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b><span style="font-size:15px;">左三為傅全有一軍軍長,右一為</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郭培鞏一師師長</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韓亞青寫于2011年)</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 時光如影,再過三年,我就六十掛零了。</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夕陽西下,總不免會遙望一下東方,</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想卯時那帶露的朝陽和巳時那燦爛的光芒;</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看已望不見的軌跡和已成為歷史的滄桑。</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 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來喚起孩提時的歡樂,平衡已失去重心的恐慌。</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突然間,視屏出現(xiàn)了利比亞的炮火,</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于是,我想到了戰(zhàn)爭,</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想到了那血風腥雨的戰(zhàn)場。</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盡管那時的我,僅僅是一個給烈士善后的小卒,</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既聽不到陣地上的槍炮聲,</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也寫不出英雄們那驚天動地的篇章,</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作為戰(zhàn)爭的一個縮影,</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雖然不少地方已傷痕累累、支離破碎,</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但作為鐵一軍的戰(zhàn)士,對有些往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b style="font-size:20px;">不忍看,也要看;不堪想,還要想。</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八四年老山地區(qū)防御作戰(zhàn)至今已經(jīng)二十七個年頭了。無論當年參戰(zhàn)的軍人、軍工,還是當時的社會民眾,對此記憶都在逐漸淡忘近乎消失,有不少當事人或家屬則不堪回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對這個區(qū)域性戰(zhàn)事,多年來,無論是電影、電視還是報刊文學,都以不同形式或多種視角給予了客觀報道,特別是近期我的幾位戰(zhàn)友連續(xù)以報告文學、戰(zhàn)地日記和回憶錄的形式反映我部在兩山戰(zhàn)役中那些可歌可泣、催人淚下的動人事跡,使我很想拿起那支已經(jīng)生了銹的筆,去反映一些其中鮮為人知的史實。然而,寫些什么呢?因工作需要,當時我這個師政治部組織干事受命擔任烈士火化組組長,負責了一段人們既關心又不便涉足的內(nèi)部性工作。一九八五年六月撤出戰(zhàn)區(qū)后,昆明軍區(qū)《國防報》的記者和《解放軍報》記者把烈士善后工作作為整個戰(zhàn)事的重要組成部分,曾先后采訪過我,但不知何故沒有下文。后來,我特別注意到網(wǎng)上的報道,看到不少文字、畫冊中也缺少此方面內(nèi)容,甚至在我部的對外宣傳中也難以看到這方面的東西。難道這是塊禁區(qū)嗎?事過二十多年,還敢不敢寫?我的陣地是火化場,寫其閑,還是寫其忙?我的戰(zhàn)績難以表述,不知形其大,還是形其???猶豫中,得到了戰(zhàn)友們地大力支持。他們對我說:怕什么,烈士工作,是軍史的一部分,它既包含了全師官兵的心血,又滲透著廣大百姓的期望,是屬于人民的,你參與了就應該負責,就應該如實去反映,否則,將對不起歷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寂靜的深夜,當我想起和我一快在興街戰(zhàn)地火化場為烈士洗身整容送行的師教導隊的戰(zhàn)友,想起在麻栗坡烈士陵園幫我們?yōu)闋奚能姽ぐ苍岬目h民政部門的朋友,便有一種難以名狀的痛楚在不斷地折磨著我……作為這段歷史的當事人,我應該說些什麼?沉思很久,鑒于某些原因,只能借助戰(zhàn)友的搏客,記錄那一段痛苦的回憶,不管別人如何看待,我僅以此感謝那些在特殊時期關心支持此項工作的軍師各級領導,感謝為烈士優(yōu)撫工作做出貢獻的地方各級干部,懷念為此付出辛勤汗水和做出特殊貢獻的全師各級烈士工作組的戰(zhàn)友,追悼我們親手擦洗整容過的那些已遠離我們而去的烈士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受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八四年七月十三日,我部接到赴滇作戰(zhàn)命令,經(jīng)過一個星期的緊張準備,于七月二十一日下午三點離開營房,三點四十分到達杭州艮山門車站,九點十分離開杭州,二十八日到達駐訓地——云南省硯山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個多月的臨戰(zhàn)訓練后,我接到了師政治部關于迅速組建師戰(zhàn)地烈士工作組的命令。當時,我剛從偵察連蹲點回來,是師政治部副主任袁西有給我談的話,之后組織科長關繼南又具體交待了任務。記得那天晚上,伸手不見五指,我一人徘徊在硯山炮團的操場上。夜幕中,仿佛看到幾個戰(zhàn)士抬著一個血肉糢糊的烈士向我走來,我不知所措,緊張中又看到后邊跟上來的部隊首長和烈士親屬,當時我緊張極了,不知道明天我將面臨著什么?我又會以什么結果匯報給大家。心中無底,忐忑不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二、準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組建工作機構。根據(jù)當時情況,我們計劃設置有整容組、棺木組、掩埋組、登記組、行政組和后勤組(后因改為火葬而簡化),從師宣傳科、干部科各挑選一名同志,師教導隊挑選六名干部、十二名戰(zhàn)士,組成了由二十一名干部戰(zhàn)士組成的師戰(zhàn)地烈士火化組,本人擔任組長,宣傳科一九六八年入伍的老干事邱忠榮同志任臨時黨支部書記(組成兩個黨小組、一個團小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取經(jīng)。十一月九日我隨李繼松政委、袁西有副主任帶隊的對口學習組到正在一線作戰(zhàn)的十一軍觀摩學習,在曼棍洞,從三十二師組織科楊科長那里了解了一些烈士工作的程序、內(nèi)容、方法及注意事項,在心中有了一些大致的概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印制登記報表。此項工作從烈士搶運登記、轉(zhuǎn)運登記、團中轉(zhuǎn)站初步清洗登記、火化場接收登記、遺物登記、火化登記、傷情登記、彈片數(shù)量登記和骨灰盒入庫編號等所需報表都由我負責設計、聯(lián)系印刷并將有關表格發(fā)放各團烈士工作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四)物資購置。一是到麻栗坡縣城購置一批照相器材;二是到軍需科領取一批烈士用的軍服(其中干部軍衣20套、女兵軍衣5套),還有100米白布等用品;三是到麻栗坡烈士陵園從縣木材站領取前指已結過賬的兩方木料和三十四口棺材。