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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隊知青故事--立錐之地1---父母親送子好憂傷 老三屆下鄉(xiāng)心迷惘---回顧一群人走過的那段知青歲月

youlan

<h1>原創(chuàng)(田野照片來自網絡。線描插圖由作者本人畫。)</h1> <h1> 連載一<br> (前言,一)</h1> <h1> 前言<br> <br> 讀過不少知青小說,好作品很多。我沒有他們的才情,寫不出那樣驚艷的東西。但我不認為知青的歲月都是悲情,都是慘烈,而更多的是平淡,是無奈,是隨波逐流。我寫的就是平淡,是無奈,是隨波逐流的故事,與我相似體會的知青很多,同齡人愿意讀的,就當一消遣之事, 沒有人想讀也無妨,自娛自樂,快樂度余生。<br> 1968年底開始,在校的初中和高中生----老三屆(1966、1967、1968年三屆學生)被冠以知識青年的頭銜,全部前往農村。從此,每年都有大批的初中和高中生上山下鄉(xiāng),累計十年上山下鄉(xiāng)的知識青年總人數(shù)超過1600萬人(不計66年前和76年后的),把青少年從城市大規(guī)模地遷移到鄉(xiāng)村,這個空前的舉措徹底改變了這一代人的人生,給全國城市居民家庭造成了深刻的影響。另一方面,也給千年農耕文化的農村,帶去了一定的影響,農村青年人思想也隨之產生了動蕩。<br>  以千萬計的知青,他們年青,單純,充滿熱情和理想,領袖的指引就是他們的前進方向,他們要去戰(zhàn)天斗地,為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貢獻力量,他們義無反顧地上山下鄉(xiāng)了,農村對他們今后的人生意味著什么,沒有人去細想。而對于管理者來說,城市中這一大批本該升學或就業(yè)的青少年,現(xiàn)在卻是無所事是的、熱血沸騰的、躁動不安的,就像隨時都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通過下鄉(xiāng)這一手段,被撒在幾百萬平方公里的廣闊天地中,大地的泥糞、莊稼的色彩,艱難的生活,土樸的農民裹挾了他們,那一股巨大的能量一下子好像消失了,不見了蹤影。而且大大地減輕了國家的經濟負擔,暫時解決了內急和好些急需處理的難題,一舉多得。<br>  這場上山下鄉(xiāng)的洪流雖然成為了歷史,它的許許多多的浪花已經消失殆盡,但它已經刻在歷史的長卷上,它所產生的正面的和負面的影響也是抹不掉,只有大小之分。<br>  歲月如梭,老三屆,連最小的初六八級的知青也退休了,他們已經走出了社會歷史的主流舞臺。除了老三屆自己對這一段歷史念念不忘,寫了又寫,一代又一代的人們已經不知道這一段歷史歲月。對歷史來說這一代人曾有過的生存狀態(tài),是微不足道的;而對老三屆自己,人生只有這一次,歲月是蹉跎?還是崢嶸?各有不同認識,自己的體會罷了。<br>  知青生活給了他們什么?他們學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時間越長,答案就越清楚。他們的人生中,有與時代一致的相同的喜和悲,傷與痛,愛與恨,情與愁。他們人人又各有自己的不同故事。<br>  “上山下鄉(xiāng)”分為兩種形式,第一種,是到農村“插隊落戶”,分散到最小的鄉(xiāng)村單位生產隊去,完全像農民一樣的獨家獨戶地生活,逐步化為農民。第二種,是以“生產建設兵團”的準軍事化建制下去,集體生活,他們雖然也是務農,但他們的生活狀況與“插隊知青”有很大不同。他們在條件惡劣的環(huán)境下,在官僚習氣嚴重的軍事化管制下,過著集體的、原始的農耕生活。許多知青作品都已經描寫了大量的慘烈悲壯的生產建設兵團的知青生活。