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我和野菜的情緣</h1><p><br></p><p> </p><p><br></p><h1>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時。大疫之年,難得與親朋相聚,卻給了我更多的時間親近大自然。我和老伴兒去河邊散步,眼睛總下意識地在甸草中搜尋著。那剛鉆出土的一撮一撮嫩綠無比的苦麻菜,那舉著黃色花傘的婆婆丁,還有那從石縫中擠出來的有著清晰葉脈、形狀像荷花瓣一樣的車輪菜,潮乎乎的樹坑里還偶然可見葉片如鋸齒狀的水薺菜,就是很少看到我們最愛吃的苣荬菜,也許是因為草甸的緣故,土質(zhì)不夠松軟吧!開花很好看的紫花地丁倒是很惹眼,遍地都是。盡管如此,每次出來,我們還是捎帶著挖一些回來,和老友們分享。論起和野菜的這份情緣,還得從小時候說起。</h1><h1> 上個世紀(jì)50年代末,那是國家最困難的時候,全國上上下下幾億人都在與災(zāi)荒和饑餓抗?fàn)?。?dāng)時我家住在首府城市,那年我才10歲,上小學(xué)三年級。市政府為了讓市民們填飽肚子,把玉米和玉米瓤子一并加工磨碎,放上糖精做成餡兒,外面包上薄薄一層面皮,烙成餅(內(nèi)蒙西部區(qū)叫焙子)每月限量供應(yīng)。其它的米和面也都是粗加工,麥糠麩子皮都當(dāng)糧食吃。我們姐弟幾個吃得腸道上下不通氣,母親很著急。也是這個季節(jié),大地返青,樹枝吐綠,母親就去偏僻一點兒的路邊上,墻根兒下,籬笆旁,擼榆樹葉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像偷東西一樣怕人看到。很快,榆樹葉也吃不到了,母親就去摘嫩嫩的小楊樹葉,用這些樹葉和上點兒面粘成團(tuán)子。很快菜團(tuán)子也做不成了,母親就和鄰居結(jié)伴到郊區(qū)挖野菜。怎么說也是首府城市啊,去郊區(qū)要走很遠(yuǎn)的路。母親去了一整天,才挖回半面袋野菜,有莧菜、馬舌菜(馬齒莧)、無毒灰菜,這些菜都不苦。母親把它洗凈、焯好、剁碎,放上少量鹽,再摻點兒面,把它們粘和在一起,做成窩頭狀上鍋蒸。這窩頭吃起來可比樹葉團(tuán)子口感好多了,沒苦味兒,飯菜合一,真可謂是我們的“美食”了!也就從那時起,我認(rèn)識了這些野菜。無論是它們長在墻根兒下,還是石縫里,只要看到它,我就會驚喜地喊出它們的名字,并隨手拔起來。</h1><h1> 隨著年齡的增長,感覺家的責(zé)任也有我一份兒。我小學(xué)還沒畢業(yè),父親就要求調(diào)回老家工作,照顧爺爺和奶奶。老家是個小縣城,幾乎家家都養(yǎng)豬。因為那時副食品供應(yīng)很緊張,買肉憑肉票,買菜排隊還限量。于是我?guī)缀趺總€周日都陪母親去薅野菜。什么豬牙草、豬毛菜、老蒼子啊,莧菜、刺兒菜、掃帚菜呀,豬都能吃。每次我們都背滿滿兩大面袋子回來,到了家兩腿像灌了鉛一樣,累得抬不起來。盡管如此,我還是樂此不疲,去了這回想下回。因為母親說過,豬吃野菜長骨胳,骨架大豬就大,出的肉也多。所以每逢過年殺豬,吃著香噴噴的豬肉,心里總是甜甜的,覺得自己長大了,能為家出力了,骨子里充滿了自信。