(后因取消土葬,到云南大理購回四百個大理石骨灰盒);四是到師醫(yī)院領取一批整容器械和10副擔架。至此,各項準備工作基本就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動員</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十一月二十八日晚上,師政治部主任高武生召集火化組全體人員進行了戰(zhàn)前動員,提出了六條具體要求。二十九日,火化組全體同志由硯山分乘兩輛卡車于上午九點多出發(fā),十一點多到達我們的陣地——西疇縣興街火化場。當時因條件不完善,部隊無法居住,在當?shù)卣陌才畔?,我們分住在三戶老百姓家里?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們部隊是十二月九日全面接管陣地的。在戰(zhàn)斗準備的這段間隙,我組織大家先后學習了軍委、軍區(qū)的有關文件和軍師兩級關于烈士工作的有關會議精神,用一上午的時間對全體人員再次進行動員,并讓大家深入進行討論,針對各自崗位表示了決心、制定了措施。記得動員時大致講了三個方面內(nèi)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工作重要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袁副主任曾對我們說起一件鮮為人知的事情:初到硯山時,昆明軍區(qū)對輪戰(zhàn)部隊的烈士遺體處理并沒有過細的要求,之后將烈士就地火化并將骨灰?guī)Щ卦?,是緣于未上陣地前,負責?lián)系地方工作的他與麻栗坡縣楊興躍縣長在烈士陵園內(nèi)的一次特殊對話。那時我軍收復老山不久,大批烈士剛剛安葬,烈士親屬聞訊從四面八方蜂涌而至,縣政府在接待方面不堪重負。楊縣長如實表示了自己的憂慮,細心的袁副主任將這一情況在師黨委會作了報告,提出宜將本部烈士遺體火化帶回的建議,得到了黨委一班人的一致贊同,后經(jīng)逐級上報獲得批準,火速設立了火葬場,部隊將烈士骨灰?guī)Щ卦苍?,以減輕烈士親屬和地方政府的負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聽了這席話,我們方知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都對師黨委的遠慮深謀投以敬佩的目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人說:人死如燈滅,火化時沒外人在場,領導和家人看不到,搞好搞壞,反正都是一盒灰。那時軍隊的政治性很強,還沒人性化的提法,但起碼的階級愛戰(zhàn)友情,要求我們決不能讓這種思想影響到我們的隊伍,火化場雖然沒有槍炮聲,但卻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斗,它的影響力不是局部的,在某種程度上將超越戰(zhàn)場本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鑒于戰(zhàn)地火化,是一九七九年以來的第一次,也是我國有史以來首次規(guī)模性的火化。而第一次的嘗試又不能出任何問題,因此意想不到的困難會很多。所以,軍指揮所十一月十一日專門召開戰(zhàn)場烈士工作會議。軍長、政委作了具體指示:一是要求選拔責任心強,對烈士有感情,平時表現(xiàn)好、工作能力強的同志擔負此項工作;二是工作不準出漏洞,不準留后遺癥,不能因我們的點滴疏忽,影響到干部戰(zhàn)士的作戰(zhàn)情緒。無論軍事會議還是政治會議,師里也是逢會必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們感到,烈士工作是戰(zhàn)時政治工作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做好了,可以極大地激發(fā)干部戰(zhàn)士的愛國熱情,調(diào)動他們同越寇浴血奮戰(zhàn)的積極性,并能更好地安慰烈士的親屬,否則,戰(zhàn)場上的負面影響將是非??膳碌模鋼p失也是難以估量的。因此,我們要時時想著在前線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們,要對得起他們。處處掂量著自己肩上的責任和重托,不辜負上級黨委首長及參戰(zhàn)的每一個戰(zhàn)友對我們的期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次烈士工作有三個顯著特點:一是社會要求高了。從影片《高山下的花環(huán)》可以清楚看到,整個社會和人民群眾對烈士工作的期望越來越高,已由單純最高的政治要求轉(zhuǎn)變?yōu)榛镜娜诵曰仨?;二是交通條件好了。烈士親屬臨時來隊的可能性大了;三是新街是昆明到前線的必經(jīng)之路,無論是軍隊首長還是地方領導,都可能會時常光顧的。綜上特點,都要求我們的同志把政治敏感性和工作責任心體現(xiàn)在工作中的點點滴滴,決不能讓我們的戰(zhàn)士和烈士的親屬再受第二次痛苦。中央軍委和大后方的全國人民正以期待的眼光在注視著我們,我們一定要以實際行動告慰一線部隊,告慰全國人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工作程序及人員分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烈士送來后,按照以下程序進行:一是由接收人員辦理登記手續(xù);二是由整容組按照烈士數(shù)量分組清洗整容;三是由火化組實施火化并逐人登記彈片,同骨灰一起裝入骨灰盒后,再行入庫手續(x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干部科姚干事負責烈士接收登記手續(xù)、填寫烈士卡片、陣亡烈士登記表、烈士證明書,給烈士編號、填寫烈士骨灰盒標簽,除此外,還要負責烈士衣服的發(fā)放和烈士遺物的登記和保管。宣傳科邱干事負責烈士的遺容攝像工作并負責全隊的戰(zhàn)時政治思想工作。教導隊長樊鐵煥、副教導員謝吉曉負責具體整容和行政管理工作。我負責上下協(xié)調(diào)和烈士火化、骨灰入庫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工作要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根據(jù)上級關于“烈士遺體不得留置異國”的要求,所有遺體必須運回火化。我們的一線部隊在搶運烈士時有時是要付出相當代價的(后來聽老指導員孫曉軍講,他們連奉命搶烈士,冒著炮火搶了一晚上,戰(zhàn)士累的爬不起來,天亮一看,一多半是越軍的尸體,大家懊惱壞了。實戰(zhàn)中的確還出現(xiàn)過傷亡三四人搶一烈士的壯烈場面。)。對于冒著生命危險才運送到我們手中的烈士,我們怎麼辦?師首長要求我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是當天接收,當天火化,無特殊情況不準過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是整容中,能縫合的傷口必須縫合,能拍照的盡量拍照。做到無血跡、無泥土、無未縫合和未包扎好的傷口;四肢不全的要用仿品代替;該穿的衣物必須完整。每整容一名烈士,隊里的干部無特殊情況都要到場并進行檢查驗收。務必做到“領導檢查不檢查一個樣,護送人員在場不在場一個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負責火化人員要對烈士遺體輕抬、輕放、慢輸送;火化后要一人一清爐,務必骨灰完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是對戰(zhàn)區(qū)傷亡情況,要嚴加保密,不準向其他人透漏。與烈士是同鄉(xiāng)或同學的,不準將其犧牲的情況告訴家里,免得人為被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四是烈士骨灰盒不準讓任何人帶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五是工作中要嚴肅認真,堅決杜絕戲笑、打鬧和開玩笑行為。