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渡口憶史

彭蠡京客（王敏）

一 離開家鄉(xiāng)前夕，突然想去看看家鄉(xiāng)的老渡口。這是橫弋在長江和鄱陽湖之間的古老渡口，這頭，是江西省湖口縣，那頭，是九江市新港鎮(zhèn)梅家州。 興之所至，便去。 臨江佇立，老渡口荒蕪，蕭條。三十年前，三省通衢的繁華不再?；氖彛挆l是表象，表象下，一個欣欣向榮的新湖口正應運而生。 佇立老渡口，思緒翩翩。來渡囗，是因循著母親當年的叫賣聲；是因循著溺斃小伙伴的哀鳴聲；是因循從軍入伍時，渡口相送，爺爺奶奶諄諄的叮嚀聲。 　　物是人非，江水依舊流淌，奔流不息，浪花翻騰，帶來，挾去，不留一絲痕跡…… 佇立老渡口，江風拂過，故鄉(xiāng)的風，讓一個漂泊的游子生發(fā)諸多思古的情愫。 二一葉扁舟，從歷史深處徐徐駛來。 時為北宋神宗元豐七年（公元1084年）六月。蘇軾從黃州移謫汝州，此時，又適逢長子蘇邁被任命為饒州德興縣尉（今江西省上饒德興市），蘇軾送子赴任，途經(jīng)江西省湖口縣，夜訪巜水經(jīng)注》里＂彭蠡之口有石鐘焉＂的石鐘山，寫下千古名篇《石鐘山記》。今人游石鐘山，只是窺其一豹，其實，石鐘山分上下兩處，下石鐘山，今已成為著名的旅游勝地，秀美蔥籠，勾欄曲折，文人墨客題跋無數(shù)。 　　上石鐘山，巍峨雄奇，怪石嶙峋，別有洞天。惜上世紀五十年代始，即被征為軍事倉庫，崗哨林立，常人難得一見。希望有朝一日，雙山合璧，一個在中國文化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名山以全新的風貌兀現(xiàn)世人眼前。 　　斗轉星移，時間跨越到公元1856年，這一次登臨歷史現(xiàn)場的人物是石達開和曾國藩。此時，正是太平天國的全盛時期，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率部駐守湖口，控江扼湖，同曾國藩的湘軍水師對峙。面對咄咄逼人的湘軍水師，石達開這位天才的軍事家，在石鐘山下水面最窄處設水障，讓湘軍水師首尾不能相顧，失去憑依。經(jīng)過＂炮震肉飛，血漫石壁＂的慘烈戰(zhàn)斗，湘軍水師屢戰(zhàn)屢敗，曾國藩情急之中，投江自盡，被兵弁救起。此役后不久，石達開卷入太平天國由盛轉衰的＂天京事變＂，被迫率部出走，后在四川大渡口全軍覆滅?，F(xiàn)在，曾國藩的巨碩銅像屹立在石鐘山＂上諭亭＂外，傲視一切，而石達開在湖口的軍事活動幾乎湮沒無聞。歷史，永遠歌頌最終的勝利者，這，是石達開的宿命，更是太平天國的宿命。歷史的無情呈現(xiàn)，歷史的吊詭暴露無遺。 三佇立老渡口，極目遠眺，江天一色，浪花淘盡。這一次，出場的歷史人物是李烈鈞和楊賡笙。時為民國成立后的1913年。李烈鈞是江西都督，楊賡笙是江西省民政長，是一位湖口鄉(xiāng)賢，是原華中理工大學校長楊叔子的父親。民國成立后，袁世凱就任中華民國大總統(tǒng)，屁股還沒有坐熱，卻做起皇帝夢，李烈鈞振臂一呼，在湖口發(fā)表楊賡笙起草的巜討袁檄文》: 　　歷數(shù)袁世凱"背棄前盟，暴行帝制，解散自治會，而閭閬無安民矣；解散國會，而國家無正論矣；濫用公款，謀殺人才，而陷國家于危險之地位矣；假民黨獄，而良懦多為無辜矣……萬戶涕淚，而一人冠冕＂的罪惡，表達＂誓死戮此民賊，以拯吾民＂和＂寧死而不悔，誓與共和相始長耳＂的信心和決心，發(fā)動＂二次革命＂，捍衛(wèi)民國，捍衛(wèi)共和。＂二次革命＂很快失敗，李、楊二人避走日本。＂二次革命＂埋下了捍衛(wèi)共和的種子，三年后，蔡松坡拔劍南天，推翻帝制，再造共和。此次返鄉(xiāng)，欣慰地看到楊賡笙先生的故居已加以修繕，納入了文物保護計劃。 　　江水嗚咽，心緒難平。 1931年9月18日夜，日本關東軍進攻沈陽北大營，挑起"九.一八事變"。中國的抗日戰(zhàn)爭正式開始，中華民族進入了救亡圖存的歷史階段。是夜，東北軍最高統(tǒng)帥張學良在北平聽戲；代理東北邊防軍司令長官張作相在奔父喪；東北邊防軍參謀長榮臻在為母慶壽；北大營駐軍長官王以哲也因事不在營地。。短短幾個小時，北大營即被日軍攻占，兩個月內，東北淪陷。飛機262架，大炮309門，戰(zhàn)車26輛，機關槍5864挺，各類槍支118206支落入敵手，張氏父子苦心經(jīng)營的各種軍工企業(yè)全部落入敵手。那么，"9.18＂當晚，中華民國的最高領袖蔣中正在干嗎？他正在從南京去往江西南昌營部署“剿共“的途中！事變發(fā)生時，他乘坐的＂永綏＂號軍艦即將抵達湖口。九月十九日凌晨，他在停泊在湖口渡口的軍艦上接到了＂沈陽事變＂的電報，當即指示張學良：接滬電知日兵攻沈陽，據(jù)東京消息，日以我軍拆毀鐵路之計劃，其借口如此，請向外宣傳時，對此應辟之，近情盼時刻電告。對事變處理不置可否，對事變的嚴重后果估計不足，缺乏基本判斷。 　　一江春水向東流。此刻是1949年4月21日，國共和談破裂。當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部發(fā)出＂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的命令。在從湖口到江蘇江陰的一千多里戰(zhàn)線上，渡江戰(zhàn)役拉開帷幕。湖口是渡江起點，斯時，千帆競發(fā)，摧枯拉朽。湖口老渡口，再一次見證了中國革命波瀾壯闊的一幕活劇。 湖口渡口，見證了種種滄桑巨變，見證了歷史興替。他靜伏著，默不作聲，注視著人來人往，冷看春花秋月，靜觀歷史，見證歷史，記錄歷史。一一王敏2023 客京華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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