<br>  這里講的是插隊知青的故事。當年他們的生活,他們的苦樂,他們的情感,他們的思想與時下的人們有很大的不同。<br>  對于任何一個時代的人來說,除了極個別的英才外,都不可能超越時代,他們的故事帶著鮮明的時代印跡。許許多多這樣的故事匯聚在一起,反映的是那個時代的風貌,映射出時代的特征。我們不能用現(xiàn)在的認識去改寫他們當時的精神面貌與人生?,F(xiàn)在他們老了,回顧當年的知青生活,視角變了,看法已經大大不同,但現(xiàn)在的認識就留給下一個故事吧。<br>  讓我們回到那個年代去認識這樣一群年青人——插隊知青。<br><h1>(全部線描插圖均為作者本人畫。)</h1></h1> <h1> 一<br>  父母親送子好憂傷 老三屆下鄉(xiāng)心迷惘<br> <br>  1969年1月18日這一天清晨,天空陰霾, 空氣干冷,不到6點,卿澄的媽媽就輕腳輕手地起床了,媽媽麻利地在外屋窗外自己隔出來的小廚房里,揭開蜂窩煤,煮稀飯,蒸上饅頭。然后走到里屋靠窗的小床前,拍了拍卿澄,悄悄地說:“澄兒,起床了。輕點,讓弟妹再睡一會兒?!?lt;br>  卿澄媽媽矮矮的個子,短發(fā)剪得齊齊的,用兩根鋼夾子往耳后別著。一看就是一個勞動婦女,做事干練,走路急匆匆的,她一個人要三班倒上班,還要照顧三個孩子,養(yǎng)成了做事雷厲風行的習慣。大女兒這一天就要離開家下鄉(xiāng)了,心里舍不得,又不得不舍,要早點幫女兒打理好。<br><h1>  卿澄從單人床上坐起來,穿上小棉襖,罩上灰布外衣,穿上手套線織成的線褲和藍布外褲,再穿上媽媽做的手工布鞋,然后把行李再清理了一次。玻璃窗外還是黑沉沉的,弟妹都還在熟睡。待洗漱完,卿澄對著桌上的小圓架鏡子梳小辮子,看著鏡中的自己,充滿稚氣的橢園的臉,眉毛從眉頭由濃逐漸變淡,大大的單眼皮杏眼,有神而純真,高高的鼻梁,厚薄適中的嘴唇,于是一邊編著小辮,一邊心里對鏡中的自己說,你長大了,你要獨立生活了,給媽媽減輕一點生活負擔。嘴角向兩邊一裂,臉蛋嘟起,做出一個自信的抿嘴笑。 </h1></h1> <h1>  這一天是成都好幾所中學學生下鄉(xiāng)的日子,卿澄就要乘火車去彭山縣了。 “澄兒,吃飯了?!眿寢屨f。<br> 卿澄又檢查了一次自己收拾好的行李,向后一甩小辮子,坐下來吃飯。媽媽給卿澄盛一碗稀飯,在盤子里放兩個饅頭和幾塊泡蘿卜:“澄兒,快吃。吃了媽送你去學校?!眿寢屨f著,在卿澄的知青盅里放了兩個饅頭泡蘿卜,放進提洗臉盆的網兜里?!斑@饅頭你中午路上吃。下午可能就到了?!?lt;br> “嗯”<br> “澄兒,下鄉(xiāng)了,要自己過日子了,那就比不得在家里,啥子事有媽給你擋到,這下子媽就管不了你了,你要曉得自己管自己。要小心點,要精靈點,要學能干點……女娃兒家家的,只有自己小心羅,不然咋個辦嘛……”媽媽對卿澄說,不由的眼睛濕了,轉到一邊去。<br> “嗯,曉得羅?!鼻涑握f,來到外屋的用小木箱當?shù)男∽狼白?,吃早餐。今天就要離開家,就要和同學一起到農村獨立生活了,卿澄的心情有一點異樣,有一點忐忑不安,說不出心中的感覺。卿澄和媽媽都不知道彭山縣在哪里,只聽革委會的人說離成都不遠,只坐不到三個小時的火車。卿澄媽媽聽說離成都不遠,才稍覺一點安慰,她同事的孩子有的下到很遠的云南去。她長期清貧艱難的生活,讓她堅忍不拔頂住一切不幸,天垮不下來,她總是對孩子說‘要與比自己差的比,就不覺得苦了?!?,女娃娃出去獨立生活,走上社會太多危險,一定要澄兒明白。 “澄兒,出去以后,要處處小心點。不要一個人到處走,晚上不要出去,要分清好人壞人,要精靈點。 你們三個人,做什么都要一起。” <br> 媽媽利索地做完事,坐在旁邊憐惜地看卿澄吃飯,“澄兒,我給你的錢你放好了沒有?”<br> “放好了,你幫著我一起放的得嘛?!?lt;br> “哦,在這兒?!眿寢屆幌抡f?!皳欤ㄊ論欤┖命c,不要掉了,有個急事好救急。