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過去的十年 </p><p class="ql-block"> (我記憶中的等待)</p><p class="ql-block"> 文/馮忠亮</p><p class="ql-block"> 我常常在夜深人靜時，無形中，被一些人，一些事感動著。</p><p class="ql-block"> 置身在呼和浩特，都市的繁華，快節(jié)奏的晨起晚歸，難得留戀這座文化名城的風(fēng)景。2010年清明節(jié)，我在路邊給逝去的父母燒紙錢，抬頭看見一位老人也在濱河河畔跪著哭泣，煙火中幾經(jīng)站不起來，沒人知道她是誰，也沒人注意她。我快步趕去扶起她，我不想看這無助與悲涼的畫面。沒有語言，對視的那一刻，我的心在顫抖，她的手里還握著一疊厚厚的紙張，無形中，我想知道她的經(jīng)歷。卻不知怎樣開口，怎樣安慰。偌大的年紀(jì)，為什么一個人出來？</p><p class="ql-block"> 我送您回家吧，沒有回答。我扶著她，走一步歇一步，細(xì)雨中，她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一間房子。慢慢前行，她的家，沒有院墻，一門一窗，進(jìn)門后，我環(huán)顧四周，沒什么家俱，收拾地倒也很干凈，墻上掛著毛主席的畫像，畫像上的五個大字，“天地君親師”蒼勁有力。兩旁是一副楹聯(lián)，上聯(lián)，上山下鄉(xiāng)志在四方，下聯(lián)，扎根農(nóng)村德行天下。發(fā)黃的相框里，卻都是些年輕人的照片。我好奇地看著這些相片，隱約地覺得她是個識字人。</p><p class="ql-block"> 她終于說話了，小伙子，謝謝你，同時也顫顫巍巍地遞過一杯水。見我看著那些照片，老人好像精神了很多，說，那是我們年輕時上山下鄉(xiāng)的，都是知青，她指著說，這些都是孩子她爸胡亂寫的。我不由得肅然起敬，那個年代，有多少像她們一樣的人，那段經(jīng)歷，有太多的心酸。</p><p class="ql-block"> 我試探地問，您是哪里人？孩子們在哪？愛人呢？交談中，我得知老人是天津人，和她一也來這里的知青一共14個人，8個男的，六個女的。四十年前的往事，她笑著，流著淚講述。十四個人，只有她和另一個知青留下了，那個女的，當(dāng)年聽從組織的動員，和當(dāng)?shù)氐囊粋€農(nóng)民成家了，婚后有了孩子，回城的那陣子，她拋不下孩子，留了下來。她拿出一厚疊信紙，講述了她的女兒，女兒在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大連工作。已成家。她愛人，回城后，就再也沒回來過，原來她們沒結(jié)過婚，為了他能回城，那年一直拖著，他們是一起下鄉(xiāng)的，說好，他回城后，會來接她的，她至今也在等，一個人忍著流言蜚語，生下她的女兒。在那個年代，可想而知。她經(jīng)歷過什么！</p><p class="ql-block"> 她拿著以前往來的信件，喃喃地說，他一定有難處，我也怕連累他，后來就斷了聯(lián)系。好天真善良的老人啊，這一等，就是一生啊！</p> <p class="ql-block"> 我不想再問，也不想說什么，也許是她對那份愛情的執(zhí)著，才能在這么多年的等待和希望中，安慰自己的寂寞與孤獨吧。我從心里恨她的心上人，那怕只十指相扣，也得邂逅這段用一生的等候呀，你是那世的修行，那世的緣分？</p><p class="ql-block"> 匆匆告別老人，留下我的電話號，安頓她有事記得給我打電活。出門后，我哭了，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p><p class="ql-block"> 打這次認(rèn)識老人以后，心里總牽掛，時不時地帶著女兒去看看她，她也很高興，特別喜歡我女兒，也許是她想她女兒吧。她們有嘮不完的話。記得在2015年的秋天，幾天沒聽到老人的電話了，我放心不下，別去看她，進(jìn)門后，看到老人躺在坑上，臉色很難看，怎么了，感冒了？老人掙扎地坐起來，估計是，這幾天渾身難受，無力。我忙給她找藥，翻遍了所有的箱箱柜柜，還是沒找到。我忙說，我?guī)闳メt(yī)院吧。老人倒也愿意，擦臉，梳頭，雖然有點費力，但我能看出老人是個注重儀表的人。渾身上下收拾得干凈整齊。醫(yī)院離的不遠(yuǎn)，二十分鐘的車程，我不敢開的太快，怕老人暈車。</p><p class="ql-block"> 掛號，檢查后，我放下心來，沒什么事，只是感冒了，醫(yī)生說輸幾天液體就沒事了。