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題記</b>：<b style=""><font color="#b04fbb">也許 ——</font></b></h3><h3><b style=""><font color="#b04fbb"> 不完美的人生，才是真實的人生；</font></b></h3><h3><b style=""><font color="#b04fbb"> 不止步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font></b><font color="#808080"> </font> </h3> <h3><font color="#167efb"> <b>寫下“母親與書”這個題目，我的內(nèi)心是復(fù)雜的，抑或是矛盾的。</b></font></h3><h3><font color="#167efb"><b><br></b></font></h3><h3><font color="#167efb"><b> 總覺得，母親作為一名農(nóng)家婦女，而且是一位養(yǎng)育了六個孩子的母親，如今已是八十多歲的老人，讓其與書聯(lián)系起來，實在是一件難以理解，甚至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b></font></h3> <h3><b><font color="#167efb"> 我的母親生在舊社會，長在苦難中，少小家境貧寒，出嫁艱難度日，學(xué)堂一天未進(jìn)，大字一個不識，是個典型的農(nóng)村婦女。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按理說，一般是有文化的人愛書，有知識的人藏書，會識字的人讀書，可我的母親，既沒文化，也不識字，卻偏偏愛書、藏書，甚至“讀書”，而且是年紀(jì)愈大，愈發(fā)愛書惜書。</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大有“還我青春十八歲，定是鄉(xiāng)間讀書郎”的幻想和氣概。 </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大千世界，對立統(tǒng)一。</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或許是一輩子未進(jìn)過一天學(xué)堂，心有不甘；或許是一生培養(yǎng)六個子女讀書上學(xué)，耳濡目染；或許是到老了，還是一字不識，造成的遺憾。</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生活中的母親，常為得到一本書而欣喜，也常常盯著一本書愣神。以至于凡來我們家的客人里，誰要是帶來一本書或一本雜志，那怕是一張報紙，如客人走時沒拿走，母親一定會收拾起來，好像這些比人家?guī)淼南『背允扯冀鹳F；我們姊妹中，誰要是在家看一會書，母親一定會湊過來認(rèn)真端詳，看上幾眼，仿佛自己也從中讀到或讀懂了什么。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就是在這樣的平衡和轉(zhuǎn)換中，釋放著自己內(nèi)心的一種無法釋懷的情結(jié)；實現(xiàn)著自己內(nèi)心的一種無法到達(dá)的愿景。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試圖以自己的一種特有的方式，安慰著自己；試圖以自己的一種別樣的努力，滿足著自己。</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那就是，我不識字，不懂書，但我可以愛書，可以管書，可以愛讀書識字的人吧！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用她樸素的感情和生活的經(jīng)驗，證明了一個簡單的道理，那就是：愛，不一定要懂；懂，不一定就是愛。 </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font><font color="#b04fbb">（一）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font><font color="#b04fbb">母親愛書。</font><font color="#167efb">愛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情感流露。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什么時候喜歡上書的，我不得而知，但從我記事起，也就是我們姊妹六個大都在上學(xué)的時候，每當(dāng)開學(xué)，我們一個個領(lǐng)回新書時，母親看著那一本本嶄新的課本，顯得格外的興奮，好像那書本不是我們各自的，倒像是她自己的。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于是乎，農(nóng)活和家務(wù)再忙的母親，也要跑前跑后地張羅著我們包書皮。母親把她積攢的平時村里隊上包裝化肥用的牛皮紙，一一分給我們。