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秋意濃</h3><h3>呱噪的蟬鳴聲漸漸消停，陽光的溫度也降了下來，溪邊小草的顏色開始泛黃，那山間林里應(yīng)是另外一番秋意吧！</h3><h3>我跟往常一樣，大清早就出門了，一個背包一壺水，一件襯衫一條休閑褲。坐上公交車到這個城市的最邊緣下車，然后再找一座不知名的山開始我在山里林間的隨性閑蕩！桃江的山都是靈動的，不管你登的是哪一座總能找到小溪、小水潭和小瀑布。</h3><h3>下車后隨意找了座看起來不算太高的山，在進山口綁好頭發(fā)和鞋帶，再找了根手感極好的竹棍就開始了我的旅行。在山腳下繞了一段路程才找到一條貌似進山的小道，準確的說也不能叫它道，只是附近村民進山走出來的一條小山路！我每次爬山幾乎都是走到哪算哪，也沒個目的地，所以都比較慢！</h3><h3>山林里好安靜，除了咕咕咕啁啾的鳥鳴聲我現(xiàn)在聽不到別的聲音。此時的山林中還找不到入秋的蹤跡，只是偶爾的地上有些落葉。用手拂開我頭上的楓樹枝，上面有片葉子春夏秋的痕跡都有，淡綠墨綠還有褐色。它們都有些怎樣豐富經(jīng)歷居然能包容下三季的顏色？用手輕輕撫摸葉片上的脈絡(luò)，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在我看來，這山中的一草一木、一枝一葉、哪怕一蕨一苔，全都是能歌善舞的精靈！它們在這個世界里生老病死，花落花開的經(jīng)過每一個春夏秋冬。也會因為高矮粗細、朝陽背光的位置不同而決定共享雨露陽光的多少。繼續(xù)朝山上攀爬，位置越高矮矮的灌木叢反而稀少了，朝北那邊幾乎都是竹林，我是沿南邊的雜木林登山的。為什么說是雜木林，因為好多樹我都叫不出他們的名字來！雖然山風(fēng)徐徐吹來，可我的額頭上卻開始冒汗，漸漸急促的呼吸讓我慢下了腳步。耳邊仿佛聽到干枯的樹葉嘩啦嘩啦的響聲，可是等我屏息聆聽那聲音又沒了。如此反反復(fù)復(fù)，我便循著那若有若無的嘩啦嘩啦聲進入林中。越來越靠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我捏緊手里的棍子悄悄的往前移動。這山林中應(yīng)該早就沒了什么猛禽野獸之類的，是什么呢？隨著往前挪動的腳步心臟也跟著砰砰砰的跳動！等我走近一看，是個頭發(fā)花白大約有七十多歲的老爺子，背著個肚大脖子小的竹簍，跟我一樣手上也有根手棍。不過他手里那根應(yīng)該是一整棵小樹做成的木棍，已經(jīng)溜光圓潤的呈現(xiàn)出茶色，顯然有很多年了。他用棍子一次又一次的拔開樹下的落葉和枯草堆，偶爾彎著腰撿拾。</h3><h3>?? 老爺子，您好??！</h3><h3>因為我不是地道的益陽人，只能說出讓人能聽懂的益陽話。</h3><h3>?? 妹幾，好好！</h3><h3>?? 您這是在找蘑菇嗎？找多少了？</h3><h3>?? 現(xiàn)在菌子太難找了！</h3><h3>老爺子一邊說一邊放下背簍，我湊近一看真沒多少！大概二三十朵的樣子。</h3><h3>?? 我早上五點多進山的，就找了這些</h3><h3>?? 您歇會</h3><h3>找了塊大石頭，我放好老爺子的竹簍，便從背包里拿出瓶水遞給他。我知道進山的村民他們一般都不會帶水的，有時偶遇他們，見他們就是在巖石邊的泉眼里喝上幾口山泉水！老爺子坐下來喝了口水，我們便山南海北的閑聊開來！</h3><h3>?? 您每天都進山來嗎？</h3><h3>?? 差不多每天，有時一天還會進來幾趟，沒事我就喜歡到林子里轉(zhuǎn)轉(zhuǎn)。</h3><h3>?? 怪不得您身體這么硬朗！</h3><h3>?? 老啦！越來越走不動嘍。</h3><h3>?? 您今年貴庚？</h3><h3>?? 78啦</h3><h3>老爺子穿著洗得泛白的迷彩服，一雙帶厚膠底的布鞋，一看就知道是他們專門進山的裝備。