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名:簡靜默</p><p class="ql-block">美篇號130885811</p><p class="ql-block">筆名:塵埃落定</p> <p class="ql-block">童年時那段被萬姓少年欺凌的陰影,如同在明慧心底埋下了一顆恐懼的種子,隨著歲月悄然發(fā)芽。無數(shù)個夜晚,她被噩夢纏繞,驚醒時冷汗浸透衣衫,夢中她尖叫掙扎,卻無人回應(yīng)。母親末你在隔壁房間聽見動靜,輕聲拉亮燈,對男人秉誠低語:這丫頭最近總是做噩夢,不知怎么了。他翻身皺眉道:你去看看她到底怎么了?</p><p class="ql-block">末你輕手輕腳推開房門,明慧驚醒,坐在床上,渾身濕透。她屏住呼吸,假裝熟睡,聽著母親輕聲的呼喚,心中竟有一絲安慰。</p><p class="ql-block">至少那不是現(xiàn)實(shí),只是夢魘。她閉上眼,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白天偶遇萬強(qiáng)的畫面。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帶著某種令她作嘔的笑意,讓她本能地抗拒。她對他視而不見冷若冰霜,以冷漠警告:“別招惹我?!?lt;/p><p class="ql-block">可他偏偏緊隨其后低聲喚她:“明慧。”</p><p class="ql-block">那聲音刺耳如針扎般讓她渾身驚恐。她甚至在想,他什么時候能娶個老婆,這樣她就不用再面對他的糾纏了。雖然他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動手動腳,但在她心里,他依舊是那個猥瑣的影子,每見一次夜晚便多一場噩夢,童年那段不堪的回憶也隨之翻涌而來。</p><p class="ql-block">五更雞鳴初啼,末你已悄然起身。她將昨夜泡在大木盆里的衣服取出,抹上肥皂,搓揉出一道道有節(jié)奏的聲響。搓好的衣服提到院外河堤清洗,每一件衣服仿佛都設(shè)定了時間,洗得干凈利落。洗完后,她將衣服晾在禾場上拉的繩上有的搭在靠墻的竹桿上,轉(zhuǎn)身便進(jìn)了廚房,案板上的切菜聲與菜子秸稈被掰斷的噼啪聲交織成一曲晨曲,她手腳利索動作嫻熟。</p><p class="ql-block">建中是家中第二個起床的人。他在中醫(yī)藥大學(xué)讀???,放假他都會早起幫母親分擔(dān)家務(wù)。挑滿水缸、生火做飯,他做得井井有條。父親秉誠洗漱后便扛著鋤頭去菜園除草,建中和母親做好飯?zhí)煲汛罅?。一家人陸續(xù)洗漱完畢,圍坐在桌前吃早飯,隨后各自奔赴崗位,開啟一天的忙碌。</p> <p class="ql-block">二十六歲的建中,經(jīng)歷了三次高考落榜,早已磨去了年少時的銳氣。曾經(jīng)那個愛說愛笑的少年,如今眼神中多了幾分沉靜與沉默。醫(yī)專三年很快結(jié)束,他被學(xué)校推薦到凌城第一人民醫(yī)院大內(nèi)科實(shí)習(xí)。他勤奮好學(xué),踏實(shí)肯干,深得科室主任和同事們的喜愛。休息日總在家?guī)湍赣H做家務(wù)。在末你眼中建中是三個兒子中最懂事、最體貼的孩子。她始終記得,建中小時候曾被寄養(yǎng)在自己的傻哥家,那段經(jīng)歷讓她心懷愧疚。尤其是他三次高考都差一分落榜,對他的打擊極大,換作別人,恐怕早已崩潰。如今他能在醫(yī)院實(shí)習(xí),若表現(xiàn)優(yōu)異,便有望留下,也算是有了個奔頭。</p><p class="ql-block">看著家中三個兒子都到了該成家的年紀(jì),她心中焦急。她一邊耘田,一邊與建中低聲交談:“兒啊,你在醫(yī)院要眼活手勤,咱家沒有靠山,全靠你自己努力。什么時候能留下來,媽和你爸心里的石頭才算落地?!彼龂@了口氣,“建宇和建飛也都老大不小了,你做哥的沒有著落,我們整晚都睡不好?!?lt;/p><p class="ql-block">建中停下手中的耘耙,望著青稞田中母親瘦弱的背影,輕聲道:“媽,我已經(jīng)長大了,您就別操心了。您整日家務(wù)和地里的活已經(jīng)夠累了,不能再為我們操心。我聽明慧說您晚上還在澆菜地?小時候聽外婆說你以前大半夜在菜地澆水受到驚嚇后才落下的病根嗎?