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作者:張淑霞</h3><h3> 配圖:來自網(wǎng)絡</h3><h3> 我家八口人,在村子里,屬“大戶”人家。</h3><h3> 奶奶生養(yǎng)了兩個兒子,父親和啞巴叔叔。由于叔叔沒有成家,所以我們大家伙就一直在一個鍋里吃飯。</h3><h3> 家里四間瓦房,由于人口眾多,最東邊一間專門用來做廚房和餐廳。剩下的三間,中間的一個做堂屋,左右兩間共隔成了四個小房間。</h3><h3> 有一天,不知道為什么,奶奶突然要求分家。</h3><h3> 對于我們這個人口眾多,經(jīng)濟拮據(jù)的家庭而言,分家其實也沒有什么好分的。</h3><h3> 房子就是這樣的房子,誰也挪不動劈不開,以前怎么住,現(xiàn)在還怎么住。糧食還是那么點兒糧食,沒有更多的家具用來分開盛裝,還是一起放在父親學木工時做下的第一個大件------板柜里面。</h3><h3> 唯一能證明我們分家了的,是在我家靠西的前檐,新增的一個東西---土灶。</h3><h3> 小小的山村,兩只公雞打架或幾聲柴狗犬鳴,往往都能迅速引起一場騷動,聚焦一些急切追尋的目光,何況是一個灶臺的出現(xiàn)呢?</h3><h3> 之后幾天,它成為大家悄悄議論的話題。原來,連我母親這個方圓百里以賢惠聞名的媳婦,也和婆婆過不到一塊去?那些成天和婆婆吵架甚至打架的媳婦們,就更有理由勸說自己的丈夫,攛掇他們和自己的父母分家了。</h3><h3> 婆婆們也悄悄往家跑,找我奶奶拉家常,說還是分開好,這下只剩兩個人吃飯,既省事又輕松,各方面負擔也會小很多。</h3><h3> 奶奶出奇的和母親保持一致,對為何分家一事只字不提。</h3><h3> 大家都不甘心,就只好仔細留心觀察,以防漏過蛛絲馬跡。但表面看上去,我們家這幾天一直風平浪靜,好像也沒什么特別之處。</h3><h3> 于是,有好事者就特意在我跟前套話,想問明白我們好端端的“五好家庭”,為什么要分家呢?</h3><h3> 可惜我一個連b、d、m、n都不分的一年級小毛孩兒,又怎么搞得清楚呢?</h3><h3> 但不管怎樣,土灶已經(jīng)落成,這個家就必須要分。我們分明都感受到了來自奶奶一方和母親一方的決絕。</h3><h3> 可話又說回來,分家對我們兄妹四人又有什么影響呢?于我們而言,它就如新生的蘑菇,雨后的云霞,不僅不令人遺憾,反而讓人充滿期待。</h3><h3> </h3> <h3> 自打奶奶的新灶使用第一天起,它的周圍就成了我們兄妹四人最流連忘返之地。<br></h3><h3> 以前,母親一直忙于地里的勞作,大家在一口鍋里吃飯,通常都是由奶奶做飯。每日早晨,是玉米糊湯加酸菜。中午,經(jīng)常都是酸菜湯面或青菜面條,晚上,還是玉米糊湯加酸菜。只有家里來親戚了,才會由母親親自上陣,做上一頓米飯或蒸上一鍋饅頭,炒幾個硬菜。</h3><h3> 一直以來,我們都覺得奶奶的廚藝不如母親,她做的飯菜,既沒顏色也不好吃。要不是家里實在沒有別的吃食,我們實在不想吃她做的飯。</h3><h3> 分家第一天,我們兩家早飯都是一樣,玉米糊湯加酸菜。</h3><h3> 我們兄妹四人在家吃早飯。發(fā)現(xiàn)母親做出來的糊湯,竟然和奶奶以前做的沒有什么兩樣。</h3><h3> 中午放學回家,母親才從地里回來,正在洗手和面。我們姊妹四個,都一窩蜂地涌到奶奶家的灶臺邊。</h3><h3> 鐵鍋里正在燜制米飯,四盤子菜已經(jīng)炒好出鍋,用瓷碗蓋著。</h3><h3> 我們聞著鍋里飄出的米香,空氣里還依稀夾雜著土豆炒肉的葷香,強忍著哈喇子,一個個嘴巴甜得,奶奶長奶奶短地叫,搶著要給奶奶燒火。</h3><h3> 大哥摟著奶奶要給她捶背,二哥趁機掀開瓷碗,撈出一片就往嘴巴里放,原來是木耳里的青椒,又辣又嗆讓他咳嗽半天,笑死我們了。</h3><h3> 奶奶一下子心就軟了,親手掀開另一瓷碗,拿來筷子,給我們四個,一人夾一口肉吃。</h3><h3> 這一吃不打緊,讓我們索性都耍起了賴皮,一溜煙跑回大廚房,各自把自己的專用碗拿來,齊齊排在了奶奶的灶臺邊。</h3><h3> 等飯好了,我們六個人就圍在奶奶這邊熱火朝天地吃起來,只剩下母親和父親在大廚房,也不知道面條搟好了沒有。</h3><h3> 吃到一半,奶奶有點過意不去,就叫大哥端過去一碗米飯蓋菜,送給父親。她是心疼自己的兒子。</h3><h3> 后來,她又覺得不妥,再派二哥端過去一碗米飯蓋菜,送給母親。</h3><h3> 晚上,母親就讓我給奶奶捎話,說晚上叫奶奶就別做飯了,到大廚房吃湯面去。 于是,晚上一大家人,又回到大廚房,一起吃了酸菜湯面。 一天下來,我們兄妹四人感覺真棒。要是以后天天能這樣吃飯,該有多好??!</h3><h3> 可惜,從第二天開始,奶奶做什么飯,母親做什么飯。母親做什么飯,奶奶就做什么飯,好像她倆商量好似的。</h3><h3> 但即使這樣,我們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喜歡拿著碗,排隊到奶奶家吃飯。奶奶也不好趕我們走,所以她這里反倒成了大鍋飯。</h3><h3> 這種情況持續(xù)了半個月左右。一天中午放學回家,突然發(fā)現(xiàn)奶奶的新灶沒了。前檐地面上,只剩下一灘藍色的灰燼隱約可見。</h3><h3> 我們有點氣急敗壞,去追問奶奶,為什么把灶臺拆了,她卻叫我們?nèi)柲赣H。</h3><h3> 我們又去詢問母親,母親卻說:拆了就拆了,有什么好問的!</h3><h3> 從此,我家又恢復了以往的大鍋飯。</h3><h3> 唉!</h3><h3> 大人之間的事,就如空中的云,耳邊的風,不知因何而起,也不知為何而停,是我們懵懂童年生活的重要部分,想說說不清,追憶卻難尋。它們出現(xiàn)了,生活就有了新的體驗與經(jīng)歷,它們消失了,生活還是本來的面目,不會太好也不會壞到哪兒去。如今回望,過去就如一潭湖水,我們一直都在水中,清水微瀾,煙波朦朧。</h3><h3> 可是,當初他們到底為什么分家啊?現(xiàn)在,恐怕連母親都忘了吧!</h3><h3> 2018.11.226</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