如有家屬來隊,一定要熱情接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通過簡單地動員,大家的認識有明顯變化:一是一直鬧著要同戰(zhàn)友一起到一線真刀真槍立戰(zhàn)功的,安下了心,認識到自己崗位的重要性;二是比起一線官兵的危險性、艱苦性,我們沒理由搞不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四、首次</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九日下午四點三十分,我們接收到全師參戰(zhàn)后的第一位烈士——師炮團二營四連戰(zhàn)士楊獻龍,他是12月9日11時30分在貓貓?zhí)嚨嘏谏渲袪咨模饕穷^部受傷。按照預定方案,我們與炮團轉(zhuǎn)運組辦完交接后,即將楊獻龍烈士抬到工作臺上,面對護送的官兵和火化組年輕的戰(zhàn)士們,為防止怯場亂陣腳,我和樊鐵煥同志商量了一下,決定此次整容全部由干部操作,戰(zhàn)士一律在一邊觀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們首先對烈士身體進行清洗,軍醫(yī)李天國和衛(wèi)生員暢新樂對頭部整容。楊獻龍同志是剛從教導隊出去不久的學員,大家都比較熟悉他,然而在近距離面對老戰(zhàn)友被固血覆蓋的傷口和不愿閉合的雙眼,大家都哭了。我協(xié)助軍醫(yī)對傷口進行了清理和鏠合,看著李軍醫(yī)顫抖的雙手和滿臉的淚水,我也泣不成聲。給烈士洗過臉后,又將胡子刮的干干凈凈,然后涂了胭脂。一套從內(nèi)衣襯衣襯褲到絨衣棉衣外罩;從腰帶帽子到領章帽徽制式軍服穿畢后,邱干事從正面、側面、全身、頭部四個方向進行了拍照。這時再看小楊已似安祥入睡的神態(tài),我們才喘了一口氣。最后我們和護送的官兵一起為小楊舉行了一個簡單而又莊重的告別儀式,就送他上路了。因柴油爐子是第一次使用,比較涼,火化時共用了兩個多小時,然后由我將骨灰裝入紅色絲綢袋,附上標簽入庫(當時,大理石骨灰盒尚未運到)。這就是火化組的第一次工作。天黑了,大家基本都沒吃飯,房東老鄉(xiāng)也來相勸,但同志們根本沒有食欲。因條件所限,老邱蹲到牛棚去沖洗照片了,我則和老樊去查鋪,早已過十二點了,但大家都沒有睡意。本來都是些年輕戰(zhàn)士,還帶著童心的幼稚,讓他們過早地面對,確實也是一種殘忍。他們能安睡嗎?這才僅僅是剛開始,以后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五、殘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八五年的“1.15”戰(zhàn)役是繼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的全線反擊戰(zhàn)、法卡山戰(zhàn)役、一九八四年“4.28”老山收復戰(zhàn)之后第四次大的戰(zhàn)役,它以殲敵1200余人我亡104人的戰(zhàn)績載入我軍史冊。然而,戰(zhàn)爭是殘酷的,任何外交性的辭令,都無法改變它殘酷性的一面。這里僅從烈士火化工作中列舉點滴便可見一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月二十日下午六時左右,接連幾輛掛著紅十字旗的軍車帶著戰(zhàn)場的硝煙伴著一路塵土來到新街火化場。迅即,二十九位烈士擺滿了火化間前的一片空地。這些尚未清洗換裝的烈士,大部分血肉模糊、肢體不全,令人不寒而栗。辦完交接手續(xù)后,兩人一組,每組清洗三個烈士,我加入了整容組。首先,剪掉烈士血衣,清理遺物和子彈帶;二是遺體清洗干凈后,完善肢體和縫合傷口;三是由軍醫(yī)和衛(wèi)生員組成的整容組進行整容化妝;四是穿衣拍照;五是白布裹身實施火化。清洗時,全部用溫水洗身,上下肢不全的,用稻草裹布代替,沒頭的用藥棉整形外戴口罩。記得那天,我和衛(wèi)生員處理兩位烈士,一個是肚子破裂內(nèi)臟外露,我協(xié)助衛(wèi)生員將內(nèi)臟按進肚中,并進行縫合;第二個更慘,整個臉部被炮火扯掉,只剩下眼鼻口五個黑洞,在血肉中找到和下額僅連半寸的布滿黃土的臉皮,我們將其覆蓋原位后,洗去泥巴,用膠布貼好,再刮去半寸胡須,才露出常人的面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洗整中,我們發(fā)現(xiàn)不少烈士的手臂拉不開,犧牲后仍然是一副機槍手駕搶射擊的姿勢,給其穿衣時,怕弄斷骨頭,把衣袖剪開放置胳膊上;有些烈士的胳臂上,標有戰(zhàn)斗諸元和敵軍火力圖,我們就立即將這些用烈士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數(shù)據(jù)上報師部,據(jù)悉,該情報發(fā)揮了很大作用。在清理二團二機連烈士陳林湘遺體時,發(fā)現(xiàn)其口袋中有一紙條,上寫著:“黨支部,我上袋內(nèi)有一元錢,替我交最后一次黨費”。有一個烈士火化后,在清理爐膛時,發(fā)現(xiàn)一枚迫擊炮炮彈飛輪。據(jù)調(diào)查其胸部重傷無法整容,犧牲時飛輪已在肚中。而此類爐膛中的子彈聲更是時有發(fā)生。三月八日,送來12位烈士,其中,硬骨頭六連副指導員謝關友,身負80處傷,火化后在骨灰中找到11塊彈片。一團七連班長李桂友犧牲時,身負11處重傷,126塊彈片。最多的一個烈士被定向地雷擊中,身上有208顆鋼珠。還有一位回民烈士,犧牲后被河水浸泡數(shù)日,全身浮腫變黑,手指觸及便進肉中,其五官已經(jīng)生蛆,但火化組的同志們沒有一個回避和應付的,他們用竹簽棉球蘸酒精硬是一點一點清理干凈,。在這一點上,雖然時過多年,但我一直為此感到欣慰,我們沒有辜負同志們的期望,沒有半點對不起烈士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還有一次深夜,我和其他兩位同志值班,突然,一輛運送烈士的軍車來到門前,護送的干部沒有抬下放烈士的擔架,只提下一個麻袋。這位干部很沉重地對我說,這是十八名烈士,貓耳洞不幸被炸,是袁副主任帶領人員搶出的,他要求你親自處理。我急忙打開麻袋,看到的是僅有半麻袋用鮮血浸泡的泥巴和幾塊用泥巴裹著的肉,我驚呆了,好長時間回不過神。經(jīng)火化,18人只有5塊骨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我部犧牲的烈士中,有四十多位是一九八四年入伍的新戰(zhàn)士。他們當兵才半年就參戰(zhàn),上陣地不到一個月就犧牲。這些十七八歲的孩子,在人生道路上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就是戰(zhàn)爭,人類史上最殘酷的一個宿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師直13人、一團178人、二團88人、三團54人、炮團3人”,這是我部烈士的數(shù)字統(tǒng)計,看著這一組帶血的數(shù)字,我長時間喘不過氣來。這就是戰(zhàn)爭。不管性質(zhì)如何界定,都是一個國家在某個階段最高利益的需要,作戰(zhàn)雙方都將以大量物資的消耗和人體的傷亡為代價。此外,給親屬帶來的傷害也是難以估量的,至今,我仍不敢回想烈士家屬到火化場那一幕幕揪心的、讓常人難以承受的痛苦場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到這兒,可能會有人問,你是軍人,你懼怕戰(zhàn)爭嗎?是啊,軍人生來就是為戰(zhàn)爭準備的,應對戰(zhàn)爭,是軍人的基本職能,無所謂怕與不怕,既然發(fā)生了,你必須承受。而我感到痛心的則是另一方面——精神上的傷害:記得在往前線開拔的一個岔路口,我們與一群到旅游區(qū)觀光的年輕人相遇,他們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手指我們說:“當兵的,要英勇作戰(zhàn)啊,人民考驗你們的時候到了,哈哈”。對此,你有何感想呢?一九八五年六月初,我陪袁主任到昆明看望住院的傷員,在街頭碰到一個一條腿的傷員與兩個年輕人在一公交車下撕打。據(jù)了解,這個傷員在車上站立不穩(wěn),搖搖晃晃,這兩個年輕人不僅不讓座,而且還用“金雞獨立”的詞句去調(diào)侃這位傷員,逼其舉杖決斗。對此,你又有何感想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唉!