我們姊妹幾個，或炕頭或窗前，或堂屋或檐下，一個個接過母親分發(fā)的牛皮紙，手忙腳亂地開始包起了自己的書皮。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此時的母親，像是一個考場的監(jiān)考老師，來回地在我們跟前走動著，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瞅瞅那個，生怕誰把書本折壞了，或把紙皮浪費了。并不時地為這個遞剪刀，幫那個拿漿糊，誰最小，誰手笨，母親就親自動手來幫助誰。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font></b></h3><h3><font color="#167efb" style=""><b> 此情此景，讓母親露出了生活的艱辛所帶來的少有的笑容，母親分明從這</b><b>窸窸窣窣的聲響中，似乎看見了她在生產(chǎn)隊耕種的田地里種下的土豆，在一場細(xì)雨后，紫色的小苗破土而出，緩緩的長出地面時的情景。</b></font></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這充滿生機的畫面，生動著一個家庭濃濃的親情，生發(fā)著一個母親切切的希望。 </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那時的農(nóng)村家庭，尤其是像我們家這等世代貧苦農(nóng)民出生，既無家庭傳承，也無念書之人，家里很少或根本就沒什么書籍。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在我的記憶中，家里最早的書是父親從生產(chǎn)大隊領(lǐng)回來的《毛選四卷》，那是母親的最愛。那紅紅的封面，金色的主席頭像，甚是引人注目。母親說，里面寫的甚我不清楚，單看這外面就喜氣。</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把這厚厚的四本書，擺放在了家里最為醒目，也最為重要的位置——堂屋正面的柜頂上，每天用雞毛撣子拂去書上的灰塵，并整整齊齊地和毛主席像放在一起。 還時不時的叮囑小孩子們別亂動亂翻那寶書。</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我們姊妹幾個上學(xué)用完的課本，也是母親的心愛之物。母親常說，讀過的書，耕過的地，收成都在后面哩，怎么能隨便丟棄呢。</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只要是我們兄妹中，誰升級了，誰畢業(yè)了，母親都會在第一時間把那淘汰的課本，一本本收集起來，放在人們不常去的空房子里，保存起來。時間長了，還要去摸一摸，翻一翻，像是存放一家人的口糧一樣，用心著，在乎著，生怕受潮發(fā)霉，或是被老鼠給啃了。</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愛書，看似無意，實則有心。</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七八十年代的農(nóng)村，生產(chǎn)隊，大集體，人民公社作為一級組織，為了抓革命促生產(chǎn)，常有公社干部駐村下鄉(xiāng)。</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記得有一位村民們稱之為老郭的下鄉(xiāng)干部，據(jù)說是個中專生，挺愛讀書，就是在村里下鄉(xiāng)，也經(jīng)常是書隨人走，人書不離。因父親是村主任，又和老郭相處甚好，老郭就常在我們家，有事說事，遇飯吃飯。</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一次，老郭把一本老舊泛黃的線裝書，讀完后就放在了我們家的炕邊上走了。母親看著這農(nóng)村很少見過的老書，雖識不得書名，但感覺一定是本好書。就給用報紙包好放了起來，等著老郭有一天來拿。</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時光把門口的老榆樹涂抹的綠了又黃，黃了又綠，也沒見老郭來拿他留在家里的書，就是平時到家里來，也從未提及。</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那年冬季，高中畢業(yè)后在所在的人民公社工作了一陣后的我，就要應(yīng)征入伍了。</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在和親人告別，即將離開山村老家的那天中午，母親忽然間把堂屋里那個平時有幾分神秘的榆木柜厚厚的柜蓋掀起，一邊解開用布包裹的舊報紙，一邊說，兒啊，你算是個念書之人，眼下你就要當(dāng)兵走了，媽沒什么值錢的東西送你，今個就送你一本書吧，是老郭留下的，老郭喜歡的，一定沒錯。</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這是一本像古書一樣書皮有些焦黃的舊書，隱隱約約中我辨認(rèn)出書的名字：艾思奇《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此時的我不亞于得到一份或一件家傳真寶，激動中有一種愛不釋手的感覺。