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又到清明,帶上一籃白菊花,驅(qū)車沂蒙,去祭拜魂歸故里的母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母親離開我們二十年了,腦海里卻總是浮現(xiàn)她伺弄白菊的樣子。母親一生愛白菊,每年秋天都要養(yǎng)幾盆白菊,而且必定是院子里開得最好,敗得最晚的。</p> <p class="ql-block"> 那株株白菊,無論球狀,佛手狀,都白得耀人,燦得奪目,傲然挺立,在颯颯秋風(fēng)里格外清麗。常引不少親友,鄰居觀賞。家人曾埋怨母親養(yǎng)這素花。母親卻說“這花干凈,看著心里素凈”,“嗨,干凈人就養(yǎng)干凈花”。院里胡姨經(jīng)常調(diào)侃母親,那情景仿佛昨天。</p> <p class="ql-block"> 在大家眼里,母親是個干凈人。每天早起,不吃不喝先把房間收拾好。就連要燒的煤球也得一塊塊把煤屑掃掉,碼齊擺放。雖然沒有值錢的家具,卻窗明幾凈,床柜整潔,令鄰居們稱贊。</p> <p class="ql-block"> 母親不僅生活干凈,思想也純凈。無論做什么事,按規(guī)矩,敢擔(dān)當(dāng),表里如一,光明磊落。</p><p class="ql-block"> 記得我親眼看到的一件事,文革中,舟山公安部門一位領(lǐng)導(dǎo)被打成走資派,假黨員,非常時期沒人敢為他證明黨籍。當(dāng)外調(diào)人員按照其口述找到母親,她毫不猶豫提出一齊入黨的時間地點,并以自己的黨籍證明,說他如果是假黨員,那我也不會真的,并一筆一劃簽上自己的名字。外調(diào)人員感慨地說,他提了好幾個證明人,都推脫,就你這個女同志敢證明。</p> <p class="ql-block"> 其實,母親也是個有經(jīng)歷的人。她生長在沂蒙山區(qū),自幼父母雙亡,家庭貧寒。在1942年抗日戰(zhàn)爭最艱苦的時期,18歲的母親就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曾任過常山地區(qū)婦救會長。不顧生命危險遞送情報,組織婦女識字班,動員青年入伍,運糧運物支前,活躍在山東臨沂一帶。</p><p class="ql-block"> 剛解放,就隨同鄉(xiāng)參加革命的父親調(diào)到徐州,是徐州首批屈指可數(shù)的女公安戰(zhàn)士。面對解放初期反動殘余勢力反撲的險惡環(huán)境,毫不畏懼,和男同志一樣,偵察,搜捕,押解疑犯。為穩(wěn)定新中國政權(quán)做了很多工作。</p><p class="ql-block"> 遺憾的是,因戰(zhàn)爭年代落下的疾病,母親于58年病退,過早結(jié)束了職業(yè)生涯。就像她一生鐘愛的白菊花,雖然花期短暫,卻也曾絢麗地綻放過。</p> <p class="ql-block"> 回歸家庭后,母親拖著病體默默撫育我們兄妹,照顧工作繁忙的父親。常常我拿著母親年輕時,身著制服,英氣勃勃的相框,對照眼前已全然家庭婦女模樣的她,惋惜地問:“媽,你那么早參加革命,卻一名不聞,成了家庭婦女,不虧么?”,“你們都出息,我就知足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但我還是為母親感到失落。直到母親逝世,身蓋鮮紅的黨旗,老同事們送來挽幛,上面寫著“劉淑同志安息——老公安戰(zhàn)友,我才感到釋然。 </p><p class="ql-block"> 其實,人生如花,花期不同,只要曾經(jīng)開放,哪怕只有瞬間,也是絢麗而有意義的,因為人們不會忘記那曾經(jīng)的絢麗。</p> <p class="ql-block"> 42年一起入黨,一起從沂蒙山里走出的老父親更不會忘記,攜手半個多世紀(jì)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戰(zhàn)爭的生死相隨。不顧年邁,大家相勸,堅持去送母親最后一程。</p> <p class="ql-block"> 晚年的母親,仍喜歡在秋天里伺弄著她的白菊。只是因體力不支,只養(yǎng)了一盆,每天澆水,修葉,日出搬到陽臺,日落搬進(jìn)屋里。</p><p class="ql-block"> 母親離開那年,白菊開得特別茂盛,一株開了十七朵。直到入冬,母親病重住院二十多天,那花蔫蔫的不肯凋落,似乎在等主人歸來。而76歲的母親卻在平安夜里平靜地辭世了,那株白菊也隨之枯萎!我知道那潔白的花魂必定隨母親去了天堂。</p> <p class="ql-block"> 按照母親生前愿望,生在大山,魂歸大山。我們將母親骨灰送回沂蒙老家,安葬在陽光明媚的山坡上。每每清明驅(qū)車回家上墳,總看到滿山坡的迎春花,感到很美。老家嬸嬸卻告訴我,秋天回來看吧,漫山遍野的白菊才美呢。聽了,心中一動,原來母親這么愛白菊,源于從小看慣了家鄉(xiāng)的野菊花!</p><p class="ql-block"> 此后,每年秋天,我也養(yǎng)一盆白菊,將她置于陽臺,欣賞那潔白,那清麗,那傲骨!寫到這,不由想起唐代陸元方的兩句詩:素花多蒙別艷欺,此花真合在瑤池。是的,這干凈的白菊一定適合開在天堂,天堂一定有白菊盛開,花海般的白菊里面,一定有母親養(yǎng)的那盆開了十七朵的白菊,永遠(yuǎn)盛開陪著母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