軍人的流血豈止在戰(zhàn)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六、調(diào)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八五年四月二十七日上午十一時至五月一日中午,這是我作戰(zhàn)期間上陣地時間最長的一次——四天,任務是調(diào)查我部作戰(zhàn)中無遺體烈士情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輪戰(zhàn)即將結束,馬上就要換防。此時,有人向總政反映我部有作戰(zhàn)人員和烈士遺體失蹤問題,總政保衛(wèi)部要我部上報情況,于是,此差事落到我的頭上。根據(jù)各單位排查情況,我?guī)煾緵]有人員失蹤現(xiàn)象,但確有36名烈士未送到新街火化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帶著這個問題,我從4月27日開始,先后對師直屬隊4名、一團22名、二團7名和三團3名烈士犧牲時的詳細情況進行調(diào)查。采取找見證人逐個談話的方式(因陣地情況所限,未例行簽字手續(xù)),詳細聽取了見證人的陳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團二連通信員盛開元看到本連戰(zhàn)士許某某于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七連袁振華看到本連戰(zhàn)士李某某于一九八五年一月十七日早晨在116前無名三號陣地被炸飛掀到懸崖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機連班長謝康生看到本連戰(zhàn)士岳某某和吳某某,于一九八五年一月十五日下午在145陣地南一洞口,拉響爆破筒與敵6人同歸于盡,后找到他們的手槍、沖鋒槍,衣服和部分碎肉埋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七連袁新華看到本連戰(zhàn)士王某某于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午在116陣地被炸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七連班長熊良軍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午在116陣地看到本連戰(zhàn)士虞某犧牲,即將其遺體背回放置一石崖上,后遭敵炮火襲擊,遺體被炸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六連班長劉生華、戰(zhàn)士史龍旗看到本連戰(zhàn)士張某某于一九八五年一月十五日在142陣地和王偉俠、張國勝一起與敵同歸于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十六位烈士的身首一一得到印證后,我的神經(jīng)幾乎麻木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聽著弟兄們已哭不出聲的陳述,看著戰(zhàn)友們用眼淚書寫的證明,我還能再說些什么呢?是啊,英烈們走了,無怨無悔地走了,連一句話、一把骨灰也沒有給他們的親人留下,他們將自己英勇衛(wèi)國的軍魂和身軀化作南疆的紅土,永遠捍衛(wèi)著祖國的邊疆。帶著說不出的悲傷,我一口氣寫完了調(diào)查報告(注:為了不給烈士家屬造成精神痛苦,這里隱去了上述無遺體烈士的名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七、日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前線的十個月里,因環(huán)境限制,我?guī)缀鯖]記過一篇完整像樣的日記。如今閑暇之余,翻箱倒柜,發(fā)現(xiàn)了作戰(zhàn)期間的五本筆記和一本流水賬。這本流水賬很有意思,是個大雜燴,什么都有,還有一些類似日記的半截隨筆,下面按時間順序摘錄幾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85年1月1日。截止今日,我?guī)熞颜碱I陣地23天。12月9——11三天,剛上陣地,情況不熟,部隊傷亡嚴重,大家情緒低沉。21日,一場漂亮的反擊戰(zhàn),重創(chuàng)敵316師一個團,整個部隊士氣大振。12月24日,在條件不成熟的情況下強行拔點,部隊損失嚴重,影響不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月15日。凌晨四點,那拉方向(一團)對越實施拔點作戰(zhàn),后三個團的防線全部熱鬧起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月17日。中央軍委賀電,祝賀我?guī)煹膭倮?,并稱之1.15大捷載入我軍戰(zhàn)史。為此,我拍了一張照,第一次露出了笑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月19日。16——18三天,共殲敵1200余人,我亡104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月21日。從昨天晚上九點半到今天上午九點半,我沒有合一下眼,整整處理了29位在1.15戰(zhàn)斗中犧牲的烈士。記住這最悲壯的一天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月2日。今天,908部隊(54軍偵察大隊)送來一具越南特工隊員的尸體,我與其他同志每人給了他一腳……后來有點后悔,也真可憐,他才18歲,是所謂“第三軍事強國”窮兵黷武的犧牲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月8日。前天,科里通知我接替項干事到一團二營任教導員(輪流),出發(fā)那天,火化組全體人員列隊歡送,樊鐵煥隊長特意送給一句人們笑不出的玩笑:韓干事,如果他們把你送來,弟兄們一定會給你洗干凈。我僅說了聲謝謝就出發(fā)了。在曼棍師指揮所待了一天多,還沒上陣地,就被郭培鞏師長召去,說2.11有大仗,要我立即籌備物資,馬上趕回新街。就這樣,教導員沒干成,又回到了火化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月9日。大戰(zhàn)將臨。想起了韓大敏同志在一九七九年探家時,介紹他那年出征前的情況,猶如身臨其境。戰(zhàn)斗中很難預料生死,此刻,誰都會有一種生離死別之感,悲壯激昂之情。面對可能的死亡,說什么好呢?鼓勵、教誨和勉勵這樣的詞,大家都說的很少,慣用的幾乎都只有兩個字“保重”。記得關科長三次送我離開師指,叮囑我的一直是這兩個字。這就是戰(zhàn)前的真實寫照,戰(zhàn)友的真情大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月11日。一、三團凌晨六點,對越拔點作戰(zhàn),當天擊斃敵140人,傷敵140余人。我亡40余人。其中,三團四連攻打140陣地,斃敵47人,傷敵39人,該連亡2人。以小的代價換取大的勝利,受到中央軍委表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月12日。到麻栗坡烈士陵園處理兩位軍工烈士(作戰(zhàn)時,地方為我?guī)熍鋫涑幧剿膫€連民兵、文山兩個連民兵,若有犧牲,由部隊負責,穿軍衣,不戴領章帽徽,遺物登記程序與軍人一樣),他們被炸彈炸的很慘,根本無法整容。我與縣民政局田副局長(縣支前辦主任)交談時她放聲大哭,前去的同志無一不掉淚。裝棺埋葬后,我到烈士陵園西五排陵墓31師偵察連副連長、我同年入伍的老同學陳西友烈士墓前,為他上了三柱香和一包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月19日。今天是大年三十,下午送來四位烈士。晚上八點,山下百家燈火,鞭炮聲聲。而我們這里沒有一點節(jié)日氣氛,大家和往常一樣正忙著給烈士整容、火化。除夕夜就是在這種難言的氣氛中度過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月20日。今天春節(jié),還好,沒多少情況。早上一頓餃子,睡了半天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月26日。今天是我的生日,到管理員處買了二斤半雞蛋(30個),煮熟后,分給火化組官兵每人一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3月4日。