家里是再拿不出錢給你了?!?lt;br> “嗯,我曉得放好?!?卿澄知道媽媽一個人養(yǎng)三個孩子的困難,父親在外地,一直被關牛棚勞動改造,每月只有他自己吃飯的12元錢,這個家全靠媽媽,沉重的生活負擔壓得媽媽幾近崩潰。<br> “你就是個沒心眼的人,去串連就把僅有的錢都掉了?!眿寢尳依系琢?。<br> “我曉得小心,你放心嘛,媽!”<br> “好好,我不說了,你快吃?!眿寢屓ソ械苊谩?快步走到卿新床前,拍拍卿新的屁股,把他的衣服扔到他頭邊。<br> “卿澈卿新快起床!”卿澈坐起來穿衣,卿新又翻個身,扭幾下才伸出一只手臂來摸衣服。<br> “起來自己吃飯,吃了就切(去)上學。澈兒把你弟弟帶去上學。我送你姐去學校了?!眿寢尶焖俚厥帐昂?,把蜂窩煤爐封起來,把盛饅頭的盤放進鍋里暖著。<br> 7點,媽媽幫卿澄扛起小木箱子,卿澄背起鋪蓋卷出發(fā)了,離開家,離開這個熟悉的四合院,到學校去集合。院里的伙伴這次有四個要下鄉(xiāng),卿澄是第一個離開家出發(fā)的。再見,伙伴們。卿澄回頭再看看四合院,這個小院里的三棵老桑樹還在冬眠,只有枯枝。<br> 一路上,媽媽還在交待那同樣的話,“澄兒,我是把啥子話都給你說盡了,不曉得你記到沒有,媽媽也就只有這樣子了,沒有其它辦法幫你?!?lt;br> “媽你不說羅嘛,我記到了。我一定小心,我還是這么大羅得嘛,又不是沒有出切(去)過?!?lt;br> “你這個娃兒,說你又不想聽,二回你就曉得媽說的是對的?!?lt;br> “我聽了的。我記住了。”<br> 卿澄媽真想不出這么小的孩子,從來沒有離開過家,要去到農村,真正獨立的生活。她能行嗎?媽媽是從農村來的,農村是什么樣她心里清楚的很,她心里焦慮,好擔心,幾天都沒有睡好覺。<br> 清冷的空氣里充斥著不安,憂慮的情緒,到處是翁翁的人聲,從家到學校的一路上,看見的都是神情無比焦慮、擔憂的父母,為兒女們扛著行李,給孩子們送行。學校里里外外家長和學生,行李,打堆成團。有的媽媽在泣,有的女兒在哭,家長們都在沒完沒了地向兒女交待。學校聯(lián)系的大卡車還沒有到,媽媽要上班,放下箱子說:“澄兒,下了鄉(xiāng),要勤快,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媽幫不了你忙了。自己要小心,不要瓜頭實腦的?!?“我知道?!鼻涑螊屖欠浅@蠈嵸|樸的人,雖然心中五味陳雜,但就不會說什么,翻來覆去交待同樣的幾句,就果斷地離開了。卿澄看見媽媽轉身的時候眼睛紅了……。<br> 這二十七天來發(fā)生的事情,一切都來得這么快,這么突然。<br> 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報》發(fā)表了毛澤東的指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說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學畢業(yè)的子女,送到鄉(xiāng)下去,來一個動員。各地農村的同志應當歡迎他們去?!?lt;br>  成千上萬的學生對毛主席有著無限地、宗教式地崇拜,毛主席的話一句頂一萬句,就是唯一的真理,就是至高無尚的“最高指示”。既然毛主席發(fā)出了號召,那就要絕對響應,毛主席稱呼學生們“知識青年”,對于頭腦充滿紅色幻想的學生們,那是一個多么有意義的名字!相當一部分知識青年是懷著對毛主席的熱愛,懷著真誠的革命理想,奔赴農村的。那六屆學生經過了三年鬧哄哄的文化革命,但他們仍然很天真,很純樸,很懵懵懂懂,他們一個心眼兒響應偉大領袖的號召,去農村反修防修,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走一條與工農相結合的光輝道路,加速思想革命化,一心要為祖國做貢獻。即使心里不愿意去農村的,也只有這唯一的選擇——去農村。