也許讀高中時政治課所涉及到的一些哲學(xué)概念，應(yīng)該在這本書里能得到系統(tǒng)的闡述，也許中學(xué)老師講的哲學(xué)就是認(rèn)識世界的聰明學(xué)的提示，能在這本書里得到應(yīng)證。還有什么東西比這本書更金貴呢！</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一直圍著我轉(zhuǎn)的父親也說，那天老郭到家里看你來了，說你在公社干得不錯，喜歡讀書，愛動腦子，就把這本他讀過的書留著送你了。</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心暖責(zé)重。從此，這本從家鄉(xiāng)和我一起出征的唯一的有字之書，隨我出三晉，越陽關(guān)，翻天山，一直在陪伴著我。三十多個春秋過去，這本閃爍著哲人智慧的書籍，仍然留存在我的書架上。</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愛書也有發(fā)火生氣的時候。</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大哥是個老高中生，在我們村子里算個識文斷字的文化人，喜歡讀閑書，喜歡抽旱煙。</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一閑下來，大哥就一邊抽著用紙卷的小蘭花旱煙，一邊有滋有潤地盡情看一些雜七雜八的閑書。一次，正看的投入的時候，煙癮來了，大哥手頭是有煙葉卻無卷煙的報紙。情急之下，大哥就順手從看的書背面撕了一綹下來，卷了煙葉正準(zhǔn)備點著抽的時候。背后傳來了母親的喊聲：“虧你還是個讀書人！讀書人有扯書燒書的？”一句話說的大哥再也不好意思干這等粗魯?shù)氖铝恕?lt;/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愛書，也愛聽翻書時那颯颯的聲音，那聲音勝似春天山坡孩兒吹起的柳笛，悅耳，入心；那聲音亦如夏天田間飄灑的細(xì)雨，動聽，酣暢。</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因此，時不時，母親便翻翻這書，聽這翻書的聲音掠過耳畔，常常著迷的忘記了手頭干得活兒。母親更愛聽我們子女們翻書的聲音，借助這聲音，母親似乎找到了一種生活的節(jié)奏，無論是燒火做飯，還是打雞喂狗，母親的腳步一定是輕盈的，歡快的。</font></b></h3> <h3> <b><font color="#b04fbb">（二）</font></b></h3><h3><br></h3><h3> <b><font color="#b04fbb">母親藏書。</font></b><b><font color="#167efb">藏書，讓一個農(nóng)村婦女尤其是一個不識字的農(nóng)村婦女的內(nèi)心豐富和充實起來。</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藏書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挑不揀，不分類別，也不論新舊，只要是書籍或書本，母親都可以積攢起來，一本本，一摞摞，捋展鋪平，存放起來。</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在母親的眼里，只要是紙質(zhì)的本本，都視為書籍。我們姊妹幾個上學(xué)時的作業(yè)本，但凡拿回家里的，母親大都收拾起來，和那有限的書籍存放在一起。</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七八十年代的農(nóng)村，不像現(xiàn)在，上學(xué)所有的作業(yè)本，都是買的制式的。那時，我們所用的作業(yè)本，十之八九是用母親喂養(yǎng)的幾只母雞下的雞蛋，在村里代銷店換回的四分錢一張的連四紙，折疊成三十二開大小，用牛皮紙作本皮，拿線繩裝訂起來，只要一開學(xué)，每人都要訂厚厚的三四個作業(yè)本。</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姊妹六人中，我的作業(yè)本訂的是最整齊、最漂亮的，也是我最愛惜的。所以，在母親收藏的書本中，我的作業(yè)本最多。從小學(xué)，到初中，直至高中畢業(yè)，母親都把我的作業(yè)本幾乎一本不落地收集起來，和我們上學(xué)用過的課本，一起存放在我們家正房旁邊的小耳房里。</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歲月總能把平常打磨的光亮起來，并且讓這平常凸顯而芬芳。</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在我奔赴遙遠(yuǎn)的大西北當(dāng)兵之后，母親把她收藏的書，特別是我念過的書和寫過的作業(yè)本，保存的更加牢靠，保護的更加認(rèn)真。</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一有空，就要到這間小房子里，面對我上學(xué)時曾經(jīng)念過的書和寫過的作業(yè)本，或摸摸或動動，或翻翻或看看，那動作，仿佛是博物館的學(xué)者在揣摩他心愛的文物；那神情，又像是戰(zhàn)場上的將軍在審視他統(tǒng)領(lǐng)的士兵；那心境，其實就是一個母親在睹物思人，想念著她的兒子。