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我的知青歲月</h3><h3> 自序</h3><div> 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命運多舛,社會多變,經(jīng)歷坎坷,履歷豐富。逢自然災害饑荒年;文化大革命動蕩社會;罷課串聯(lián);文斗武斗,批右派,破四舊,鬧革命;遵奉白卷先生,造反有理。長身體時,卻吃不飽,風華正茂讀書時,無書可讀。那個時代也派生許多新詞如“牛鬼蛇神”、“臭老九”、“炮打司令部”、“封、資、修”、“走資派”、“造反有理”、“知識青年”、“大字報”、“白卷先生”、“上山下鄉(xiāng)”、“再教育”,“工農兵大學生”等。 </div><div> 屆時我長在部隊大院,饑荒年份,尚能夠飽腹,沒有忍饑挨餓。“文革”初始,年幼懵懂,受父母約束沒有參加串聯(lián)上京,更沒有參與“打砸搶”,貼“大字報”等種種行跡。但仍然感受文革時期戰(zhàn)火硝煙彌漫的氛圍。一次與身著軍服的父親走在回家馬路上,街道、工廠、辦公樓到處琳瑯滿目的大字報。一輛汽車鳴笛疾馳越過我們身旁。父親笑了起來,朝遠去駛過的汽車揮手致意。一會兒又一輛汽車鳴笛從我們身旁駛過,父親卻粗野地罵道,龜兒子!我詫異不解,何故?父親說他們的鳴笛的次數(shù)不一樣,傳遞的信息不一樣。一個是擁護,一個是打倒。代表著兩大陣營的造反派。五聲喇叭是打倒王恩茂,四聲喇叭是打倒武光。(王恩茂時任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書記,武光任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副主席。文革初期,新疆以王、武為代表兩大派別。當時部隊是支持王的,自然父親是擁護王恩茂的。)時年幼,并不知王、武何許人也,也不明白為何產生兩派,相互敵對攻擊。懵懵懂懂感覺父親支持的應該是對的。</div><h3> 文革期間部隊是穩(wěn)定的,沒有受到“造反派”和“紅衛(wèi)兵”的沖擊。當時新疆的野戰(zhàn)部隊,為應對前蘇聯(lián)可能發(fā)生的戰(zhàn)爭,“深挖洞,廣積糧”。部隊駐防于天山深處。作為部隊的家眷,我們也隨軍前往到白云深處居住。由于地處深山叢林,遠離凡塵,受“文革”的影響較小。我們部隊大院的孩子也能夠正常的讀書學習。待讀完初中、高中,也面臨著何去何從的人生擇決。讀大學是沒有希望了,大學停止招生已經(jīng)多年。 出路似乎只有參軍、招工或上山下鄉(xiāng)可以選擇了。當兵是夢想,也是當時的“時尚”,黃軍裝是流行色,軍人是頗受人們尊敬和膜拜的。我因身體羸弱不夠當兵的條件。而招工機會更是遙遙無期。個人的命運往往是隨著國家的興衰而沉浮,有時我們無法擇決自己的向往和歸途。無奈只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這一條出路了。</h3><h3> (圖片來自網(wǎng)絡)</h3> <h3> 1972年冬天,十六歲的我獨自背著行囊,到大有作為農村廣闊天地,邁向我人生的第一步。本文記述我知青歲月三年經(jīng)歷,那段時光是艱難的,卻又是難忘的。知曉了農事耕耘的勞作,明白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農村生活寂寥,感知農牧民的質樸,對待生活的淡泊。三年的知青生活對我今后的人生之路,無疑是難得的歷練。</h3><h3> 光陰荏苒,四十多年過去了,回憶知青歲月,那座山,那條河,那塊田,那村里的人和事。烈日下,麥田中,抹去滿臉的汗水,眺望山外那片云。彌漫的雪夜,煤油燈下,讀梭羅(Henry.David.Thoreau)《瓦爾登湖》那句名言:“我看到那些歲月如何奔馳,挨過了冬季,便迎來了春天”。憧憬著綠草返青,百花爛漫時春的美好……舊年往事一幕幕浮現(xiàn)眼前。