</h1><h1> 上個世紀(jì)六十年代末,我高中沒念完就文化大革命,上大學(xué)成了“一枕黃粱”,我便下鄉(xiāng)插隊當(dāng)了“知青”。那年端午節(jié),生產(chǎn)隊給我們放了一天假。我的知青伙伴兒們都回家過節(jié)了,我覺得“勞民傷財”不劃算,還不如就在村里自己找點兒樂,隨便逍遙一下。于是我便到離村子不遠(yuǎn)的九拱橋下的小河邊,一邊洗褥單,一邊聆聽著嘩啦啦的流水聲和橋上飛馳而過的火車轟鳴聲。我把褥單晾在柳樹毛子上,習(xí)慣地在田間地頭和草甸子上東瞅瞅西看看。不經(jīng)意間在田埂上發(fā)現(xiàn)幾棵苣荬菜,只有兩三片芽葉,綠中帶紫,嫩嫩的,一棵又一棵我興奮地用手扒拉著,像發(fā)現(xiàn)了寶貝一樣,怎么也不忍心離去。于是我就到河邊找一塊巴掌大的薄薄的片兒石頭,開始了我的挖野菜勞動。說實話,雖說下了鄉(xiāng),卻也沒挖過野菜。因為農(nóng)活對我們來說很累,給谷子薅草時蹲久了站起來都不會走路了,只想坐下來休息,看到野菜也懶待挖,盡管正是青黃不接時</h1><h1>飯桌上沒有菜??蛇@天,我還真有了興致,雖說工具不應(yīng)手,可也沒少挖,回去都交給了對面屋的趙嬸,趙嬸留我在她家過節(jié)。飯桌上,洗干凈的野菜,白白的梗,肥嫩嫩的葉,水凌凌的,外加一把小蔥,一碗黃豆醬,一盤韭菜煎雞蛋。這桌菜,當(dāng)時在我眼里那就是上等席,是“絕配”!這頓飯,讓我吃的踏實,嘴里香噴噴,心里甜滋滋。</h1><h1> 現(xiàn)如今,人們都在奔小康,生活條件越來越好,飲食上愈發(fā)講究科學(xué)、注重保健,野菜也堂而皇之地上了餐桌。每當(dāng)我看到這再熟悉不過的野菜,我就會想起小時候在國家最困難的時候怎么和家人一起度過災(zāi)荒;就會想起童年的我是怎樣和父母親一起承擔(dān)起家務(wù),有了擔(dān)當(dāng)和自信;就會勾起我對蹉跎歲月給予的磨礪而心存感激和對青春的戀念。野菜,記錄了我成長的過程,也書寫著社會的變遷。每當(dāng)我和老伴兒走在那野菜花盛開的草甸上,看到星羅棋布的小白花、小黃花、小紫花,就像看到了生命之源,看到了生命的延續(xù)和美好,看到了希望無限,讓我底氣十足。我想,我和它的情緣,這輩子是割舍不掉了。</h1><p> </p><p><br></p><p> 作者:畢淑賢,寫于2020/6/10</p> <h3>開小黃花的苦麻菜</h3> <h3>開小紫花的紫花地丁,它可入藥??哦!</h3> <h3>不同品種的苦麻菜,有黃花,有白花,有寬葉,也有細(xì)葉的,都好吃。</h3> <h3>這是苣荬菜,有點兒老了。</h3> <h3>舉著小黃傘的婆婆?。ㄆ压ⅲ┧刹慌吕吓?,渾身都是寶。</h3> <h3>這就是車輪菜,嫩嫩的,橄欖型的葉片,葉脈特別清晰。</h3> <h3>車轱轆菜的種子叫車前子,可入藥。多在路邊石縫中鉆出,生命力極強(qiáng)。</h3> <h3>摘凈洗過的苣荬菜,嫩嫩的。</h3> <h3>對這片土地的愛戀,猶如鮮花對綠葉的依戀。</h3> <h3>出去游玩時,見到野菜也邁不動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