因為毛主席教導:"革命的或不革命的、或反革命的最后分界,看其是否愿意并且實行和工農群眾相結合"。在那個政治高于一切的年代,誰會去背那“不革命的、或反革命的”帽子呢。再者,年青的知識青年們,他們的思想怎么可能超越歷史時代呢。<br>  最高指示發(fā)表才兩天,就有很多學校學生上山下鄉(xiāng)了,趕在新年之前下去,是更革命的表現(xiàn)。<br>  冬天的成都,空氣中有一種不安,有一種憂慮。寒風中,各個學校66-68級高初中六屆學生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辦理戶口遷移手續(xù),趕往百貨公司買知青用品:鋪蓋,蚊帳,電筒,洗臉盆,水壺、知青盅和洗漱用品等。從69年1月到2月,幾乎每隔一天就有學校學生浩浩蕩蕩地乘火車或乘汽車下鄉(xiāng)。<br>  東南中學革命委員會的委員們立刻出發(fā)去彭山縣實地考查了一番,回來向全校師生介紹了彭山的情況,并決定全校紅衛(wèi)兵下彭山當知識青年,會場上學生們群情激奮,高呼口號,“堅決響應毛主席號召!上山下鄉(xiāng),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加速思想革命化!”出發(fā)時間定于1969年1月18日。<br>  學生們熱血沸騰,積極地在各班內報名,自由組合,寫申請,上報革委員會。革委會迅速地發(fā)紅榜,公布名單以及所下公社、大隊。上山下鄉(xiāng)的旋風刮起來了。<br>  卿澄初六八級的學生,十六歲的花季少女,還是懵懵懂懂的,對社會,對政治絕對是屁都不懂。在時代潮流的影響下,年青人表現(xiàn)出的都是按照毛主席指出的方向,走無產階級革命的道路,到艱苦的地方去磨煉自己,要吃得苦中苦,將來才能接好革命的班。特別是家庭成份不好的人,更是要加強改造,不能有怨言,不能讓自己被劃在接班人之外。對下鄉(xiāng)這一場變故,卿澄雖然聽說農村苦,但并沒有多想,感覺到的不是離別的痛苦,她對獨自到家以外的地方過些日子感到好奇,還自以為長大了,下鄉(xiāng)應該不成問題的,好兒女志在四方嘛,前不久翻讀的一本‘四舊’破書中,李白年青時候不也‘仗劍去國,辭親遠游’嗎?<br></h1><h1>  對知識青年這個稱謂,卿澄有一種虛榮的驕傲,但對‘知識’這兩個字,卻一點都不自信。初68級的學生,是只上了半年多初一的、最沒有知識的“知識青年”。</h1> <h1>  三年的中學生活,有兩年半在寫大字報,在學校里參加“文化大革命”,同學各自在自己的群眾組織,有不少回到家中逍遙,各有各自的同伴。卿澄和本班的同學接觸并不多,自由組合下鄉(xiāng)找誰呢?怎么辦呢?本來交往多一些,比較要好的同學,因為紅黑麻五類分類,交往就少啦。陶丫丫跟自己是一個紅衛(wèi)兵組織的,經常在一起。淘丫丫的性格開朗,大方活潑,愛開玩笑,大家在一起應該比較輕松愉快。好的,就找她。陶丫丫鴨蛋臉,鸚鵡鼻子,薄薄的小唇,可愛的模樣。隨時說話帶笑聲,使用最流行的語言,還帶舞蹈動作。卿澄找到陶丫丫說: “我倆組個隊下鄉(xiāng)吧!”陶丫丫笑著說, “我今年才15歲,我明年再下?!彪y免顯出很得意的樣子。卿澄有點兒失落,那再找誰呢,找靜一,找華燕?和自己一樣是麻五類的?還是去找班干部那一組,卿澄猶豫不決。<br>  這時一班的葉知思也在考慮與誰組隊下鄉(xiāng)。葉子思與陶丫丫住在一個院子。也是同一個紅衛(wèi)兵組織的,她們是朋友,卿澄這兩年與他們都在一起玩兒。按照陶丫丫的話說,葉知思心眼很多,鬼精靈。<br>  葉知思想,找卿澄吧,她人比較老實,不會欺負人,又勤快能干。關鍵是自己經常能指揮動她。對,找她去!葉知思矮小的個頭,扁圓的臉,像一個透紅的柿子,撲閃著一雙大眼睛,說話眉飛色舞。葉知思找到卿澄說:“卿澄,我們組合要得不?