截止今日,我部已殲敵三千四百余人,我傷一千一百余人,亡二百七十余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3月八日。上午八時,我?guī)熑齻€步兵團全面出擊,實施拔點作戰(zhàn),十點半結束,共拔點八個。下午一團送來六位烈士(六連3個、四連2個、三機連一個),其中有六連副指導員謝關友同志,他身負80處傷,火化后,從骨灰中找到11塊彈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晚上二團也送來六位烈士(二連2個、三連3個、特務連1個).八點鐘,三團和炮九師各送來一名烈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3月10日。上午,從師醫(yī)院送來一位烈士(二團八連的),下午,一團送來四名烈士(均為六連的)。敵我雙方的炮擊七點停息,但二團二連方向的戰(zhàn)斗則更殘酷了。聽運烈士的同志講,全連只剩下二人了,師里已把三團二連拉上去增援。目前,正在打反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4月4日。今天上午,師開追悼會,袁副主任主持會議,李政委致悼詞,三大機關和連長、政指參加。下午,西疇縣委書記和副縣長送來花圈并和我們合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4月5日。軍首長及軍機關到火化場悼念烈士。期間,軍長傅全有叫我過去,說我?guī)熈沂抗腔液猩系恼掌瑳]有36師的全,為此,批評了一通。真委屈,可知擔負主攻方向的我?guī)?,烈士?shù)量整整是36師的十倍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4月6日。當?shù)貙W校組織六十余名初中同學前來悼念,我在烈士吊唁堂前給他們上了一堂以宣揚烈士英勇事跡,勉勵他們珍惜生活努力學習的政治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4月7日。上午,州工作組、縣工作組、區(qū)機關、直屬單位、五大區(qū)、學校、醫(yī)院、企業(yè)、個體戶代表等230余人在火化場舉行悼念儀式;下午接待三批自發(fā)前來悼念的群眾。有位七十多歲的小腳奶奶,背著祭品跋涉十幾里山路來到吊唁堂,老人家抱著骨灰盒哭得悲痛欲絕(據(jù)悉她的孫子一九七九年作戰(zhàn)時犧牲),其情其景終生難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4月15日。自4月10日至今六天時間,我和邱忠榮同志在沒有任何支撐物的條件下,抱著大理石骨灰盒,用毛筆撰寫了348個烈士的碑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5月25日。下午離開新街,返回硯山,從此結束了火化組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6月16日。晚上八點二十乘火車離昆回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八、善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部隊回杭歸建后,師黨委對烈士善后工作非常重視,專門召開了由師常委參加的接待工作、善后工作和安置工作會議,并同時成立了三個小組:一是由政治部袁副主任為組長、宣傳科彭科長、群聯(lián)科謝科長為成員的秘書接待組;二是由司令部馬副參謀長為組長、軍務科葉參謀、干部科夏干事、衛(wèi)生科喬助理員和我為成員的烈士傷員善后工作組(夏干事和我負責烈士、葉參謀和喬助理負責傷員);三是由后勤部姜副部長為組長、軍務科、財務科和管理科為成員的后勤保障組。李繼松政委、劉廣平副師長、梅松林副政委對此項工作提出了具體要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老山地區(qū)防御作戰(zhàn)中,我部共犧牲336人(其中干部22人、戰(zhàn)士314人,不含12名實習學員)。烈士分布在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廣東、山東、甘肅、浙江、江蘇、安徽、福建、上海等12省1市64個縣。根據(jù)烈士數(shù)量多、分布面積廣、地區(qū)條件差異大、人民群眾要求高的特點,師黨委多次召開會議,要求善后工作要不求形式、突出實效,認真扎實、不出差錯。并積極與地方取得聯(lián)系,主動配合地方政府做好工作??傊?,部隊在有限的條件下做出了最大地努力,地方政府也做了大量的工作。</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部隊烈士工作</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建全組織,加強領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師團黨委和政治機關把做好烈士善后工作作為戰(zhàn)后穩(wěn)定部隊的重要內(nèi)容,列入議事日程,兩級都在最短時間內(nèi)成立了烈士工作領導小組。師里由副師長、副政委親自掛帥,司政后三大機關副職首長參加,組織、干部、軍務、軍需、財務、管理部門各抽調(diào)1——2人具體負責業(yè)務保障。師團均成立了烈士工作辦公室,負責接待地方政府和烈士家屬,指導基層做好烈士善后和家屬工作;烈士較多的營連也相應成立了烈士工作組織,由營副教導員和連副指導員負責。由于組織建全,責任清楚,盡管部隊剛返營房,軍務繁雜,但烈士工作從沒受到影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早在部隊下陣地休整時,師里就舉辦了一期由150人參加的善后工作集訓班,熟悉烈士生前事跡和各種政策規(guī)定。五月底,將這部分同志組成若干小組,分赴有關縣市,到336戶烈屬家里走訪、慰問。同時,各團派出1——2人回營區(qū)布置靈堂和準備追悼會,使部隊返回后能馬上開展工作。我也是第一批回杭打前站人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講究方法,靈活政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按政策規(guī)定和條件許可,盡部隊最大能力去解釋和解決烈士家屬提出的各種問題。做到政策范圍內(nèi)的要堅決按規(guī)定解決;政策沒規(guī)定的,努力創(chuàng)造條件爭取解決;政策范圍外的,認真做好耐心細致的說服工作,堅決杜絕亂耍態(tài)度、亂表態(tài)和說話不負責的現(xiàn)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認真撰寫烈士生平,大力宣揚烈士事跡。四月底,各團都將烈士生平事跡整理打印,同烈士通知書一并寄給烈士家鄉(xiāng)政府和烈士生前所在單位,以便地方政府宣揚。各團還利用派人出差或探家機會,到烈士家鄉(xiāng)向烈士家屬介紹烈士生平事跡;介紹部隊開展向英烈學習的情況;向烈士家鄉(xiāng)的人民作英烈事跡報告。使烈屬們感到自己的親人為國捐軀是無尚光榮的,他們的死是值得的。從而為下步工作奠定了基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3)主動與地方政府協(xié)商,搞好軍地關系。在與地方民政部門接觸中,大家說話謙虛,辦事謹慎,尊重地方。336戶烈屬中的大部分問題得到了解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3、營造氛圍,扎實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做好宣傳匯報,迎接骨灰入杭。我們提前回杭州后,關科長即帶我向留守的師副政委姜海春、梅松林二位首長進行匯報。隨即,首長們也向浙江省委、杭州市委、省軍區(qū)和軍分區(qū)進行了匯報,省軍區(qū)兩次召開由省市主要領導參加的迎接骨灰入杭儀式協(xié)調(diào)會。我有幸參加這兩次會議,會上確定了議程,其中部隊領導的迎接詞和感謝詞由我起草。一九八五年六月二十七日九時四十四分,在一片低沉莊重的哀樂聲中,迎來了運送烈士骨灰的列車。記的那天,暴熱中突然下起了中雨,迎接骨灰儀式十點半在艮山門車站九號貨運站臺舉行。在雨中,有南京軍區(qū)和我們軍的首長、有浙江省和杭州市黨政軍的領導,也有自發(fā)參加的群眾。姜副政委代表全師官兵致詞,省政府一位領導講了話,我們部隊一位基層指揮員發(fā)了言。