</h3><h3>(圖片來自網(wǎng)絡)</h3> <h3> 一、天山腳下,東升隊</h3><div> 在新疆天山深處有一個農牧業(yè)隊,叫東升隊,取自“東方紅,太陽升”,簡稱“東升”。它坐落在三面環(huán)山,一面毗鄰深深的峽谷。山上是綠蔥蔥的針葉松,峽谷是湍急的河流。山腳下散落著由原木建造的木屋。清晨,裊裊炊煙飄向藍藍的天空,久久不肯散去。清澈的空氣中飄逸著芳草的氣息和奶茶的芳香。一條小溪從村落中穿過,牛羊馬兒在溪邊飲水,羔羊時而發(fā)出咩!咩!的呼喚聲。遠處偶爾會傳來牧羊犬的吠犬聲。</div><div> 這就是“東升隊”,我“再教育”的地方。一條修建于六十年代的國防公路S101穿過村莊,偶爾有拉木頭的車輛駛過。不遠處有一條峽谷,過了峽谷是鹿角灣牧場,新疆沙灣縣的地界。東升隊位于新疆烏蘇縣地界。它準確的全稱應該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烏蘇縣前進牧場東升隊”。村子的人幾乎與外界隔絕。</div><div> 初到這個村落時,對牧民的生活、習俗、待人處世頗感奇怪。在這個遠離城市偏僻的山村。住著約有十來戶人家。人口雖不多卻是一個由哈、蒙、回、維和漢民族雜居的生產隊。村民通用的語言好生奇特,他們相互之間能夠用嫻熟的哈、蒙、和漢語進行交流。(維語和哈語基本互通,只是重音部分發(fā)音不同)人們相處十分和睦和友好??崴埔患胰耍鑶始奕⒋蠹覟橹?,疾病困難,噓寒問暖大家助之。在這個交通落后、文化信息閉塞的山村,人們何以能夠用嫻熟的哈、蒙、和漢語進行交流。是誰教他們的呢?又是怎樣形成這么特定的語言環(huán)境呢?是什么原因形成這種淳樸、善良、友好的氛圍呢?村子地處山區(qū),平坦的土地很少,加之夏短冬長,生產隊主要種植苜蓿、小麥和土豆,兼牧養(yǎng)馬、牛、羊,基本是自足自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生活。</div><div>(攝影邢善良)</div> 二、七名知青與一名蒙古伙夫<div> 我到山村時,生產隊里已經(jīng)有六名知青,二男四女。均是“老三屆”畢業(yè)生,她們已經(jīng)在此地“再教育”多年了。除一位名叫陳一湘來自湖南外,皆是新疆烏蘇人。(湖南畢業(yè)的高中生,何以到新疆接受再教育?原來其父母均被打倒,并以反革命分子服刑,他無依無靠只得投奔新疆烏蘇的姑姑,并落戶于新疆,上山下鄉(xiāng)于此地。)幾名知青均年長于我,又是隊里的“老知青”,我尊他們大哥和大姐。我們幾個知青一起搭伙吃飯,為我們做飯的是一名蒙古族大爺,名叫巴特,年齡在五十歲左右,人和藹可親。沒有妻兒,孤身一人。巴特把我們視為兒女一樣關懷愛護,服侍著我們的一日三餐。那時生活困難,每月每人只有半斤清油和三公斤的白面,主糧是玉米面和土豆,難以吃到肉腥。巴特為了讓我們伙食好些,變著花樣粗糧細作。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因為沒有其他蔬菜加之無油水,食物單一。我們很難咽下那硬幫幫的玉米鍋貼。他就想著法子將玉米面制作成撥魚子,羊尾巴油炒土豆??粗覀兂缘慕蚪蛴形叮遣紳M皺紋的臉蕩漾著滿意的笑容。</div><div> 冬夜,長夜難熬。我們許久沒有嗅到腥味了。我們三個男知青策劃偷村民的雞打牙祭。天黑夜靜,我們摸了兩只雞回來,大家圍著火爐,佐著五角錢一瓶的高粱燒酒美美地吃了一頓。翌日,我們還在昨晚酒足飯飽的美夢中,隊長和村民敲開了我們的住房,見到滿地雞骨頭,將我們抓了個正著,我們無語。這時巴特走進來對那個丟雞的村民賠著不是,并掏出3元錢付給他。隊長和那個村民走了,巴特看著我們一語不發(fā)地為我們去做早飯去了。望著巴特遠去的蒼老的背影,我們陷入深深的自責和悔恨中。</div><div> 嗣后,知青陸續(xù)招工、參軍、返城離開了村子。食堂開不下去。我被派到村民王大娘家搭伙,巴特也離開我們到隊里飼養(yǎng)馬匹。此為后話,暫且不表。</div><div>(照片來自網(wǎng)絡)</div> <h3> 三、錢逸軒先生</h3><div> 知青食堂的飯沒有油水,水煮白菜,玉米窩頭,著實難以下咽。