</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此時的母親，心，一定是激蕩的，抑或是激動的，她試圖通過這點點物件，寄托她的情思，轉(zhuǎn)移她對遠(yuǎn)方兒子的惦念，發(fā)散她內(nèi)心莫名的切切情愫。</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就在我當(dāng)兵離開家鄉(xiāng)四年后，第一次回老家探親的時候，不經(jīng)意中，在我家這間小房子里，發(fā)現(xiàn)了母親收藏存放的書籍和作業(yè)本，我隨便抽出幾本，有那時上中學(xué)時利用假期，拔青草、撿廢品換來的錢，在縣城新華書店里買來的長篇小說《建設(shè)者》，自傳體小說《高玉寶》等書籍，以及我上學(xué)時寫過的作業(yè)本。</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這些過往多年的一本本書籍，連同這寫滿密密麻麻字跡的白紙本本，像一枚石子落入故鄉(xiāng)村頭的小水壩里，一下子擊碎我平靜的心湖，蕩漾起我兒時的點點記憶。</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我宛若又背著那沉甸甸的書包，行走在村莊和學(xué)校的十里山路上，好像又靜靜地坐在了那土窯泥凳的教室里。頓時覺得，母親倒是個識字教書的先生，我卻是她教出來的學(xué)生。</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收藏書本并非都是順風(fēng)順?biāo)?，也有讓她不悅甚至是傷心落淚的時候。</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在我當(dāng)兵走后的四五年時間里，我們家還居住在舊村一個叫南頭的地方，這年秋天，村民們正在忙著秋收，突然間，村頭的天空陰云密布，大有黑云壓城城欲摧之態(tài)勢。傾刻間，暴雨便盆倒一樣傾瀉下來。</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農(nóng)諺說，秋雨露頭，農(nóng)民犯愁。這雨一下，村民發(fā)愁秋收，母親發(fā)愁屋漏。</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我家住的三間瓦房，頂上多是青瓦鋪好的，一般雨天是不會滲漏的。只是這旁邊搭建的耳房，房頂是用草泥抹出來的，平常小雨沒事，但遇有暴雨，特別是連著幾天的連陰雨，這小屋一定是承受不住，非漏不可。</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暴雨如注。母親急急忙忙，連爬帶跌從勞動的地里，跑回到了我家的院子，沒來得及進(jìn)門喘口氣，就直沖那間存放雜物的小房子，看看屋頂，又看看墻邊的那一摞摞書本，確認(rèn)無雨水滲漏跡象，母親才忐忐忑忑地離開了這間寄予著一個農(nóng)村婦女夢想的地方。</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但是，雨還在下著，而且一連下了五天五夜，這讓母親懸著的心揪得更緊了，她時不時地側(cè)耳聽聽那間房子的動靜，從窗戶瞅瞅那間房子的情形，就怕屋頂漏了，把那書本給毀壞了。</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生活中，常常是事與愿違，你擔(dān)心什么，什么往往就會發(fā)生。就在連陰雨下到第五天天快亮的時候，母親忽然間聽到了院子里有“轟隆、轟隆”的聲響，母親不無疑惑，也不無擔(dān)憂地問熟睡中的父親，是不是旁邊的小房子有動靜？睡眼朦朧的父親生怕急性子的母親，天不亮就起來折騰，便隨口說，沒事的，聽聲音不像咱家院子。</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天亮了，雨小了。母親第一個跑到院子，耳房的屋頂幾乎全塌了下來，屋內(nèi)存放的雜物，尤其是母親那收藏多年的書本，都和泥水?dāng)嚭驮诹艘黄稹?lt;/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此時的母親，欲哭無淚。母親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像一位多年守護在京城圓明園的侍者，目睹了一夜之間一把大火把美麗變成廢墟時的情景，而傷心難忍，悲痛欲絕。</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女人的任性其實是與女人的倔強共生并存的。</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也分不清是前晌還是后晌，母親把這傷感化作了和命運抗?fàn)幍膭恿?，從這泥水中一本一冊地?fù)焓斑@多年的珍藏，抖落沾在書本上的泥水，將那些看似完好的，很快轉(zhuǎn)移到了我們住的堂屋的柜頂上。</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守著這些全力搶救回來的書本，母親如同守候一個失散多年后回到自己身邊的孩子，呵護有加。并試圖通過一本本的晾曬，一頁頁的翻動，來恢復(fù)其本來面目。