我們倆很熟,下一起相互有照應,又好玩?!?lt;br><h1>  卿澄可沒有想那么多,和熟悉的朋友一起,那是好事兒。她說:“要得要得,我正想在班上找誰下一起呢!”</h1></h1> <h1>  陶丫丫說,“這下好啦!你們倆一個組一起下鄉(xiāng),不會受欺負。卿澄!誰要欺負你,知思飛起一腳把他踢到十萬八千里外?!边呎f還把腳一踢?!爸?,卿澄這么能干,你們會生活得很好?!彼b著老練的樣子,一手拍著知思的肩膀。 三人呵呵呵笑了。<br>  葉知思說,“那就說好了,就這么定啦!我們都到自己的班上報上去。等會兒見再商量一下哈!”<br>  卿澄在班上報了一起下鄉(xiāng)的名字。<br>  葉知思左思右想,兩人一起還是不好,萬一吵架了,就沒有人說話啦。再找一個魏星笙,她也是一個很老實的人,那樣的話,不管和誰吵架。至少我都有一個人可以結伴兒。于是,她馬上找到魏星笙,“魏星,和我下一起吧,還有二班的卿澄。卿澄你曉得嘛,就是經常和我一起的,很文靜很老實的,你想起沒有?”<br>  “我曉得,我覺得她多對的。好嘛,好嘛!”<br> 過了一會兒,知思來了,帶來一位同學對卿澄說:“這是我們班上的魏星笙,我想組合一個三人組下鄉(xiāng)更好點。你說要得不?你同意嗎?”<br><h1> “要得。到農村,三個人比兩個人好?!鼻涑握f。</h1></h1> <h1>  三人一起商量一下,就填好表格報上革委會。第二天,分組名單就在大紅紙喜報上公布出來。每人領到一百元安家費各自準備去了。</h1> <h1>  卿澄回到家,自己找出戶口本,到派出所去遷戶口。卿澄的心中,城市戶口是很寶貴的,當年聽到媽媽講廠里有人被壓縮了,必須回農村,就沒有工資了,一大家人,吃的穿的都非常困難,好可憐。而現(xiàn)在自己卻要把戶口遷移到彭山縣農村去,心里還是有點打鼓。可是這是毛主席號召的,而且全體同學都要下去,那種忐忑不安的心情就平復下來,鎮(zhèn)定地到派出所辦理了戶口遷移手續(xù)。<br>  東南中學的校內校外,人越來越多,到處都是堆成了小山的行李。<br>  卿澄抬眼張望,看到葉知思和魏星笙在哪里。學校門前的大路上行人、自行車擁擠著,互相錯讓著背包行李,還好,那時汽車不多。過了一會兒,魏星笙由魏爸爸護送來了,魏爸爸一臉嚴肅,幫魏星笙把行李放好。葉知思由她哥也陪著來了?!拔野謰尣豢赡芩臀?,我哥送我過來,他們學校20號走?!比~知思喳喳地說。魏爸爸說,“你們三個女生下在一起,今后要互相關照,要團結,防止被別人欺負。女孩子要有警惕性。”既擔憂又慈祥地說。他有三個子女下鄉(xiāng),心中無比擔憂,但作為男人,他不能懦弱,不能外露不良心境,怕影響兒女們的情緒。<br>  九點多,幾輛卡車來了,學校廣播里響起革委會領導的聲音,通知各工宣隊師傅帶領各自所負責的學生,按下放公社,分別把行李放在汽車上。<br></h1><h1>  大喇叭叫學生們集合,步行去火車南站。隊伍出發(fā)了,兩邊送行的親屬簇擁著,含著淚水,揮手再見。不少家長也跟著學生一起走到南站。</h1> <h1>  火車南站第四站臺上,一輛全是悶罐式車箱的貨車就在學生面前。車站廣播不知在說什么,站臺上各領隊來回地跑著,找人,清點,招呼上車;送站的家長,兄弟姊妹幫著把行李搬上貨車箱,還在說著叮囑的話。還有家長上了車就不下來,堅持要把孩子送到生產隊,親自安頓好。<br>  葉知思忙著擺放好自己的行李。卿澄和魏星笙站在貨車箱敞開的大口子前,望著站臺上那些憂傷的家長們,聽那由告別聲,叮囑聲,還有一些哭泣聲組成的翁翁的,嘈雜的令人煩燥的音律洪流。<br><h1>  一個高大的小伙子,是高二楊姐的哥,手拿照相機說:“來照個相吧。前面的同學坐下來,蹲一排,后面的靠攏,擠緊一點站好。”在貨車箱上下貨的大門口,卿澄和魏星笙就地坐了下來,后面的人蹲的蹲,站的站,一群知青圍緊了,楊哥快門一響,留下了歷史性的紀念和見證。一點多了,汽笛終于響了,列車緩緩開動了,站臺上的人,車上的學生都在揮手,再見爸爸媽媽,再見成都……,漸行漸遠,成都退到視線不及的地方。