之后,伴隨著哀樂,軍隊和地方四大班子敬獻了花圈。蒼天似乎有靈,儀式自始自終,老天都和我們一起在哭泣。歡迎儀式結束了,天也晴了。隨后,各級領導乘車護送靈車離開艮山門。這是一支擁有百十輛前后占距數(shù)公里的龐大車隊,也堪稱杭州歷史上首例:車隊前面是為此行護送開道的一輛警車和兩輛摩托,第一臺是哀樂車,第二臺是花圈車,第三至七輛是每車四名全副武裝士兵護衛(wèi)、骨灰覆蓋軍旗的靈車,后面是依次排列緩緩送行的黨政軍領導的車隊。汽車以每小時五公里的速度緩緩通過杭州市區(qū),當走到天目山路杭州大學門口時,突然聽到一片哭聲,我從拉花圈的大轎車中拉開遮窗的黑紗,看到上千名杭大、浙大的學生哭著跟車送行,尤其女生哭的更厲害,車隊幾乎停行。為了不驚動群眾,按照預案,一律不通知外部人員參加。至今我還弄不清,那天怎麼來了那麼多自發(fā)送行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師打了勝仗,杭州的百姓早就從他們?nèi)デ熬€慰問人員那里獲悉。然而,首次迎接的卻是這么多的骨灰盒,的確讓人震撼,也由此讓他們聯(lián)想到前方血雨腥風的戰(zhàn)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搞好烈士家屬來隊的接待工作。七月份,先后有120戶烈屬來隊,對每戶烈屬的來隊,要求團、營、連首長及時慰問,介紹情況,在精神上給予安慰,生活上體貼照顧。我們對每戶家屬,均分工一名能協(xié)助連隊做工作的同志自始至終地陪同照顧,保證其吃好住好,想方設法使他們心情舒暢。地方民政部門來人,師團領導擠空陪同座談和安排食宿、安排車輛,并派出專人隨其到連隊座談,盡可能滿足他們的要求。總的來看,地方政府和烈士家屬對部隊的工作是比較滿意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3)對烈屬提出的家庭經(jīng)濟困難、子女就業(yè)、工作調(diào)動等問題,我們采取積極商請地方民政部門和其他部門共同解決的辦法,對個別家屬反映的家庭困難,也做了少量救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4)凡需給烈士補發(fā)的物資,以連造冊,上報團烈士工作組處理。對烈士遺物,做到認真清理登記。凡戰(zhàn)士們有的慰問品、作戰(zhàn)紀念品、作戰(zhàn)補助費,在烈士遺物中都必須顯示。對少數(shù)烈士已丟失的紀念品和慰問品,各團作出規(guī)定,由所在連的干部墊上自己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5)及時宣揚表彰烈士家屬中的好人好事,發(fā)揮典型的積極作用,在家屬中達到了互相學習、互相教育和互相做工作之目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4</span><b style="font-size:20px;">、存在問題</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經(jīng)費問題:烈士家屬來隊的旅差費,在昆明時規(guī)定每戶可來四人,路費實報實銷。后來南京軍區(qū)規(guī)定,每戶只準報三人而且總經(jīng)費只限于150元內(nèi),缺口太大。實際上大都超過三人,有的一家就來了八九人。有的連隊家底薄,為安慰烈屬,消化矛盾,無奈把大家的津貼費也墊了出來;此外,烈士立功獎金(一等功400元、二等功200元、三等功50元、嘉獎10元)及烈士遺物丟失的賠償費,因部隊報賬晚發(fā)不到手,導致烈士工作留尾巴,移交中不能一次結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其他問題:有的烈士家屬提出請部隊補發(fā)一套新式軍服作紀念,都知道是人之常情,但卻無法答復;銅陵、霍邱、徐州沒有烈士陵園,無法移交骨灰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地方烈士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地方各級領導和民政部門對烈士善后工作的處理,總的來看是比較重視的,大多數(shù)地區(qū)是積極主動的,處理速度也是比較快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是領導重視親自抓,宣傳工作比較好。我部四月底下發(fā)通知時,將烈士簡要事跡一并寄往。各地接到通知后,不管該地區(qū)烈士數(shù)量多少,都成立了烈士工作小組,主要領導親自檢查,聽取匯報,到場指導工作;宣傳部門工作扎實行動快,報刊、電視、電臺宣傳得力。由于各級政府重視,社會輿論到位,從而使烈士家屬的思想問題和實際困難,得到了較好解決。如江蘇六合縣委提出“為戰(zhàn)爭、為烈士、為國防、為優(yōu)撫對象服務”的四服務活動,調(diào)動學校、機關、和各類企業(yè)人員,積極開展我為烈士家屬辦好事,在社會上引起強烈反響。上海青浦縣有四位烈士,該縣接到通知后,縣委書記親自布置,在全縣進行廣泛宣傳,使烈士的名字和事跡在全縣家喻戶曉。該縣人民敬仰烈士,尊敬烈屬,已成為一種世風,軍隊和軍人的威信明顯提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是作風扎實,不推不拖,拍板定案快。這次部隊慰問組走訪,每到一地,縣委、縣政府領導都要親自陪同,和同志們一塊逐戶做工作,對家屬和部隊提出的問題,當場拍板定案,馬上抓落實。由于地方工作扎實,烈屬來隊人員比原計劃減少三分之二,多數(shù)家屬含著眼淚說,地方領導這樣關心我們,我們沒理由再去打擾部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是想方設法解決家屬困難。這次,除了按政策規(guī)定解決家屬問題外,各縣市都在政策外給家屬解決了不少實際問題。上海青浦縣一等功臣王春龍烈士家里,政府為他們家安排了四個招工指標,住房緊張,政府又專門為他們蓋房;江蘇溧水趙落落烈士,姐姐安排到公社婦聯(lián),妹妹高考復習,縣里專門指派一名教師輔導;為解決家庭人手少,老人無人照料的問題,地方有關部門不怕麻煩,從外地想方設法把其子女調(diào)到身邊;有的縣還給年老多病的實行公費醫(yī)療……烈屬們感動地流出了眼淚。他們說,我們沒想到的,地方政府為我們解決了,我們沒什么可說,只有一個心眼,為國家多做貢獻。之后,到部隊替兒子、替弟弟繳納黨費的已有二十多戶,最多的一直交到六七十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四是存在問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些地方干部大局意識淡薄,缺乏群眾觀念,烈士工作不到位甚至激化矛盾。江蘇某縣的陳和平烈士家,父母長年患病,申請地方解決醫(yī)療費,部隊工作組在場時,地方答應解決,部隊走后就不管了,家屬找了幾次,那里的干部還大發(fā)脾氣,公社書記在干部會上公開講“他們再鬧就處理他們,還說2000元撫恤金已經(jīng)足夠了,還想怎么著等等,很缺乏感情。后來,家屬又跑到部隊,請求派人再去解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部隊到廣東某縣梁元信烈士家里慰問時,縣民政局負責人說,部隊去慰問帶的100元太少了,要部隊把慰問烈士期間縣里用的招待費、煙錢和車費都拿出來,還說如不照他們的意見辦,就不準見家屬,工作將來全部由部隊負責做,地方不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河南某縣接到通知后,一直不通知烈屬家里。部隊五月初派工作組去慰問時,縣里不同意部隊同家屬見面,說現(xiàn)在正是“雙搶“的大忙季節(jié),通知家里會影響縣里的全面工作,他們?yōu)榱吮C?,還把部隊慰問組的介紹信收了起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根據(jù)地方存在的問題,部隊迅速派出第二批工作組。此時,我已接到上軍校的通知書,于八月底離開了部隊。自此,我所經(jīng)手的烈士工作告一段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九、悼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九八五年七月十三日上午九點,在師部大禮堂舉行師直單位對越作戰(zhàn)烈士追悼會。