</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明知有些努力是徒勞的，但母親還是不厭其煩地做著這些努力。母親想以此來補救這次天災(zāi)帶來的損失，并以此來釋放自己內(nèi)心的不快，甚至是怨恨。</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那些天，家里人經(jīng)常能聽到母親像魯迅小說中的祥林嫂一樣，念念有詞，絮絮叨叨：唉！是我對不住孩子們?。∈俏覍Σ蛔∧顣耐尥迋儼?！仿佛那天夜里小房子的屋頂塌下來，壓住的不是那些書本，倒像是我們姊妹中的哪個。</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其實，比“漏雨事件”更為嚴(yán)重的，是幾年后的搬家。</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八十年代初，我的老家舊村搬遷新村的計劃已開始實施，村里大多數(shù)家庭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搬到了新村。我家姊妹六個中，當(dāng)兵的當(dāng)兵，上大學(xué)的上大學(xué)，父母親身邊缺少幫手，新房蓋得遲不說，單這搬家都拖了一年又是一年。</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直到九十年代初，我家作為舊村最后的幾家不得已才決定搬往新村。人們常說，要想忙，就請客；要想窮，就搬家。雖說這一個家庭的貧富不是因為搬家而決定的，但這舉家搬遷中的搬運倒騰，損壞東西甚至是丟失物件，總是難免的。</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這天一大早，父親早早地把自家包產(chǎn)到戶后分的生產(chǎn)隊的騾車備好，大哥也從村里借來了馬車，加上幫忙的鄰居銀虎哥、潤全和四全叔幾家的平車、板車，我家的院子里，一下子像戰(zhàn)爭年代的戰(zhàn)場轉(zhuǎn)移，人聲鼎沸，雞狗狂歡，只是這轉(zhuǎn)移的綽綽人影中，箱箱柜柜、壇壇罐罐，代替了號令硝煙和輜重糧草。</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此時的母親，既費力又操心，忙里忙外，跑前跑后，一刻不停。母親，以一個女人的細(xì)心和主婦的操持，關(guān)心著大件受損，小件遺忘，忙亂中，始終沒有忘記她的至寶——那些歷經(jīng)風(fēng)雨、跟隨了她幾十年的書書本本。</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是隨搬家的最后一輛馬車離開她生活了近半個世紀(jì)的舊村，以及那個充滿溫情和不舍的老屋的。</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回到五里外的新村新家，已是下午時分。母親來不及休息，就一邊擺放收拾這家什雜物，一邊清點著搬來的物件。</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好像是有一種預(yù)感，她積攢下來的書本，很可能隨這次搬遷而發(fā)生變化。</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果不其然，母親翻遍了滿院子的東西，找到的只是捆書本的一團繩子和散落的十來本舊書。于是，母親忙不迭地找?guī)讉€幫忙搬家的詢問，找卸車時圍觀的一群孩子盤查。奔走了一圈，母親以從幾個小孩子手中找到的五六本書而失望地告終。</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轉(zhuǎn)而，母親又怪父親不操心，嫌大哥沒管事，最后，歸結(jié)為自己過于大意了。哀聲嘆氣中，母親終于找到了說服自己的理由：唉！書不就是讓人看的嘛，娃娃們拿去看了讀了，比我藏著掖著有用，找它做甚哩！</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當(dāng)然，母親并沒有因這次搬家造成的書本丟失，讓她的藏書夢喪失或破滅，只是變得更從容了些，更大氣了些。</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無論是親戚朋友上門帶來翻看的書籍，還是我們姊妹們回家?guī)е喿x的閑書和雜志，都是母親獲取或收集的藏品。只不過，當(dāng)下的母親不再把書籍真正的藏了起來，而是放在堂屋的柜子上，或是土炕的窗臺旁，人們隨時可以翻看閱讀。</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儼然像一個圖書管理員，靜靜地伴著流逝的歲月，守護著她的守護。</font></b></h3> <h3> <font color="#b04fbb"><b>（三）</b></font></h3><h3><font color="#b04fbb"><br></font></h3><h3> <font color="#b04fbb"><b>母親“讀書”。</b></font><b><font color="#167efb">大字不識一個的母親，以其濃厚而奇特的“讀書”興趣，讓平淡無奇的農(nóng)村生活有趣了起來，給這沉寂而遠(yuǎn)古的山村續(xù)寫了幾多近乎荒誕的故事。