</h1></h1> <h3>攝于1969.1.18日</h3> <h1>  卿澄的媽媽急著往回走,工廠與學校的方向相反,這天早上要多走十幾分鐘了。卿澄媽在一家藥廠上班,負責藥品原料與配制,工作責任重大,她每天都早去晚歸,今天要跑快點趕到工廠去。走到街口,遇到葉知思的媽媽到醫(yī)院上班。知思媽是個兒科醫(yī)生,個子也矮矮的,與卿澄媽差不多,但長年在診斷室上班,養(yǎng)得肌膚白嫩嫩的。醫(yī)院就在卿澄家的街口上。<br> “葉媽媽,你上班來啦!”<br> “卿媽媽,你送孩子去啦?我不敢送,我怕忍不住哭出來,對娃兒不好。娃兒才十幾歲,就要自己去農村,不曉得她們得行不,好擔心??!”說著用手抹一下眼睛。<br> “說的是?。∨尥藜业?,好多事情都不懂,咋個不操心嘛。但擔心又能怎么辦嘛?那么多學生都下,又不是只有我們的娃兒。車到山前必有路,日子還是要過的?!?lt;br> “也只有那樣了,哪個能不下呢!我家下兩個??!兒子后天也要走,唉呀,操心死了!”<br> “你家下兩個,是有點具體啊!我的同事她家本來也下兩個,結果他帶娃兒去醫(yī)院開了個病情證明,可以暫時不下。唉,不要急,別人都能過,我們也能過。我趕去上班了,下次擺。不要傷心哦!”<br> “你慢走。”<br> 卿澄媽快步小跑著,一邊想著,自己只有卿澄一個下鄉(xiāng)都那么擔心,葉媽媽一下子走兩個孩子,當然更擔心羅。葉知思聰明,不會吃虧的,卿澄老實,沒有心眼兒,在外面會不會吃虧???曉得(不知)這個娃兒曉不曉得早點寫信回來哦!曉不曉得你媽擔心哦!……不要想多了,想工作的事。<br> 哐啷哐啷哐啷哐哐哐,火車唱著它特有的枯燥的歌,有節(jié)奏地晃動著奔向未知的異鄉(xiāng)……。<br> 學生們幾個一堆,聚在一起,各自在車箱里找一塊地方坐著靠著,把自己安頓下來。離開了城市的喧囂,車箱里的嘈雜分貝越來越低,情緒頹然沉寂下來。<br> 這車箱里各年級的學生都有,有高中的,初中的,圍成好幾團。除火車的哐哐聲之外,車箱里能聽到輕輕地泣泣,在角落的一堆學生中有人在哭,有同學在安慰她。<br> “你們看,那個女生在哭。是哪個班的?”卿澄悄悄問:<br> “是初二的。不要看她,一會兒被傳染了?!比~知思說。<br> “我才不會哭呢,又不是生離死別。”魏星笙嘴上說著勇敢的話,眼睛卻有點紅,努力擺脫陰郁的心情。<br> “反正大家都下,又不是一個人下去?!比~知思說?!拔覌屪類劭蘖_!不過我們經常離開家,她早就習慣了。就是啰嗦,絮絮叨叨緊到說?!比~知思撲閃著一對明亮、聰明的單眼皮杏眼,晃動著頭說,在左右耳后的辮子也隨著晃動。她身著棉襖,花童裝罩衣罩著,一副小兒童打扮。圓圓的臉像一個水色極好的柿子。說話的神態(tài)是那種完全不懂父母心情的孩子<br> “我們家三個下鄉(xiāng),我大哥,我小哥和我?!蔽盒求险f。“我爸說要服從政府的安排?!?lt;br> “下三個?。 鼻涑胃袊@,想到自己家只下一個還算慶幸。<br>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大家都要下,別人都要過,我們家也一樣過?!蔽盒求蠜]有直接回答,很懂事的樣子。<br> “我妹和弟還在上小學。我下鄉(xiāng)了,我媽負擔就少一個?!鼻涑蜗胫鴭寢岆x開時的眼睛,想著家里生活的困境說。<br> 這時葉知思轉變話題了,“嘿!不知小左和小右他們學校下到哪里的?”<br> “他們肯定也要下,不知走了沒有?”卿澄說。<br> “他們是哪個學校的?”魏星笙問。<br> “四中的。這兩年在一起辦紅衛(wèi)兵報的?!比~知思說。<br> “他們是四中的索?四中下西昌。我二哥就在四中,他們過兩天就走?!蔽盒求险f?!拔野謰尯拔覀兿碌揭黄?,互相好照顧,我們都不愿意,二哥愿意和同學一起,我不想去那么遠,我大哥不想我管他抽煙。