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作者簡介：</span></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彭小蓮 1969年插隊江西九年。1978年考取北京電學(xué)院導(dǎo)演系。1982年畢業(yè)分配在上海電影制片廠任場記工作。</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1986年1月開始獨立執(zhí)導(dǎo)影片。1986年拍攝《我和我的同學(xué)們》，1988年拍攝《女人的故事》。1989年獲洛克菲勒獎學(xué)金前往美國紐約大學(xué)電影學(xué)院研究院留學(xué)。完成學(xué)業(yè)后，1996年回國，成為獨立簽約導(dǎo)演</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這之后拍攝的影片包括《犬殺》 《上海紀事》 《可可的魔傘》 《滿山紅柿》 《假裝沒感覺》（日本紀錄片） 《美麗上?！?《上海倫巴》，以上影片多次在國內(nèi)外獲獎。特別是《美麗上?！吩@2004年全雞獎最佳影片和最佳導(dǎo)演。</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長篇代表作有《他們的歲月》 《回家路上》 《美麗上海》及《理想主義的困惑》。</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一</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我在報紙的一角上看見王一平叔叔的照片和訃告：2007年2月28日中共上海市委原書記，上海市副市長王一平因病醫(yī)治無效去世。正在這個時候，接到美國的姐姐小蘭打來的電話，我對她說，王一平叔叔去世了。她叫了一聲：“真的？”其實，王一平叔叔生病住院已經(jīng)是很久的事情了，對于他的過世，我們都是有思想準備的，但是真的面對這個現(xiàn)實的時候，感情上還是很難接受。我也知道，這聲驚訝不是不相信這個事實，而是因為對于像王一平叔叔這樣的人，已經(jīng)離開我們時感到深深地痛心。</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姐姐說，“王一平叔叔是驕傲的靈魂?！?lt;/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這真是對王一平叔叔非常準確的描述。</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王一平叔叔是我們父母的好朋友，與其說是好朋友，不如說是帶有點敬畏看著他的朋友。</h3> <h3>1951年，王一平任第八兵團政治部主任。</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父親彭柏山和王一平叔叔的友誼，竟然是從1955年開始的。當(dāng)時父親任上海市委宣傳部長，王一平叔叔是上海市委組織部長，但是他們除了在市委的會議開會碰頭見面以外，平時沒有什么來往，用父親的話描述，“王一平是一個非常清高的人，他很有原則，說話也非常謹慎?！彼?，他們互相并不了解。認識竟然源于1955年鎮(zhèn)壓胡風(fēng)反革命集團的運動中。</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r></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二</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1955年5月19日，父親作為胡風(fēng)反革命集團在黨內(nèi)的代言人，被捕入獄?，F(xiàn)在，回想這些事情，年輕的一代幾乎不能相信，所有的罪行和證據(jù)，竟然是1955年5月13日《人民日報》發(fā)表的舒蕪交出的他與胡風(fēng)的多年通信，構(gòu)成為《關(guān)于胡風(fēng)反革命集團的一些材料》，于是附有另一篇《人民日報》編者按語的評論，一場大規(guī)模的政治運動在全國展開了。</h3> <h3>作者的父親彭柏山在閱讀。</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就是在這樣的政治氣氛下，上海市委緊急成立了“鎮(zhèn)壓胡風(fēng)反革命集團”的肅反領(lǐng)導(dǎo)小組，組長是上海市委副書記陳丕顯，副組長就是王一平叔叔，并且由他親自負責(zé)父親的專案。而我父親作為胡風(fēng)反革命集團分子的罪名，是最高層定的。在當(dāng)時來說，這是“鐵案”，誰都不能去推翻的。但是王一平叔叔在親自調(diào)查和審理的過程中，他堅持說，沒有發(fā)現(xiàn)父親和胡風(fēng)有任何反革命行動。</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王一平叔叔在這樣的壓力下，堅持強調(diào)：“不能僅憑報紙上的一點材料，就貿(mào)然采取行動。彭柏山在30年代，他和胡風(fēng)是一起在魯迅的領(lǐng)導(dǎo)下工作的，抗戰(zhàn)中期后，他與胡風(fēng)中斷了九年的來往，基至沒有任何書信傳遞。一直到解放以后，才來往比較密切。