以后別這么沒日沒夜地干活,建飛和建宇下班早,也可以安排他們做。明慧也大了,家務(wù)活也可以讓她分擔(dān)。實(shí)在不行,我每星期回家一次,地里的活我來干。您太瘦了,估計都不到九十斤了?我學(xué)醫(yī)知道人過份勞累容易出病,頭疼就是累的您得好好休息?!?lt;/p><p class="ql-block">建中頓了頓,語氣中透出一絲無奈:“有時候我真不明白,爸到底圖什么?整天為了水呢廠和村里的事忙得不著家。萬書記不也早早回家干自家的活嗎?”</p><p class="ql-block">末你聽了,輕輕搖頭:“你爸這個人,就是缺心眼的老好人。萬書記圍著子女轉(zhuǎn),把孩子都安排好了。你爸卻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村里,結(jié)果還落不到好。前幾年被提名勞模沒成,反倒是那姓萬的挑撥別人挖了你爺爺奶奶的墳。到現(xiàn)在他還不知道反思,為公家做好事又有什么用?那年公家的外債不是他去討要的嗎?結(jié)果還被寫聯(lián)名信說他貪污?!?lt;/p> <p class="ql-block">建中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媽,我知道爸的性格,受毛主席思想影響深我也理解??伤偛荒転榱斯遥鸭依锏氖氯珘涸谀粋€人身上。再好的身體也扛不住。”他望著母親滿頭的白發(fā)和眉中川紋,心中一陣酸澀,“我就希望爸多點(diǎn)時間在家,這樣您就不會這么累,也不會老犯病。”</p><p class="ql-block">末你將耘耙靠在胸前,騰出手輕輕拍了拍兒子的手:“建中,我的兒啊,你從小就最懂事。媽就盼著老天爺能看在你這份孝心的份上,給你個好前程。自從那萬喜寶挖了咱家祖墳,我心里就一直有個疙瘩。你平時模擬考都是六百分左右,怎么一到高考就差那一分?同學(xué)們都說你的成績被你同學(xué)劉軍頂替了,可這又沒證據(jù)。我也和你想過,會不會真是風(fēng)水的問題?中國人講究祖墳風(fēng)水,這不是迷信。我躺在床上就和你爸琢磨這些,越想越睡不著?!?lt;/p><p class="ql-block">建中長嘆一聲,語氣中透著深深的迷惘:“媽,有時我真的搞不懂自己。每次模擬考試,我的分?jǐn)?shù)都接近六百,雖然同學(xué)們都說我的成績可能被他頂替了,但這種說法終究缺乏依據(jù)。我也曾和您一樣,有過類似的念頭,難道真有風(fēng)水之說嗎?作為學(xué)醫(yī)之人,本不該有這般想法,可現(xiàn)實(shí)卻總讓我感到無力,仿佛無論怎么努力,都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我束縛,其實(shí)有很長時間我也整宿失眠,特別爸對我失望透頂?shù)某聊?,我在心里無數(shù)次地恨我自己不爭氣?!?lt;/p><p class="ql-block">末你聽到他哽咽的訴說,輕聲安慰:“兒啊,別想這些了,你的努力一定會換來好結(jié)果。你爸是個難得的好人,老天不佑咱們是天道不公?!?lt;/p><p class="ql-block">建中收拾情緒拿起田頭的鐵瓷鱉水壺,輕聲道:“媽,再有一兩個時辰,咱倆就能除完草,喝點(diǎn)水休息下吧?!?lt;/p><p class="ql-block">母子倆在田頭背陰處的樹下坐下。建中望著母親滿頭的白發(fā)泛起一陣酸澀,那雙曾經(jīng)清秀的眉眼,如今卻蓄滿惆悵。他望向稻田,盛夏的田野滿眼碧綠,一眼望不到邊際。微風(fēng)拂過,桃源村楊河灣青翠的稻浪起伏如海,遠(yuǎn)處村莊上空升起的炊煙奔向絮絮的云朵。他忽然想到,若命運(yùn)注定他一生為農(nóng),守著這幾畝田地,他也能坦然接受,至少能為母親分擔(dān)些許辛勞。母親這一生,為子女操勞成疾。村里人說她有精神疾病,可建中清楚,那是日復(fù)一日的重?fù)?dān)壓垮了她的心神。她瘦弱的身軀日日勞作,年復(fù)一年而父親的缺席,更讓這份苦難雪上加霜??筛赣H是個好人,他又怎能責(zé)怪?</p><p class="ql-block">陽光炙熱,母子倆的身影在稻田中一前一后地挪動,手中的耘耙劃過泥土,仿佛在與命運(yùn)抗?fàn)?。那些被耙出阻礙稻谷生長的箅子,雜草,橫七豎八地扔在田埂,明晃晃的日頭照耀著它們和母子,也照耀著這片沉默的土地,映出一幅辛酸卻堅韌的畫卷。</p>