輸了三天，老人漸漸好了，才和我說，想給女兒打個電話，可手機(jī)讓她弄上水，不能用了。我用我的電話撥通了她女兒的號碼，電話通了，她接過電話，叫著女兒的名字，我是媽媽，我聽到那頭女兒哭著喊著，媽媽，媽媽，你怎么了，怎么電話幾天打不通，老人卻呵呵呵呵地笑了，傻丫頭，媽很好，手機(jī)壞了，這是別人的電話，沒事，掛了，急得女兒喊，我已買了晚上的火車票，媽媽，我回去給你買手機(jī)。沒等女兒說完，她便掛斷了電話。</p> <p class="ql-block"> 我能明白這幾天女兒的牽掛與無奈，和母親相隔千里，一定急死了。第三天，她女兒打來電話，客氣地讓我去老人家里，說給老人買了手機(jī)，也知道了幾年來我對她母親的照顧，說起，她由于孩子和工作，實在抽不開身，愧對母親，說著又哭了，我忙說，好，一會見，先掛了。我不知道是否禮貌，我是不想聽她無助的哭泣。</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們一起吃了飯，老人先睡了，我們坐在河邊聊的很久，我知道了老人坎坷的一生，二十三歲生下她，一個人，名不正言不順，含辛菇苦把她拉扯大，等著她的父親，至今沒有怨言。也一直堅信，他一定會回來接她和孩子的。她告訴我，其實她在成家前瞞著母親按照原來的地址去天津找過父親，時事變遷。幾經(jīng)輾轉(zhuǎn)，終于對上號了，準(zhǔn)備了好多話，本想問問父親，但父親已在兩年前去逝了，一切都晚了。知道父親回天津后，又成了家，膝下一兒一女。她說，現(xiàn)在甚至不怪父親了，這不是他們的錯，但不知該怪誰。</p><p class="ql-block"> 也許是那個年代特有的記憶和傷痛吧。從父親和母親分開后，就注定今生再無相見的機(jī)會了，只是母親不能忘懷，不愿接受罷了。她說，但愿父親也想過她們，也有無窮的悔恨與遺憾，知道母親在等他。</p><p class="ql-block"> 她說，只所以母親不愿隨她去大連，是怕有一天父親回來找不到她們，她不知道該怎樣告訴媽媽，也不敢告訴媽媽。更不敢想百年后，母親該埋在哪里，總不能，生，一個人活了一輩子。死，還是一個人孤單吧？也不知道日后，父親能否在天堂與母親相見，還我媽媽心中最美的愛情，最帥的父親……</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她是否看到我流淚，我努力地刻制著，望在遠(yuǎn)處的河面，夜深了，晚風(fēng)，月光，還有這傷感的故事。我靜靜地聽著，心里和著她的哭泣。</p><p class="ql-block"> 世上的事，終歸塵歸塵，土歸土，而老人用一生的等候，詮釋了善良，安置著自己的靈魂，一切都是那么地真實的存在，一切又都是那么地虛無飄渺。</p><p class="ql-block"> 和老人相識的這十多年來，我好象真正理解了她墻上掛的那五個大字的含義。</p> <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怎樣表達(dá)心里的悲慨。滄桑歷盡，明白了人間真愛，斷腸的等待，感人啜泣。也許，這些年和老人的相識相知，是我今生最有意義的心跡。她的經(jīng)歷勝過梁祝，勝過天下所有對愛的執(zhí)著。雖兩手空空，但濱河河畔，花木禪意。一世情真，天地見證。</p><p class="ql-block"> 我希望有來生，也相信前世，但更愿意今生再無人喊痛 。我更不知該不該寫下此文，是否老人和我一樣的心境。聽風(fēng)，心煩。聽雨，心痛。寫愛，寫情？誰聽。</p><p class="ql-block"> 沒有家的人，由其是女人，永遠(yuǎn)象天上的云，終歸何處？漫天狂奔，身后是否能留下人間最美的風(fēng)景。淚崩！</p><p class="ql-block">那些年的知青，那些年的青春。</p> <p class="ql-block">作者：</p><p class="ql-block">馮忠亮，內(nèi)蒙古烏蘭察布盟人，內(nèi)蒙古藍(lán)禹酒業(yè)有限公司經(jīng)理，中國觀網(wǎng)華北區(qū)文學(xué)欄目副總編輯。內(nèi)蒙古詩詞協(xié)會會員，北京精短文學(xué)協(xié)會會員，西藏倉央嘉措詩歌詩社會員，黑龍江《青年文學(xué)家》刊物會員，中國作家文苑報特約記者，作品散見各網(wǎng)絡(luò)媒體及報刊。曾多次獲獎。被譽為鄉(xiāng)土詩人稱號?，F(xiàn)居呼和浩特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