就是要一起,也不曉得咋個弄,懶得麻煩,就各下各。”<br> “那你爸媽好焦心哦!”<br> “就是,我媽一直想起想起就哭?!?lt;br>  自從回校以后,與卿澄、葉知思一起鬧文革的四中的戰(zhàn)友也沒有了來往。其實四中的左紅兵和右繼業(yè)并不小,比三個女生高了四至六個年級,是老大哥。文革打破了男女老少年級界線,大家一起鬧文革,不分老少亂叫,小女孩們也總喜歡跟著別人那樣叫。三個女生在火車上談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在準備下鄉(xiāng),兩天之后,他們學校就開了三十幾輛卡車,浩浩蕩蕩奔赴西昌去了。 <br>  當奔涌的山洪狂泄而來的時候,當?shù)赖娜魏稳硕疾豢赡芏汩_不被卷走,個別逃過的一定是僥幸抓住了洪流上漂浮的大樹枝或木塊,而且正好被沖到邊上了。<br>  火車哐啷哐啷地開著,不知不覺就已經過了中午,學生們餓了,紛紛端出了知青盅,拿出自帶干糧吃起來。<br>圖5知青盅<br>  一個初一男生舉起知青盅說,廣闊天地,我們來了。那知青盅人人都有,直徑十四厘米,高十一厘米的,那蓋上的抓手是碗底型,翻過來就可以當菜盤。大大的知青盅上有毛主席的頭像和最高指示:“農村是一個廣闊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為的?!毕虏渴翘镆昂蛯⑸鸬募t太陽。<br>  列車在前進,漸漸地,他們疲倦了,話也少了,列車有節(jié)奏的枯燥的歌催得一些人昏昏欲睡。說話的人也自然地壓底了聲音。學生們一團一堆的,歪著的,靠著的,各樣的表情都有,天真的,麻木的,愁苦的,疲倦的,無所謂的,看著車箱外的,若有所思的,他們心里在想什么呢?<br>  高中的學生,也許他們在想前途或命運,他們不知道前面等著的是什么。本來眼看著就要上大學或者走上工作崗位,可以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了,卻“文革”全面爆發(fā),社會秩序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學校停課了,工廠不上班了,大家都沒事干了,哪里還談得上上大學或者走上工作崗位呢,他們現(xiàn)實的理想瞬間就破滅了。楊姐高中生的代表,心中更是不斷地問自己:“此去真為田舍翁?我的大學就此落空?”看著初二的女生哭,她也真想哭,但哭能解決什么問題!她壓抑著自己的情緒。<br><h1>  當年在課堂中寫“我的理想”的作文的時候,許多同學的理想真的很美好。都立志好好讀書掌握知識,長大當一個科學家、作家、飛行員、發(fā)明家……,下鄉(xiāng)當農民的理想可能基本上見不著。眼下他們要實現(xiàn)理想的路又變長了,變得朦朧不清了。以往下鄉(xiāng)去參加過春耕秋收勞動,這次可不一樣,戶口遷了,戶口可是個大事,知青都是農村的人口了!今后的前途會是什么?考慮不清楚,考慮也沒用,心中是一片迷茫。</h1></h1> <h1>  而初中的學生,不懂事,思想簡單。跟隨潮流大節(jié)奏的學生只有一股莫名的熱情在驅使著他們,三年不學習,糊里糊涂的過了,讓他們不會思考,更不會未雨籌謀。他們沒心沒肺,只想眼前的這一時刻,高興就好。而逍遙的學生對家更依戀,才多了恐慌和傷心,自然就忍不住眼淚。<br>  卿澄在想自己的家和媽媽,媽媽每天都很忙碌,要上班,要照顧三個孩子的吃穿用度,全靠她精干麻利,工作干得好,孩子們也管得好。家雖然破舊,卻收拾得干干凈凈,整整潔潔。<br>  家里窮而父親是一點忙也幫不上。那是因為父親的事。卿澄為了寫入團申請書,寫信問爸爸家庭情況。爸爸的回信如炸雷轟頂般,讀得卿澄淚流滿面,爸爸出大事了!爸爸說他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孩子,工作失誤現(xiàn)在監(jiān)督勞動改造,每月只有吃飯錢,所以這么長時間沒有給家里寫信寄錢。