比之農牧民的生活要差許多。他們有自家種植的蔬菜,飼養(yǎng)的雞鴨,牛羊。伙食可以自行調節(jié)。 為此,我們知青有時會到牧民家蹭飯。</div><div> 我經(jīng)常蹭飯的是一個名叫錢逸軒的四川人,五十多歲,獨自一人居住。村里的人都是住居在木頭建筑的房屋,而他卻住在一個不足二十平米地窩里。家什簡陋,里間一張床,一把椅,外間是一個灶臺的廚房。川人善廚,且又會吃。錢逸軒獨身,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雖然物資匱乏,生活拮據(jù),他卻時常擺弄出美味吃食。我到錢逸軒家蹭飯,不僅僅是他有好的飯菜,且有學問,博古通今,涉獵廣泛。國學功底深厚,典故軼事,出口成章。(其名逸軒,可見出自書香門第,家學淵源)。</div><div> 錢逸軒好酒,日有小酌,酒酣興致時吟誦屈原之《離騷》,諸葛亮之《出師表》。抑揚頓挫,聲情并茂。</div><div> “路漫漫兮修遠,吾將上下而求索?!焐手諔蛸?,忽臨睨夫舊鄉(xiāng)。仆夫悲余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后漢所以傾頹也……,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是文章的蕩氣回腸,還是境遇的情景相融,我被其丈夫豪氣所感染,又為其淵博學識而起敬。有美食佳肴之佐餐,又有華章雋永之聆聽。在那精神和物質匱乏的年代,與我無異于是神仙般的享受。</div><div> 相處久了,錢逸軒見我好學。借我許多中外名著。如《靜靜的頓河》、《安娜、卡列尼娜》、《徳伯家的苔絲》《青春之歌》、《三家村札記》、《燕山夜話》、《世說新語》、《小窗幽記》等豎排版繁體字書。這些書當時是禁書,批判的毒草。社會上難尋,那時能夠閱讀到此類書籍,實屬不易。</div><div> 與之交往,收獲頗多,尊其先生。</div><div> 錢逸軒先生可謂是一個謎一般的人物。為何獨身?為何身居大山深處?前世今生不得而知。每當問起,緘口不言。但是從他憂郁的眼神,苦澀的笑容中,流露出的是飽經(jīng)風霜,歷經(jīng)坎坷人生。一定是有太多太多“故事”的人。為謝先生賜美食,借書籍,亦出于對其身世的好奇。</div><div> 一日晚,我置辦酒菜,邀錢先生到寒舍小酌。聚者有同舍知青和錢先生四人。席間我等三人頻頻向錢先生敬酒,先生來者不拒,舉杯暢飲。并以陶淵明自居,講述“白衣送酒”之典故。舉杯舞之謝我,謂今夜人生樂事。酒酣情致高聲吟李白詩:“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我們以為錢先生酒醉,伺機打探他的身世。先生樣裝醉態(tài),左顧右盼而言他。</div><div> 那晚我們皆醉,而先生獨醒。</div><div> 秋日,一個滿山紅葉的日子, 傳來噩耗,錢逸軒駕車到五十公里外的安集海水磨坊磨面,馬受飛鳥驚嚇,人馬帶車滾落懸崖。錢逸軒走了,無人知曉他的身世,他那悲喜的人生,富有傳奇的逸事。一起埋葬在天山深處。我懷念錢逸軒先生。</div><div>(圖片來自網(wǎng)絡,亦非錢逸軒先生)</div> <h3> 四、農事瑣記</h3><div> 山區(qū)夏短,冬長。適合農作物生長只有冬麥、馬鈴薯。牧區(qū)兼種牧草和苜蓿。開春時播種馬鈴薯,晚秋是播種冬麥。冬麥出苗時正逢入冬的第一場雪,雪如同溫暖的棉被覆蓋著麥苗,利于來年春天麥子的生長。新疆的冬麥由于生長期長,又經(jīng)過一冬天的積蓄,麥穗長,顆粒飽滿,磨成面粉甘甜,有韌勁,勁道。這種面粉新疆人很鐘情。用此面粉制作的馕,拌面等面食很有味道。</div><div> 天山一帶雨量充沛,農田灌溉基本上是靠天恩澤。繁重的農活主要集中在秋天。收獲的季節(jié)是忙碌的時節(jié),也是豐收喜慶的季節(jié)。麥子熟了,人們趕兩頭收割,太陽沒有升起時的清晨,落日后的傍晚,以避開灼熱的日曬。割麥子是一個體力活,沒有收割機,全憑一把鐮刀?!