庫坐船進出,那時山里還沒有公路通向外面。</h3><h3> 山里有大戲看,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只要得了點口信,山旮旮旯旯都有人來。大戲主要是在龍源村部的大禮堂里唱,劉家屋場有的人去砍幾斤肉(我們龍源人待客吃肉有個習(xí)慣,不是切得細(xì)細(xì)的煮和炒,都是一坨坨的切著煮,或大塊大塊切著炒,所以買肉從來都不是細(xì)細(xì)的砍),裝羅些菜,把娘家的父母兄弟,七姑八姨的,作嘎八勁請來看戲。戲有幾晚,就住幾晚!比平時接客都為敬,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也津津樂道。特別有臉面。</h3><h3> 我的父親也是個戲迷,只要有唱大戲的來,不管多忙,都不落下。好像整個龍源有了歲數(shù)的人,都這樣。</h3><h3> 父親上了年紀(jì),每次都帶上我去看戲,回來時,沒有火把,沒有手電。斑白的路,在黑夜微弱的光里,隱約可見。我就牽著父親的手,慢慢的走幾里路回家。不知不覺,還只有幾歲的我就喜歡上看戲了。</h3> <h1> <font color="#167efb"><b>看戲,其實是看人。</b></font></h1><h3> 只要有戲看,龍窖山里甚至比過年都熱鬧??磻虻娜耍瑤装偕锨?,把禮堂擠得水泄不通,幾乎都是站著,椅子板凳就不需要拿了,看戲,那根本不是優(yōu)勢。后面看不到的,哪怕踮起腳也要看完戲。還有的爬上禮堂高高的窗戶,用手緊緊抓著窗戶的木棍,像個猴子,要么蹲會兒,要么歪著身子伸直會兒,要么換一腳站著,空只腳出來休息下,也能看一晚上。窗戶上是個視野好的地方,一般不會輕易下來,多是年輕人。只要搶到了個好地方,能看著戲了,比什么都強。</h3><h3> 看戲沒有一個累字,龍窖源人的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h3> <h3> 大人看戲,小孩玩。做小生意的也來了,啥都有點。小孩在戲場是呆不住的,不斷從人群里鉆出來買東西吃。禮堂外是小孩子們逗鬧聲,扯起嗓子找小孩的聲音。禮堂里面是唱戲聲,喝彩聲。各搞各的,互不影響。</h3><h3> 大人找到小孩后,抵不住禮堂的精彩,像敢死隊,只往人群里擠,擠到哪兒算哪兒。也沒哪個因踩了腳,或碰到了哪里,而有罵人打架的,互相之間很和諧。然后,大人把小孩往肩上一駕,再踮起腳看戲。吃虧時,就低著頭聽哈聲音。如果唱得激烈時,就靠在身邊人的身上,盡量把脖子伸長點,讓腦袋露出來,不丟下每一個精彩的場面。</h3> <h3> 來唱戲的,也把情況摸得蠻熟,哪幾個是大戶,哪幾個是有點名望的,搞得清清楚楚。唱薛仁貴在破窯時,把臺下的人唱得眼淚只滾。這時候,會有人主動跑上戲臺丟錢。沒上臺的,人群里就有人叫著名字,于是抬杠的,起哄的,喝彩的,一齊都來了,聲音一波又一波。被叫名字的人,沒有一個生氣的,都喜滋滋的到臺上去丟薛仁貴的“學(xué)費錢”。記得在村里當(dāng)獸醫(yī)又賣肉的祖望姑爺,也在一浪浪的呼喊聲中走上了臺。于是演員更加賣力,這個悲情戲越唱越深情。戲就到了高潮。</h3><h3> 戲唱得好,打喜錢的人也樂意。</h3><h3> 一禮堂的人,一禮堂的熱鬧。</h3><h3> 一晚的聲音,一晚的幸福。</h3> <h3> 外地專門的戲班子幾乎每年都來龍窖源唱戲,唱戲的道具,一拖一大車堆尖。</h3><h3> 雖然與文白沒通車,里面還是有公路。戲班子走的時候,都舍不得,人們像送親人樣,直到車子走得老遠才散。</h3> <h1> <font color="#167efb"><b>龍窖源的人愛唱戲。</b></font></h1><h3> 唱大戲的有,唱小戲的也有。聽說,搞公社的時候,龍窖源每個村都可以拿臺戲出來,還分別到文白去比賽。</h3><h3> 我家大哥是個教書的,我家大嫂子是村里唱戲的,長得漂亮,我爸喜歡看戲,也就請人做媒成了我大哥這門親事。</h3><h3> 后來村里戲班子解散了,久而久之,只有梅池村保留了下來。現(xiàn)在才知道,龍源人自己唱的戲,叫嗡琴戲,是國家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龍窖源是嗡琴戲的發(fā)源地。</h3><h3> 至今梅池還能唱得一臺戲出來。</h3><h3> 梅池曾經(jīng)出了個村干部典型,不打工了,回來帶領(lǐng)村民搞致富。事跡被編成臨湘現(xiàn)代花鼓戲,唱到長沙。</h3><h3> 這戲,還在北京兩會期間進了京,聽說唱了一二個星期。</h3><h3> 臨湘的市委書記談起這件事,有抑制不住的喜悅。