時過二十六年,已記不清那天是什么天氣,記得到會的客人很多,有南京軍區(qū)和浙江省軍區(qū)、杭州軍分區(qū)的首長,有浙江省委省政府、杭州市委市政府領導,有軍首長和幾個師的代表,還有有關省市縣民政部門的同志和烈士的親屬;送花圈和致唁電的領導及單位則更多。會議規(guī)模很大、很隆重。會議的具體過程雖已淡忘,而一個細節(jié)卻記憶猶新。那是在會議結束后,戰(zhàn)士列隊護送骨灰盒通過軍人服務社時,讓我目睹了烈士親屬撕心裂肺的哭聲和難以行走的身影。至今每每想起,仍然夜不能寢。巧的很,這一幕又被我剛剛來隊的母親和姐姐碰著,烈士的家屬還沒暈倒,而我的母親已躺倒在地上,使姐姐著實緊張了半天。后來我才從姐姐那里獲悉,一九八五年春節(jié)剛過,縣委書記帶縣鄉(xiāng)有關領導到我家里慰問,當時,我母親以為是下通知書的來了,猛烈地刺激,眼睛突然什么也看不見。后來,聽鄰居講,你在前線一年,你媽在家哭了十二個月。想起這些,我一直感到對不起母親,每當看到她老人家滿頭的白發(fā)和消瘦滄桑的臉龐,便有一種痛苦不可名狀,這樣的老人何止我母親一個?她所牽掛的又何止我一個?哪個母親希望戰(zhàn)爭?但為了安寧,這些偉大的母親毅然決然地將兒子送到了前方,這樸實無華地牽掛、難以上綱的情感,其實,便是獲得八年抗戰(zhàn)和三年解放戰(zhàn)爭勝利的強大力量,是支撐中華民族賴以生存的堅實脊梁。傷感之余,我又為有這樣眾多的母親感到驕傲,能做她們的兒子更感到自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零零七年五月的一天,突然接到袁主任從麻栗坡烈士陵園打來的長途,詢問陳西友烈士的墳墓在什么位置,并且告訴我,他和原師宣傳科干事劉丹旗、盧森林等一行三人在云南有關人員陪同下重返老山路(后由劉干事拍照、盧干事撰文,在網(wǎng)上發(fā)布了《尋憶老山》的散文,受到戰(zhàn)友和網(wǎng)友的廣泛關注),路過麻栗坡,專門去悼念陳西友的。我告訴確切位置后,他們在其墓前燒香、上供、撒酒、鞠躬。陳西友原是我?guī)熅l(wèi)連班長,七九年補充到十一軍三十一師參加對越還擊作戰(zhàn),八一年十二月九日犧牲,時任師偵察連副連長。袁主任一行根本沒見過他,也不認識他,此舉,的確出乎意料,著實讓我感動。他們悼念后,袁主任又打電話過來,讓我給老同學陳西有再說幾句。記得我當時含著眼淚說了這樣幾句話:西友,我的老同學、好兄弟,家鄉(xiāng)的父老鄉(xiāng)親沒有忘記你,我們的老師和同學沒有忘記你,老首長一行人雖不多,卻是代表老部隊所有現(xiàn)、退役官兵來看你的,你可以安息了,我抽空一定組織咱們的老同學去看你。</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麻栗坡烈士陵園,這里安放著900余烈士</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登百尺樓,看大好河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天若有情,應教四方思猛士;</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留一杯土,育青松翠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人誰不死,獨將千古讓英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心香一柱,神萌九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為中華民族英勇獻身的烈士們永垂不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當戍邊的烽煙退卻之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人們會刻下記憶的年輪,</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當映山紅盛開的時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戰(zhàn)友會萌發(fā)追思的心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年年月月,繼往開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共和國英烈的足跡絡繹不絕,</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卻有偉大的精神永存于天地間。</b></p> <h1><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b></h1><h1><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b></h1><h1><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以上是原南京軍區(qū)陸一軍一師政治部韓亞清干事,七年前撰寫的文章。來自于他1984——1985年參戰(zhàn)期間,對云南老山戰(zhàn)場火化場建設詳盡的史實記錄。</b></h1><h1><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作為那場戰(zhàn)爭的經(jīng)歷者和見證者,我感到有責任將此文做成美篇,以便于讓更多的人們予以收藏、閱讀和轉(zhuǎn)發(fā)!</b></h1><h1><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b></h1><p class="ql-block"><br></p> <h1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三轉(zhuǎn)彎</span></h1><h1><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b></h1><h1><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當年我連所在的炮陣地就配置在三轉(zhuǎn)彎的道路邊上。是暴露在敵人眼皮底下,容易遭到敵炮火襲擊、封鎖的交通要道。</b></h1><h1><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掛著紅十字旗運送烈士遺體的車輛,經(jīng)常不時從我們的面前走過。遺體都是用白布裹著一一運送到麻栗坡縣城方向去。</b></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0px;">當時看見烈士遺體,我們表現(xiàn)的是那樣的不以為然,鎮(zhèn)定自若,一點都不會感覺到害怕與擔心??傄詾閼?zhàn)場上死人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其實,在上戰(zhàn)場之前,我們的每一位官兵,經(jīng)過強有力的愛國主義思想教育,都做好了"為了保衛(wèi)祖國,隨時獻身"的思想準備……</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0px;">那場戰(zhàn)爭的殘酷,烈士的英勇及人性化的善后在作者筆下栩栩如生!對每一個讀者而言,每讀一次,或許都是一次心靈的凈化、洗滌和靈魂的救贖。</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0px;">我們不畏戰(zhàn)爭,但我們更期盼世界的和平!</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0px;">愿烈士所捐獻的身軀、所灑下的熱血,能夠換來后人長期祥和與安寧的同時,更能喚起人們“居安思危“的警醒!致敬,已年逾70的韓亞清老同志!</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0px;"> </b><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謝謝,韓亞清老戰(zhàn)友!