肮び破涫?,必先利其器”。鐮刀是否鋒利,關系到割麥子的速度和勞動的強度。有經(jīng)驗的老農在割麥的前一天,會打磨鐮刀,使其鋒利,割麥時身邊攜帶一塊磨石,隨時打磨遲鈍的鐮刀。</div><div> 我們知青開始時并不知曉,鐮刀鈍,人費力,越割越累,且不出活。經(jīng)農民指點,方知其中奧妙。一天割麥子下來,我們是疲憊不堪,腰酸背痛,直不起腰來。切身體會到“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寫到這忽然想起讀過的一篇文章《最后的麥客》,講述青、寧、陜一帶以割麥子為謀生的“麥客”。一把鐮刀,走中原,闖世界。游離于甘、陜、豫夏收的麥田里。油然對“麥客”而生敬意?,F(xiàn)在農業(yè)已經(jīng)進入現(xiàn)代化,機械化取代了人力,聯(lián)合收割機取代了鐮刀?!胞溈汀币训隽巳藗兊囊暰€,成為歷史的“過客”。但是哪個歷史,哪個經(jīng)歷卻永遠銘記于心。</div><div> </div> <h3> 如果說收割麥子使我知道農事的艱辛,那么修建電站的勞動,卻使我經(jīng)歷的一場煉獄中的苦煉。有一年公社抽調勞力修建烏蘇水電站。在山脊開掘三十米寬,五十米深的河道。沒有任何機械設備,全憑人力挖掘。又要將挖出的土運出。三個月的土方挖鑿,烈日炎炎下,脊背被剝掉去一層皮,雙肩已無力舉起鎬頭,甚至無夾著吃飯之力。整個人像似“脫胎換骨”。其中的艱辛勞苦,無以言表。世界上根本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沒有經(jīng)歷怎么會懂?充滿艱難坎坷,才是生活的本質。</h3><div> 相比割麥子,修電站的勞作,收獲土豆的勞動則愉快輕松許多。牛拉著犁在土豆梗上翻犁,人們跟在后面拾撿翻出的土豆。一邊檢著土豆,一邊聊著天,或聽著趕牛的蒙古老者唱著古老的歌謠。這勞動的場面是愉快的,歡笑的,勞動并快樂著。</div><div> 山里的馬鈴薯個大,沙甜,味美。很受城里人的歡迎。收獲馬鈴薯的季節(jié),也是城里人收購的時節(jié)。田邊已經(jīng)停著許多的車輛,在等待收購。平時寂靜的山村,此時人來人往,歡歌笑語。過秤,收錢,裝車,一派豐收的忙碌景象。</div><div> 土豆不僅受到人們的喜愛,牲畜也特別鐘情于它。收獲后的田地里時常有牛羊覓食土豆。一些牛羊因吃土豆,反芻時引起腹脹,而活活被脹死。每年收獲馬鈴薯時,村里就有牛羊貪食土豆過量而死的事情發(fā)生。</div><div>(圖片來自網(wǎng)絡)</div><div><br></div> <h3> 收割牧草的勞動則又呈現(xiàn)的是別樣的景象。收割牧草要到夏季草場,距離村莊較遠,中午不能夠回家吃飯,需要攜帶干糧和水。割牧草不同于割麥子,使用的是一種叫“扇鐮”的古老鐮刀,(據(jù)說來自于俄羅斯)刀長兩米,柄長約有三米。初次使用難以駕馭。牧民們卻很嫻熟,揮舞著扇鐮,一放一收中,刷,刷聲中牧草馴服整齊地倒下,眼前瞬間是一片收割后開闊的天地。一股芳草清新的氣息撲鼻而來。我們知青跟著牧民亦步亦趨學著,架式有些滑稽,扇鐮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草割的東倒西歪,一片狼藉。引來牧民陣陣笑聲,我們則大汗淋漓,氣喘吁吁,狼狽不堪。</h3><div>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操練,我們逐步掌握了扇鐮的使用方法。牧草割的整齊干凈,也贏得牧民的掌聲和贊許。</div><div> 響午,午飯時。牧草搭起涼棚下,大家一邊吃著干糧,一邊聽著牧民講久遠的愛情故事。放眼望去,遠山近綠,藍天白云下,芳草萋萋,牛羊遍野。一陣風吹過,翻起漣漪。不禁想起古老的民歌《刺勒歌》:“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如今回憶起來,如同昨日。</div><div>(攝影邢善良)</div> <h3> 九月下旬,一場雪后進入冬季。