但是在這個階段，他和胡風(fēng)的通信中，可以看出他們之間是有分歧的，并且對一些文藝觀點也是有爭議的，這顯然都是屬于正常的討論范圍?！庇谑牵跻黄绞迨鍒猿终J為，沒有足夠的材料證明父親是反革命，更沒有任<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何理由判定父親和胡風(fēng)有什么反革命和其他非法組織活動。</span></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這是在一次一次討論父親的問題上，王一平叔叔提出的論點。有一次會議開到深夜兩點多，可是王一平叔叔從來沒有放棄自己的原則。在這樣的情況下，上面領(lǐng)導(dǎo)清楚地指出王一平叔叔的右傾，政治上對他的壓力已經(jīng)越來越大，王ー平叔叔自己也非常清楚，他是處在極其危險的邊緣。可是，他竟然在這樣的時刻，毫不妥協(xié)地說：“是不是右傾，我說不清楚。以后再看吧。但是限時限刻要我把彭柏山搞成什么分子，我沒有辦法。初步審查的情況，我已起草了一份報告稿，連同有關(guān)材料都在這里，請市委另請人去搞吧。</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王一平叔叔將所有的調(diào)查材料交出以后，就退出了肅反專案的領(lǐng)導(dǎo)小組。并且他主動請辭，放下了組織部長的職位，保留常委，成為上海博物館館長。</h3> <h3>1952年，王一平在家中書房。</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半個世紀過去了再說到這些往事的時候，我們從來沒有聽到任何一次，王一平叔叔為自己所付出的代價說過的任何評語，他既沒有后悔過也沒有向任何人炫耀過。在我們經(jīng)歷了那么多政治運動以后，誰都知道，在中國過去的五十年間，一個人的任何一點正直，說真話，都是要拿政治生命做代價的。</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可是王一平叔叔沒有妥協(xié)，他為父親付出了什么？他甚至跟父親都不是非常親密的朋友，他竟然以一個人的良心做準則，對父親的生命負責(zé)。其實，這些負責(zé)的后面，卻牽連著我母親以及我們?nèi)椅鍌€孩子的命運。當(dāng)我在感激他的時刻，我回過頭為王一平叔叔想想，他竟然也是拿著自己的政治生命，自己的夫人以及家里的五個孩子的命運在做抵押，他的離職，給他在政治上留下的后果，給他的家庭帶來了什么樣的陰影和壓力？</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但是，我們都來不及想了，我們先為自己能活下來而感激王一平叔叔，這些沉重的思考都是今天的事情。就是這些付出，讓我看見的是一個驕傲的靈魂，這不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生命的價值，原來是在生命的邊緣，不是任何人敢向自己索取這個價值的，因為你承受的已經(jīng)不再是你一個人的命運，在當(dāng)時這個講株連的社會里，你把自己和整個家族都帶入到一場災(zāi)難之中。看見一個人，在向自己的生命做出這樣的抉擇的時候，與其說是一份崇高，更不如說是一份殘酷，至今讓我們回想起來都有一份懼怕和歉疚。</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誰都知道在那樣莫須有的罪名下，監(jiān)獄里的日子是非人的日子。母親一直恥于告訴我們，父親曾經(jīng)在監(jiān)獄里自殺過一次。媽媽對我說：“你父親這個人是很脆弱的······”當(dāng)我成年以后，特別是經(jīng)歷了“文革”，我對白己不堅強的父親，有了更多的尊重和敬愛，如果堅強不能對自已的真理產(chǎn)生價值的時候，脆弱同樣是一種堅強的表示！父親在被看守救下來以后，第一次向監(jiān)獄、向市委提出要求，希望和王一平部長見一面。（如今，我們回想起來，不知道王一平叔叔那時候是否還在部長的位置上，但是有一點是清楚的，雖然他已請辭，但是他依然保留了上海市委常委的位置。）市委答應(yīng)了父親的更求。不管你承認不承認，在當(dāng)時的情況下，對父親來說，活下去比死更加痛苦，更加困難。父親要見王一平叔叔的原因，顯然是在那里尋找活下去的勇氣的支撐。</h3> <h3>1953年，王一平和張梅修在丁香花園。</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多么感激王一平叔叔啊，他親自到監(jiān)獄里去看望苦父親。</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父親和母親都沒有跟我們描述過見面的情景，只是告訴我們，父親向王部長講，多想看一眼自己最小的兩個孩子（當(dāng)時我剛過了兩歲的生日）。他推著自己往現(xiàn)實中走，他一定要逼迫自己看一眼這個殘酷的生活，看一眼還沒有長大的孩子，他只有為自己尋找到這個沉重的十字架，他才會為自己活下去找到足夠的理由。市委答應(yīng)了父親的要求。</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在這些細節(jié)中，誰都不知道王一平叔叔為父親，為我們家做了什么事情，他的出現(xiàn)本身對父親努力活下去，是起了一個很大的決定性作用，他已經(jīng)是帶著“右傾”帽子的人了，可是他沒有拒絕父親的要求，父親在監(jiān)獄里是不能夠設(shè)想王一平叔叔的處境的；但是王一平叔叔的出現(xiàn)讓父親意識到，有人還是信任他的；讓父親感覺到，在自己的背后，有人依然用朋友的目光在關(guān)注他；更讓父親體會到，人世間還有良知存在。