</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0px;">你若不將此經(jīng)歷寫出,烈士火化場建場之事,將永遠是一個迷……</b></p> <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朋友們、戰(zhàn)友們,謝謝您的拜讀!</b></h1><h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 并希望您讀后予以轉(zhuǎn)發(fā)!以便能讓更多的朋友和戰(zhàn)友們來了解這一秘事,了解那場戰(zhàn)爭之悲壯、殘酷、慘烈,如此,也不負年邁70高齡韓亞清干事的一片苦心和希望……</b></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2018、8于杭州</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以下為2025年5月9日</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增寫的內(nèi)容</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5月初,陶正明將軍在杭州熱情接待了韓亞清干事全家一行從洛陽來訪杭州。</span></p><p class="ql-block">2025年5月6日,“八尺溝人”公眾號推送的《“戰(zhàn)地英雄入殮師”韓亞青一家江南“訪紅”記》,在眾親特別是部隊戰(zhàn)友中引起強烈反響,大家在為“英雄背后的英雄”韓亞青點贊的同時,對他這種特殊的教育子女方法給予積極評價。韓亞青的女兒韓蕾、女婿范志鵬更是受到了“心靈的震蕩、精神的洗禮”。下面是韓蕾回洛陽后寫的“訪紅”感悟。</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血脈里的軍魂</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b><b style="font-size:20px;">一次穿越時空的精神傳承</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韓亞清女兒 韓 蕾</b></p><p class="ql-block">五月初的杭州,西湖煙雨朦朧,龍井茶香氤氳。在這個屬于勞動者的節(jié)日里,我和愛人跟隨父親——一位參加過對越自衛(wèi)還擊戰(zhàn)的老兵,踏上了一段不同尋常的“訪紅”之程。我們拜訪了他的老部隊,看望了當年的老首長和戰(zhàn)斗英雄。在對越作戰(zhàn)紀念館里,當父親顫抖的雙手撫摸著那一排排為國捐軀的烈士名字時,布滿皺紋的眼角迅即流下了一串串滾燙的淚水……我突然明白,這不僅僅是一次簡單的探訪,而是一場跨越四十余年的血脈賡續(xù)和精神接力,是兩代中國人之間關于責任、勇氣與信仰的深沉對話。站在父親曾經(jīng)訓練過的操場上,我仿佛聽見歷史的回聲。</p><p class="ql-block">1984年的盛夏,無數(shù)像父親這樣的年輕軍人,響應祖國召喚奔赴南疆。他們中許多人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卻已經(jīng)做好了隨時結束的準備。父親用樸實的話語,為我勾勒出一個個鮮活的形象:有在貓耳洞里寫家書的偵察兵,有為戰(zhàn)友擋子彈的機槍手,有冒著炮火搶救傷員的衛(wèi)生員,他們?yōu)榱俗鎳陌矊幒腿嗣竦男腋?,都把生命定格在十八九歲……</p><p class="ql-block">這不是教科書上的遙遠英雄,而是身邊活生生的血肉之軀。當父親指著部隊榮譽室里發(fā)黃的照片,一個個叫出那些永遠年輕的名字時,我觸摸到了歷史的溫度——它不完全在撼人的敘事里,更在參戰(zhàn)老兵不多的生命中。在呈現(xiàn)部隊歷史的展館里,一件特殊的展品讓我駐足良久:那是一面用烈士鮮血染紅的軍旗,旁邊標注的名字是當今聞名全國全軍的“硬骨頭六連”。</p><p class="ql-block">父親告訴我,當年沖鋒時旗手倒下,后面的戰(zhàn)士立即沖上去重新扛起,前后犧牲了六人,直到第七名戰(zhàn)士才將它插上高地。這面千瘡百孔的旗幟,不正是中國軍人精神的絕佳象征嗎?無怪乎,父親在與其他部隊“老轉(zhuǎn)”交談時,常以一句“我是硬骨頭六連所在部隊的”予以炫耀和自豪。</p><p class="ql-block">我還想起他平時對我常說的話:“當兵的人,骨頭里銘刻的都是責任和紀律?!边@些看似不相關聯(lián)的細節(jié),此刻突然串成一幅清晰的圖畫,每一根線條都那么鏗鏘有力,波瀾壯闊。多年來,軍人的血性、軍人的習慣、軍人的作風,從未遠離過父親。退伍不褪色,他依然以軍人的標準在要求自己,同時也在教育著我、影響著我。與父親的老首長、老戰(zhàn)友見面,我開始有些忐忑不安,可這些當年威震南疆的指戰(zhàn)員,無論是將軍,還是英雄,都非常平易近人,就像我的家人一樣。其中,硬骨頭戰(zhàn)士展亞平說了一句讓我為之一震的話:“我們當年打仗,就是為了讓你們這代人不用打仗?!焙喓唵螁蔚囊痪湓?,道出了共和國軍人最樸素的家國情懷。看著父親和老戰(zhàn)友們相見時熱淚縱橫的樣子,我突然理解了什么叫“戰(zhàn)友”——那是比血緣更堅固的紐帶,是在生死考驗中淬煉出來的情誼。</p><p class="ql-block">他們談論的不是自己的軍功,而是戰(zhàn)友的犧牲;回憶的不是個人的得失,多是集體的榮譽。這種將“小我”融入“大我”的精神境界,在多數(shù)國人崇尚個人利益的當下顯得尤為珍貴。</p><p class="ql-block">離開部隊時,夕陽為軍營鍍上了金邊。父親堅持要向哨兵敬禮,盡管他的手臂已不如當年那樣有力,但這個細節(jié)還是讓我淚目——歲月可以帶走青春的容顏,卻帶不走刻進骨子里的軍人本色。</p><p class="ql-block">作為在和平環(huán)境中成長的一代,我們或許永遠無法完全體會父輩經(jīng)歷的戰(zhàn)火,但我們可以傳承他那份融入血脈里的責任擔當。父親和他的戰(zhàn)友們用青春守護的山河,正需要我們以新的方式去建設、去捍衛(wèi)。無論是科技創(chuàng)新前沿的突破,還是平凡崗位上的堅守,都是這個時代賦予我們的“戰(zhàn)場”。</p><p class="ql-block">返程的汽車上,我靠著車窗思緒萬千,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堅定:要像父輩熱愛祖國那樣熱愛腳下的土地,像他們堅守陣地那樣堅守職業(yè)操守,像他們珍視戰(zhàn)友情誼那樣珍視團隊合作……這不是空洞的口號,而是一個年輕人對生命價值的鄭重選擇。陶正明將軍伯伯曾在一篇帖子中寫道:“軍魂永存,不在番號,而在傳承。”是的,當父輩的精神火炬?zhèn)鬟f到我們手中時,照亮的不只是過去的榮光,更是未來的道路。</p><p class="ql-block">這次特殊的“五一”之旅,讓我讀懂了父親沉默背后的故事,也深深感到了自己肩負的使命。共和國不會忘記那些為她流血犧牲的兒女,而我們將用建設更加美好生活的實際行動,告慰所有像父親這樣的老兵——你們捍衛(wèi)的和平國度,我們定會讓她綻放出更加燦爛的光芒。這,或許就是我們對父輩軍魂的最好傳承吧。</p><p class="ql-block"> 2025年5月6日上午</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原一師政治部副主任袁西有、一軍顧問蔡維漢與韓亞清干事親切交談中……</span></p> <p class="ql-block">時任陸一軍后勤部戰(zhàn)勤處長、一師后勤部長高東海與韓亞清干事在一起。</p> <p class="ql-block">韓亞清干事回到部隊老營區(qū)走訪</p> <p class="ql-block">韓亞清一行,從杭州又來到嘉興參訪《對越作戰(zhàn)紀念館》。</p> <p class="ql-block">韓亞清干事及其家人來到嘉興市《對越作戰(zhàn)紀念館》走訪。當看看一個個犧牲熟悉的397名烈士的名單時,他又哭了,因為這些犧牲了的戰(zhàn)友,都是經(jīng)過他和他火化場的工作人員一一火化的,怎么會不哭呢!</p> <p class="ql-block">這是他前幾年為《對越作戰(zhàn)紀念館》館名寫的</p> <p class="ql-block">在返程路過蘇州張家港時,他們又看望了戰(zhàn)斗英雄、高位殘疾軍人展亞平。圖為韓蕾及其愛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