</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何謂讀書？讀書，就是看著書本，出聲地或不出聲地讀。</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以一個鄉(xiāng)村婦女的率真和一字不識的膽量，詮釋而堅持著她的讀書之法。</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font><font color="#808080">“端坐靜讀”法。</font><font color="#167efb">在母親的內(nèi)心里，讀書其實就是一種態(tài)度，是一種把書當(dāng)作圣賢看待的態(tài)度。而且，這種態(tài)度是隨著母親年齡的增長，自然而然地積淀形成的。</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只要是母親正兒八經(jīng)、認(rèn)認(rèn)真真“讀書”的時候，一定是家里沒有其他人或人特別少的時候，也一定是農(nóng)閑時節(jié)或干完家務(wù)活的時候。</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此時的母親，拿著家里唯一的那把木頭方凳，不是在堂屋里，就是在屋檐下，反正是找一處亮堂清靜的地方，手捧一本或厚或薄的書，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身體前傾，頭顱微低，目不轉(zhuǎn)睛地一頁一頁地翻看那書。并不時地翻翻停停，指指點點，母親真的像能認(rèn)得那對她來說如若“天書”般的文字，進(jìn)而能明白那書上寫的內(nèi)容，以及其中的道理。</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更有意思的是，當(dāng)母親“讀書”讀到一定的時候，或許是“讀”到感興趣的那一刻，便念念有詞起來，那聲音或高或低，若有若無，但，你一定不會聽清楚母親所念叨的內(nèi)容。</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那情形真有點像小學(xué)生在學(xué)堂讀書學(xué)習(xí)的神情，只是，學(xué)堂里的學(xué)生是一群，這里的學(xué)生是一個；學(xué)堂里的學(xué)生是娃娃，這里的學(xué)生是老人。</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這樣正襟危坐的“讀書”，是由最初的好奇，逐漸地養(yǎng)成了一種自覺不自覺的習(xí)慣，沒事了，總想摸摸這書，翻翻這書。</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即便是認(rèn)不得這字，讀不懂這書，母親也似乎從這一頁一頁翻動的書聲中，得到了些許安慰，讓自己躁動的情緒能平靜下來；從這一陣一陣幽約的書香里，臭到了別樣的味道，讓自己嘈雜的心境安神下來。</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所以，母親這種看似不可理喻的做法，有時會讓她情不自禁，甚止出神入化起來。</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記得一年冬天，入伍在外多年的我，因思家心切，利用出差的機會順便回老家看看。在我急匆匆踏進(jìn)院子，推開家門的時候，親眼目睹了母親“讀書”的情景。</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此時的母親也許目光或心思還沉浸在書里，猛然間分不清是我從書中走出，還是本來我就在書本里，一下子激動的不知說什么才好。當(dāng)我走近母親身邊，母親才恍然大悟，是遠(yuǎn)在邊疆的兒子回來了。靜下來，才發(fā)現(xiàn)母親是在“讀”我寫她老人家的那本有文字有照片的小冊子。</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font><font color="#808080">“看畫讀圖”法。</font><font color="#167efb">熟悉母親的人都知道，母親喜歡“讀書”，其實，更喜歡讀那書里的繪畫和書中配的照片。</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在母親的心里，“讀書”和“讀圖”是有區(qū)別的，母親一直認(rèn)為，“讀書”就是像背上背了一袋玉米棒子回家的感覺，雖沉重但內(nèi)心喜悅，總能看到收獲就在眼前?！白x圖”其實就是看那花花草草，像勞作了一天收工回家，輕松愉快，還滿眼的山山水水，人人馬馬。</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讀那書中的插圖繪畫，都會自然而然地和家鄉(xiāng)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以及一田一地、一專一石等風(fēng)土人情聯(lián)系起來。而且在這聯(lián)系中對比，在對比中聯(lián)想，一定會在這書中靜止的圖畫中尋找到她眼中流動的風(fēng)景，在這一靜一動的感覺中，讀出滋味來，甚至是韻味來。