</h3> <h3> 龍窖山大部分戲班子解散了,小戲還是有的。</h3><h3> 屋場正月玩獅子,唱彩龍船,一股正勁,我們一個隊一百多人,就搞起來了。</h3><h3> 玩彩龍船的,是個男人,把妝一化,服飾一穿,戲帽一戴,活脫脫的一個女生。</h3><h3> 最叫奇的是,他身材纖細(xì),那柳腰如蛇,輕聲細(xì)唱。冒得哪個說彩龍船里不是個女人。彩龍船左右搖擺,轉(zhuǎn)身,一唱一進退。加上這個神奇的男人,著實有味。至今也冒看到龍窖源哪個旦角比他印象更深刻的。這個人叫垂木。</h3><h3> 彩龍船外和他絕配的叫松柏,人們戲稱“干六戲”。一個天天喜歡喝酒的人,整天一臉的笑。每次在小賣部喝了酒,會引來一群打港的人,有說不完的笑話。只記得他每次喝了酒說話激動時,腦門青筋老高,外帶些噴沫,像個農(nóng)村演講家。有時候笑得人肚子痛。</h3><h3> 唱彩龍船時,“干六戲”找把鍋灰往臉上一抹,拿把破蒲扇,走路耙起腳,一搖一歪,象喝醉了酒樣,那個丑角就天然出來了。船外一個粗曠,船內(nèi)一個妖嬈,形成鮮明對比。</h3><h3> “干六戲”口才很好,臺詞不用背,張口就來。充滿著酒勁,充滿著靈感,隨時臨場發(fā)揮。應(yīng)和著彩龍船里的互動,經(jīng)常看得人哈哈大笑。</h3><h3> 也偶爾有唱皮影戲的來龍源,一坐一堂屋,我們小娃子看不懂,就跑得后臺看這些人操作皮影,那股唱勁,如今只在專業(yè)的人員那里看得到了。</h3> <h1> <font color="#167efb"><b>龍源人把熱愛戲的那份情深深埋在心里。</b></font></h1><h3> 龍源通公路后,就沒有大戲班子去唱過戲了。</h3><h3> 沒有彩龍船,沒有專門戲班子,沒有地花鼓的日子里,傍晚我卻能經(jīng)常聽到嗩吶聲,二胡聲。</h3><h3> 我家與治國叔隔一條河,屋對屋。河對面就只一家人,就是治國叔家了,掩映在翠竹林里。</h3><h3> 治國叔,原來是村里戲班子的人才,會作曲,會寫詞,會唱會演。</h3><h3> 治國叔的父親叫菩爹爹,就住在我屋后,傍晚時,屋后總能聽到拉琴的聲音,器具簡單,就是自己做個竹筒,也不知蛇皮哪來的。搭二根弦,就拉起來了,嗡嗡的,也不知道拉些什么。菩爹爹一臉白胡子,頭發(fā)也是白的,人特別精神。經(jīng)??吹剿粋€人拿把琴,不是白天,就是晚飯后,要么坐在椅子上,拉上半天,要么坐在大門墩上,拉上半天。有時瞇著眼,微微低頭,有時慢慢搖著頭,如癡如醉。</h3><h3> 長大才知道,菩爹爹那是做的嗡琴,拉的是嗡琴戲里的曲調(diào)。</h3><h3> 龍源的戲沒得唱了,曲子還是有人經(jīng)常在拉。</h3><h3> </h3> <h3> 屋對門的治國叔,在那個火柴只要一分錢的年代,他就訂了文匯報,全是繁體字,是個有知識的人。</h3><h3> 因為家庭負(fù)擔(dān)重,他沒當(dāng)民辦教師了,自從歸農(nóng)后,似乎從不過河與人交往交流,像個隱士,除了田間地頭,山野勞作外,他從不打牌,也不坐人家。晚上就是拉二胡,吹嗩吶。保持幾十年,</h3><h3> 治國叔,書法也寫得特別好,有門派來頭。后來,龍源哪個屋場人結(jié)婚,請他吹嗩吶,他總送幾副對聯(lián)。</h3><h3> 龍源愛戲的人里,估計他是最特殊的了,與戲的感情,都在他吹奏的音樂聲里,唯一給他伴奏的是那青山綠水。</h3> <h3> 前幾年,岳陽安排臨湘搞個反邪教的節(jié)目到省里去,要我主抓這個事。</h3><h3> 龍源娃亞民編了個三句半的節(jié)目,我突然想起治國叔,才知,這是他們那時經(jīng)常玩的節(jié)目。治國叔把臺詞一改,不得不佩服,改得好。</h3><h3> 這個節(jié)目受到領(lǐng)導(dǎo)好評,還放到了省級反邪教網(wǎng)站。</h3><h3> 再后來,聽到一個不幸的消息。還只六十出頭的治國叔在通城做客,喝了點酒,一腳踩空,再也沒醒來。</h3><h3> 那些平凡的人,那些普通的事,那份對戲的簡單熱愛與癡情,揉進了大山里人們質(zhì)樸的生活情感,沸騰的熱血,乃至靈魂的追求,生生不息。后來龍窖山的嗡琴戲列入了國家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F(xiàn)在想起,菩爹爹、治國叔曾都是龍窖源里嗡琴戲的傳承人。</h3><div> 龍窖山里的戲,有悲苦,有無奈,有歡樂,有幸福。但都是鮮活的。</div><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