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比毛栗子小的堅果遞給我，我用牙齒咬開剝了里面的肉，除了果肉上面那層包裹著的衣比較難弄下來，有點毛栗子的味道，但比它肉質(zhì)稍松水份稍多點，很甘甜。老爺子告訴我他們這叫錐栗子，毛栗子也好吃但現(xiàn)在還在刺球里沒裂口。接著我在老爺子的帶領(lǐng)下，一步一趨的跟他后面開始了尋菌之旅。當(dāng)我每次找到一朵菌子那份驚喜若狂老爺子就會滿足的也跟著我哈哈大笑，我知道他有時是故意讓我，一找到估計有菌子的地方就讓我去尋。不然以我這種山林里的笨姑娘這個時候是很難找到菌子的！在一棵錐栗子樹下，我半趴在地上仔細的撿拾著一顆一顆掉地上的小堅果。老爺子在旁用力搖晃樹桿，讓那些成熟的錐栗子噼里啪啦的掉下來，很快就撿了滿滿一兜。我們還摘到了新鮮的木耳，野柿子樹上掛滿了果，沉甸甸的。青青的每一個上面都撲著一層白白的粉。居然還見到成片的野生獼猴桃林，枝上掛滿了小小的獼猴桃，那些青青的毛絨果子現(xiàn)在還沒熟，等成熟了雖然個比較小但超甜水分超足！遲些時候那些酸棗粒粒成熟了也會掉下來，大家會把它做成酸棗糕，又開胃又促消化，是天然的健胃開脾的好食品！老爺子還告訴我春天的時候茶花開了，有些風(fēng)口子上的山茶樹上偶爾能找到“茶耳子”和“茶泡泡”，茶耳子是象花骨朵一樣的厚嫩葉，又脆又甜，自帶茶葉清香。茶泡泡其實是茶果子的變異，甘甘甜甜，也是脆生生的。我因這些大自然的饋贈而更流連于山林溪畔！累了大樹底下石頭上歇歇，渴了用手捧上一口山泉水，餓了尋到什么果子在衣服上擦擦就吃！</h3><h3>太陽已經(jīng)過了頭頂，應(yīng)該是下午了</h3><h3>?? 去我家吧。</h3><h3>?? 好！</h3><h3>?? 過完這個山頭下坡就到了</h3><h3>我們一前一后翻過山頭到達他位于溪邊的家。婆婆一個人在家，坐門前的一棵大桂花樹下的竹椅上剝著豆子?？次覀儚奈菖缘男⌒逼孪聛碲s緊起身迎過來，沒看老爺子只笑瞇瞇的盯著他身后的我。握著我的手把我?guī)У街褚吻白屛易拢瓦M屋去了。老爺子搬過來一張小竹桌子，婆婆已經(jīng)泡好了姜絲茶。一會兒桌子上就放滿了花生，紅薯片，酸棗糕，冰糖楊梅，居然還有桃干！紫蘇加冰糖和新鮮桃子腌制而成的，酸酸甜甜滿口都是紫蘇香味！我也不知道是過了午飯時間餓了還是在婆婆面前就象在我媽媽跟前一樣，反正手沒停嘴也沒停，婆婆一直不說話只笑著看我吃，偶爾在旁邊還遞給我！老爺子坐另一張竹凳子上一邊抽水煙筒一邊寵溺的看著婆婆，等我吃飽喝足了才開始打量他們的家。在山腳下溪邊的這是一棟土洋相結(jié)合的房子，左邊是兩層的小洋樓，二樓屋內(nèi)空調(diào)電視熱水器沙發(fā)什么都有，而且是價值不菲的木地板，不銹鋼的紗門紗窗，落地窗簾！一樓是磨砂的大理石地板紅木的沙發(fā)，一看就是個富足人家。老爺子已經(jīng)跟我聊過了，他的一雙兒女都在廣東的順德開家俬廠，在那買房成家了很少回來。本來要接了老兩口過去一起住的但老爺子不愿意去！右邊的房子還是原來的老房子沒拆，但重新修繕了，家具還是保留著花板床、五屜柜。</h3><h3>廚房里婆婆已經(jīng)在開始做著不知該說是午飯還是晚飯，火膛里的干樹枝發(fā)出嗞嗞的響聲，冒著干樟樹枝的香味。我便在那蹲著開始往爐灶里添著柴火，從小就特別喜歡聽柴火燃燒時發(fā)出的噼里啪啦的響聲，嗞嗞的往外冒著的樹枝油。柴火飯是已經(jīng)在另外一個鍋里煮好了的，好象是只等老爺子回來炒菜吃飯。婆婆忙碌的切好筍干，又從壇子里拿出一段臘肉切成薄片，一會鍋里的筍干炒臘肉香味就彌漫了整個廚房，我饞到站了起來，湊婆婆面前看著鍋里的菜，婆婆用鍋鏟弄上一塊臘肉遞給我，我也不客氣的伸頭張嘴來接</h3><h3>?? 噢，燙燙燙！