</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在翻看這有插圖繪畫的書籍的時候，常常是一邊看圖，一邊抬頭遠(yuǎn)望，有時候還拿著書本在自家屋檐的臺階上，向遠(yuǎn)處的山看看，向?qū)γ娴牧撼虺?，母親一定是通過這遠(yuǎn)近觀望和虛實對比中，找到自己最熟悉的那一部分。</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愛讀書中的照片，尤其愛讀書中那些反映部隊生活的照片。</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因為母親的六個子女中就有四個，先后被她送進(jìn)部隊這座“大熔爐”里進(jìn)行冶煉鍛造，所以，母親從內(nèi)心里偏愛翻看反映軍旅生活的書籍，尤其是那書中每一張軍人的照片。</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有學(xué)者稱，二十一世紀(jì)，由于科技的發(fā)展和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已進(jìn)入“全民讀圖時代”。看來，年邁的母親，還真的趕了一回時髦，不折不扣地成為了這個時代的“讀圖老人”。</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是帶著感情“讀”這書里的一張張照片的。二兒少小離家，在遙遠(yuǎn)的大西北從軍戍邊，保家衛(wèi)國。母親就根據(jù)人們的描述和自己的想象，對照書中照片相應(yīng)的情景，試圖在茫茫戈壁和巍巍群山中，找到兒子站崗放哨、踏雪巡邏的身影。</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三兒、四兒在省城消防部隊工作，母親就在這書中眾多的照片中，或在那高樓大廈下，或在那濃煙火海里，試圖看見兩個兒子平安無事的出現(xiàn)在眼前。</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女兒軍校畢業(yè)分配到了部隊醫(yī)院，母親就在翻書“讀圖”中，不斷地尋找那軍人或戰(zhàn)爭年代救死扶傷的照片，或和平時期治病救人的場景，眼巴巴地看那白衣天使里是否有自己的女兒？</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女婿在蘭空駐疆某部服役，在母親的眼里，當(dāng)空軍是最神奇的事情，在書中，只要有飛機的照片，無論是空中飛行的，還是地面停留的，母親都會眼睛瞪得大大的，想法子在那藍(lán)天衛(wèi)士中，辨認(rèn)出哪個是自己的女婿。即便是看不清楚，或根本就無法找到，母親也會自言自語地說，這當(dāng)空軍的女婿呀，忙得連個人影也找不到。</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font><font color="#808080">“積極參與”法。</font><font color="#167efb">母親是個樂觀的人，她用笑看生活的心態(tài)，積極而樂觀地笑迎和面對生活中的一切。</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就是這“讀書”，母親也認(rèn)為應(yīng)該是“樂讀”，不應(yīng)該是“苦讀”。有書同讀，好書分享，是母親對“樂讀”的最好解釋。</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每當(dāng)我們姊妹幾個探親休假回到老家的時候，總要帶些閑書抽空看看，只要我們中的哪個找一隅安靜之處看書的時候，母親便會悄悄的湊過來，和你一起“讀書“。此時，即使是手頭有活，母親也會邊忙邊走到你的跟前，或低頭瞅瞅，或彎腰看看，有時候想靜靜地聽聽。</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真不知道母親的那顆心有多大？但想，那心房里一定能裝下整個世界，至少能容得下一方水土。</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其實，母親在靜守子女們讀書的時候，最大的奢望是讓我們念出聲來，想聽聽那書里說的盡是些甚事？講的是些甚么理兒？</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再沒有什么比滿足一個人的愿望，令人開心的事了。我們便把一個人默讀變成了放聲的朗讀，而且語速也放慢了許多，語調(diào)也輕松了許多，有時還盡可能的把那文字變成方言土語，為的是讓母親能聽清楚書里的內(nèi)容。</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我相信，這時候的世界是最靜逸的，靜逸的只有這朗朗書聲，還有母親那輕微的呼吸聲。</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最期望和歡心的是“小字輩”們回到她身邊的那種歡聲笑語、吱吱喳喳的“讀書”氛圍。</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的孫子外孫多且大都在上學(xué)讀書階段，逢年過節(jié)，或是假期，都一個個候鳥般飛回了老家。