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我的家鄉(xiāng)洪湖新堤是座落在長江邊上富饒的魚米之鄉(xiāng),上世紀(jì)七十年代初的文革期間,人性遭禁錮,物質(zhì)異常短缺,但新堤人的日子照樣過得熱熱鬧鬧,有滋有味。</h3> <p> 我家的住宅是解放后由新堤人民政府沒收后分配給我家的一個大資本家的深宅大院,此屋進深數(shù)重,大門石獅雄據(jù),屋里有寬敞的堂屋,有精致廂房,還有層層疊疊的三個天井(新堤話叫單池),老屋分上下兩層,第二層帶有木頭雕花廊檐的陽臺,古香古色。這棟徽派建筑的老宅從前面的建設(shè)街一直連接到后面的西后街,大宅院里共住著近二十戶由政府分配的人家。</p> <p class="ql-block"> 那些年,二十多戶人家在老宅里一起做飯,滿屋炊煙裊裊,各種菜肴的香味伴隨鍋碗瓢盆碰撞聲此起彼伏。</p><p class="ql-block"> 孩子們前后滿屋穿來穿去躲蒙做游戲,在天井下打珠,打得螺,板叭叭。有時推開厚重的大門探頭探腦,擠出去放鞭炮。 </p><p class="ql-block"> 我家住的房間靠前街的建設(shè)街,這條街是一條長長的青石板老街,兩邊是都是木質(zhì)構(gòu)造的二層樓的商店,一家緊挨一家,日雜、土產(chǎn)、窯貨、生資、百貨、水產(chǎn)、食品、五金應(yīng)有盡有,平日里總是車水馬龍。特別是街對面走道樓上的茶館洪湖皮影戲唱腔聲委婉動聽。</p> <h3><font color="#010101"> 除夕前幾天是老宅最熱鬧的,分散在全國各地工作學(xué)習(xí)的親人們紛紛趕回新堤過年。一清早,家家戶戶忙年貨,炒燦米,搭綠豆皮子,做糖片子,打魚糕,剁肉丸子,熱火朝天。我就和同屋的孩子們打成一片,跑前跑后,滿屋子竄著要吃的。</font></h3> <h3> 文革期間,憑供應(yīng)票能買到大雁、野鴨、章雞和鮮魚等物質(zhì),所以,年夜飯,爹爹必做紅燒野鴨,老媽必炸藕丸子。小叔大伯擔(dān)著大木桶去挑水,長江水打上明礬后用來做飯和吃喝,內(nèi)荊河水用來洗菜洗衣,大小水缸都裝得滿滿的,可以用到初三。小姑媽清早就提著竹藍到街對面的食品門店排隊買肉買魚。而媽媽在家理菜洗菜,遲魚,離藕丸。<br></h3><h3> 我玩累了,就上桌子用手"搭菜"往嘴里放,跑到后頭廂房逐個壇子里摸年食,吃足了才離開。有一次,小叔一邊削荸薺,我站在一邊吃,碗里總也削不滿,老媽沒法做肉丸。小叔"告狀",老媽一邊笑得前仰后合,一邊數(shù)落我。</h3> <h3> 大年三十,街巷里回家團年的人川流不息,趕最后一波生意的小販的吆喝,一直喧囂到夜幕降臨。這時,家家戶戶桌上都擺滿了美味佳肴,在噼噼啪啪一陣鞭炮聲和煙霧中關(guān)上大門,全家共享美食。</h3> <h3> 大年初一的早晨,堂屋外就隱約傳來燒火料灶的聲音,那是爹爹在劈柴生煤爐子。同屋的人,每一個路過我們家堂屋旁的走道,就喊一聲:"冷拿新年好啦!",爹爹一邊忙著熱氣騰騰的爐灶做早餐,一邊高聲回應(yīng):"一樣滴,一樣滴,新年好……"</h3><div>偶爾,大門口有討米的乞丐,爹爹也順便照應(yīng)一下。</div> <p class="ql-block"> 有一年,大姑媽帶著表姐回家過年,大葷大肉吃到初三,忽然想吃素。早上,一行人浩浩蕩蕩去赤衛(wèi)路逛街、吃早點,中午回家路過一橋橋頭,遇見個賣雪里紅的小販。大姑媽雖然斯斯文文,但難以掩飾異常感興趣的神情,仔細瞧著籃子里的雪里紅,后來,六分錢買了一竹籃子。午飯時,老媽將雪里紅在紅火大灶的鐵鍋里用麻油爆香,一上桌,大家爭相動筷子,贊口不絕。</p> <h3> 記憶中,那條街巷整日在繁忙,走不完的匆匆趕路的人流,一串接一串的自行車響鈴。兄弟哥兒們的寒暄不斷、姑娘媳婦們的笑聲不斷、商店小販們的叫吆喝聲不斷、街坊鄰里叫孩子回家的喊聲不斷……一派繁忙喧鬧的市井景象,一遍溫馨熱鬧的街市氣息。留給我的,是童年無盡的回憶……</h3> <h3> 過完年,家里的兄妹們要各自回到工作崗位,這時小叔子最忙,天天去長江邊的船碼頭送客。親人們帶著兩大竹籃子的炒米,皮子,玉蘭片,翻餃、麻葉子、果子、鹵菜、花生、瓜子等零食返程。</h3><div> 惜別家鄉(xiāng)的感覺總是愁悵的,總是充滿深深的眷戀的。叔伯姑姨家領(lǐng)略新堤年味的孩子們,也將新堤當(dāng)作最溫暖的老家。雖然,孩子們都生長在他鄉(xiāng),卻聽著父母講述新堤的風(fēng)情長大,那里的美味小吃、那里的野鴨魚蟹、蓮藕菱荷,還有長江邊的老街、吊腳樓、街坊鄰里間的禮數(shù)……</div> <h3> 每逢年末,在外學(xué)習(xí)工作的親人們最盼望的便是回新堤過年。</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