具體情況信中不便寫。另給卿澄一份家庭歷史背景材料。卿澄一讀,當時就的蒙了,家庭成份:小土地出租。這是個什么成份??!只聽說過貧下中家,地主富農,工人資本家,這到底是不是地主呢?爸爸成份不好,工作又失誤,在這樣重出生的年代,這么復雜的家庭情況,怎么活??!卿澄平生第一次受到如此沉重的打擊,心里那種難受壓抑無以言表,她蒙頭在被子里哭了很長時間,并且決定從此放棄入團的念頭。那一晚,卿澄媽也一夜沒睡,哭了一夜,卿澄不問,媽媽也不說。那信中的事就放在母女二人心靈深處了。<br> 可是沒幾天,放學前班主任把同學們全留下來,給每人發(fā)一張表,讓學生都把自己的家庭情況填寫上。班主任那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同學們的臉說,一定要如實填寫,有任何家庭歷史問題都要向組織交待清楚。那語言、那目光讓卿澄覺得老師是專門對她說的一般,她不敢看老師,一直看著那張表,表格上家庭成份一欄是那么刺眼,卿澄很怕被同桌看見了,用胳膊把表格遮嚴實了,一格一格地填寫。記得第一次填這種表格是在小學臨畢業(yè)的時候,那時候心里沒有壓力,就在家庭成份欄里填寫了干部。而這次已經知道了家里的情況,填寫表格心頭承受著巨大的壓抑感、沉甸甸的。大家靜悄悄地填寫,終于有同學說老師能不能回家填寫好,明天交,因為家庭情況自己不知道。班主任考慮了一下說,行,請大家回家向家長問清楚,填寫好,明天務必交回。卿澄松了一口氣,可以不在學校躲躲閃閃地填寫了。<br>  自此卿澄幼小的心靈受了傷,她不愛說話了,比以前更文靜,埋頭讀書。再不是以前無憂無慮的生活了。<br>  這些年母親勞累憂愁,心累身累,情緒煩燥,孩子有不聽話就揍。卿澄懂得母親的憂慮,每天回家就挑水做飯,幫媽媽做點事情。盡管父親不在,家里貧窮,卿澄在這個家里,享受著母愛的溫馨。三姊妹一起作業(yè)玩耍,必競是孩子,也時常嬉戲打鬧,過一陣子,心中的隱憂就悄悄地沉在深處,暫時忘記。<br><h1>  文革開始,卿澄的心理又開始受煎熬。學校的紅五類在大會上揮著皮鞭抽打黑五類,麻五類坐在下面大氣不敢出一聲。好在初一的學生年齡比較小,同班的紅五類同學原本與大家的關系都很好,對任何同學都沒有惡語或舉鞭相向。每天紅五類就組織麻五類學習,麻五類同學積極發(fā)言,盡量表現(xiàn)好點。只是卿澄心里很害怕被要求在會上講自己的家庭情況,每天躲著最后發(fā)言,擔心發(fā)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心情一直壓抑,與同學間的來往也局限起來,自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h1></h1> <h1>  后來,開始大串聯(lián)了,紅五類忙上北京了,對麻五類、黑五類看管放松了。各種成份的學生都有自己的群眾組織了,家庭成份一時間顯得不那么突出了,卿澄也參加了紅衛(wèi)兵派性組織,鬧革命了,才漸漸忘記了成份帶給自己的憂愁。<br>  眼下離開家到農村去了,雖然心里對家仍然不免眷戀,也不知道未來與前途,但對到陌生的地方去獨立生活并不害怕。雖然不能為家作貢獻,但也可以給媽媽減輕負擔。下農村算不了什么,比不上知曉家庭情況對心靈的打擊影響,比不上老師代表組織上要求你誠實交待家庭歷史問題的銳利眼光,比不上學校大會上看紅五類甩著鞭子抽打黑五類的心靈恐懼。<br><h1>  當列車有節(jié)奏的枯燥的歌嘎吱停下來,彭山站到了,列車開了兩小時四十分鐘。就這兩小時四十分鐘,就隔離出了兩個迥然不同的生活方式,讓這些學生們過上與自己有生以來完全不同的生活。</h1></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