太好吃了，太香了……</h3><h3>一邊吃著一邊胡亂發(fā)出嘖嘖嘖的聲音，嘴角邊都沾了臘肉的油漬，婆婆用手輕輕幫我擦干凈，不知怎么我眼眶一下就潮濕了，趕忙低下頭不讓婆婆看見假裝添柴火。等心情平復(fù)下來才開始打量婆婆了，短短的銀發(fā)，圓臉，眼睛是那種只有桃江美女才擁有的桃花眼，年輕時一定水汪汪的，清澈得象一汪清泉。深藍色的棉布衣服，還有繡了花的布鞋，一看就是手工納的鞋底子又輕便又舒適還時髦！</h3><h3>我居然聞到了雞湯的香味</h3><h3>?? 婆婆，吊鍋子里煨的是雞湯嗎？</h3><h3>婆婆趕緊過去揭開鐵鍋蓋放入旁邊早已洗好了的菌干，是樅菌曬干的，樅菌本來都已經(jīng)難尋了更何況是曬干的菌干！我可是從來都沒有吃到過這等山林美味。油炸辣椒，清炒油麥，一個一個的菜炒好后擺放桌上，老爺子叫我過去吃飯了</h3><h3>?? 來來，咱爺倆喝一個</h3><h3>老爺子已經(jīng)倒好了自家釀制的高梁酒</h3><h3>?? 珊不喝酒，吃菜</h3><h3>婆婆接過老爺子遞給我的酒盅放下，拿我前面的碗給我盛雞湯，滿滿一碗雞肉樅菌湯。</h3><h3>?? 老婆子，雞湯怎么又加上了菌干??？</h3><h3>?? 珊珊喜歡</h3><h3>珊珊？我不解的看了看老爺子，記得我告訴了他我名字的。老爺子看了婆婆一眼用手指了指頭，原來婆婆應(yīng)該是是把我當(dāng)她女兒珊珊了！怪不得剛在門口迎我時一點也不象是從未見過面的，倒象是太熟太熟的親人！</h3><h3>?? 是的，我最喜歡樅菌煲雞</h3><h3>?? 好喝</h3><h3>我大大的喝了一口雞湯，又用筷子夾了塊菌干，滿足的對著婆婆笑</h3><h3>?? 太好吃了！</h3><h3>婆婆坐我旁邊，不停的給我夾菜舀湯，一直撐到我夸張的摸著滾瓜溜圓的肚皮打著嗝！飯后還堅持不讓我?guī)兔ο赐胧帐埃莆胰ス鸹湎赂蠣斪雍炔琛?lt;/h3><h3>?? 婆婆的病是老年癡呆嗎？</h3><h3>?? 是的，這也是我不愿帶她去崽女那住的原因！我擔(dān)心她如果換了不熟悉的環(huán)境病會更嚴重?，F(xiàn)在她只是偶爾的認不清人也不到處亂跑，下山的路那住著侄兒一家他們每天都會過來看看！</h3><h3>?? 等下我讓他送你出去</h3><h3>我默默的聽著老爺子說著，他和婆婆在這生活了一輩子，兒女們從出去求學(xué)工作成家后就極少回來，家里難得熱鬧。偶爾春節(jié)兒女們攜家?guī)Э诘幕貋硪仓皇切∽商煊肿吡耍牌啪兔刻烀刻斓牡戎娫?，盼著他們能回家來！原來身體好還經(jīng)常老兩口子一起進山去，一轉(zhuǎn)就是大半天的，現(xiàn)在婆婆身體不好了老爺子就不讓她跟著去。我們倆聊著聊著婆婆收拾好后從廚房出來就坐我旁邊，摸捏著我的手也不說話只是笑瞇瞇的看著我，那笑容純潔得象幼童。我也看著她，就象看著我媽媽那樣自然、親昵！幫她拿掉頭發(fā)上的松針葉，撣掉衣服上的灰塵，她就坐那象小學(xué)生一樣乖乖的一動不動任我拾掇！老爺子去他侄子家了，已經(jīng)臨近傍晚時分他不想讓我再從山路走出去，叫侄子的車過來送我下山。婆婆知道我要走了，就象以往送珊珊兄妹離開一樣開始往車里塞干菜、干果，雞蛋臘肉，還有一包桃干。</h3><h3>?? 媽媽，夠了夠了，太多了！我拿不動的！</h3><h3>老爺子看了我一下，他明白我為什么叫婆婆做媽媽！</h3><h3>?? 隔不多久我又會回來的，媽</h3><h3>?? 你不要自己一個人出門，知道嗎？</h3><h3>我不停的交代，婆婆只是不停的點頭卻不愿松開我的手</h3><h3><font color="#010101">?? 好啦，珊要趕車，等下會沒車的，你生日的時候她就回來了</font></h3><h3>老爺子牽上婆婆的手，示意侄兒開車送我走。我伸出車窗外一直看著站那的老兩口心里久久不能平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