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作者:馮偉杰</h3> <h3> 記得那是32年前,當(dāng)時的我12歲,應(yīng)該是80年代中期,農(nóng)村生活連現(xiàn)在最可憐的貧困戶都不如,家在農(nóng)村的我還沒有真正意義的吃飽穿暖,父親是一個民辦教師,一月60元的工資,難以維持家庭的供給,母親操勞著家務(wù),每年都會喂上兩頭豬,年前賣了補(bǔ)貼家用,那個年代,過年才會添置一件新衣服,才能改善一下伙食,為了過個年,幾乎一年都為之努力。</h3> <h3> 我們老家距離澠池煤礦較近,村里好多人在哪里干活,那天鄰居的叔叔對我爹說,礦上好多四川人,愛吃肉,也舍得吃,一到下雪,肉難以供給,就能賣個好價錢,一頭豬比平常至少多賣50元,他承諾有機(jī)會就帶信回來,兩頭豬就是父親的近兩個月工資,一家人都盼著能過個“肥年”。</h3> <h3> 那年臘月15過后,刺骨的寒風(fēng)伴著窒息的霧霾,肆虐著大地,似乎空氣都被凍僵了,凝滯在半空中,塵土飛揚(yáng),干冷干冷。時刻回想起來那時的天氣,似乎比現(xiàn)在冷了好多,或許是那時沒有羽絨服和空調(diào)的緣故,在家的人大部分都是圍著個火盆,火盆里歐著黑煙,硬木頭留下的火炭,是最好的取暖工具,男人們吸著旱煙,吧嗒著三里五村的新聞。女人們拿著針線,趕制過年的新靴,孩子們?nèi)ツ脦讉€紅薯埋在灰炭里,一會拔拔一會撥撥,等紅薯熟了,便伸著個黑手和一臉的黑灰幸福的吃著。愛熱鬧的我自然享受著這份“安逸”,突然父親叫我,說你趕緊鄰村找你表哥來,他會殺豬,傳信過來了,明天估計有雪,趕緊把豬賣了。我飛也似的跑過去,我知道能多賣個好價錢意味著什么,那時候的12歲孩子比現(xiàn)在不知道要成熟多少。燒水、殺豬,天黑前各項工作完成,裝肉到架子車上,趕明一早去送,當(dāng)時只有一個愿望,這天趕緊下雪吧,下了就能去賣了。</h3> <h3> 好雪知時節(jié),當(dāng)夜乃發(fā)生,一覺醒來,滿天滿地的白,刺骨寒風(fēng)伴著雪花大片大片的降落,一個晚上下了三四寸厚,天空依然晦暗,一眼看不到十米的距離。母親早早地起了床,做了早飯,烙了幾個燙面饃,準(zhǔn)備路上吃,父親喂飽了我家的老牛,我被迫離開那熱乎乎的被窩,吃飽早飯,我牽著牛,父親駕著車,開始了我們賣豬肉的歷程。</h3> <h3> 其實距離煤礦不是太遠(yuǎn),大約20公里左右,我們從小燒的煤都是從哪里拉的,那時候都是步行去,一天基本能打個來回,帶著些許的興奮,我開心的上路,雪不停地下著,車子在雪地里行走咯吱咯吱作響,老牛哈著熱氣,一串串腳印慢慢消失在身后。</h3> <h3> 一望無邊的白雪茫茫,幾乎沒有行人,一陣刺骨的寒風(fēng)吹過,雪片也有大片變成了那種顆粒狀的雪粉,伴隨著風(fēng)的呼嘯,開始一團(tuán)團(tuán)聚集,尤其是低洼的地方,雪已經(jīng)差不多窖了一尺多深,原本的路看不清是深是淺,憑感覺深一腳淺一腳緩慢的行走,鄉(xiāng)間的小路原本就窄,終于在距離公路約2公里處,厚厚的窖雪堵住了去路,我們試圖穿過去,車輪卻深深地陷入雪地,不能向前,我去探探路,大約有60米的樣子,不能行走。我把牛卸掉,順便往老牛嘴里塞了幾塊凍硬的烙饃,我和父親慢慢的把肉抬下來,雪已經(jīng)過了腘窩,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勁頭,竟然一下扛起百十斤一扇豬肉,艱難的一步步走了60多米,那時候我才12歲,等把肉全部放到寬闊處,然后抬著車子一步步走過那段窖雪地段,一番折騰,竟然渾身出汗,沒有了一點寒意,寒極生熱,小手和臉通紅通紅,急躁的抓起一把雪,用力的搓著,看看濕透了的棉靴和褲腿,心生一絲委屈。在歷經(jīng)四個小時后到達(dá)公路上,感覺輕松了許多,然而由于天冷車輛的碾壓,路上特別的滑,一不留神便是一跤,如今記不得摔了多少次,只是記得那次凍壞的手如今留下了傷疤。終于在臨近天黑的時候,趕到了煤礦,四川兄弟二話沒說,收購了我家的豬肉(直到現(xiàn)在我都覺得四川人蠻豪爽的),更為暖心的是四川老板專門讓炊事員給我們做了兩碗酸湯面葉,那碗飯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一碗。</h3> <h3> 在鄰居叔叔的宿舍里,我們簡單在地下鋪了床鋪,脫下早已濕透得的靴子和著濕漉漉的衣服,我進(jìn)入了甜甜的夢鄉(xiāng),夢里是一片的雪白,夢里我在雪地里盡情的奔跑。一覺醒來已是凌晨,父親眼里布滿血絲,我才知道他是手捂著口袋,一夜未眠,因為這些錢是一年的收成,是過年時的新衣服,是過完年開學(xué)的學(xué)費。當(dāng)時年少的我還嘲笑父親說你咋不睡,多慮了,等長大了,我才體會到父親的艱辛。天剛剛亮,我們便踏上回家的路程,回家的路似乎順暢了許多,似乎是一種釋然,甚至還夾雜著快感。</h3> <h3> 這么多年,每年都會有幾場雪,看著一群雪地里狂歡的孩子,看著那一片片飄落的雪花,我時常落淚,不知是感動還是迷惘,總會想起那年冬天的雪,心久久不能淡定,無法自拔的思念和酸楚。冬雪紛飛,覆蓋庭庭深院,無瑕美景,眼影搖曳。曾經(jīng)的風(fēng)塵年少,容顏憔悴,任由雪花沾滿衣裳。</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