</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而王一平叔叔在這個時候，是冒著政治上多大的風(fēng)險去的！</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三</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反右”的前夕，父親釋放了。開除黨籍，帶上了“胡風(fēng)反革命分子”的帽子，但是沒有作刑事犯判決，只是把他送往青海流放。但是在這個時候釋放，現(xiàn)在想來都不知道，這是否又是一次“陽謀”的設(shè)計？</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父親沒有陷入這個圈套，不是因為父親有多么高明，而是在那個最危機的時刻，王一平叔叔再一次拉了父親一把。這時候，父親的身份是這個社會的庶民，他孤陋寡聞，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王一平叔叔穿過他居住的武康路徑直走到安福路上，走進我們家的小屋，他跟父親說：“要釣魚了，不要說話！”</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這就是父親形容王一平叔叔的地方，“說話非常謹慎”！父親在政治上是有嗅覺能力的，就這么八個字，已經(jīng)足以讓父親完全明白后面將發(fā)生的一切。所以在那個時候，在送往青海之前，父親始終沒有說過任何一個字；母親在父親的關(guān)照下，也保持了沉默。特別是對父親的處理，堅持不發(fā)表意見。盡管有不少人試圖讓母親上鉤，試圖讓母親說出自己心里真實的想法，但是母親堅持撒謊，她說，“結(jié)論是正確的！” </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王一平叔叔的忠告，讓他們刻骨銘心，于是整個家庭在反右運動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了過來。</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在王ー平叔叔的生平簡歷上，僅僅寫了“文化大革命”期間遭受迫害幾個字。但是，我知道這其中就包括了，他包底反革命分子彭柏山的罪名。“文革”中，父親被造反派和紅衛(wèi)兵活活打死了，他沒有機會向王一平叔叔表示一下自己的歉意?，F(xiàn)在，他們倆人都已成為故人，希望他們能有機會在另外一個地方相遇，然后毫無顧忌地談?wù)勛约赫鎸嵉膬?nèi)心世界。</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2007年3月9日，我參加了王一平叔叔的追悼會。會場到了很多的人，我一直站在場外，我不知道儀式是怎么進行的。一直等了很久，我終于有機會走向王一平叔叔的遺體，向他表示哀悼。我看見王一平叔叔安靜地躺在那里，他臉上的線條依然是那么清晰，眉宇之間，還是緊鎖著眉頭。我當(dāng)時覺得心像被針刺了，疼痛得厲害，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難受。這些年在美國甚至參加過我年輕朋友的追悼會，還有一些美國朋友父母的追悼會，那似乎都是一種平靜的告別，那些鮮花讓你想到天堂，想到世界的另外一扇門在向他們打開?？墒?，看著王一平叔叔躺在那里的時候，我多么希望讓他重新再活一次。</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剎那間，我突然醒悟到，王一平叔叔一生的襟懷坦白，他的崇高境界，原來是因為逆境造就的。如果還有來世，我多么不希望，王一平叔叔為他的朋友做出了那么多的犧牲。</h3> <h3>王一平與子女在興國賓館。右起：王時駟、王時駒、王一平、王時妹、王時嬰、王時娃。</h3> <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原來幸福的生活，就是平庸的安居樂業(yè)，就是油鹽醬醋的快樂。大家只需要安分守法，就是可以踏踏實實地擁有自己的一份幸福人生?？墒钱?dāng)我在王一平叔叔身上，再也看不見這些平庸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這是對這么一個好人一生的扭曲！如果，他能生活在一個健康的環(huán)境里；如果，他能正常發(fā)揮他的才華；如果，他能真實地展現(xiàn)他本身的價值，他將為整個社會帶來多少幸福和財富！他驕傲的靈魂，活著的時候，竟是為了給我們多難的人生點燃一點光亮，他真的用自己有限的生命，讓我們對人生沒有失望殆盡！</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無言表達我的崇敬和悲哀。</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王一平叔叔安息吧！</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2007年4月1日《新民晚報》刊登</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