入冬時,村里的人們開始忙碌起來,宰殺牛羊,儲備蔬菜,伐木劈柴,以備越冬的肉食和食物,取暖的木材。大雪封山后,山里的人出不去,山外的人進不來,五多個月與世隔絕,漫長的冬季。</h3><h3> 屠宰牲畜是有趣和熱鬧的場景。有的人家宰殺一頭牛,有的人家一匹馬或一頭豬。但凡誰家宰殺牲畜,村里的男人女人都去幫忙。(當然宰殺豬,僅以蒙、漢民族為主。)放倒一匹馬或一頭牛,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需要幾個男人幫忙才能夠完成。宰殺后,剝皮、開膛、剔骨、分割。分割出的肉或腌制或風干或熏制,制作成腌肉,風干肉,熏肉。馬腸則灌腸制成熏馬腸。這些活要忙碌一整天。自然主人也會犒勞幫忙的人,露天支起大鍋,架起烤爐,熱氣騰騰,煙火繚繞。鍋里煮著香噴噴的肉,烤爐上烤著滋滋冒油的烤肉,壺里的奶茶呼呼地冒著熱氣。</h3><div> 晚上大家喝著酒,吃著肉。載歌載舞歡慶著一年的勞作和收獲。我們知青也被邀請參加,與牧民分享冬日來臨,一年的輪回,期盼來年風調雨順。</div><div>(攝影楊建發(fā))</div> <h3> 五、一個充滿悲情和謎團的家庭</h3><div> 我搭伙的王大娘祖籍山東,六十年初移居此地。大娘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大女兒已經(jīng)出嫁,嫁于本村的一名蒙古族青年,育有兩個孩子。大娘的丈夫也姓王不知何故卻在監(jiān)獄服刑,王大娘和他的孩子閉口不談她丈夫,他們的父親,我自然也不便于探問。聽村里的人講是大女兒告發(fā)父親強奸她而入獄的。父親強奸親生女兒?難以置信。對此村里人有許多疑問,我生疑惑。雖然王大娘家有此污點,卻并沒有失去村里人對她的尊敬。孩子們也未受到歧視。王大娘為人熱情、干練,善于持家,打點的生活井井有序,其家的生活水準也是村里最好的人家。這也是隊里安排我在她家搭伙的緣由。王大娘和他的兩個孩子待我很好,伙食也比食堂好百倍,有奶茶喝,有肉吃,有美滋美味的飯菜。</div><div> 王大娘的兒子王延海與我年齡相仿,小女兒王延琳十六七歲,都在隊里務農,兄妹倆操著一口流利的蒙古語和哈語。放牧,農活都是一把好手,尤其騎術非常了得,馳騁于草原,山間的身影是那樣的颯爽,套馬桿使得嫻熟,扇鐮使得的輕盈。那時王延海與村里美麗漂亮蒙古女青年娜達琳熱戀,兩人相愛。不知何故,娜達琳卻遠嫁他人。這對青年情侶沒有成婚。王延海很是悲傷。</div><div> 我在王家搭伙不久,王大娘的丈夫老王刑滿釋放回家。老頭人很精神,完全沒有在監(jiān)獄服刑煎熬的苦難印跡。他沉默寡言從不與村里任何人搭話,無論是熟人或生人,只知埋頭干活。回家也不與妻子孩子講話。我們看見的情況是這樣的,至于其他時間我們就不得而知了。據(jù)村里人講他以前是個開朗愛說話的人,完全不是這樣,判如兩人。</div><div> 1975年我被推薦上大學。離開了這個村子,離開了王大娘一家。離開了我初入社會生活三年的地方。</div><div> 一個村莊一個社會,相同的人演繹著不同人生,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經(jīng)歷,都有一段悲與喜的故事。辛勞與付出,平凡與淡泊,歡愉與悲哀,皆是人生。</div><div> 四十多年過去了,我再未踏上那片土地。多少次夢見你我曾經(jīng)生活的故土??!牽掛的鄉(xiāng)情和故友喲!何時我再故土重游,以圓我對您的眷顧和思念。</div><div>(照片來自網(wǎng)絡)</div><div> </div> <h3> 跋</h3><h3> 歲月如流淌的河流,人生如漂泊的小船,過往中的激流浪花,停泊的港灣漁火。知青歲月的點點滴滴,難以忘卻。平生一片心,不因人熱,文章千古事,聊以自娛。</h3><h3>2018年5月31日寫于烏魯木齊</h3><h3>(攝影徐新衛(wèi))</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