</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這些孩子們，在短暫的節(jié)假日里，多是伴著假期作業(yè)和課外讀物度過的。這段時間，也是母親“讀書”最好的日子。</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但凡孩子們寫作業(yè)的時候，母親一定會安靜而規(guī)矩地陪伴在跟前，眼花繚亂地看大家寫寫算算，一心等著孩子們把作業(yè)做完，像學(xué)堂里下課的那一刻。</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乘著孩子們作業(yè)一完輕松愉快的時機，母親便把大家招呼過來，“娃娃們，念一會書吧，該換換腦子了！”母親把讀書和念書混為一談，她一向覺得讀書是城里人的洋話，念書才是咱鄉(xiāng)下人的土話，念和讀不就是個聽見和聽不見聲音的事嘛！</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于是，孩子們便有的給奶奶讀一段童話，有的為姥姥講一個故事，七嘴八舌地滿足著一位老人家的“讀書”要求。這時的母親像吃了糖一樣，滿心的甜蜜，嘴微張著，眼半迷著，并不時的搖頭晃腦贊嘆，拍手揮手稱道，以此表達(dá)自己“聽書”“讀書”的心情。</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一時間，笑聲，鬧聲，讀書聲，穿過這屋頂，越過這小院，如清晨的薄霧，在這山村里彌漫開來……</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光陰荏苒，人生如夢。不是一晃就老了，而是一晃就過去了。</font></b><br></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轉(zhuǎn)眼之間，母親已走過八十七個春秋，但母親說她沒老，老的只是那些過往的事兒。</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她的從容如村頭的那棵老榆樹，自然地葉黃葉綠；她的淡定若門前的那塊鎮(zhèn)午石，沉穩(wěn)地靜觀靜守。</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依然如故地每天行走在這個和她一起風(fēng)雨兼程的小村莊，每天一如既往地忙碌在這座給她快樂和溫馨的小院里。只是這母親和書的故事，隨這日月，被時光的風(fēng)雨浸染的斑駁陸離，一頁一頁地翻卷著。</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從母親的眼神和話語中，我們?nèi)匀荒懿蹲降剿龑木鞈俸妥x書的渴望，只是母親不說或不愿說而已。</font></b></h3> <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為兒的不是個知識分子，充其量是個識字分子；不是個讀書之人，最多是個念書之人。</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對書和讀書的認(rèn)識，是在兒時父親的勸導(dǎo)下，母親的責(zé)罵下被動初知的；對書和讀書的理解，是在少時父親的督促下，母親的壓力下漸醒漸悟的。尤其是母親那三更燈火五更雞的不厭其煩，還有那春夏秋冬寒來暑往煤油燈下做的每一頓早飯，在我的記憶里，母親從沒有因忘了遲了，耽誤了我們跑校上學(xué)。</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就是這樣，以其識不得字但對識字的向往，以其讀不懂書但對讀書的熱愛，傾其所有，盡其所能，讓我們姊妹六個在家境貧寒、生活困難的情況下上學(xué)讀書，而且是上到哪里就供養(yǎng)到哪里。就是在我因交不起學(xué)費，無耐放棄高考補習(xí)，含淚應(yīng)征入伍，即將奔赴遙遠(yuǎn)的西北邊疆的那一刻，母親也不忘給我的行囊里塞上我心愛的幾本書。</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低徊愧人子，不敢嘆風(fēng)塵”。</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回憶這段往事，寫下這些故事，兒絕無嘲諷之意，只有敬仰之心。</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其實，敬愛的母親，您就是一本無字之書，值得我們做子女的一生的閱讀，一世的珍藏。</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br></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一個有夢的人。有夢，讓歲月靜好；</font></b></h3><h3><b><font color="#167efb"> 母親，一個筑夢的人。筑夢，讓平凡偉大……</font></b></h3> <h3> 2019.7.29. 呂鳳君 文/圖</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