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還有比福貴更悲催的人嗎?他還能承受生命之重嗎?他靠什么支撐著活下去?他的“活著”只能算是麻木地茍活吧?——這是25歲那年第一次讀《活著》這本書時心里最大的疑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說《活著》是著名作家余華的代表作,主人公福貴因放蕩不羈、嗜賭成性,由一個家道殷實的民國闊少淪為了窮困潦倒的佃農(nóng)。在隨后的戰(zhàn)亂、土改、大躍進(jìn)及文革等中國幾十年歷史變換的大背景下,苦難與他如影隨形,父母、妻兒、女婿、外孫,在這個叫做“活著”的故事里相繼離他而去,僅有一頭和他一樣衰老的耕牛與他相依為命,他最后剩下的只有“活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坦白地講,那是一次殘忍的閱讀體驗,已超出了我的心理承受底線,草草地瀏覽了一遍故事情節(jié)后,這部充滿了血與淚的小說讓我欲哭無淚,壓抑到幾乎窒息,一度質(zhì)疑作者為何如此得冷酷無情,讓一次次叫人不寒而栗的生離死別疊加在一個人的身上?</p> <h3>再度捧起這本書的時候,又一個25年過去了,我的歲月行囊里也已裝滿了酸甜苦辣咸等各色人生百味。隔了光陰的路,再次行走在這本書的字里行間,心境與感悟竟也有了大不同!</h3><h3><br></h3><h3>這篇小說用第一人稱來敘事,福貴像一位看破紅塵的老僧,用令人難以置信的和緩的語調(diào)、恬淡的心態(tài),將自己的辛酸與苦難娓娓道來。福貴本來也期冀著能重振家業(yè),讓他們徐家從小雞變成鵝,鵝變成羊,羊變成牛,可世事難料,一場場悲劇接踵而至,搶走了他想要的生活,使得他“心里苦得連嘆息都沒有了”!</h3><h3><br></h3><h3>在作者的筆下,福貴家人生命的脆弱與富貴本人生命的堅韌形成了強(qiáng)烈的對比,是什么支撐著福貴即便像風(fēng)雨中飄零的浮萍,搖搖欲墜,卻始終未倒?難道真如美國《時代》周刊所評論的那樣: “活著的意志,是福貴身上唯一不能被剝奪走的東西” 嗎?</h3> <h3>在我看來,福貴未必意識到這是一種“意志”,他的想法很單純,也很樸素,只是覺得“活著”是人最基本的需求,“活著”就是“活著”,“活著”就好!在他眼中,家人的生命已脆弱到不堪一擊,所以他對生命更加充滿了尊重與敬畏!當(dāng)春生不堪重壓、痛不欲生時,福貴極力地勸慰他:“你千萬別糊涂,死人都還想活過來呢,你一個大活人可不能去死!”春生自殺后,他只有仰天一嘆:“一個人命再大,要是自己想死,那就怎么也活不了”。</h3><h3><br></h3><h3>作者在自序中寫到:“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的,而不是為了活著以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當(dāng)年那個少不更事的自己曾對此不以為然:人活著什么也不為,那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兩樣?人應(yīng)該有比活著更高的理想追求,才不至于虛度光陰,枉活此生吧?</h3><h3><br></h3><h3>可現(xiàn)在的我,當(dāng)年少時的棱角被歲月磨得圓潤,有些樂天知命了的時候,似乎對作者的寫作意圖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當(dāng)人們被重重的磨難壓榨的時候,誰也不知道能否堅持下去,“活著”是唯一的信念,為“活著”而活是活下去的最大動力,“茍活”成為了唯一的生活目標(biāo)。正如作者在韓文版自序里說的:“活著”的力量,不是來自于喊叫,也不是來自于進(jìn)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賦予我們的責(zé)任,去忍受現(xiàn)實給予我們的幸福和苦難,無聊和平庸?!YF在這篇小說中重復(fù)說了三次“這就是命啊”,正是這種消極接受的態(tài)度,在一次次的飛來橫禍降臨時,帶給了他對生活苦難的忍受和活下去的勇氣與信念。</h3> <h3>我曾揣度作者讓富貴用第一人稱講述自己故事的構(gòu)思是何用意?作者的解釋是:富貴經(jīng)歷了多于常人的悲苦,從旁觀者的角度看,福貴的一生,除了苦難還是苦難,別無所有;可當(dāng)他在講述自己的一生時,他凄慘的經(jīng)歷里卻不乏幸福與歡樂!</h3><h3><br></h3><h3>是啊,旁觀者從富貴身上看到的只是坎坷與不幸,只有福貴自己能體味到生活中曾經(jīng)的美好:土改時因禍得福、有慶長跑得了第一名、風(fēng)霞終于嫁人并懷了孩子……別人在感嘆命運對他的捉弄時,他卻總能從這些“小確幸”中尋求安慰,在回憶中有了生活的樂趣。所以他說“我有時候想想傷心,有時候想想又很踏實”。他會自鳴得意地唱起舊日的歌謠,黝黑的臉在陽光里笑得十分生動;他也會給他的牛起名叫“福貴”,嘴里喊著一個個逝去的家人的名字,哄著牛起勁地耕地;甚至還會和村婦們開著粗俗的玩笑……</h3><h3><br></h3><h3>我們唏噓福貴的不幸遭遇,在我們看來,福貴是在以笑的方式哭,苦中取樂,可他自己卻覺得活著已是最大的幸運了,所以“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他的生存之道是:人啊,活著時受了太多的苦,到了快死的時候也要想個法子來安慰自己!福貴有著對自己生活的理解和體會,這種樂生的人生態(tài)度,也是作者要傳遞給我們的理念:生活是屬于每個人自己的感受,不屬于任何別人的看法!</h3> <h3>“活著”是一種生活狀態(tài),也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簡單的兩個字,既充滿著力量,也充滿著對生命的渴望及美好生活的向往。但往往“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各種挫折時常與我們不期而遇,太多的無奈逼迫著我們只能忍受!但忍受不是消極,它也是一種應(yīng)對,是另一種形式的直面人生,“是對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作者語)。這也是作者為什么說“活著”的力量來自忍受的緣由吧!</h3><h3><br></h3><h3>成人的世界沒有“容易”二字,人們大多是一邊想著歲月靜好,一邊卻在負(fù)重前行。我們雖然未必會經(jīng)歷福貴那樣的苦難,但誰的人生也不總是順風(fēng)順?biāo)嚯y也許會以另一種形式向你襲來。《活著》這本書“寫人對苦難的承受能力,及對世界樂觀的態(tài)度”(作者語),作者將福貴對生活的達(dá)觀樂生態(tài)度滲透在了字里行間:在遭遇到人生的凄風(fēng)苦雨時,要坦然地面對,而不是一味的怨天尤人。</h3><h3><br></h3><h3>再次捧讀《活著》這本書,內(nèi)心有了一份安然,一份靜謐,世俗的欲望與紛擾不覺已遁跡,只想用淡淡的心過淡淡的日子,手握已有的簡單與快樂,抬頭能看見藍(lán)天,低頭能聞見花香,且行且珍惜,且活且開心,足矣!</h3><h3><br></h3><h3>所以,人,活著就好,活著就有希望,即便是一事無成,“活著”也是一個人一生的事業(yè)。活著,就是王道!</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